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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第15部分阅读

    口舌“既然村民被你劝退,我们的身份你也验明了,你可以走了。”

    大冈忠相起身,有礼道“村民已经劝退,您的身份也验明了,但我还要入谷一看!”

    第50章自顾不暇

    “我若不肯呢?”赖方抱臂问着大冈忠相,像她这种讲规矩的人,应该不会公然违抗她,她倒要看看她如何作答。

    大冈忠相不明白的抬眼看看赖方,道“大人似是想护住谷中之人,可不知大人以后作何安排。”她的话问的赖方呼吸一窒,有马也暗道此人无礼。但她问的是实话,她们终归是要走的,此间的人,她们护得了一日,护得了几次,却护不了长久。大冈忠相身为伊势奉行,也就是这里的父母官,她若有心相帮,自是比她们要得力,如果有心害他们嘛……

    赖方直视大冈忠相道“我可以把此人带走,不归你伊势管,总于你无碍了吧。”

    大冈忠相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人身份高于小人,自是可以强行将人带走,出了伊势,暂时就于小人无关了。只是,大人自己在冬季还能被蛇咬伤,真的能妥善照顾此间主人么?”

    赖方脸色一变,这人说话直白的程度直逼阿圆,而且,她说的话还句句在点子上。再看她的神色,很是诚恳,好像真的为这个问题所困扰很是想不明白,一点儿都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是,却更让人无语。是啊,她自己还是个险些送命,自顾不暇的人。今日她强势逼退了来袭的村民,以后呢?她倒真的可以把人带走,但跟在她身边就安全么。想想自己几次险些送命,再想想身边逐渐多起来的人,牵牵绊绊的。她闭了眼睛,郑重的想,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拿什么给别人承诺。

    大冈忠相说话向来如此,她自己也知自己的毛病,见赖方只是变了脸色,却没有恼羞成怒的喝斥她,她心里对赖方的评价高了几分。忍不住出言道“大人好像先入为主的以为,小人也是来为难谷中之人的,为什么不想想小人也许是来帮他们的呢?”这种没探明实情就给出类似承诺的事,她自己很少做,只是关于此间主人的传闻已久,她也正好借着村民闹事的机会来探一探虚实。

    赖方睁开眼,看着大冈忠相坦诚清亮的眼神,让开了身子“那就请奉行大人前往查探,如果有什么不妥,我还是会把人带走的,多了不敢说,有我一日,就可保他们一日无事。”有马一直看着主子,觉得她说此话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大冈忠相直觉此人也是信守承诺之人,但她为人不靠直觉,只是点点头,坦然的进了山谷。

    走到谷中木屋前,赖方和有马止步,示意大冈忠相上前。大冈忠相不做迟疑,上前叩响了门“此间主人可在?伊势奉行大冈忠相来见。”

    屋里一阵声响,拉门被不耐烦的拉开了。“何事?”小川笙船扫了赖方和有马一眼,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大冈忠相一向是重规矩的人,见他如此,一时想开口劝解,却见赖方她们俩无所谓的样子。她是耿直,但不是傻,也自然料到他们之间相处模式一直如此,她又何必枉做小人。直接开口道明来意“听闻你私自接诊赤面疱疮患者,可有此事?”

    小川笙船让了让身子,道“自己进来看看就是。”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来查探过,他只要做出此举,十有的人会退散。没人支持他,但也没人管辖他,他这座山谷是名符其实的三不管地区。这位奉行一看就是新上任的,想在他这里烧第一把火。大冈忠相没有分神查看他的表情,就依着他的话进了屋“打扰了。”

    赖方和有马却是看清了小川笙船的扭曲表情,趁他还没缓过来,也进了屋子。屋子不大,摆设一目了然,扑鼻而来是凝重的药味和一股腐臭的味道。当中摆了被褥,一个人缠着脸,仰面躺着,他身边一个男孩子跪在那里伺候,一点儿没有因为来的人而分神。“不要再往前进了!”小川笙船上前拦住了几人。听到小川笙船的声音,男孩儿才抬眼看过来,赖方一愣,这是她去江户的途中遇到的那个埋尸的少年,那双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她见过一次就总难忘记。男孩儿看了众人一眼,扫过赖方的时候迟缓了一下,但也不知道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她。

    “行了,在这儿看就行了。”小川笙船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赤面疱疮不传染女子,但这病看着惊人,即使女子也很少有人能忍受。不然,护理病人的工作,其实女子做比男人合适的多。不知是否因为她们的大胆还是有病人在,他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些。

    “你平时都如何护理病人?”赖方先于大冈忠相出声,这是她一直想问的。她来自异世,自问医学比此发达,如果能出一份力,她还是乐于相告的。

    “无非是让病人清洁些,通通风罢了,我这儿可没有什么特效的办法供贵人们拿去宣讲邀功。”之前也不是没有贵人前来打探,他也曾以诚相待。可得知来人是为了拿此事增加功绩,又见他的方法不是特别有效,就渐渐淡了心思,有些还因为被上方责备还怀恨在心。小川笙船的性格也并非生来就如此扭曲,但他选择了一条平常人不曾走过的路,自然只能一个人背负着走下去。

    “此人可是秽多。”大冈忠相无甚感彩的询问。小川笙船暗恨,这新上任的奉行却是个会拿人把柄的。即使他给人治病没错,但私自救治秽多却是不妥的。秽多沾过的土地,被夷为平地他也无话可说。只要此人抓住此一项,不必再说什么大道理,也可将他从他的这仅存的容身之地驱逐。

    照顾病人的男孩儿也知自己连累了恩人,惶惶的看向小川笙船,后者叹了口气“秽多又如何,命贱也是命,不就是迁徙么,我走就是,别难为他们,这人,也没多少日可活了。且容他们父子在此静静的告别之后,奉行大人再来吧。”

    “何以待秽多如此?他许了你什么好处?”大冈忠相不为他的凄凉所动,追问道。

    小川笙船撇撇嘴,哪里有什么好处,惹来麻烦还差不多,但看着男孩子灿若星辰的眸子,终是叹了口气,摒弃了嘲讽,道“大多病人送来已是不易,又有几人肯贴身服侍?这孩子不顾自己生死也要全了父子之义,我觉得比大多数人要值得帮。”他还记得男孩子用一张草席子把他父亲拖来时的情境,也是这种执着一直鞭策他,让他在种种逆境下不肯松手,哪怕再救一人。

    “你可有救活过赤面疱疮的患者。”大冈忠相继续追问。

    小川笙船皱了眉,道“自然有救活过,不然这些人只图省事儿,何必送我这儿来,直接埋了岂不更省事儿。”只是,坏也坏在此。

    “可是成活率不高?”赖方出言道。成功率为何,小川笙船没听过,但是,赖方的意思他明白,点点头“十人中能活一人。”众人听了,眼睛都是一亮。

    “可是药品造价太高?”既然如此有效,为何不能推广?

    “是啊,为何?”大冈忠相也问道。

    “你们不觉得我在草菅人命么?”小川笙船疑惑的问,像看两个疯子。

    “本来就是没救的病,在你这里却有十分之一的成活率,为何不试试,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前。”赖方问出疑惑,既然有如此功效,为何村民还会驱赶他。如此想来,这些人里,弄不好还有受过此人恩惠的呢。

    小川笙船看看两人,就知两人出身良好,没有受过什么疾苦。所以,他最讨厌贵人什么的了,这些话说出来,脸都不红“既然有人活,那死了的人家里肯定不乐意,加之活的少,又不肯让人知道自己得过赤面疱疮,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又会出言相帮。”

    “其实,得过一次赤面疱疮的人,就不会再得第二次。”他低声道。

    “那可是年龄越小越容易治愈?”

    “那你可曾得过此病?”赖方和大冈忠相的问题一前一后问了出来。显然,小川笙船对第一个问题更感兴趣,赶忙点头,像遇到知音一样“对,孩童更易治愈,而且,五个人里能活一个!”

    大冈忠相的问题,被他忽略了,他看向男孩儿,道“我给他父亲治疗的过程,也给他服药,很有可能,他比旁人更不易染病。”

    赖方是从无数疫苗的童年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问道“可否让幼童染病,再治愈?”她的话可谓石破天惊,但对小川笙船这样的不走寻常路的人,却是打开了一道天窗。大冈忠相看看越说越来劲的两人,咳了一声。

    “我来此查看,此间并无非法行医害人性命的事,也并非图谋人巨额财产或贿赂,不能算非法行医。而且,此举实为造福后世的壮举,我回去会命巡逻的人将此间纳入巡逻范围,也会张榜告之众乡里。您就在此安心救治病人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愿出绵薄之力。”说来羞涩,大冈忠相能做的,也仅是护住此人平安,她自己的身份本来也尴尬,钱物人力上,所能帮的甚少。

    她看了眼赖方,后者在此时和她心意相通。脸忽然红了,赖方更是尴尬,人力钱物,她更是一项没有,想想自己最初的悍勇,还有对大冈忠相的误会,很是脸红。

    小川笙船打量两人一番,郑重理了衣衫,对两人行了大礼。“多谢大人们相助。”他做这件事以来,受到的非议多,理解少,见过了那些假惺惺的嘴脸,他心冷了,但也更知道珍惜这种信任。两个人受他大礼,脸都红了。

    赖方更是想,大冈忠相受他的礼倒还合适,自己却是什么都没做,实在是受之有愧。“你谢过奉行大人即可,无需谢我,我,没帮上你什么。”

    小川笙船摇摇头,道“大人之言,使小人茅塞顿开。况且,有大人这种出身高贵的人理解小人这种行为。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相信。”位高的人一句话,往往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和命运,他这话,也不算是恭维。

    赖方因他的话,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扎根,萌芽。

    第51章所谓公平

    赖方坐在马车上出神,马车已经驶上了歌乐山,因为没有来时那么着急,跑得稍微慢些。但还是因为没什么减震设施,显得有些颠簸。不知道为什么,赖方对藩主府总是有些抵触,怎么也培养不出回家的感觉。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从小川笙船的山谷离开时的情景。那个性格怪癖的小川笙船没有出来送她们,只有小男孩儿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着她们,可是到了谷口就再也没有前进。男孩儿的名字,叫“久”。这个名字简单又寄予了家人对他美好的盼望,活得长长久久。

    男孩儿的父亲还是没有救治成功,死在一个清晨。赖方记忆深刻,是因为她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男孩儿的哭声,如负伤的小兽一般。赤面疱疮的病人不易掩埋,这是久背着父亲入谷的时候,小川笙船长长声明中的其中一项。所以,当看着相依为命的父亲被焚烧时,他反倒没有哭,只是看着,被烟熏红了眼,还是看着。

    久拜谢了小川笙船想独自离去,却被后者阻止了。他父亲患了赤面疱疮,由他背负而走,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回不去了。小川笙船的意思,是让久跟着赖方走,赖方欣然答应了,但久拜谢过后,却拒绝了。他选择留下来,服侍小川笙船,帮他照顾还会来的赤面疱疮的病人。跟着小川笙船,久只能以秽多的身份,做着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活计,但他甘之如饴。

    赖方觉得,总能感觉到离开时山间的风拂过脸颊时的感觉,清冷,一如久平静的脸庞。那种对出身、命运,加之于他的不公平,他欣然接受,没有抗争,没有怨念,只有认命。赖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才觉得胸间沸腾的灼热感,退却了一点儿,那种莫名的愤怒也散了些。

    “主子,到了。”有马在外恭敬道,即使她再木讷,也能感觉到主子自此醒来后一直以来的情绪波动,更何况她其实是个心细的人。

    赖方推开拉门,跃下了马车,她足足在谷里呆了半个月,身体早已经好透了,治不好的,是她的心。她抬头看看静静悬着的满月,心情无端浮躁。“去把马车还了,随我去个地方。”

    有马并不多言,只是迅速行事,片刻即回。跟在赖方身后,默默走着。她见赖方往二小姐的院落走去,不由心间一紧。主子的个性不像会和人理论的,特意嘱咐让她跟着就更没这个道理。再看看天上的满月,静寂的院子,她心里一沉,直觉要出事儿,一时间,觉得今晚的月亮,白亮的瘆人。

    果然,赖方轻车熟路的到了赖职院外,她不在府里乱逛,并不代表她不记路。前世当兵的时候,野外生存训练,一张地图,一个水壶,一把军刀,一个指南针,她绝对是佼佼者,很少有人能和她并列。

    “在这儿替我把风。”赖方轻轻从木屐上下来,赤脚立在地上吩咐道。

    “主子。”有马拉住赖方,但她看清了赖方决然的眼神,想了想,抱着必死的决心说“主子有何事,交代我去就是。”

    赖方低声说“让你去做,就是死。”这个世界的规则,她算看清楚想明白了,人生来,就不平等。她甩开有马的手,吩咐道“你在暗处藏了,想来也不用我交代你怎么做,我稍后就出来。”说完,也不给有马回旋余地,轻轻一跃,一撑,翻身进了院子。现在是后半夜,也是护卫最薄弱的时候,更何况赖职正在禁足中,没有人来打扰。

    有马看了看院墙,将自己的木屐也脱下来,和赖方的一起,掩在茂密的灌木中。她也上了墙,却没有翻入院内,而是借着墙的高度,攀上了一颗大树。这二小姐看着精明,实则糊涂,几处适宜放暗哨的地方,居然都没有人,被她几个跃身,占据了制高点。而此时,她也看到了主子已经躲过昏昏欲睡的侍卫,进了二小姐的卧室。

    赖方忽然回头,如有所感的看向她的位置。有马还没站稳,被她一看,差点儿滑下树去。有马不知道主子看没看到她,主子进了屋,合上了拉门。但那一眼盯得她心里发毛,这是怎样的直觉,或者说本能。

    这边赖方进了屋,见好色的二姐居然一人独眠,她又哪里知道这阵子禁足下来,赖职连番胡混,身子已是亏空,特别疲乏。所以,当她上前,捂住赖职的嘴,甚至拔出了腰间的肋差,悬于她眉间时,后者才浑浑噩噩的醒来。

    “呜呜~~唔。”赖职一看清局势,拼命想挣扎时,已被赖方得了先机。赖方一腿跪地,一腿半跪在踩在赖职胸口,她一点儿使不出力。赖职的手倒是自有,一只去掰赖方掩住她口鼻的左手,一只去格挡她握着刀的右手。可是赖方臂力天生惊人,又哪里会被她撼动分毫。

    “二姐别怕,我只是来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赖方压低了声音,道。

    “唔~唔”赖职还是挣扎着,但力道明显小了些。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抱有侥幸心理,别人说的情况有利于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就信了。

    赖方鄙夷的活动了一下握刀的右手,她自然也看出了赖职的松懈,猛一用力,把刀j□j了赖职的左肩。

    “唔~~~~~~”赖职这次的反应剧烈,脖子上和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双眼微凸,脚也开始凭空蹬踹。

    “我想和二姐说的很简单,要么你彻底弄死我,否则的话,从今往后,我受什么伤,定当双倍奉还,哪怕是意外!所以,二姐你还得替我祈福!”赖方说完这话,甚至还笑了笑,又利索的拔出了刀,瞬间,血腥味就漫了出来,赖职雪白的单衣眼瞅着殷红了一片。赖方学过急救,自然知道没伤到她筋骨,但也碰到了丰富的血管,这一刀,够她记一阵子的。她就着赖职还没被血染到地方,蹭干净了刀子,插回刀鞘,看着赖职惊恐又苍白的脸色,问

    “我说的话,二姐可听明白,记清楚了?”赖方低头在她耳边确认道。

    “唔~唔~”赖职赶紧点头,生怕她再出招。赖方满意的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二姐,虽然我不懂盆景什么的,但对树木还算了解,有种树,见血封喉,平日无伤倒也罢了,如果有伤,只需几个呼吸,即可毙命。”

    赖职身子一硬,晕了过去。赖方摇摇头,真是恶人无胆。她小心的推开拉门,就有一枚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