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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富贵嫡女第6部分阅读

    虽然彼时早已亡故,却仍成了众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乱家孽根。

    上辈子杜若秋丧命之时,俞宪薇尚且年幼,并不曾见过她本人,只是从下头婆子口中听到只言片语,站在俞家女儿的立场,自然也就厌恶者这引发家变的薄命女子,但后来年纪渐长,有了自己的善恶判断,偶尔回忆往事,对这个虽出身娼门却仍旧坚贞如白莲的女子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杜氏女……”俞宪薇喃喃自语,她所急切等待的,能够进入祠堂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契机,却恰好是杜若秋一切不幸的源头。

    照水见她从昨夜开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试探着道:“姑娘是被那杜氏女吵着了?”

    俞宪薇微怔,继而一笑带过:“没什么,觉得曲子好听而已。”

    话音刚落,重露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满脸惊慌失措,绿萼正从小茶房里捧了点心出来,见此不由皱眉嗔道:“姑娘在这里呢,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重露忙喊道:“绿萼姐姐,大事不好了,六老爷……六老爷他出事了。”

    屋里屋外众人都是一惊。俞宪薇却是看上去最镇定的一个,但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发抖,等待了许久的消息终于来了。

    小古氏很快遣了人来南跨院,让俞宪薇赶紧换了素色衣裳随她去永德堂。

    待到母女几个匆匆赶到永德堂正房,还没进房门,就看到丫鬟们慌慌张张进进出出,珊瑚掀开帘子,三步并作两步迎出来:“三太太。”

    小古氏应付地点了点头,心急如焚地问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珊瑚眼中不掩忧色,道:“老太太才听了消息,惊得晕了过去,这会儿如夫人和二太太正在里头伺候呢。现在大伙儿群龙无首,也没人敢去后院告诉老太爷。”

    小古氏又问:“六老爷的消息是谁传来的?”

    珊瑚道:“是姑老爷府上着人送来的信。”她眼圈一红,哽咽道,“说是过两天衙门就有正式的阵亡文书下来了。”

    看来消息是确凿无疑的了,小古氏心头凉了半截,若是小叔叔亡故,父母因此卧病,身为三子媳妇的自己很可能要被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几乎不可能跟去任上。

    珊瑚见小古氏脸色刹时变得苍白,只当她是因为家中不幸而难过,并没有多想,又道:“三太太赶紧进屋吧,如夫人她们还在等着您呢。”

    小古氏勉强点了点头,带了俞宪薇三姐妹进了正房屋子。

    俞老太太已经醒了,初闻消息的震惊过去,现在她正拍着床板哀哭不已,吕氏和王氏站在旁边,一边垂泪一边劝着老夫人,不时还要吩咐几句,让下面人赶快熬药,拿擦泪的干净巾子,再催着快些去唤二老爷来。幸而丫鬟们素日还算训练有素,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做事回话有条不紊,不曾乱上添乱。

    只是王氏仗着自己才是明媒正娶的正经儿媳,不肯让吕氏抢了风头,便摆着嫡媳的架子,处处抢在吕氏前头说话,吕氏说了几句话都被抢白,索性也不去争,只顾扶着肚子坐在床头锦垫方凳上,低声劝慰俞老夫人。小古氏见里头大人正乱着,不是小孩子该待的地方,便让人又把三个女儿送回宽礼居,自己去到吕氏身边陪着一起宽慰俞老夫人。

    好容易劝得俞老夫人喝了药睡下,妯娌三个聚到前堂,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刚刚才经历一番兵荒马乱,三人都有几分疲倦,因为要陪着俞老夫人掉眼泪,三双眼睛都是红肿的,尤其是吕氏,大腹便便,更显吃力,精神萎靡得几乎要旁边的丫鬟架着才能走动。

    小古氏到现在还有些雾水,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前几日才说六弟打了胜仗么,怎么他……说没就没了?”

    当时打胜仗要嘉奖的喜信是王氏送来的,此时这噩耗倒像是打了她的脸似的,王氏心头不顺,瞥了小古氏一眼,只装没听见这话。

    吕氏饮下一口刘庆年家的特地送来的淮山煲||乳|鸽汤润润喉咙,又让小丫头跪在旁边捏腿,这才缓缓叹道:“谁能料到呢,竟是世事无常,周家老太爷派人来报信,说六弟孤军深入敌区,却敌人发现,不幸……全军覆没了。”

    若是别人说的这话,只怕未必能全信,但周家姑老爷本就是和俞宏岓一道在西北为将,他家里的消息断乎不会有假。

    此时,有媳妇进来回话:“二老爷午睡未醒,小的们不敢打扰。”

    吕氏和小古氏都是一怔,再怎么睡午觉,这亲弟弟亡故的大事,说什么也该叫醒才是。外出打探消息,或是有亲友闻讯上门,没个男人理事如何了得。如今大老爷在外经商,三老爷去了邻城,底下的孩子也都才十来岁,家里能做主的男人便只剩下二老爷一个,若他不出面,难不成要让这一屋子妇孺出面么?两人想着,齐齐看向王氏。

    王氏丢了个大脸,脸色一时白一时红,她是在管家理事时听了消息直接过来的,并不知道二老爷的确切动向,待要竖着眉头发话叫人硬拉了二老爷起来,却见那回话的媳妇冲自己挤眉弄眼。

    虽王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做事说话欠思量,但素日里自己相公是个什么德行她哪里不清楚,以前也没少因此出事故,多多少少有了教训,她见那媳妇的小动作,生出几分狐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少不得犹豫着干笑道:“二老爷昨日着了风寒正喝药呢,许是那药喝下去人睡得熟,不容易醒。如姐姐和弟妹先商议着,我去请了二老爷来。”

    同在一处府里,二房有没有请大夫来诊治其他两个人心知肚明,她们也不点破王氏的谎话,点点头就放了她走。

    出了正房门,王氏立刻板起了脸,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媳妇子苦着脸道:“二太太恕罪,小的也是没法子,午间二老爷在春姨娘屋里饮了酒,醉狠了不省人事,这会子还没酒醒呢,春姨娘拦着,小的们也不敢十分惊动他。”

    王氏勃然大怒,咬牙道:“这个挨千刀的,这种紧要时候他居然和那小妖精去喝酒。”一时满腔怒火妒火烧得轰轰烈烈,几乎脚下生风,带着一群媳妇丫鬟一溜烟去了合义居后罩房。

    后罩房一排屋子,围墙隔成一个个精致小院落,便是几位姨娘的居所。

    春姨娘正带着两个丫鬟候在自己的小院前,见王氏来了,忙上前几步,陪笑道:“太太……”

    “啪!”王氏当头一个巴掌挥过去,直把春姨娘打得跌倒在地,王氏犹不满足,上前怒不可遏骂道,“你们这群小妖精,素日狐媚作怪当我不知道?你们真心犯在我面前,我踩死你不过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不过是我向来仁善为怀,懒得和你们计较,处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谁知竟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大白天就勾引爷们饮酒作乐,误了家里大事。叫二房都没了脸损了老爷名声你就得意了?可见你是个心黑意狠的,这样的贱婢我们俞家可容不得。”

    说着便吩咐底下媳妇婆子扒了春姨娘的衣服,叫人伢子领出去卖了。

    春姨娘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膝行过来求情,又使眼色叫小丫鬟去里头叫醒二老爷,谁知王氏已经忍耐许久,这回下了狠心要借此生事灭了春姨娘这个平时最得宠生娇的出头鸟,丝毫不听她辩解,直接叫婆子堵了她嘴拉了下去,

    二老爷俞宏峘犹在醉中,小丫头怎么叫都叫不醒,醉醺醺的,浑然不知宠妾已被拉出去发卖了。

    王氏虎虎生风,一把推开门,一双三角眼一扫,见俞宏峘躺在床上,衣衫斜乱,满身酒臭,梦话呼噜不停,小丫头战战兢兢缩在墙边,王氏懒得料理春姨娘的丫头,直接指着屋角脸盆架上半盆残水道:“用那水把老爷给我泼醒!”

    旁边的婆子吃了一惊,忙道:“太太,老爷向来身子不大好。”

    王氏气冲头顶,仗着自己有理,便有心出一出素日的恶气,要给俞二老爷一个教训,便厉声喝道:“身子不好?大白天就和小老婆喝成这副样子,哪里像身子不好的?他自己都不在乎,咱们操那冤枉心做什么?快去!”

    婆子无奈,只好捧了水泼下去,冷水浇头,俞宏峘冷得一哆嗦,酒醒了大半,一睁眼看见王氏,立刻翻身坐起怒道:“你这恶妇,想干什么?!”

    王氏难得拿到一个压过他的把柄,怎肯退让半分,只管拿捏了腔调冷笑道:“六弟在前线阵亡了,老太太伤心得都昏过去了,老爷倒是睡得香。”

    俞宏峘一愣,大惊道:“六弟他……”

    王氏冷哼一声,道:“若是老爷不怕外头说你毫无兄弟情义,只管让我这个妇道人家出头理事,横竖眼睛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大可不必去理。”说着,一甩手,扭身昂首挺胸出了院门。站在院子前头左右一看,旁边几个姨娘小院都静悄悄的,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王氏心头得意,抬高了声音,大着架子吩咐旁边的婆子道,“眼睛耳朵都机灵些,别让那些没三没四的东西勾引坏了老爷,若再有这样不知廉耻,大白天就拉着男人享乐的混账东西,只管来回我,我也不多问,拿准了一股脑卖了省事。”

    19第十九章 闵氏母女

    且不说王氏如何借机生事立威,俞二老爷如何换了衣裳赶去俞老太太屋里看望,又去前院差人出去打探,俞府几个当家的主子都还算没乱了阵脚,单说俞家几个孩子,除了大少爷二少爷尚在学堂,小少爷在院中养病,小姐们都被俞元薇叫到自己院里照顾。

    俞明薇紧挨俞元薇坐着,拉了她的袖子问道:“大姐姐,六叔他真的出事了么?”

    俞元薇亲自递给俞明薇一盏茶,安抚道:“事情还未确实,咱们稍安勿躁。”

    俞宪薇端端正正坐在稍远的椅子上,并没有吭声。俞明薇看了姐姐一眼,嗯了一声,低头捧了茶喝。

    这时,卷青匆匆进来:“回姑娘,二姑娘说她在自己院子里很好,就不过来了,三姑娘也留在二房院里。”

    俞元薇轻轻皱了眉,挥挥手:“罢了。”她使人叫几个妹妹来此,是因为此时大人们都有事情忙,她担心底下人因此疏忽了什么,这才好心接了她们来,谁知俞华薇还是这样不领情。她想了想,又道,“叫宋妈妈去各处叮嘱一声,几房少爷姑娘们的院子都看严些,若有偷空耍懒疏忽了主子的,一经查出一定重罚!”卷青领命去了。俞元薇这番气势姿态,当仁不让的孙辈中第一人,幸而俞华薇不在这里,否则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俞秋薇靠着一旁的盆景架,手指轻轻抠着嵌宝金条盆上的祖母绿,低声喃喃:“六叔是个好人。”

    俞元薇一愣,继而朝她微微一笑:“是呢,六叔一定平安无事的。”

    俞宪薇瞥了她一眼,心中道,可惜暂时不能如你们的意了。

    一天后,俞家尚是一片愁云惨淡,衙门正式下达了俞宏岓的阵亡书,原本为国捐躯的战士都会有一份死后哀荣,往往会升一升官职,但因为俞宏岓有率军冒进的嫌疑,是使得六千军士全军覆没的罪魁,所以朝廷不但没有给他升官,反而怒极要治罪,幸而周家姑老爷在朝上苦苦求情,这才最终没有追究,但也因故并没有下赐一点抚恤,和别人的身后荣华想比,俞宏岓的身后事颇有几分惨淡。

    但无论俞宏岓是何名声,他到底是荆城俞家的儿子,俞老太太最疼爱的老来子,在阵亡书到达后的第三天,俞家门前的红灯笼换成了白色,并挂出丧幡,小厮们腰间系着白腰巾,去到城中亲近的人家送讣文。

    俞宏岓死后尸首无踪,但他总是俞家儿子,俞家人少不得要办一场丧事,给他在祖坟立个衣冠冢。这是俞老太太的极力要求,儿子儿媳们只得照做。

    俞家在荆城经营数代,祖上又曾出过三公,是荆城颇有名望的人家之一,这次为儿子办丧事,虽然名声上并不怎么光彩,但荆城的大户人家都给了面子,来的都是几个当家人,当地知府诸官虽碍于公论不好亲自前来,却也遣了家中儿子前来致祭。

    俞府门前车水马龙,往来不绝,迎宾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俞宏岓身前如何且不说,至少这身后事,排场一点不小,并不亚于那些受了嘉奖的烈士,似乎越是名声有了残损,越是要热闹繁华来遮掩修饰。这番欲盖弥彰的故作姿态倒叫知情人们背地里嘲笑不已。

    但别人背地里如何议论,俞家一时是顾不到了,现如今,它内部正乱成一团,能维持表面的光鲜已是不易。

    忙了一整天,小古氏全身酸软,疲惫地半躺在榻上歇息,点翠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忽而滴翠匆匆进来,见她闭着眼,眼下一片青黑,显是累得狠了,滴翠便犹豫了一下,却因为事情实在重大,只得低声唤醒小古氏。

    “如何了?”小古氏眼睛没挣,问道。

    滴翠忙道:“老太太又昏厥过去,老太爷也有些不好,听说如夫人忙得动了胎气,现在也正寻大夫诊治呢。”

    小古氏闻讯,忙不迭起身,略收拾了一下就往永德堂去了。

    老太太哭得屡次昏厥,又跟老太爷埋怨不该送了儿子去前线,悲伤之下不择言,说得有些过了,俞老太爷本就伤心,被老妻一激,生生吐出两口血来,偏这时候最能干的吕氏也倒下,只有王氏小古氏两个操持一家大大小小的事。

    好容易请大夫抓药一切弄得妥当,再忙一忙丧礼的事,两妯娌脚不着地连轴滚下来,已经是午夜时分。俞老太太又命了婆子传她们去。

    待到了永德堂,俞老太太从内室走出来,坐在主位上,屋内灯火通明,映照得俞老太太一张本来保养得宜的脸几日内已变成皱纹满布,苍老不堪,本来闻得儿子死讯的歇斯底里又因为俞老太爷的吐血而偃旗息鼓,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冷静。

    她抬起眼皮看了两个累得不成样子的儿媳妇一眼,也没力气多说什么,叹道:“老二家的安排一下,去城外庵堂里把老大媳妇接来。”

    两个儿媳都是一愣,王氏皱着眉,试探问道:“大嫂?”她顿了顿,又道,“老太太,这非年非节的,请大嫂回来做什么?”

    俞老太太冷笑一声,道:“你再掐尖夺权,也犯不着和一个住在庵堂的人去夺去抢。她一个吃斋念佛半只脚入了佛门的人,还能抢了你什么不成?”

    王氏被当众毫不留情地揭露心事,不由脸一红,忙干笑道:“儿媳只是怕打扰了大嫂清修,并没有别的意思,老太太千万别多想。”

    俞老太太懒得理她的辩解,只道:“你们都没有办过白事,这几天虽然面上还成,底下也有些慌手慌脚,老大家的好歹还经历过,她来帮忙打点,你们也轻省些。”

    王氏方才被当众下脸,颇有些不甘,此时定要把吕氏也拉下水才甘心,于是便道:“咱们是没什么,只是……怕如姐姐会多想。”大太太闵氏和吕氏正是大房里一妻一妾,任谁都知道她们是水火不容,王不见王的两人。

    俞老太太眯了眯眼,冷冷道:“老大家的是俞家媳妇,回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慧丫头是明理之人,哪里会多想什么?”

    王氏见她言语中仍不忘维护吕氏,却时时贬低自己,如此厚此薄彼不由令她更加不忿,但见老太太情绪不佳,她也不敢多说,只得暗暗在心里记上一笔。

    于是第二天一早,城门甫开,俞家一辆马车就出了城门,往城外庵堂去,中午时分,便将俞大太太闵氏母女两个接了回来。

    闵氏原是俞家的当家儿媳,但因为迟迟不曾生下男嗣,大房纳了吕氏这个如夫人和她平分秋色,再加上九年前一桩事故,闵氏心灰意冷,带着女儿长住城外庵堂,几乎成了半个出家人,便是年节时分也很少返回俞家,但此次俞宏岓丧事,俞老太太叫她回府主事,她并没有推辞。

    闵氏本就是邻近平城里书香门第的女儿,操持家务主持中馈之能并不亚于吕氏,但到底心高气傲了些,受不得俞家人给的委屈,索性撂开手,再不理睬家务。这次俞老太太大命心腹妈妈亲自接她回来,给足了她面子,闵氏知道事情轻重,也不拿乔,带着女儿就回了俞家。

    小古氏未出阁时,曾听过闵氏之名,也曾亲眼见过她管家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