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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英雄第6部分阅读

    多少少各有斩获。史万岁清点人头,少了四员将,便有人说孟庆等人望西北去了。史万岁左等右等,直到傍晚也不见这几人踪影,不得不挨进牙帐里边,报于张须陀知晓:“禀张帅,孟庆、薛世雄、胡连干……未归。”

    张须陀刚遛了马回来,倒在榻上养神,闻言哼了一声:“知道了。”正待挥手着史万岁退下,帐外突地牛角长号悲鸣,一阵密如雨点的鼓声响彻长空。

    张须陀“咚”地跳起来,也不穿盔甲,提了两个溜金锤便往外走,史万岁忙拿了令旗跟上。

    帐外,数不清的隋兵冲出帐篷,忙着列队。

    这大隋安定边营分为东北、西北、正南三营,共囤兵十二万人。张须陀将帅帐设在正南营,内置五万轻重弓、步军,二万铁甲骑军。这七万人又分成中军与左右翼护,平日里操练甚是严厉。

    众军士见主帅出帐,尽都缄口肃立,待张须陀穿好亲兵送过来的盔甲,也都队型整肃,刀枪在手。牛角号长鸣声中,后面的马队缓缓向前,一片“哗哗”的沉重铁甲撞击声盖住鼓点,震得脚下的土地也颤抖不止。

    各寨门随之尽皆打开,弓兵在前,铁甲骑军次之,最后在拒马刺后排以轻重步军。

    张须陀爬上箭楼远眺,只见远远的一道黑线夹着黄尘直扑过来,那黑线左右倒并无人马翼护,不由的“嘿”地一声,掉头就往下走:“你来指挥罢。着弓手后撤,马队向前。”

    “是。”史万岁知道这是张大将军欲要亲自上阵杀人了,当下应了,举起旗来。

    张须陀上了马,拎起大捶便冲出阵外直向前行。这是他的一贯做法,敌众不是太多之时往往便不顾军伍,单枪匹马撞入敌阵,后面军士着他人指挥,按着方略跟上。他纵横沙场二十年,凭着悍勇过人,只这一招便叫敌军屡失锐气,己方大获全胜。素来主帅擅自出战为兵者大忌,但这一忌却在他张须陀身上不起作用,时日长了,就连文帝杨坚也不来管他,只叫他“谨慎”,“勿失军机”。

    张须陀纵马狂奔,只待大杀一场。跑的近些,却见前方两人不似突厥装束,定睛看去,认得是帐下将官薛世雄、胡连干,便收了举起的大锤,立在当地。

    薛世雄两人身上尽皆带伤,那胡连干背上臂上还插着两只断掉的长枪,二人见了张须陀,不敢再跑,勒了马头立在张须陀身侧。

    “还不回去!”张须陀骂道,“当真想死?!”

    薛世雄:“戍主,孟都卫还在后头……”

    “滚回去!”张须陀吼叫起来,两脚使力一磕马腹,伏低了身子往前冲去。

    对不起对不起,出去了2天,马上接起来更新。

    第十六节

    便如猛虎扑入羊群,张须陀将两只六十斤重的溜金大锤舞得呼呼风响,迎上来拦路的兵将莫不在一个照面间便被打死。只是突厥兵实在太多,杀得一个,那刚露出来的缝隙立刻便有人填上,好象汤水泻地一般。张须陀却是不惧,一对大锤上下翻飞,只往人多处闯。

    箭楼上史万岁看明白了,突厥骑队在万人左右,两翼缩的极紧,也并无什么阵形,似是围住了什么东西撕扯一样。又见张须陀一头撞了进去,那驰回的两人有些象薛世雄胡连干,便将手中黑旗向前挥动——随着十数员骑将的长枪前指,二万铁甲重骑迈开步子,开始冲击前的慢跑,沉重而又齐整的铠甲撞击声有如浪涛拍岸般响起来。

    张须陀在突厥军中冲突一阵,忽听左前方“咚咚”的重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中间又夹杂了几声印象深刻的吼叫:“我靠……”顿时大喜,口内嚷道:“我的儿!尚未死耶!”左臂夹住刺来的一枪,右锤挥出,将那兵的马头击的血肉模糊,又把右锤往鞍上挂了,右手便持长枪往前直戳,硬生生戳出一条道来。

    却见突厥人围了老大一块场地,十多员翎毛飘飘的突厥将官绕着三人团团乱转。那三人当中有两个步行的认不得,都穿着隋军旗牌官的皮甲服色;另一人便是将他当作木桩捶打的孟庆,正骑着雪花骢,右手棒左手刀前后遮拦,将两个旗牌官护的严实。那些突厥将官显然怕极了大棒,见棒来也不招架,尽都躲开,手中兵刃只望两员旗牌小官身上招呼。

    张须陀冲进来,看见这般情景,知道是突厥人挡不住孟庆的狼牙棒,行的拖耗之策,当下手中长枪便往一黑翎军官掷过去:“窟含真!爷爷来啦!”操起大锤直撞过去。

    那突厥元帅窟含真也是一员勇将,与张须陀西北对峙已非一日,自然知晓他的厉害,见这厮又是不顾身份单人独骑挥锤闯军,不由得舍了孟庆,与五六员将一齐围了上来。只要杀了张须陀,监军都速的死也算不得什么。

    哪知道刚刚离开孟庆战团,那边就闷响连连,周围军士亦大声呼喝起来。回头看时,却是孟庆没了当面的几员将袭扰,转身就将后头砍斫吴孔铁璋的两人捶杀,其中一人便连胯下坐骑也被捶的四肢断裂,肚破肠流。两个旗牌小官亦得了空,吴孔跟在孟庆马后,铁璋便去将腰刀割下敌将首级,拔除头盔上的官翎。仔细再看,他的腰间已挂了有五颗人头。

    窟含真怒不可遏,又弃下张须陀,也不顾孟庆,挺枪往铁璋头上便刺。

    铁璋见只窟含真一人,倒也不惧,抽身避开长枪,持刀砍回去。

    如此斗将起来,隋军四个人分了三处:铁璋与窟含真缠在一处;张须陀对了五六员突厥将;孟庆却杀红了眼,也不去帮二人,带着吴孔在人堆里穿来绕去,见着跑的慢的便一棒子打死。突厥人重重叠叠围了不知道几层,因了孟庆却杀不进来,反将自己的头领也困在里边。

    窟含真几个照面拿不下铁璋,心里焦躁,又觉出身下土地不住震动,知是隋军铁甲马队来了,只得一枪挑开铁璋钢刀,退回到人群中大叫:“放箭!”

    只是大家围作一圈,却是如何射法?孟庆本就在人多处打杀,身后又有个吴孔,最是不惧,场中相斗的几人听了这声叫,也都冲到人群当中去了。

    窟含真又急又怒,不管先前杀了多少隋人,现下若杀不得这几个隋军,受处罗的严罚是一定的了。只是片刻之间哪里杀得了这悍若神将的二人?竟不知如何下令。

    须臾,土地的震动越来越大,铁甲重骑急速奔行的声音便如大潮般涌来,响成一片。与包裹着铁甲的重骑军冲撞那是自寻死路,窟含真无奈,打个手势,掌旗兵旋即举旗向后。

    突厥骑兵马快,又素来轻装,这下得了将令,当真便如潮水下落,瞬间走了个干净。待隋军重骑赶至,只见到地上百四十具尸体。张须陀也不想追赶,只令人沿途向前搜索,找回隋人兵士身体。

    回到营中,铁璋将突厥将官的头颅呈上,一并献上雉鸡官翎六只。张须陀这才得知孟庆杀了突厥监军都速,便叫了孟庆来问:“孟都卫杀的这人?”

    孟庆道:“是。”

    “都卫功劳不小,”张须陀道。“圣上当有劳问。只是孟都卫知不知这人的身份?杀了他有何种结果?”文绉绉的,口吻不对。

    孟庆摇头:“小将不知。”他倒是知道这人是个“皇族”,那后果么,当时怎想的到?便是现在也难以琢磨。

    “老子在这西北戍边四五年,四五年没杀一个突厥大将,你道为何?”

    “小将不知。”

    “小将不知。”张须陀学了孟庆一句,续而吼将起来。“这厮是突厥处罗可汗的族弟!杀了他处罗不来?!可怜北地郡数十万军民,才安生了四载,被你这一棒敲散!! ”四下里团团转过几圈,又吼:“老子还要给你请功!”

    孟庆默默不言。同去打草谷的二十三人,只有五人回来大营,还有个胡连干背上插了长枪尖头,现下不知死活,孟庆的心下本就不乐。

    “你孟都卫不是文武兼备么?两个黄鹂鸣翠柳……”张须陀脸上的疙瘩涨的通红。“待皇上圣旨一到,你就‘一行白鹭上青天’啦!你倒出个主意,保得北地郡的平安哪?”抓了案上纸张笔墨掷在地下。“这奏闻老子写不得,你自己写罢。”转身掀开帐帘,将门边聚集的诸将唬了一跳。

    孟庆看着地上的物什,楞住了。

    第十七节

    外面诸将待张须陀去的远了,才一一蹩进帐来,围着孟庆七嘴八舌地安慰:“都卫不必心烦,戍主脾气向来如此,过得三天自然没事,为都卫请功也是一定的……”

    史万岁道:“戍主麾下,便没有哪个是不挨骂的。日子久了,自然知晓张帅的为人。且去歇息了罢,孟都卫与突厥兵斗了一整日,想必是乏的紧了。”

    孟庆倒是不累,心里念着张须陀的话,甚是郁闷。想起在突厥人的围战中,眼看着自己的十个兵一人接一人倒下,自己却顾不过来,又难过起来。

    回到寝帐,刚刚脱去了身上锁甲,就见一兵抱了个大瓮进来:“孟将军,戍主命小人为将军濯伤。”

    “我没事。”

    “戍主之命乃是军令,孟将军须得遵从。”那兵将瓮上泥封揭开,一股子酒香涌了出来。

    孟庆不得已,脱了上衣伏在榻上让那兵擦拭,不由的想起了王韶府上的四个婢女。

    那兵擦的精细,又用火签燎烤,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完事。慢腾腾的对孟庆说道:“戍主又有言交待,孟都卫倘若一切安好,便请去牙帐,都卫府上有人到来。”

    孟庆立刻坐直了,有人到来?是萧齐么?上衣也来不及穿回去,跳起来便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个“都卫府”。

    自然,萧齐是见不到的,帐中坐的是王安,他倒是一起过了几天日子的,算是熟悉的人了。那王安见了孟庆,立刻便跪下:“老爷。”

    孟庆摸头不是脑,忙将王安扶起,咧嘴道:“使不得使不得,王韶老大人身子安好?你来安定做什么?干么叫我老爷?”

    “老爷。”王安才站起来,又跪下去。“太傅老爷已将小人送与老爷,小人现下是老爷的家奴。”跪在地下,就要从杨坚赐下宅子开讲。

    孟庆忙不迭将他拎起来摁在椅上:“坐下说话坐下说话,不要跪了。”无论如何,他已是知道一点现在的情况,那大户人家互相赠送奴仆乃是常礼,他孟庆缺少奴仆,王韶便送了个熟悉的来,这么看,王安是他孟庆的“财产”了。

    王安说了孟庆走后的情形,长安的宅子,家中的奴婢,收受的财礼,又背诵萧齐作的“侠客行”,讲述了皇上赐封萧齐的官职,杨广赠送的二位小妾,最后拿出一张折纸来呈上。

    孟庆听得眉飞色舞,心头郁闷尽去,打开了那折纸看,上面三个字:“平安否?”那字虽写的歪歪扭扭,倒认得是萧齐笔迹,禁不住心头暖和,不住口地道:“平安平安平安。”待要问萧齐近况,抬头却见王安跪在地下,两眼流出泪来。

    “老爷,萧公子……被人欺侮……”他哭哭啼啼的,说的含糊。

    萧齐被人欺负?孟庆大急,也不扶王安起来,蹲在地下问他:“怎地了!先别哭!”

    王安本就有心告状,孟庆对于他来说就是管天管地的当家主人,当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说了,将麦铁杖说得形容丑恶直如妖魔一样,“他当街调戏了萧公子的家眷娘子,摸头摸脸到处乱捏,又把人杀了”。

    只这一句,便叫孟庆怒不可遏,却又无处发泄,只问:“那厮主人家是谁?”

    “洛阳卫府副将军……宇文智及。”

    孟庆呆了一呆,问:“和宇文化及什么关系?”

    王安道:“便是宇文化及的亲弟。”

    原来如此。孟庆心中切齿不已,巴不得拿住个什么来捏碎了来解恨。带了王安回到自己的寝帐,却无甚肉食款待,便又着一兵去叫吴孔铁璋,想让二人到别营讨要一两只牲畜过来烤食。帐中酒水尽多,擦拭伤处的那瓮酒还放在案上。

    片刻,吴孔铁璋二人便掀了布帘进来:“都卫。”

    孟庆正要开口,一边王安指着铁璋跳了起来:“麦……麦……麦……”歇一口气,大叫:“麦铁杖!”

    孟庆看向铁璋,只见这厮正把两眼从王安身上移过来,就问:“麦铁杖?”

    铁璋戳在当地,一张黑脸变成了灰色,看着孟庆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只手早摸在刀柄上。

    孟庆将脸凑到铁璋眼前,柔声问道:“麦铁杖?”

    铁璋两只眼闭上一闭,随即瞪的溜圆,退开一步叫道:“老子便是麦铁杖!现下大隋左武骑卫枪营旗牌官,你……”心里只想,老子也是大隋军官,也是刚立了功的人,便是有大恨深仇,你现下能怎么地?哪知孟庆不待他说完,一手扼住这厮咽喉望地下摁,一手扯过身边的酒案便捶下去,直捶的轰轰作响。吴孔在旁看的张口结舌,想要上前劝解,又怕上官手中偌大张桌子擂到自己头上,反倒退了两步。

    孟庆捶了几下,见这厮流了满脸血尚在吭吭哧哧地抽刀,心下愈怒,扔了桌子,捏脖子掐腿提将起来,不分东南西北便是使力掷出去。

    那寝帐本就扎的不甚牢靠,顿时稀里哗啦一阵响,带翻里边许多物事,幕布卷住麦铁杖,滚到一丈开外。孟庆拎起桌子赶过去,照着地下的一团又捶起来。

    四周兵士陡然见到都卫营帐飞起,都一阵惊奇。又见都卫赤着胳膊露出一膀子黑肉,提张酒案上下挥舞,那帐篷里传出的声音虽然惨烈无比,倒也还听的明白是人声,便明白了——孟都卫打人呢,只是帐篷裹的严实,不知挨打的是谁。大家围上来喧哗观看,自有人报与上头去了。

    张须陀刚刚上榻盘了腿,打算着上奏折报西北军事,兼给孟庆请功——发完脾气,功还是要请的,史万岁便冲了进来:“戍主,孟都卫不知何故摁了旗牌官铁璋殴打,怕是要打死了。小将等拦不住……”

    张须陀“咚”地又跳下地来,比之突厥来袭更是快了数分,只不提兵器,就这么跑出去了。孟庆的力量他再清楚不过,军中谁挨得起他捶?倘若真的打死了,就算是个小兵那也是杀人的大罪啊,且是在军中,不杀之不足以服众……张须陀急怒攻心,边望孟庆营帐处跑边破口大骂:“混帐东西!”

    那麦铁杖确是挺不住了,一开始便被孟庆操桌子照头面擂了两下,一只手又在拔刀护住要害,待到被幕布裹住,眼前更是一抹黑,身上身下无处不遭击打,挡在胸前的左臂已经断了。

    上前阻拦的将领不在少数,张须陀赶到之时正见薛世雄抱着孟庆的腰往后拖拉,却被这厮伸一只手捉住,望边上一甩,便甩到人堆里去了。张须陀大怒,薛世雄是左武骑卫建威郎将,品佚高出孟庆这个随军都卫老大一截,乃是不折不扣的上官,又听到幕布里咿咿呜呜的,声音渐渐微弱,便立即冲上去扣住孟庆两臂,欲要张嘴吼叫拦阻。

    孟庆此时眼中便只有地下那一团滚来滚去的帐篷,也不管上来的是谁,丢下只剩一条桌腿的“酒案”,手腕一扭脱出了张须陀掌握,横着肩膀矮身一撞——张须陀应声飞出,摔进兵士堆里。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便只闻浊重的呼吸之声。孟庆尚未觉出不对,弯腰去捡桌腿,还待再打,却听人堆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给老子擒下!擒下了!抬老子的锤来!”

    孟庆楞住,这是张须陀张大将军的声音哪!抬眼往人堆里寻找,四周兵士一拥而上,扳脖子的扳脖子,扭胳膊的扭胳膊,又有人去取来绳索,便绑下了。孟庆也不挣扎。

    一会,几个兵抬了锤来,张须陀提了跨进场中,对着孟庆比划数下,一脚踢中孟庆屁股,将他踢的扑在地上,叫旁边的史万岁诸将:“去拿架子来,老子捶他几下。”这是大隋军中较轻的处罚,犯事者趴在长凳模样的支架上,脱去上下衣物,或脊背或臀腿,接受杖击。只是张须陀要拿他那两只六十斤重的溜金锤来行刑,怕是要捶成个饼。

    王安大急,孟庆于他来说乃是真正的本命老爷,不掺假的主人,怎能就打死了去?当下跪倒在地,膝行至张须陀面前:“将军大人饶命!此事皆因小人而起……”

    史万岁等人也上来劝说:“戍主,且念在孟都卫才立大功,又是初犯……还是用木杖行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