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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英雄第3部分阅读

    ,底下已有人先开了口。

    “好大的胆!敢在太傅府上生事!”一人越众而出。

    这人王韶识得,叫做王世充,是晋王杨广麾下的一个亲卫武官,颇有几分本事,很得杨广信任。他来了,晋王杨广自然也来了。

    果然,下面有人向这边弯腰颔首。王韶看时不禁怔了一怔——不仅是杨广,还有太子杨勇、秦王杨俊、蜀王杨秀、骠卫大将军韩擒虎、骁卫大将军来护儿、武卫大将军贺若弼,另外还有个杨玄感——上柱国越国公杨素的长子。

    朝堂之上的权势人物几乎来了一半!王韶虽位列三师1当朝一品,年纪也大,还是不敢怠慢。当下顾不得场中欲斗的两条汉子,降阶拱手道:“太子,诸位王爷,韩将军,贺将军,来将军,杨大人,怎么都来了?恕老夫眼拙多有怠慢……”

    “不敢。”几人一齐躬身拱手。

    不等王韶再次开口,杨秀挨过来扯了一下王韶的袖子:“老师,待看一看王亲卫和那汉相斗。”周围诸人除了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和杨玄感,尽皆武人,也都有意观看二人搏击,王韶只得颔首。

    场中的王世充已然踏步进拳,和对手厮缠在一起。那黑汉看出几分不对,眼前的王世充腰挎长剑,衣着华丽,手上脚上进退有度,已不是先前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伙可比,心中虽还是不大明白,但也有了疑虑,加之手上抱着个不能动弹的家伙,一时间只顾躲闪,口里叫道:“治病救人哪!”

    这一声大家都听明白了。

    “王亲卫暂且住手。”太子杨勇道。

    王世充看了看杨广,顿下身子。

    “壮士,”杨勇走近黑汉,笑嘻嘻地道。“你若是胜了王亲卫,”他指了指王世充,又指着黑汉怀中双目紧闭的男子,“我便叫大隋最好的医官来替你这个朋友医治;若是输了,你便另投他处。在太傅府生事嘛,就罚五十杖好了。”

    “大隋?”

    黑汉嘀咕了一句,马上回答:“好。一言为定。”

    杨勇回目杨广诸人,笑道:“且看一看王亲卫何时拿下此人,倒也有趣。”

    杨广道:“大哥说的是。”众人一齐点头。

    但接下来的比试令人大失所望。那黑汉显然急于救治怀中之人,也不待通名报信,也不待订定规则,就冲王世充努起大嘴道:“来。”

    王世充双拳齐出,直贯黑汉双耳,那黑汉抱着诺大个人只一矮身,从王世充右胁抢出,同时曲起右膝,正顶在对手的小腹上——堂堂晋王杨广的贴身亲卫就这么委顿下去,蜷在地上出不了声。

    “好,好!”杨勇抚掌大笑。一边吩咐人去请医官,一边踏上台阶,往太傅府内行去。

    杨广、杨玄感、韩擒虎却留了下来。这三人对王世充所知甚深,尤其韩擒虎,与王世充更是多时的好友,深知王世充的武力比自己只高不低。现下他被这乞丐一招之间制服,着实令人惊异。

    “壮士好功夫。”杨广赞道。“敢问壮士高姓?”当今正是南下平陈用人之际,这汉子倒叫他起了延揽之心。

    “我叫孟庆。”此时王世充已被韩擒虎扶起,黑汉忙走过去。“对不起。”想想又道:“得罪了。”

    王世充摆了摆手:“兄台当真厉害,厉害得紧啊。”

    “孟兄,”杨广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孟庆背上。“今日得遇勇士,真是一大幸事。尚请孟兄随小王进府中安坐,医官片刻便至。”

    孟庆一时没听明白,待看到杨广做了个“请”的手势,忙不迭说道:“行行。”托着手中人,当先跨进王韶太傅府。

    这两个赤身露体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名其妙来到隋朝的孟庆和萧齐。二人不着片缕地在荒野中混了一天,又冻又饿,萧齐当天夜里就倒了。孟庆抱着他乱窜,好容易看到灯火找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又光着屁股不敢进城。挨到夜深,孟庆找到一户农家,却不敢惊动,抱着萧齐在牲口棚里窝了一宿。天刚刚发亮,他偷去那农户的粗布衣,撕做两半围住两人的要害,才混进城来。

    进城后的孟庆发现这里是一个不熟悉的世界,然而又有些熟悉。他仍旧抱着萧齐乱窜,大街小巷钻来钻去,一边讨要吃食一边寻找医生,直至撞到王韶的青宅绿院。

    有钱的人家总是有办法的。孟庆是这么想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考虑的没错。现下萧齐安安稳稳地睡在锦缎包裹的被子里,床边一个身着红色棉袍的医官搭着他的手腕诊脉,隔壁的厢房有一个小厮正靠着暖盆熬药,一股子药香飘了过来。他自己也好得不能再好了,身上穿的是堪称豪华但不太合体的锦绣衣袍,外披晋王杨广的缀玉绿氅,面前摆了一桌子的鸡鸭兔鱼。最令他受不了的是,门外守着四个丫头,王世充说这是待他用餐完毕服侍他沐浴更衣的……孟庆相信杨广的话了:“孟壮士但请安坐,倘有所需,小王令王亲卫一一办妥。”他只不过从胳膊上搓了点泥下来,四个丫头就羞答答地站在门外了。

    吃饱喝足,孟庆安下心来打量这间屋子,房里的桌椅床榻之类都是结结实实的铁梨木做的,一律漆成黑色。萧齐睡的那张床特别宽大,四四方方足有二米半宽长,床的四角立着四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杆,上挑牙白绣帐,边上的白色帐钩孟庆走过去捏了一捏,软乎乎的,绝对真银。房间的四壁挂几副字画,绘些佛、道人物,孟庆不大懂,倒也罢了。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用来续酒水的白色瓷瓶和萧齐床前接溲溺的尿盆儿。那种白色瓷器孟庆记得萧总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很相似,都是鼓鼓的瓶腹加一个细长的瓶颈,上面有一个卧佛。孟庆曾听萧总说起,说是南北朝的东西,价值连城。孟庆不由得把酒瓶举起来看了看底部,一模一样——那上面有烧制的凸文“会稽”二字。这两个字的意思孟庆是知道的,萧总说指的是浙江绍兴一带。

    南北朝?隋朝?发财了。孟庆不自觉地把白瓶抱进怀里。

    又看到那个喇叭花一样的尿盆,色泽柔和纯正,微微泛出些光来。纯银子地!真是腐败呀。孟庆一边感慨,一边弯腰,腾出只手来去掐那盆沿。

    “孟兄!”

    孟庆一惊,手里打滑,酒瓶儿顿时落在地下,哗地一声摔成了几十片。

    “孟兄,”兴冲冲跑进门的王世充显然并不在意这“价值连城”的酒瓶。“宇文公子闻得孟兄神勇,意欲一会,不知孟兄应允否?”

    “啊,啊。”孟庆看着地上的宝贝碎片发呆,胡乱答应。

    “答允了?孟兄果然英雄!”王世充赞道。“小弟这就去回报王爷。”

    “等等,”孟庆回过神来,“那个宇文公子是谁?要比试也得等我这兄弟醒过来啊。”

    王世充摸了摸头,盯了孟庆一回,道:“还会有谁?就是宇文述宇文太保的公子,随越国公杨素驻扎川中的宇文化及宇文都统,他戍守益州2多立战功,又叫做宇文成都。”

    孟庆大吃了一惊。他读书不能算多,《隋唐》是读过的,评书也听了不少,宇文化及不提他,宇文成都就不能不考虑考虑了。这厮的名号如雷贯耳,号称“隋唐第二条好汉”哪!

    “孟兄莫怕,”王世充看出孟庆忐忑,当即出言。“只管出战便是。孟兄是以晋王府宾客的身份出战,想那宇文都统手下自有分寸。”又道:“晋王已与太子立了赌约,只要孟兄走过十合,便是我们胜了。几位王爷将军也都立约陪赌,万望兄不要推辞。”见孟庆犹豫,又道:“晋王知孟兄窘迫,已吩咐下官为兄觅一所宅子几个奴婢。小弟回了话这就去办理。孟兄……”

    “好!”孟庆不再犹豫。“多买一点这样的酒壶。”他指了指地下的白瓷碎片。

    “孟兄弟放心,小弟一定多备美酒。”王世充一溜烟去了。

    孟庆咧了咧嘴,这官儿就会错了意嘛。

    ——————

    1太保、太傅、太师。

    2今四川成都。

    第二节

    王世充回到王韶的书房,当即向杨广回禀:“王爷,孟壮士已经应允为晋王府客卿,下官这就吩咐下人办理安置事宜。”杨广大喜,站起身来走到上座的太子杨勇身侧,伸出手掌:“王兄?”

    杨勇脸色不愉地伸出一手,待要相击。却听邻座一人道:“慢来慢来……”

    说话的人便是后到王韶书房的宇文化及。他一进书房便听来护儿说起太傅府来了个姓孟的黑壮大汉,甚是了不得。一个照面就降伏了在长安声名甚著的王世充,现下这厮成了晋王杨广的客卿,倒与寻常的武人比试不一样了。

    杨勇收回手掌,注目宇文化及。

    “太子,王爷。”宇文化及欠身道,“目下平陈在即,圣上于各地征兵募将,末将以为,不若将比试之地定在七日后的演兵校场,一举两得。如何?”

    七日后的校场演兵是皇帝下旨钦定的,到时候杨坚会御架亲临。将比试订在那里,便少了一份嬉戏,只余全力相搏。而且校场选将,从无什么十招之数,打生打死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宇文化及此语一出,书房里登时安静下来,韩擒虎与贺若弼起身告了个罪,出外净手去了。

    自打杨坚自立为帝,五子同日封王以来,杨勇与杨广便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龌龊不断。太子杨勇好武有力,与宇文太保一家特别是宇文化及过往甚秘,这是朝中人所尽知的事情。宇文化及立在校场,那便是太子杨勇立在校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晋王杨广自然也不例外。当下正值平陈用兵之际,那行军大总管之职成了几个王爷眼中的必争之物——后梁皇帝萧衍已除,陈叔宝的江南地盘就象一块案板上的肉有待宰割。况且陈国积弱已久,国力不济,陈叔宝一向奏伎纵酒,不问国事,派驻在长江边的陈军不过十万,又无骁将谋臣。那么平陈一战一统中国,当是在举国上下树威著誉的最好时机。最重要的是,能在父皇杨坚的心里写下重重的一笔。牵涉到校场选将……孟庆虽降伏了王世充,却还是多有不妥。

    杨广素知宇文化及的性情,既然说出了这话,那便是下了心要使狠手,一时忧郁不决。倘若孟庆胜了,那自然他这个晋王脸上有光。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自宇文化及十五岁第一次校场出手,十年来还从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五招的,这次提个十合之限,已是在那孟庆身上下了大注了。一入校场,孟庆必无胜理,那么会有什么影响?

    杨广一时间理不出什么头绪,只得看了一眼王韶,只盼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出言打个圆场。哪知王韶低下头去,端起茶盅“滋”地抿了一口,只当没看见。

    杨广暗恼,却不露声色地弯腰抱拳行下学生礼去:“这事须请老师裁定。”

    王韶作了五位皇子的老师多年,对几个学生的禀性所知甚深。太子杨勇率性刚直,虽年已二十有五,却与十六岁的蜀王杨秀最好,二人行事放纵,凶狠果决,毫不在意他人,便是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二人曾经生剖死囚,取胆为乐。晋王杨广性子倒温和,平时对待一个黄门小吏也是恭谦有礼,杨坚最喜爱的也正是这个二皇子,只是……王韶放下茶盅,面北拱手道:“圣上极重将才。老夫的意思是,不如奏禀圣上,请圣上裁决。”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对于王韶的推委,杨广甚是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他本想借这黑汉孟庆压一压杨勇的气焰,即便输了,那也没什么,与自己欲要领军南下毫无关碍,整个中原谁人不知宇文化及成都公子的大名?这也是十招之约的由来。如果报到父皇那里,还不定弄出什么事情来。

    当下开言道:“老师,些须小事,儿戏之举,不必扰了父皇耀武选将之计罢?”

    杨勇道:“王弟,那孟庆孟壮士武勇过人,一招便败了王亲卫,依本王看当不在化及之下。现下又是你晋王府的客卿,如何不报于父皇知晓?父皇得知王弟为国延揽人才,定然大慰心怀……”

    蜀王杨秀连连点头,嘿嘿称是。秦王杨俊已将手中绿茶饮尽,不待下人续水,放下茶盅,索性取过一本书翻看去了。

    杨玄感坐在末座静静观瞧,这种事情他插不上手也不必插手。他的父亲上柱国、越国公杨素手握兵权,定是此次伐陈的总兵元帅。无论哪位皇子作了行军总管,都得依靠杨素,依靠他杨玄感才能一帆风顺。因此,他坐在一旁静听,抱定了不发一言,倒也并不觉得尴尬。

    来护儿却道:“该当如此,圣上也必想看到有人能于宇文将军一争短长。末将看那汉子武艺亦不在宇文将军之下,定能……”

    “既然来大将军都如此说了,那就这么办罢。”杨勇打断来护儿,笑道。“本王定当及早奏于父皇知晓。至于赌约……二弟?”

    “就由王兄做主。”事已至此,杨广不得不应承下来。

    “好啊!”杨秀跳将起来。“你和大哥赌了那平陈行军总管的职位罢?另加我的洛阳田庄一百顷。如何?”

    王韶微微皱眉,就这个蜀王杨秀口无遮拦,军国大事岂容儿戏?兄弟睨墙也能显摆?杨勇却在一旁淡淡而笑。

    杨广道:“四弟,你的田庄为兄可以作陪,那平陈行军总管么,为兄本就无意担当。”一口回了个干净。

    杨秀:“二哥不必心口不一了,就依我的赌了罢。我这就进宫禀明父皇。”说着就往外走。

    杨广扯了几下,哪里扯得住?由得他去了。远远还听到他的声音:“三哥,我还赌你那一对红睛玉狮子……这次你不用再推拒了吧。”

    杨俊放下书,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广,口里喏喏有声:“好好好。”

    此时的孟庆正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不晓得自己已经被牵扯进了皇权储权的争斗之中。他惬意而又紧张地泡在一个极大的木桶里,应付着四个婢女的搓揉按摩。“这里,”他在腰间横划一记。“这里往下碰不得。”

    “是的,公子。”婢女们福了一福,不顾这黑汉的躲闪,纷纷捉着他的手臂、头颅揉捏去了。

    “孟兄,”王世充一旁看的有趣,“这四个奴婢是王老太傅的乐妓,平日里太傅也难得一用,今日便宜了孟兄。”

    四个美女按摩么?按啊按啊就习惯了。可是这衣冠楚楚的王世充坐在一边观看,孟庆无论如何习惯不了。闻言又是尴尬,不知道怎地回答,只好“嘿嘿”两声,心里暗怪这隋唐第n条好汉没有眼色,赤身捰体的男人有甚么好看?

    “孟兄,王爷在城东有一所宅子,还算宽大,小弟已着人清理去了。”王世充并不觉得有甚不妥,他笑道,“已叫下人备一些打熬筋骨的物事,只不知孟兄喜爱什么兵器?何种马匹?小弟好去武备库领取。”

    兵器?马匹?

    “有个铁棒就好。”孟庆老实回答。他打架可没动过刀啊枪啊什么的,都是拿根大钢管就望风披靡了。至于马么,那还没骑过。“不会骑马。”他说。“不过我喜欢大马,越大越好。”

    王世充心中忐忑,兵器倒没什么,只是不会骑马,如何招架得住宇文化及的流星铛?又问:“不知兵器所重几何?用几石力的弓?”

    “弓箭不会,其他随便。”

    王世充几欲晕倒,这场比试输的定了,输的不能再输了。哪儿有武人不习弓箭的?这可是校场必考之术啊。上了战场,人家可不会等你挥着棒子跑过去。“孟兄且坐,小弟去去就来。”他忙不迭地跑了,也不顾孟庆是“且坐”还是沐浴。

    第三节

    王世充一走,孟庆就不洗澡了,反正身上的泥也搓了不少下来:“好了好了,拿我的衣裳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往萧齐的房间去了。

    萧齐仍旧睡着,脸上已好看了许多,隐隐透出一丝红色。孟庆放下心来,又开始端详那个银尿盆。

    书房里。众人已经散去,就剩了杨广杨俊和太傅王韶在闲聊。既已立了赌约,那也没什么大事好商量的了。王世充凑到跟前,在杨广耳边嘀咕起来。

    杨广听着听着,忽地哈哈大笑:“好!好!”起身对王韶作个学生揖道:“老师。还望老师进宫直呈今日情状。学生另有下情禀告——那孟庆骑不得马开不得弓,便是一个寻常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