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化蝶 > 化蝶第12部分阅读

化蝶第12部分阅读

所。大名都是很讲究礼仪的,特别是入御城参加答谢天皇的盛宴,更是提前做好各种准备,直说,就是没人入了御城敢随便找厕所的。

    赖方从茅厕出来,一身轻松,这里人迹罕至,比白书院清净多了。赖方贪图这里人少,站在不打眼的地方,休息一会儿,顺便观赏了一下庭院。比之庭院,这处长廊更显别致。廊上宽三米,铺着榻榻米,实在奢侈,走廊的之门上,花着松树海景,气势磅礴,这里的廊顶也比别处的高,竟有三米,很是气派。

    赖方正留恋此处,就见这里来了人,一个小和尚穿着足袋,轻盈的行于廊上。赖方觉得自己在此处不妥,刚想走,却被一个声音钉在了原地。“你过来,去请浅野内匠头过来说话。”赖方下意识的循声找去,又见到了那日在街上看到的人,也就是竹,煞是,觉得恍如隔世,不知身在何处。

    延绵不绝的松树海景中,一身红色常礼服的男子跃然纸上,高耸的乌冠,轻柔的笑容,和煦的声音,不同于那日在街上碰到时的冷漠肃杀,但也少了一份恣意。小和尚红着脸,鞠躬不迭,赶紧跑去找人。赖方下意识的隐了身影,藏于廊柱后面。竹的笑容自始至终挂在脸上,没有因为小和尚的离去而消失,好像真的很开心又好像他本就如此。但赖方是见过他那日在街上的样子,觉得反差极大,如果不是眼神看上去一样冷,她可能会以为不是同一个人。

    “浅野内匠头。”竹见到小和尚引来的人,笑容大盛。赖方只觉得,这空寂的院子,好像瞬间开满了粉色的花,生动至极。

    第41章松之廊事件

    “竹君。”浅野长矩恭敬的行礼,疑惑竹君为何喊她前来。但是,忽然被竹一个笑容震的,也有些发懵,就容貌气质而言,此人绝对可以称江户第一人了。

    “内匠头大人,此番特使来访,辛苦大人啦。”竹也不说来意,客套的寒暄着。赖方不知来人是谁,只是打量着这人三十多岁,生的倒也体面,一身浅蓝色蜂巢纹的吴服,内着黑色内裳,未涂脂粉,头发也只是梳得简洁。赖方没来由的,对此人印象不错,只是此人不知是身体抱恙还是最近辛苦过渡,面色发黄,眼袋极重,精神不是特别好。

    “此乃小人荣幸。”浅野长矩不知道竹的来意,代表谁,又为何而来,应付起来自然小心。要说荣幸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招待天皇特使,有史以来就是个苦差事,出力不讨好。钱得管接待的出,活儿还的管接待的干,干不好,罚还是罚接待的。这活儿看着是天大的体面,可每天都是将军指派,而非大家争抢而来,其中缘由可想而知。这就是硬性摊派啊,特别是,将军总是忌惮她的赤穗藩,总觉得是个富饶之地,兼之武力配备又是强藩,总是想着法儿的盘剥她。

    竹不急不慢的展开雪白的折扇,上面只是画着几只仙鹤,小小的行书写着一行字。赖方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初遇时,竹穿的衣服上的狂草,总觉得,那字更适合他。

    “内匠头大人何必谦虚,这接待的苦楚,谁人不知呢。只说这三百多张榻榻米,天天要换新的,就够让人头疼的。还有今次来的这位亲王殿下,吃食竟是顿顿不能重样,我想想都替您头疼。”竹没说一句话,浅野长矩的身体就僵硬一份,强忍住点头附和的冲动,只是,竹最后一句话,还是顺利冲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再加上,咱们这位负责教习指导接待礼仪的吉良上野介大人,又是好这阿堵物的。”竹腾出一只手,做出了数钱的手势。“我还听说,她自从平安京回来,就一直抱恙,没怎么出面吧,这阵子,要内匠头大人左右支应,真是难为您啦。”

    浅野长矩被竹这一番攻下来,差点儿抱头痛哭,真是知音啊!她这些日子的苦,全被此人几句话倒出来了。要说这接待的工作,无非就是安排人力物力,可她上次接这活儿,是十九年前啦,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刚继任赤穗藩主没有三年。当时还算应付过去了,可是,那时候,就是吉原这个老妪指导的她,点了多少钱出去不说,气是没少受。今次更好,她倚老卖老,仗着年纪大了,更是连面都不露了。这将近二十年间,只是大名,就多了一百一十余位。钱财像流水一样哗哗的往外出,这御城里又是左右见拙,内外备受煎熬。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段遗恨!竹这一席话,把浅野长矩对吉良上野介的新仇旧恨都勾了起来。

    “你们二人在此有何龌龊,成何体统!”一声呵斥声,打断了这良好的谈话氛围。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从这绘着松树云海的长廊另一头,缓步而来。一身红色常礼服,外罩白色的羽织,一套十二支金簪子,少许脂粉,竟让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妇,比三十多的浅野长矩气色更好些。浅野长矩这几天来,初次见到吉良上野介,气得手都发抖了。

    “上野介大人,安好。”竹恭敬的行礼,神色上,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哼。”吉良上野介嘲讽的撇撇嘴“可不敢当竹君的问候,被您问候,可得少些寿命。之前不过才指教您几句,倒让您去了趟吉原游廊,好在将军大人明理,知是你自己顽虐,没有怪罪咱们,要不然,我们这些高家的脸面,可都折在您身上了。”她当着外样大名如此数落竹,可真是大大落了他的面子,而且,他去吉原游廊的事情将军可是严令不得外传了。这位倒好,全给他招呼出来了,这浅野长矩单反是个口松的,这事儿也就人尽皆知了,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

    竹却好脾气的笑笑,对着吉原又是鞠了一躬“劳烦大人记挂了,谁人不知大人您是高家数一数二的笔头,您的礼仪最是值得称道,这御城之内,哪个没有受过您的教导?竹年幼,行事难免冲动,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吉良上野介得意的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子,每一根都是足金的,她为了迎接特使,新打的。她这次从平安京一来一回,可收了不少好处,再看看面色难看的浅野长矩,她心情更是愉快。竹有一点说对了,年轻人,行事难免冲动。日子久了,就知道,这姜,还是老的辣!这竹君号称将军最心爱的养子,到头来又怎样,还不是受了刑,她贬斥他又如何。就是鹤君,在她手里也是吃过苦头的。想着,难免又多了几份得意。

    “这男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没事儿的时候,多练练琴,跳跳舞,学学茶花茶艺,少去舞刀弄剑的。”吉良上野介看看竹恭敬的神态,再想想这仪式就快开始了,还是回归正题吧“这里已是‘表向’你的身份出现并不合适。”

    竹恭敬道“是御台所大人命我来送礼物,给他在平安京的姐姐,所以来此。”这将军大人的御台所信君,正是天皇的弟弟,这也是有史以来,身份最高的将军正室了。所以,将军纲吉,也把和天皇的来往看得尤其重。

    吉良上野介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原来如此,倒也还算说得过去。”这位御台所,向来没有桂昌院和传君权重,不然也不会从平安京找来救兵了,吉良身为高家,其实也是桂昌院的势力下,对御台所,不过是面子情罢了。不然,她也不会顺了那边的意思,去羞辱竹。不过,这竹君也不能小瞧了,年纪轻轻,倒是能伸能屈,忍下了这口气。这也是告诉他们平安京那一派,武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更何况,将军已是不惑之年,除了鹤君,再无子嗣,想再有,已是不可能了。除了传君这位御袋大人,其他人,他们真就不当回事儿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来找我?何必去找那些不相干的人。”吉良上野介皱眉训斥道。她倒不是针对浅野长矩,而是对赤穗藩的宿仇。赤穗和吉良乡庭都产海盐,但是乡庭的盐总是低了对方一筹,这许多年,只闻“赤穗盐”又有几人知道“乡庭盐”,当年不过问她讨要个盐方子,竟然也推拒。她上野介不过一千二百石,比不上五万三千石的赤穗藩主,但是,她是将军近臣,小鞋子,还是有的是的。这次,不知道浅野长矩有无学乖点儿。

    吉良上野介正在暗自得意,赖方却是先发现了不对,浅野长矩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肋差。这在武士来说,是大忌。因为,除非你要拔刀,不然永远不要把手靠在刀柄上!这是对周围武士的挑衅。看着浅野长矩气的酱紫的脸,赖方下意识的看向了竹,那个叫吉良的自负至极,但对面的竹却应该正好能看清楚浅野的动作和表情。赖方的眼睛扫上去,正扑捉到了竹唇角的一丝冷笑,这笑,阴冷的让赖方打了个寒颤。

    “吉良义央,你这老贼,那段遗恨你还记得吗?”浅野怒喝着,拔出了肋差砍了过去。

    吉良一惊,下意识的转身看她,就见刀光一闪,她往后狼狈退了一步,刀还是迎面砍在了她的眉间。“啊!”她惨叫一声,转身就跑,却被手长腿长的浅野一把抓住了发髻,手起刀落,对着她的后背又是一刀。吉良惊慌中,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可以遮挡的人,把竹拖到了身前。竹嘴角的笑容一直爬到了眼睛,吉良却是无暇顾及了。浅野的第三刀正要砍下,见了竹想要收手,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收势不及,还是砍了出去。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挡在了竹的身前。浅野的这一刀,砍在了赖方的左肩头。赖方面不改色的立着,竹看了挡在身前的人,恨得咬牙,手几乎要摸上腰间的太刀,却硬生生忍住了。吉良得了空隙,见有两人挡在她面前,不管不顾的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浅野杀人啦!浅野御前行刺!”

    转瞬,就有人围了上来,制住了浅野,把吉良扶了起来。还有人上前查看赖方的伤势,询问竹君的情况。

    “浅野,你疯了,御前行刺,你不顾身家性命,连你藩内人的生死你也不计啦?”吉良撑着一口气惊怒道。这御前拔刀,不论是非,都是要株连九族的。

    浅野长矩阴测测的道“这种事,动刀的和挨刀的,从来都是同罪论处,我只要你的命,这就值啦!”

    吉良听了她的话,又惊又怒,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42章将军的裁决

    “砍人啦,砍人啦。”

    “松之廊发生砍人事件啦~”

    “城里松之廊发生砍人事件啦。”

    “谁,谁把谁砍啦?”

    “赤穗藩浅野内匠头……把高家吉良上野介给砍啦……”

    哗哗,信息像潮水一样,往四面八方涌去,引起的反应自然各不相同。而往将军大人处流动此消息,却变得艰难。谁都知道将军对此次答谢宴的看重,历代将军,都极看重和天皇的往来。将军的出身,一直以来都是最怕被质疑的问题,也最怕被人说没有礼仪修养,现在发生了这件事,简直是在打将军的脸。

    消息传到将军处时,将军正在沐浴,准备主持稍后的答谢。侧用人柳泽吉保淡淡的点点头,对来人道“知道了,我会跟将军说的。”来人慌得丢了魂似的,看了柳泽吉保的淡定,顿时觉得,自己是否有点儿小题大做。柳泽吉保等在厅堂里,并没有进去禀报此事,只是一样一样的理顺着稍后将军要用的东西。穿的吴服,上的粉底,要擦的胭脂,把工具摆放整齐,挑选出搭配吴服的头饰,一样一样,仔仔细细的码放整齐。

    “将军大人。”等将军沐浴出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柳泽吉保明艳的笑容,将军松弛的嘴角,也条件反射的抬了起来。柳泽吉保替将军大人上着妆,两人贴的很近,室内很静谧,充斥着暧昧的气氛。柳泽吉保为将军上好妆,梳好头发,带好发饰,又穿上了吴服,当她仔细的把最后一个褶皱撸平时,才跪在将军脚边,抬头看着站立的将军,道“将军大人,刚刚有人来报,松之廊发生砍人事件,负责此次接待的浅野内匠头把高家的吉良上野介给砍伤了。”

    “什么!”养气功夫已经一流的将军,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事情能撼动她了,听了柳泽吉保的话,也还是震惊的变了脸色。她的手紧紧攥拳,又松开,低垂着眼帘,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呼吸变得沉重。柳泽吉保跪在地上,也不言语,她近身服侍将军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现在的将军已经是气极了。

    “把仪式转到‘黑书院’去继续进行,别再出乱子了,其他事,等仪式完了再说。”将军迈出了屋子,柳泽吉保紧随其后,迈着碎小的步子,跟了出去。

    自有宫廷里的医生,替赖方和吉良上野介包扎,不知道浅野长矩的肋差是否长久没用了,这么近的距离被砍了两刀,还是六十多岁的年纪,吉良上野介居然只是轻伤。不过是额头缝了六针,后背缝了三针而已。有三名监察官,分别审讯了赖方、吉良上野介和竹,三个人的话基本一致,而浅野长矩则送往田村宅邸内软禁起来,等候发落。田村家派来押送浅野内匠头的轿子,外层都套上了网子,裹着浅野,从平川门旁的“不净门”出了御城,跟随其后的,还有浅野内匠头多达百名的武士随从。要知道,这“不净门”是城内罪犯和尸体的出口,幕府至今,是第一次有人从此门通过。浅野内匠头虽然未经将军亲审,命运其实早已成定局。

    仪式只延迟了稍许,就顺利举行了,天皇特使也许听说了此事也许没听说,宴席上却是宾主尽欢。御城一隅,房间里只有静养的赖方和在侧的竹,两人的侍从,皆在外守着。有马有些草木皆兵,而阿呆就木讷的跪在那儿,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想你都知道,小心祸从口出。”竹的时间也有限,只能长话短说,倒也少了虚饰。

    “我知道的,刚刚都在监察官问话的时候说完了。”赖方看着全须全尾,头发都没有少一根的竹,淡淡的说。

    “我不会谢你的,若不是你~哼。”竹的话已说完,这人看着也上道,懒得再在此浪费时间。浅野内匠头的举动超出了他的预期,没想到两人的旧怨竟如此之深,但吉良受到的伤害却太小了,只能看看将军大人如此判决了。又看了一眼盘腿悠闲坐的地上的赖方,他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恶气。

    甩袖要走,赖方出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望竹君多多爱惜。”竹的身份,这一场询问下来,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想想此人的心机手段,赖方觉得心里一片苦涩,连嘴里都是苦的。

    竹有些惊讶的转身,看着赖方,她的身份,竹也已经知晓,纪伊藩四女,卑贱得像一只蝼蚁。世间之人之于他,无非两种而已,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的,赖方明显属于后者。但想想此人刚刚舍身护他,这事除了死士,很少有人能做到。他看着赖方的神态再想想他的话,终于知道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在哪里了。别人对他的垂涎,他本能的知晓,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赖方,明明就是有意于他,才在那么危险的时候,舍身相救,甚至自己的做法可能不被她所容忍,她还是叮嘱自己要爱惜身体。这分明就是爱慕他,但让他不舒服的地方也在这儿,哪个爱慕他的人,是这种表现。不谄媚讨好也就罢了,竟然淡淡的,好像他的存在对她可有可无一样。

    竹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转身回了赖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为何姿态还能摆的这样高?”欲擒故纵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他转身进了大奥,两个人可能此生再无交集。

    赖方抬眼看了看竹,道“我父亲曾经说过,人不求人一般高。我对你即无所求,又为何要放低姿态任你践踏?”

    这是她前世的父亲所说,也是这句话,教给她在世间如何自处,如何坦然行走。说什么不在意,自己真的忽视他了,他还不是折返回来询问原因。她,倒真的不是欲擒故纵。是因为,看到竹的所作所为,虽说她不知道事情全貌不能轻易评价,但竹的为人和手段已经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了。知道了两人差距太大,她心里那股邪火,终于能控制住了。自见了竹,她的行事已经是自己都不能解释,好像中了邪。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又何尝不是父母生养爱护长大,但看到竹有危险,身体竟然比她的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