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 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17部分阅读

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17部分阅读


    “把暮雪公主带下去,严加看守!”

    运筹帷幄股掌间

    九重门。

    池吟秋闭目躺在床榻上,一名面色冷峻的年轻男子摇摇头起身:“我已为主上最大程度上抑制了毒性的扩散,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此毒寄居于体内,若不根除后患无穷。”

    徐晄道:“子渐,那你为何不立刻为主上解毒?这世上,没有你解不开的毒啊。”

    为池吟秋诊治的,正是西楚国内最擅长用毒的子渐,传闻天下之毒他都了然于胸,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主儿。

    “这毒应当是来自契丹的。说来也奇怪,纵然我阅毒无数,也不清楚这奇毒的成分,因此不敢贸然用药来解。我会再想办法,在这之前,主上都要维持这一现状无法复苏了。”

    徐晄一愣:“你说什么?!若是如此,九重门由谁来领导?”

    子渐抿着唇,缓缓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九重门也不可一日无主。为今之计,我们先要封锁住消息,以免有人乘虚而入拔出九重门的势力。其次,在主上醒来之前,必须要有人来暂代这个位置,妥善处理一切事情。”

    “呵。”第五钊冷冷笑起来,“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先声称主上无法苏醒来糊弄我们,再顺理成章暂代九重门的事务,再下一步就是将权势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你这伪君子,平日贯会收买人心,手下们肯定都会举荐你罢?”

    “没错没错……”

    “你若没有这等野心,爷我跟你姓!”

    子渐听着众人的闲言碎语,心中甚是不悦,也不做任何无谓辩解,扯扯唇角地迈了出去。

    一段时间以前,九妄言只觉头昏目眩,胸闷气短。归根结底,才知道竟是中了契丹寒毒。原来雪姬出现的那夜,清晏宫焚烧的玉檀香中一直掺杂着寒毒,他却从来都不曾察觉。

    在契丹的这几日,暮雪一直悉心照料着兰烬落和九妄言。千山原本照着古书上的方子研制一种失传已久的毒,误打误撞寒毒便横空出世。所以暮雪对成分最是熟悉不过,每日煎熬草药给他祛毒。

    而短短时间内,定陶王直破湮舞城,皇城守卫竟不堪一击。又或许是,皇城的禁卫军根本早已与定陶王串通一气。

    风云骤变,龙椅易主。元熙九年的三月初,定陶王九重霄篡位登基,改年号为开泰。契丹派遣使者前去恭贺新帝登基,实则是想让九重霄履行约定,割让二十座城池给契丹。九重霄矢口否认有过这样的约定,并将使者赶回了契丹,契丹可汗恼羞成怒。

    九妄言在等,等九重霄替他清除障碍。他铺展开白纸,修书一封:

    池吟秋中毒未醒,九重门无主,地下主营位处契丹于西楚边界处,速速派兵剿灭。

    九重霄登基后,明王等人表面束手就擒,实际却一直筹谋着,想将九妄言从契丹救回。他此举正是要飞鸽传书给十七,乘此良机拔出九重门的势力。

    三月末,九重门失去了主心骨,内讧也愈演愈烈,甚至同门之间互相残杀的事件也屡见不鲜。此时的九重门如同瓮中之鳖,纵使高手再多也不敌九重霄的千军万马。就这样短短一个月时间,池吟秋苦心经营多年的组织土崩瓦解,手下们也大难临头各自飞。

    九重门的势力渗透得快,销声匿迹的也快,就如沙漠深处的那一楼兰古国。

    年年战骨埋荒外

    六月初,潍水之战,帝位之间的争夺,一剑长啸定乾坤。

    马蹄踏破日月星辰惊雷,刀剑嘶鸣风尘烟沙荒城。身前,血洒疆场马革裹尸;身后,红绸床幔身影匆匆,他即将迎来自己第一个孩子。

    “用力……用力……”

    兰烬落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朱红锦衾,青葱十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汗流浃背,湿透了薄薄衣衫,鬓发黏黏湿湿,三千青丝散乱在枕边。许久许久,所有痛楚终究化成喉底的声嘶力竭:“啊——”

    兰烬落的身子很虚,使不上劲。稳婆兀自紧张地喊着:“姑娘,再用力些!”

    屋外。宁王负手而立,耳畔兰烬落的声声歇斯底里,忧心如焚地在庭院中来回踱着步。屋内走出来一个神色匆匆的医女,宁王连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绮罗怎么样?”

    医女摇摇头:“情况不大好。姑娘她产力不足,难产。”

    “这……怎么会这样……”

    宁王愁眉深锁,心随着兰烬落的嘶喊而紧张不已。即便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亦为之紧张不已。他不想看到她有事。

    上邪,请护佑这个孩子平安出世。我九青珩愿用十年阳寿,换她一个笑靥。

    倾身家性命,付一腔热血,驰骋沙场杀敌千万。手起剑落,血溅三尺,俊秀的脸庞上凝固着一道血痂,马背上的他目光凌厉洞察敌军。

    被召回出征勤王的尉迟胤喘着气,淡然望着眼前的朱庆光不甘心地瞪着眼,缓缓地倒下去。一用力,将长剑从他腹中拔出,朱庆光砰然从马上摔落,鲜血将身下泥沙染就一片猩红。

    正转身时,一支箭径直射进了他的胸膛,箭簇入肉七分,正中要害。尉迟胤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哼,一抹血从嘴角淌落。以神箭手闻名的九重霄心腹大将,正站立在不远处的观战台基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忽一怒吼,握着宝剑的手青筋暴起,尉迟胤抬手奋力将手中的剑向神箭手掷去。染了血的长剑嘶鸣着,刺破了前胸后背,将那神箭手的胸膛捅了一个血洞。

    尉迟胤仰首大笑起来:“壮志饥餐敌寇肉,笑谈渴饮叛军血。哈哈哈,我也算是偿还了往日的罪孽……”

    话落,他喘息着,合上眼徐徐向后仰倒而下……

    “尉迟将军!”九妄言怔怔地亲眼目睹尉迟胤战死沙场,再回首,尸身遍地血流满城。多少将士血溅沙场,只为守护他的江山;又有多少将士将化为潍水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到最后,还是他胜了。

    九妄言提着剑,一步步走到九重霄面前:“如何,你可服输?”

    “输?”九重霄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没有输。你打赢了这一战又如何?你仍然是一个洗脚贱婢剩下来的孩子,这一点,无法改变,天下人不会认同你的!”

    九妄言眯缝着眸,揪起他的衣领:“我是庶子,你也是庶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扬?我兴水利安天下,妥善处理边疆关系,让百姓安居乐业;你呢?招兵买马野心勃勃,唯一的本事就是掀起血雨腥风,就连皇位也坐不长久。这么说,你还不如我这个贱婢之子。”

    九重霄疯了一般地笑着,忽然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了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股温热的血液洒在他的脸庞上,哐当一声,泛着嗜血光芒的剑掉落在地。

    他抬起眸,只见九重霄脖颈处血涌如柱,不甘心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你赢了。我自命非凡,一直想要取代你,到底还是没能做到。”

    他这个算计了一生,筹谋了一生的皇兄,却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果。仰起头,熹微的阳光从云翳间洒下,落在他凝着血迹的脸上。一切都结束了,曙光终于降临尘世间。

    “七哥,皇嫂生了,是个小皇子!”十七一收到宁王的飞鸽传书,便欢欣雀跃地前来禀告九妄言。

    他一愣,一时间心头翻涌过各种复杂的感情。许久许久,紧蹙了多日的眉终于舒展开来:“快,快带我去见绮罗!”

    梦熊兆见喜弄璋

    兰烬落躺在床榻上,红唇泛白淡淡含笑凝视着枕边婴孩。他正睡得酣甜,鼻翼微微翕动着,屋内安静地听得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绮罗,绮罗……”

    九妄言急急地寻来,宁王轻轻扯扯他的袖摆:“皇兄,小皇子在睡着呢。”

    他一笑:“也是,若是惊醒了孩子真真是我这个当爹的罪过了。孩子呢,让我瞧一眼。”

    兰烬落轻柔抚摩着婴孩的脸庞,九妄言抑制着心中的澎湃,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这个小生命。襁褓中的他这样小,几乎就没有分量,九妄言不由得垂首,在他稚嫩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听青珩说,你诞下皇儿之初难产了?怎么会这样,回来的路上我好生担心你的身子。”

    兰烬落略有些嗔怪地望着宁王:“我交代过你不要说出来的。”

    宁王目光放柔了几分:“我也是担心你,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怎么行。”

    “青珩不说,你便打算一直瞒着我了?”九妄言睇着她,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宇:“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眉间的川字,我只是希望尽自己所能抚平你的忧伤和愁苦。熬过这一切之后便是天下大定,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蹙眉了。”

    “都听你的,这段时间你要把身子养养好,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我们还要儿孙满堂呢。”

    兰烬落微微一笑:“我答应就是,只是你不能再任性了,当恩泽六宫姐妹,使后宫雨露均沾才是。还有,这一次我们能在鬼门关头脱险,暮雪功不可没。她不惜用自己的清誉来换取你的姓名,看得出来,暮雪对你用情很深,给她一个名分罢。”

    他有些不悦:“天下女子皆希望夫君待自己一心一意,你倒好,硬是将我往旁人怀里送。你知道的,我的心就这么大,哪里还能再腾出位置住进另一个来?既然不爱,又何苦再拖累一个。”

    哐当一声,似乎是什么物什掉落在地。两人循声望去,正见完颜暮雪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目光闪躲着绞着衣裙,一个紫金锦盒摔落在脚边。

    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蓦然暮雪一转身,仓皇逃离了他们的视线。兰烬落推搡着他追出去,九妄言面露不情愿之色,却还是听她一眼追了出去。屋内变得空空荡荡的那一刹那,唇角边的微笑消逝散去。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这样违心了?她笃信着九妄言不会离开自己,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又该如何自处?

    完颜暮雪驾着马疾驰着,六月的风吹乱了青丝,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此刻决堤而下。九妄言骑着照夜玉狮子马追赶在后,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暮雪情绪有些失控,满脑子都是九妄言那一声轻叹“既然不爱,又何苦再拖累一个”。眼泪模糊之际,前首处的景物都朦朦胧胧看不分明,忽一晃神,手中的缰绳一松——

    就在险些摔下马的时候,九妄言飞驰而来托住了她的身子,有力的臂弯稳稳地一带,便将她揽上了自己的马。暮雪脸颊飞红,在他胸膛前局促地垂首不言。

    九妄言施施然在一片杨柳岸旁停下了马,负手走在依依杨柳下,阳光也明媚起来。暮雪启口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去接纳我,我知道,绮罗在你心中的位置真的难以代替。”

    “可我已经无法放着你不管了,若你离开,你能去哪儿?”

    她别过头:“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去哪里都好过这儿。更何况,后宫这种暗无天日勾心斗角的地方,才不是我该呆的。”

    他握住了暮雪的手腕:“然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安稳地过一辈子?不要闹了,陶渊明的桃花源并非人人都能找寻得到的,相信我,我会尽力给予你一片乐土。随我回去罢,绮罗该担心你了。”

    过尽千帆境已迁

    六月末,阔别了半载的湮舞城,她终于回来了。

    花溆轩还是窗明几净,一沉不染。抱着孩子踏进去时,正见笙歌擦拭着她的牌位,虔心地奉上一炷香,口里念着:“娘娘,我们都很挂念你,你在那边过的可还好?听说皇上打了胜仗,已凯旋归来,笙歌特来将好消息告诉你……”

    “我过的怎会不好。”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一愣,木讷地向后望去,正见兰烬落含笑凝望着自己。眼眶泛红的她连忙拭干眸际的泪,不可置信地道:“娘……娘娘?”

    兰烬落缓缓走上前,伸出柔荑抚上笙歌的脸庞:“你看,我还好好的呢。那时候假死逃宫一直瞒着你和阑珊,害得你们终日以泪洗面,真真是对不住。”

    正值此刻,捧着几支荷花的阑珊呆愣在了门外,一捧花从手中滑落至地。许久许久,千般滋味翻涌在心头,一时竟哽在喉咙口说不出话来。

    “是我不好,瞒了你们这么久。”

    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间,臂弯中的婴孩忽然哭闹起来。阑珊问道:“主子,这孩子……可是小皇子?”

    兰烬落抱着婴孩轻柔地哄着:“正是。是那日潍水之战时诞下的,还没有一个月呢。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正逢战事告捷,我给他取个小名,叫枭儿。一来希望他骁勇善战,像他父皇一样驰骋边疆;二来,与九重霄的‘霄’同音,让他不要忘记家仇国恨,时时刻刻兢兢业业。”

    “长得真是粉雕玉琢,日后一定大有一番作为。皇上凯旋主子弄璋,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啊。”

    阑珊笑着,笙歌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要收拾香烛牌位:“娘娘平安回来了就好,,这些晦气的东西,我马上就收拾掉。对了,我去吩咐小厨房烧一桌娘娘爱吃的菜肴,庆贺这天大的喜事。”

    晚膳一一摆上了桌,九妄言手执银箸为兰烬落布菜:“算起来,再过不久就要办枭儿的满月酒了。绮罗,对于宴会的布置你可有什么想法?”

    “一切由你做主,经历了那么多事,我都身心俱疲了。”

    他颔首:“枭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倾尽全力办得风光。满月那天,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会到场,趁着那时,我会告诉天下人,我要立你为后。”

    她淡然道:“如今我只求岁月静好,你和孩子都相安无事就够了,旁的,都是过眼云烟。对了,我身处契丹的那段日子,宫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罢?还有很多事情我弄不明白,比如雪姬,比如你的寒毒。”

    “是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你了。那一夜我临幸了雪姬,是因为隐隐觉得她是九重门的人,我想顺藤摸瓜揪出九重门在宫中的势力。你知道的,我的眼里心里就只容得下你一个人;至于寒毒,若不是千山诊断出来,这毒恐怕会一直潜伏在我的体内。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宫里一直都有着九重门的走狗,而且,就潜伏在我身边。”

    兰烬落停下了手中的银箸:“是谁?”

    九妄言目光凌厉起来:“孙之曜。清晏宫香炉里的玉檀香是他换的,寒毒是他掺进去的,雪姬也是他安插进宫里来的。”

    “孙之曜岂会这么愚钝,亲自掺了寒毒暴露自己的身份?若我是他,起码也该找个替罪羊背黑锅。”

    他扯扯唇角:“常人自然会这么想,他也自信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轻易地怀疑他。我查过,孙之曜和池吟秋的祖籍都是苏州,九重门覆灭不久,孙之曜就带着一大笔钱逃出了宫。紧接着,原本中毒不省人事的池吟秋也不见了。你说,天底下岂会有这么多巧合?”

    “楚晏暗中调查,才发现孙之曜早前曾被池吟秋的爹娘救过一命,与逍遥侯府是故交,可在宫里呆了三四十年了,此前一直没有加害过我。我想,苏雨荷死前,池吟秋曾多次出入宫中,也许就在那个时候池吟秋认出了孙之曜,并要他加入九重门替自己办事。现如今谁都不知道他们逃去了哪里,只要池吟秋还活着,九重门就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兰烬落忽而眸光黯淡下来:“池吟秋找不到,子衿便也不知下落。时至今日,子衿生死未卜,我怎么对得住娘亲。”

    “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子衿。从今往后就是太平盛世了,你我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心惊胆战地度日了。”

    她倚靠在他胸膛前:“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