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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2部分阅读

    飞旋,剑刃划出一道寒光弧线,周围刺客应声倒下,鲜血自剑端淌落而下。

    俄而,十七步履匆匆地执着一盏烛台走来,神色之中满是担忧:“七哥,你伤势如何?”九妄言一声闷哼,捂起左臂:“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你怎样?”

    “七哥,她……”他未作过多的解释,面带不悦地吩咐道:“那些侍卫皆是废物,跟了来全然无用!十七,你速去找为郎中替她诊治诊治,再将楚晏叫来查清这刺客是何许人也,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刺于我!切记,此事休要惊动宫中之人。”

    清水芙蓉去雕饰

    几盏精致的绿釉烛台上燃着数支红烛,烛光摇曳着,释放着光亮与温暖。典雅的室内浮动着淡雅的白芷香,轻纱床幔,古朴典雅而不失闺阁情怀,一看便知是女子闺房。兰烬落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一位郎中伫立在其旁,九妄言则依靠在床榻旁的镂空雕花木椅上,十七正为他包扎着伤口。

    这女子的容颜,竟与那贱人有七分相像!已被他卸下了面纱的兰烬落,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若非她左眸下方那一点泪痣,以及眉宇之间的几许隽秀清丽,他怕是要将她认作是那个贱人了。适才似曾相识之感在卸下她面纱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随之而来的是一幕幕电光火石般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他心底深处的一阵阵愤怒悲痛的抽搐。曾几何时,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狠狠地伤害过他的心。他将全部的爱赋予对方,换来的确实蚀骨噬心的背叛。

    “她怎样了?”九妄言面色沉郁,如同疾风骤雨将至的阴霾天空,压低着满满暴怒的声音询问着郎中。郎中年逾古稀之年,须发俱白。他捋了捋胡,徐徐开口:“剑刃入肤一寸有余,虽不致伤及性命却失血过多。老夫已为这位姑娘止了血,现已并无大碍,好生修养几日便可。”&p;p;p;nbsp;

    “多谢郎中。十七,去送一送郎中。”十七便应声送了郎中出了歌舞坊大门,许久回到屋中,轻掩上朱漆房门,便开口问道:“七哥,你与她素昧平生,为何要特地救下她?”

    他眉心紧蹙,凝视着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的烛火不言。为何这舞姬要生得一副与她相像的容颜,让他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忘却的不堪往事复又历历在目?!

    见他面庞上隐隐似有几分怒意,十七以为是适才刺客一事惹他恼怒,便不再多问。窗外夜色阑珊,十七沉吟半晌:“七哥,夜深了该回去了。七哥逗留在这烟花之地,传出去了怕是会引起朝野上下的非议。”

    他正欲起身,身后却传来兰烬落虚弱无力的声音:“公子请留步。今日承蒙公子相救,日后若能相见必定涌泉相报。”她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硬撑着起来靠床榻上,面容仍旧苍白胜却素绢。烛光映在她脸庞上,素白亵衣,清雅如雪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显然胜却庸脂俗粉。

    “此等薄恩何足挂齿,我已不愿再与烟花之地扯上任何关系。那刺客分明是冲我而来,意欲取我的性命,是刀剑无眼无意之间伤及了你。若是你因我而意外受到伤害无法再登台了,只怕是那些硕腹巨贾便要扫了兴,歌舞坊失了你这花魁岂非损失良多?”九妄言面色冷峻,从微启的薄唇间发出的言语似利箭,处处不饶人,

    兰烬落听闻他这一番话,眉宇间有几分不悦,目光凿凿凝视着他,怒嗔道:“此言差矣,公子不分是非妄下定论,将歌舞坊与青楼相提并论。若这歌舞坊是烟花之地,那公子在此又岂不是成了声色犬马的浪荡之徒?”

    “好一张伶牙俐齿。我看姑娘不同于其他女子,似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以你才貌,为何无人赎你出去?想来便是姑娘你自愿要待在此地了这一种可能了。你却言说自己为生活所迫,岂是信口雌黄?”

    如此一问,兰烬落一怔,竟一时哑然无以回答,只得眼眸别开他质疑的目光。她如何能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为别人卖命,一朝推翻当今皇朝,让当年有恩于她的明王九千浪坐上那把龙椅?她又如何能告诉他,一直以来支持着她在红尘里生存下来的竟是儿时一份懵懂的情愫?

    “这里的红娘视我如己出,十年来替我那早亡的娘亲悉心照料我,我若就此离开岂非不义?我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家里人过活不下去了方才被买到此处来。时辰不早了,公子还是早早回去为好,以免遭人非议。”九妄言负手走至她的榻前,嗤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本公子堂堂正正,自是不怕流言蜚语。如若是外人愿乱嚼舌根,那便由他去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尔等烟花女子也会怕遭人非议?”

    兰烬落心中忿忿:“我虽身份低贱,却也懂得洁身自好。公子若是对此嗤之以鼻,大可离去。今日救命之恩我定铭记于心。天色已晚,公子请回!”

    身为皇族贵胄的他何时受过如此这般的待遇,他吃了闭门羹心下不悦,冷哼一声后便拂袖而去。直至他心中闷闷地回到清晏宫躺倒在龙榻上,兰烬落的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与那贱人的脸庞相互叠印,似幽魂般缠绕着他的身心,久久不散。

    娶妾不娶丑颜妃

    下了朝,九妄言銮舆上闭目小憩,数名舍人肩扛起九龙銮舆步辇向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四周巍巍然雕楼画栋的宫殿楼宇,翘角飞檐,朱墙绿瓦,饰以金龙和玺彩画,屋脊上雕以琉璃群兽,栋柱油漆彩画,无一处不彰显着皇室气派。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泛起明亮的光泽。甬道以白石铺成,前首处甬道通往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紫宸殿;左首处为太后寝宫蓬莱宫,右首处则为宫宴举办之处挽月殿。

    闭目遐思间,太后身边的舍人屈身走至銮舆前,手执拂尘下跪行礼:“皇上,太后娘娘新得了上好的雨前龙井,请您前去蓬莱宫一同品茶。”

    “母后何时有此等雅兴?也罢,多日来批阅奏折也乏了,去蓬莱宫罢。”

    蓬莱宫。

    木槿姑姑将雨前龙井茶端上来,浅啜一口,茶水清香淡淡却令人有如两袖生风。九妄言细细品着:“这龙井滋味甘鲜醇和,香气幽雅清高,汤色碧绿黄莹。齿颊留香,沁人肺腑,实为上上之品。” 太后倚在釉里赭花卉椅上宽和一笑:“皇儿对茶道倒是精通。前些日子十七来看哀家,哀家也命人沏了这雨前龙井茶,却哪知他这小子待茶水凉却了后举杯便是一饮而尽,丝毫不懂饮茶之道。十七倒好,说是这茶淡然无味,不比宫里的御酒香醇清冽,好生令哀家寒心。”

    “十七是儿臣的幼弟,自幼便是惯着了。任由着他整日游手好闲轻狂不羁的,自然不懂这些,母后又非不知晓。”雾气蒸腾袅袅上升,如同柳腰美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轻歌曼舞。九妄言眸光定定地望着杯中茶叶浮动舒展,薄唇微启:“只怕母后今日找儿臣来。不单单只是为了品品茶,聊聊十七罢?”

    太后柳眉微蹙,略带了几分不满:“怎么了,没事就不得请你来小叙?你继位为帝,便金贵得连母后都请不来?”

    “儿臣并非此意。”他面色淡淡然无一丝情绪波动,旋即将青花瓷茶杯端至唇边沉静地又抿上一口。

    “哀家就如这茶一般。及笄之年嫁与先帝,是这茶刚泡好香气浓郁滋味甘醇的时候。如今老无所依了,便如茶叶泛黄无味。你国事繁忙,不可时常来蓬莱宫看看母后,这也便罢了。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即位五年膝下竟子嗣皆无,你不让皇后诞下嫡长子也情有可原,可其他妃嫔呢?皇嗣毕竟是国之根本,若江山社稷后继无人,届时便要大权旁落啊。”

    蓦地茶杯哐当一声重重击在红檀木桌上,九妄言的手紧紧攥着茶杯抬眸冷然道:“母后若嫌蓬莱宫冷清,大可去寻淑皇妃来陪您叙谈。她是您的侄女,又是您的儿媳,都是一家子,有何说不来的。至于皇嗣之事,儿臣自有分寸,母后不必多言。”

    太后为他这一个举动略微有些惊异,轻翘起带着镂花金护甲的兰花指:“母后只是想让你多纳即位后妃为你开枝散叶。哀家倒是很喜欢姝月那孩子,她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也正直婚配之年。姝月年幼时亦时常到宫中来,总能逗得哀家开心。你小时与她常常在一块儿玩,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依哀家之意,不如给她个位分,让她住入宫中来,也好经常陪陪哀家这个孤家寡人。”

    “原来母后与儿臣说了这样多的话,是为了劝说我娶姝月为妃啊,有劳母后一番费心了。只可惜,儿臣只将姝月看作自己的妹妹。姝月妹妹自从那次东宫失火之后灼伤了自己的面容,留下了疤痕。儿臣向来重女子皮相,娶妃无倾城之貌也应面容姣好,还望母后理解儿臣。”

    九妄言违心地说出这一番话,若不说自己只重皮相,如何能推辞得了这门亲事?他并非厌恶姝月,只是将她娶进宫来,只怕是耽误了她的青春。即位五年来,太后作主替他纳了封皇妃纳昭仪。然而他的心,却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情殇中,他已辜负了这么多女子了,何苦再多拖累一个!

    太后虽是生母,对于如今他的所思所想不甚了解,拍案而起怒嗔道:“当年你即位,说红颜祸水女色误国,你定不当那纣幽二王。如今你可是忘记了,姝月她是为了将你从火灾中救出方才灼伤了面庞的啊!”

    “历朝历代,哪一位君王不好女色?父皇在世时亦冷落了母后,而宠爱容貌姣美的贞妃不是么?若非当年贞妃患有不孕之症,否则今日坐在这皇位上的,只怕不是儿臣了罢?儿臣只想说一句,宁娶青楼妾,不娶丑颜妃!儿臣还要批阅奏折,先行告退!”

    “你……你这孽子,竟敢如此忤逆哀家!”

    入骨相思君不知

    九妄言径自离去,太后愠怒地砸了青花瓷瓷茶杯,碧绿莹澈的龙井茶水顿然洒了一地。良久良久,方才气消了些,在釉里赭花卉椅上坐下:“这个孽子怎的如此执拗!是谁十月怀胎诞下他,是谁为保全他不惜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妇人,是谁为扶他坐上这龙椅含辛忍苦二十载?是哀家,是他的母后!”太后一时气急攻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咳声连连不断。木槿上前替她顺气,许久太后向木槿问道:“木槿,你说哀家让他娶了姝月,可当真错了?”

    木槿俯下身,小心地拾起地上茶杯的碎片,应道:“太后娘娘,奴婢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自幼便是着心性,容不得旁人替他做主,一旦决定了的事儿啊十头牛都拉不回。况且皇上还年轻,血气方刚,自然不愿您过问太多。便由他去罢。”

    “只是可怜了哀家的姝月。这么多年来姝月她只一心等着这孽子,若是再多等几年可就成老姑娘了。当年她容貌昳丽又是名门望族之后,多少人踏破门槛去提亲。可偏偏造化弄人,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那场大火毁了容颜。”太后以手支额轻轻按揉着疼痛的太阳|岤,又道:“昨儿个哀家也是看着心疼她,这才许诺了她,一定让妄言娶她为妃,谁料他如此顽固,愣是要拂逆哀家的意思!你让哀家如何跟姝月阐明……木槿,去将姝月召入宫中来罢。哀家许诺之事未曾实现,便也只能好生宽慰她了。”

    姝月应诏入了宫,只以为是九妄言已然应下了封妃一事,听闻太后召她入宫,便提着裙摆欢愉地进了蓬莱宫。人未至,声先至:“太后娘娘!”

    欢愉地进了殿,便看到了太后倚在椅上,不由得脸庞上浮起一片绯红的云霞,绞着绫罗衣摆,羞怯地发问:“太后娘娘,皇上他答应了么?”太后望着她迫切而娇羞的目光,心中顿然歉疚不已:“姝月,不是哀家未曾尽力,是那孽子他执意不肯娶你为妃。但是你这样一个好姑娘,又怎会没人要?明日哀家便下诏为你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太后娘娘,别说了,别说了。”她的低泣声截断了太后抚慰她的话语,攥着丝帕低低地哽咽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甚是让人怜惜,“是姝月自己不争气不讨皇上喜欢。何况……”她的纤手轻触及面纱下左侧脸庞上大块的灼伤痕迹,眸中泛着泪光,哽咽着说:“怎会有君王会喜爱破了相的女子?您无需再宽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值几斤几两,也再不敢奢望什么了。”

    太后酸涩不已,走上前去抚着她的如瀑秀发,柔声宽慰着:“姝月,是他这辈子没这福分娶你。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你自小身子便孱弱可别伤了身子。眼下已近午时,御膳司备好了菜肴,不如你留下来与哀家进个午膳罢。”

    姝月用手绢拭了拭眸角,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太后娘娘,姝月就不留下来继续叨扰了。我去澜瑟园散散心后便回去了。”

    澜瑟园。园中树木葱茏,桂花开得正好,宛若点点繁星点缀在绿叶之间。姝月失神地走在园中的鹅卵石小道上,长长的裙摆拖曳至地。走至一株桂花树下,低垂下来的桂花枝拂挡在了她面前,恼得她抬手,一把狠狠地折断了生气盎然的树枝,零星桂花散落一地。身后随着她进宫的丫鬟玢儿尾随着她,忽迟疑道:“小姐,玢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你我之间主仆都数载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姝月烦躁地将桂花枝扔入身侧的碧清小池中,池中立时荡开一层涟漪。

    “玢儿适才在一旁听到了这事儿,向木槿姑姑询问了皇上他为何不肯娶小姐。皇上说……他说……”玢儿支支吾吾地未说下去,倒吊了她胃口。她回转身,一双修长美眸直直地逼视着玢儿:“皇上说什么了?嗯?”

    “皇上说,宁娶青楼妾不娶丑颜妃。”姝月虽能料得到一些,真正入耳,心底却多增了一分伤感痛楚,扯起唇角苦涩地笑道:“原是我痴心妄想,想着我当年不顾一切豁了性命去救皇上,皇上便会好好待我。哪知倒是平白无故惹得他厌嫌,如今经此一事只怕是徒增了他对我的厌恶,罢了罢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事本是自古难全。既然连太后都没法子,我一个人又能如何?”

    玢儿懊悔自己多言使得她伤感:“都怪奴婢多嘴,惹得小姐心烦了。”方要上前扶着她,姝月却摆摆手,转身一人向前方的树荫幽暗处走去:“本不是你的错。熙妃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一定还在惦念着她……”

    此地无银三百两

    【紫宸殿】

    大殿内,案几上堆着一摞摞的奏折,扰得他头疼。九妄言右手僵硬地握着朱笔,左掌抚额,脑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皇上。”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抬首望向殿外,只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殿门外。他身着一袭青衫,双拳轻握,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九妄言放下朱笔,起了身:“楚晏,进来罢。朕名你去查那日歌舞坊遇刺之事,到如今可是有眉目了?”

    “正是,但楚晏此番前来还有一言要告于皇上。皇上乃九龙之躯,日后出行请务必由我随行,也好保皇上平安。”宫中能以这般口气与九妄言对话的,只有楚晏一人而已。楚晏是先帝最为信赖的近卫之子,再者当他遇险之时数次舍身相救,护驾之功自然不可没,是以九妄言待他如同手足。他耐楚晏不得,面色依旧沉峻地道:“你说怎样便怎样了。那刺客究竟是何人?”

    楚晏依然口吻冷然,目不斜视:“刺客所携的刀剑柄端刻有‘逍遥侯府’的字样,应是侯府中的人。可此事蹊跷,行刺之人为何明目张胆地携带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刀剑,岂不暴露了自己?”九妄言闻声,错愕不已:“逍遥侯?!他三年前便……决不可能,定然另有其人欲嫁祸于他。”

    “我原是这么想的。可堂堂侯府中的刀剑岂是平常人能随意盗得的?恐是与其来往甚密之人方可得到。逍遥侯生前与明王九千浪抑和定陶王九重霄交情甚好,难保不会行事之后再将责任推至他身上。即便如此,逍遥侯府的人仍不能排除嫌疑。毕竟侯府上下几百人一度以逍遥侯马首是瞻,为他报多年以前的仇也未尝没有可能。”

    “犹记得舒太妃那时未能夺得后位,便将希冀悉数寄托在明王身上。祖上有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