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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7部分阅读

此。早知这样,朕当初何苦对你百般凌辱。你……失望了?”

    多可笑,一直难以释怀的幼年时懵懂的情愫,苦恋之人竟是这个曾对自己百般凌辱,划破自己容颜的九妄言!当年的情愫,如今的痛恨,交织在一起。

    再抬首时所有的情绪不复:“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我尚未圆房,哪一日我有幸逃离你的身边,同样可以找一个良人与他双宿双飞。”

    这个女子,愈发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九妄言随之倾身向前:“爱妃还真真是执拗的很。朕不相信有哪一个妃嫔不会倾心于朕,朕与你一赌如何?以五个月为限,若朕未得到你的心,便放你出宫去还你自由;反之,你此生需得一辈子呆在朕的身边,如何?”

    “赌便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虽道是五月为限,她却没有一日不在盘算着今早逃离他的世界。孤身一人寻个桃花源住下,如闲云野鹤一般,也学那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笑看人间沉浮事,闲坐摇扇一壶茶,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所心驰神往的。

    华堂设宴春不老

    【挽月殿】

    时值一月,已近春节。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依然有乱云低敛,急雪回风,肃杀之气只增不减。

    今日太后四十五寿辰晚宴,前几日,各宫妃嫔为讨得太后欢心,皆备了奢华万分的寿礼赠与太后。皇后出手阔绰,赠了稀世的南海夜明珠;淑皇妃素知太后礼佛,便赠了天然祖母绿玉观音;兰昭仪亦讨巧地赠了七宝璎珞。

    唯独兰烬落赠了一件兔皮西番莲大氅。旁人都笑她的寿礼寒酸,太后却欢喜得很,只道是唯有大氅才是最为实用的寿礼。太后原先对她的不满亦改善了许多。

    今夜酉时挽月殿大摆筵席,皇室宗亲悉已前来赴宴。

    挽月殿华灯初上,玉楼起笙歌,宫嫔笑语和。八角宫灯柔和的琉璃灯光,在低沉的深冬夜色中晕染开来,一片旖旎。

    设华堂,摆盛宴,奉美酒,以贺太后四十五华诞。殿内玉阶台基上设以主位,其下两侧左右首处各置三排卷草灵芝案几以及数十张金丝软垫坐席。兰烬落的位置在右首第三排首座。

    兰烬落本想着坐于第三排不甚显眼,却不想等她进入挽月殿之时,皇室宗亲三宫六院差不多皆已到齐,自己算得上是最后几个了,反而倒引人侧目。殿内早已差不多坐满了人。明王九千浪,宁王九青珩,燕王十七九觉浅,以及其他亲王宗亲泱泱数十人。

    见她款款进殿,九妄言手执盛着琼浆玉液的蓝田玉杯,微眯着双眸远望着她,随即仰首饮下杯中之酒;明王单膝盘坐,桀骜不驯,望着她时唇畔隐隐约约一抹研判的笑;宁王则把玩着手中玲珑玉杯,侧首轻柔向她一笑;十七手举酒杯自顾自地豪饮一番。

    缓缓步至坐席旁席地坐下后,筵席人已到齐。九妄言立起而言:“母后四十五大寿,儿臣已为母后挥毫题诗一首,呈上来。”

    两名舍人应声呈上一副字,长约三尺,宽约二尺。素纸上题着一首五律诗:瑶池春不老,金萱映日荣。陋室现麟角,华堂有凤呜。鲐背庆华诞,斑衣九十春。一族称寿母,期颐不为奇。

    墨字一气呵成,如云流水,婉若游龙。笔锋傲骨沉稳,苍劲有力,隐隐然清俊冷然,落笔走势间风从云生,令人不得不叹服。皇后亦起身举杯娇艳一笑:“愿母后福如东海长流水 寿比南山不老松。”

    “皇儿与皇后有心了。”仍是风韵犹存的太后笑靥淡淡如新月。

    “听闻皇上的懿婕妤舞姿惊艳,翩若惊鸿,不愧为歌舞坊第一舞姬。本侯尉迟将军庆功宴那日抱恙在身,未有幸目睹。今日还望一赌懿婕妤风采,比起本侯府中的舞姬,是否有过之而无不及,请皇上恩准。”

    祥和这意正浓,一声满含着挑衅讽刺意味的话突兀响起。说话者正是左首处的先帝爱女思柔长公主之夫,长宁侯卫伯建。

    但见他酡颜微醉,手执玉杯咧嘴笑着。长宁侯素来生性放荡,即便娶了先帝的思柔公主却仍时常寻花问柳,府中养着大批舞姬以供赏乐。本不是什么大罪,思柔公主与宫璟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番话,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于她,何况自那日感染风寒痊愈之后,身子骨一直很孱弱。兰烬落凤眸之下渐生寒意,膝上的衣裙已被揉皱。

    九妄言沉吟半分,捏着酒杯淡然一笑:“长宁侯恐是喝醉了。”

    繁弦长袖转回鸾

    卫伯建突然起身而起,摇摇晃晃地作了个揖:“臣——没醉,不就是让懿婕妤献舞一曲以助酒兴么,皇上怎的如此吝啬?莫非是传闻有假,浪得虚名?”

    九妄言脸色微微不悦:“来人,扶长宁侯先行回府歇……”

    话未说完,一句清丽而决然话语截断了他的话:“皇上,臣妾为众人愿一舞。就当是为太后娘娘祝寿,博太后一笑。且容臣妾换身衣裳,请皇上备上一面径长六尺的鼓。”

    兰烬落眸中坚定之色不容拒绝,九妄言愕愣之下只好应允。她笑意淡淡,微微福身退至偏殿中去。

    “主子身子骨不好,当真要一舞?”阑珊容色忧虑地替她换上薄纱舞衣,“这数九寒天的,主子穿如此单薄的衣裳要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办?他这样羞辱您,主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她笑着安慰阑珊:“无妨,不过跳支舞罢了。依着那长宁侯卫伯建的脾气,我若不跳一回他定是要不依不饶地闹个不休的。我好不容易才让太后对我的抵触稍有淡化,岂能因放不下身段而前功尽弃?再说了,太后寿宴是宫中的盛事,办砸了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身着胭脂色薄纱广袖长裙,臂挽菱花镜披帛,出尘如仙,傲世而立。轻步走入大殿,四下众人眸中尽是一片惊艳之色。

    殿中央一面大鼓已安置下,牛皮面,赤木边。宁王手中一只玉箫,流光溢彩:“皇兄可否准许臣弟为懿婕妤伴奏一曲?”

    九妄言微微颔首。丝竹乐混合着清澈洒逸的箫声而起,奏响一曲《高山流水》。宁王含笑望着亦湮雪,她足尖点地身轻如燕地一跃而起,轻盈地落至鼓面上,和着乐声翩然起舞。

    琴音箫声并奏,时而峨峨兮若泰山,时而又洋洋兮若江河。曲调清丽淡雅、纤巧秀美,浑厚淳朴又不失深沉慷慨,山之巍峨水之淼淼,体现得淋漓尽致。与此同时,兰烬落挥出水袖,风吹仙袂,身姿曼妙宛若凌波仙子。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时而广袖掩面,时而舒舒云手,腰肢柔若无骨。

    台基上九妄言浅笑着看她盈然作鼓上舞,玉杯停在唇边忘却饮下。宁王吹箫之时凝视着她的舞姿,眸中掠过一时的迷离,转瞬消逝。

    蓦然箫声琴声昂扬而起,如同轻云出岫。长袖挥舞,划出一个圆弧,身躯亦随之流转。几番回旋起舞,飘逸的罗裙裙摆如绽开的胭脂海棠,令人目不暇接。陡然一跃,长裙翩跹凌空起舞,玉袖生风恍如长虹,回旋之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流水行云若凤舞。

    曲音复又低婉如流水,长袖飘然如彩云舒展。一阵泛音,一曲已尽。轻盈落至鼓上,流云长袖轻收仿若鸾凤收翅,脚踝处却生生的一崴。她忍着痛楚,装出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向众人施礼。

    所有人都不曾在意她眸底一抹转瞬即逝的疼痛,只有九妄言心中忧急如焚。

    几声稀落的掌声响起,正是醉眼朦胧的卫伯建一人所鼓的掌:“好,不愧为皇上盛宠的懿婕妤,果然一舞惊人,色艺俱佳。只怕是本侯府中舞姬都要望尘莫及了,不如改日懿婕妤亲临本侯府上,好好教教舞姬们如何?”

    卫伯建分明是存心侮辱于她,话中的讽刺意味她又怎会听不出。

    九妄言重重将酒杯掷在食案上:“长宁侯休要太过放肆,朕的后妃岂是你……”

    兰烬落却按捺着恼怒之意,向卫伯建不卑不亢地莞尔一笑:“侯爷谬赞。贱妾不过是随意一舞,难登大雅之堂,又岂敢对侯爷府上的舞姬指手画脚。”

    话音方落,许是体力有些透支,一时间竟倦倦然向后仰倒而去。一双大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肢,随即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宁王柔声问道:“绮罗,你可还好?”

    她无力地埋在宁王的胸口前,低吟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歇会儿就好了。”

    九妄言墨眉紧蹙,心底没来由地有些不快有些:“母后,儿臣有些乏了,先行回宫。”

    说罢他便从宁王怀中抱起兰烬落,用只有他和宁王听得到的轻微声音说道:“皇弟,请自重。”旋即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殿门向清晏宫而去。

    百炼钢成绕指柔

    花溆轩。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时才惊觉自己方才在九妄言的怀中竟沉沉地睡去了。殿内四下寂静,沙漏簌簌的声音分外清晰,灯罩内的烛光柔和而温暖。

    九妄言伏在她的榻边疲惫地小憩,像是守了她许久了。伏在榻边的他枕着双臂呼吸匀称,清俊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推却了几分冷厉,平添了几分温和。

    她随手从枕边取过一件狐皮裘衣为他披上,随后躺下身来呆呆地望着他。不想他安静下来的睡颜也可以如此柔情,若是长久如此便好了,成日板着面孔倒叫人心生恐惧疏离之心。

    愣神间,柔荑下意识地扶上他的脸庞眉眼,唇角不禁意地上扬。他的眉还是蹙着,可能刚才卫伯建的话语着实让他恼怒。是为了卫伯建的嚣张而怒,还是为了她受到羞辱而怒?

    才一发愣,素手竟他反手攥住。一双炯然的犀眸微眯着,带着几分研判的目光。似笑非笑,薄唇间缓缓道出几个字:“我的睡相是有多好看,惹得爱妃如此痴痴地看?”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睥睨天下的帝王在只有两人的时候,与她的交谈间竟不再用“朕”,而是“我”。窗外月光淡淡的泻入,落在他的眸中,分外的璀璨明亮。

    “你早便醒来了,故意看我笑话,对不对?”被他突然之间的举动吓到,她心里一跳,如同偷取饼饵的馋嘴孩童一下子被抓了个现行,慌慌忙忙地抽回了手佯装愠怒。

    “方才醒来,只是想看看爱妃到底会对我做什么罢了。”

    慵懒而戏谑的声音从他口中逸出,不知是她看晃了眼,还是月光柔和的缘故,她竟看到他眼中一抹从未看到过的温和的笑。

    兰烬落嗫嚅一句:“我能做什么?即便是想做什么,也早已被你发觉了罢?”

    一只大掌覆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我问你,适才晚宴的时候你为何执意要应下长宁侯的挑衅?我分明已回绝了他,你又何苦还要一舞?你可知当你倒下那一瞬间,我……”

    余下几字湮没在他的喉中,握着她的手力道复又加了几分。

    她目光清澈澄净,摇曳的烛火坠入她的清眸中,有如点点璀璨的星辰:“在大局面前,个人荣辱算的了什么。卫伯建也是皇亲国戚,他的姐姐卫可卿又是尉迟胤的胞弟尉迟德的妻子。卫家,尉迟家,隋家三大仕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想你和长宁侯君臣之间闹得不愉快,也不想太后的寿辰因我一人而不尽兴。”

    “不管如何,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一点点也不行。”

    伴着月光,他的眸中只她一人。

    九妄言凝视着她,认真的眸中闪烁着零星光芒,这句话如同冰封万里的雪域中一点绿意,如同阴霾的云翳间一抹阳光,如同枯木林间忽逢甘霖,令她心头一动,险些落下晶莹。她挤出一个明丽的笑靥:“你走吧,太后的寿宴还没有结束呢。”

    犀眸中迅速地掠过一抹黯淡,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真正存在过:“这么快便急着下逐客令?你只顾着旁人,怎么就不顾及我的心情?我哪儿也不去,今夜就宿在这儿。”

    他在她面前,固执得就像个孩童。

    “别闹了,你明知道……”

    他全然将她的话语当做了耳旁风,兀自吹熄了烛火,掀开罗衾在她身旁躺下,伸手揽过她的肩:“我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月光美如斯,不伴着月华而眠岂不可惜?良宵苦短,爱妃且与我一同歇息罢。”

    她退却开去,随手将身边的牡丹戏蝶金丝软枕向他怀中扔去,轻声地嘀咕一句:“你若乏了,便枕着它入睡好了,又何苦来纠缠我?”

    九妄言轻笑起来,略带几分轻薄地道:“软枕暖床哪有佳人暖床来得美哉?爱妃还是乖乖就范好了。”说罢便又将她搂入怀中,“聪慧如你又怎会不懂得行乐须及春这个道理?”

    “你可知,你不像个皇帝,倒像是市井痞子。”

    “是,是。爱妃所言甚是,多谢爱妃谬赞。”

    南冠不知泉路近

    地牢。

    暗影笼罩下的地牢毫无生气可言,仿佛是阎王殿一般阴森瘆人,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潮湿的气息卷起地上的尘埃,夹杂着糜烂腐尸的味道弥散开来,恍如能够蚀骨一般。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官爷,我是冤枉的……”

    不时会有衙役押着身穿囚衣,狼狈邋遢的人走过。周遭不住地传来的声声哀怨,枷锁铁链碰撞在一起时发出的叮叮当当之声,寒风从墙的缝隙中吹来的“呜呜”声,如同黑夜里冤魂不甘的嘶吼,似是要将积郁心底多年的晦涩一并道出,声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由牢吏一路领着前行,她此番来便是为了见身陷囹圄的卞禧。九妄言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听闻自己从杂役房放出后,卞禧就被打入了大牢,日日受着牢狱之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笙歌跟随在她的身后,提着裙摆皱眉问道:“娘娘,你何苦要到地牢这等污浊的地方来?仔细着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听旁人说,这里几年前有一个心怀冤屈的宫娥自刎,她没了以后地牢里便常常闹鬼。听说是那女子死后化作了厉鬼,但凡有生人靠近,终身都要缠着他了。”

    兰烬落淡然一笑,莲步轻移往幽深处走去:“怕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行得端做得正,还怕那些有的没的?”

    “可话虽如此,这地牢终究是不净之地啊。”

    笙歌停在原地忧心忡忡地喃喃道,再抬首时却见她已然走远了许多,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走了许久,牢吏在一件牢房前驻足:“婕妤娘娘,此处便是关押着卞禧的所在了。”

    说罢牢吏从腰间摸出一串铜匙,插-进拴着牢房的铜锁中,哗啦一声而开。立马就有一个囚犯扑上前来:“官爷官爷,我是冤枉的,你相信我放我出去好不好?”

    “滚开!”牢吏一把推搡开他,食不果腹的他自然没有力气反抗,向后仰倒而去。

    她蹙着眉缓步走了进去,借着幽暗的光芒,她看清这间牢房里关押着四名囚犯。都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头发乱如蓬蒿,囚衣脏乱不堪。其一仰躺在墙角的柴草堆里,无力地呻吟着;其一与身旁的囚犯抢夺着一个脏兮兮的馊馒头,两人几乎要扭打起来;还有一个便是适才扑上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囚犯。

    走近前去,方才看清与人抢夺着馒头的那一个正是卞禧。卞禧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用一种看到鬼魅般惊悚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你……你……兰烬落!”

    他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却几步,一直推到阴暗的墙角边,“你,你来做什么!”

    牢吏听他凶神恶煞地直呼她的名字,便要拔刀出鞘。她却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兰烬落拖曳着裙摆走上前去,眉目如画,清眸澄澈地淡然一笑:“本宫自然是来看望卞舍人过得好不好。”

    “哈,哈哈哈——”

    跌坐在柴草堆里的卞禧忽而仰头一阵放肆狂妄的大笑,笑过之后啐了一口唾沫,嗤之以鼻地道:“我呸!我看你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沦为了阶下囚,这下你可满意了!”

    她眸色骤冷:“卞禧,本宫说过,若有一日出得去必要你十倍偿还于我,你可还记得?有因必有果,如今这一切便是你自讨苦吃罢了。”

    他扬起下巴不屑地别开她冷冽的目光:“皇后娘娘定然是会搭救我出去的,到时候我看你还如何的嚣张,恐是连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