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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51部分阅读

    信宫官,倒不会得瞒昧诡诈的。

    想必明堂告假真,因此上,官家国政费调停。既然十五来销假,倒不须,又请金牌走这巡。皇后闻听心懊闷,顿顿脚,鸾绡一敛坐西横。桃面淡,柳眉颦,复又抬身近榻云。

    啊唷圣母娘娘呀,臣媳同胞病重,事不宜迟。耐等三天,已是忧煎极了。

    如今郦相又其然,怎么样,候这迢迢七八天?等得明堂销假日,臣弟倒,已经愁杀命难全。这桩事件如何好,我只得,再求仁慈圣母怜。

    啊太后娘娘呀,再求作主,谅臣媳一点哀求。

    胞弟垂危等信音,实在是,万难耽搁万难停。明堂虽则今称病,他不过,惧怕风波回避人。如若竟差飞马召,郦丞相,纵然抱病也趋廷。伏听圣母传懿旨,请一请,万岁皇爷御驾临。先把始终详细述,再求圣上降纶音。保和若听朝廷召,谅他亦,不敢推辞来面君。太后那时宣入内,就了结,脱靴验看一桩情。若还迟误遭凶变,臣媳的,弟死何须要丽君?

    啊,太后娘娘呀!可遣个内官请驾。

    中宫言讫皱双眉,缠住了,圣母娘娘只是催。太后因她怀着孕,陪笑脸,一声应诺就依随。

    啊,凌内监,郦丞相倒不须召了,你去把万岁爷请了进来。

    若然问你为何缘,就说是,太后娘娘有话云。别者事情休乱讲,也莫提,昭阳现在我宫中。内官应命称遵旨,退几步,立刻飞身去请銮。皇后遂入旁首坐,整顿着,鸾绡凤袄接天颜。慢谈万寿宫中事,且把那,年少君王表一番。

    话说元天子虽则安心躲避,却也缘看那些本章之事匆忙。这几日因郦丞相告下假,那兼管保和殿的孟梁二相,竟一件件办理不清。

    虽是双双久在朝,他们的,才情哪及保和高。素来有了疑难事,还要去,请问明堂怎处调。近日派将兼管务,弄得个,手忙脚乱好勤劳。文书叠叠千余本,奏本纷纷百十条。梁阁老,疑决不开心大乱,孟龙图,调停欠妥意深焦。齐议论,共推敲,面面相观没计较。犹恐自家差误了,又把那,疑难奏上赭黄袍。

    元天子所以十分忙乱了。堆下了千千万万的本章,逐件请旨施行,再不见梁孟二公委决一本。

    龙心不觉大愁烦,没奈何,自己调停自己观。看了看,本本皆须亲定夺,想了想,桩桩偏又尽疑难。厌起来,一挥朱笔批该部,怒起来,三击龙章挺御冠。骂几句,梁孟二臣无用相,叹几声,保和学士小能员。龙意恼,圣心烦,分发匆匆不暂闲。阅过又批批又阅,那本是,案头犹似积如山。皇帝急得方生气,走出个,凌瑞宫官跪请銮。

    启万岁爷得知:太后娘娘有请。

    朝廷见说一抬头,问了声,太后相邀为何因?内侍应声言句话,即刻就,立呼摆辇不迟留。

    啊,宫官,看便辇过来,到万寿宫中面见大后。

    一声传旨应哄然,忙坏了,伺候宫娥与内官。这几个,日月平分开宝扇,那几个,龙蛇乱舞展云幡。排队队,列班班,跪伏庭阶请上銮。元帝成宗离了座,身登着,双轮御辇就趋前。只因天性多仁孝,听见说,太后来邀不敢延。凌瑞内宫飞转步,他先到,珍珠帘内报临銮。

    启太后娘娘,万岁爷圣驾到了。

    一声通报不迟挨,老太后,跨下龙床体也抬。皇甫娘娘嗔又笑,倒只得,端然迎出上宫来。鸣玉佩,响牙排,风拽长裙不露鞋。一到珍珠帘幕外,就下了,雕龙刻凤九层阶。但见那,远远传呼圣驾临,朱衣摆队入重门。前边是,彩幡飘动云霞影,后边是,宫扇分开日月形。一对对,紫袖昭阳齐引道,一双双,锦衣内监共扶轮。銮驾进,宝车停,显露黄袍翠帽君。国母娘娘抬凤眼,一见了,朝廷金面喜还嗔。容惨淡,意凄清,悲忿填胸泪欲倾。耐着怒来含着恨,没奈何,手抬鸾袖跪相迎。

    啊,吾皇万岁,臣妾昭阳后迎銮。

    天子闻呼眼一观,看见了,中宫皇后伏车前。三天疏远重相见,倒不觉,暗暗凄然又骇然。

    啊呀,奇哉!怎么中宫后也在此?

    想必连朝不得逢,没了法,自寻门路出中宫。相同圣母商量就,假说是,太后娘娘请圣躬。故此预先来等候,要把那,前情后话细追穷。寡人一时无分晓,反落在,皇后昭阳圈套中。

    啊唷,罢了!既已进宫,也没有退回之礼。

    且见慈容再作商,看她把,如何说话讲纲常。寡人做着当今帝,难道怕,皇甫中宫用了强?再者游园情一节,谅来已,盘查内监晓端详。少停如若相提起,朕躬也,不必瞒来不必藏。虽则情虚和理短,只须口快与言强。休惧怯,莫彷徨,但把威仪做个刚。

    啊唷,是呀!连这几天的躲避昭阳,也可以不必的了。

    皇爷想罢放开心,随即就,跳下銮车假吃惊。急叫御妻休跪接,忙呼贤后快平身。轻顿足,半含颦,扶住昭阳拿印人。

    啊唷,娘娘,你怎么又出来行动?

    好好安居极应该,甚要紧,今朝又到上宫来。乘便车,走高阶,岂不伤了腹内胎。如此疏防和忽略,若有甚,一差二错怎安排。

    咳!这也怪你不得,原是一个做将军的人,如何耐得过这样愁眠闷坐。

    然而今后莫迎銮,似这等,九叩三参腰必酸。夫妇之间拘束甚,你可把,君臣两字放旁边。

    呀!三两天不见,怎么就觉御妻消瘦了好些?

    莫因有甚不安康,朕看你,消瘦全非旧面庞。胎孕在身该保重,休得又,自家疏忽惹灾殃。

    啊,昭容们过来,扶着娘娘缓缓的上阶入内。

    皇爷言讫半含愁,拉拉手,自己方才进里头。两个昭容忙闪过,搀扶着,中宫国母款香勾。娘娘听了君王语,竟被他,一阵温存怒气收。

    话说皇甫后初时的主意,原欲要顶撞几句。此刻见朝廷着实的一番抚慰,倒不好变起脸来。

    只得相随进里边,任凭着,慈悲太后怎生言。朝廷跨入宫门内,就对了,圣母之前一揖参。

    啊,母后娘娘金安,不知呼唤儿来有什么吩咐。

    太后闻听点首云,官家你,消停坐下慢谈心。皇爷欠体称声是,随即把,龙椅拉拉摆在横。圣母抬头观帝王,倒不觉,又怜又恼又心疼。难发怒,怕言明,几度将提复住声。天子一观如此状,慌忙地,呵腰举袖问殷勤。

    呀,奇了!母后有什么事情,为甚的欲言不语?

    儿蒙抚养得为王,真正是,养育深恩难补偿。有所欲时吩咐下,再没个,无知敢逆老娘娘。休辗转,勿隐藏,母子之间说不妨。就便万分难处事,少不得,要叫太后遂心肠。

    啊,母后娘娘,有言明示。

    君王说着欠龙躯,又把那,交椅拉拉坐近些。太后时间心倒软,不忍将,重言责备发威仪。容惨惨,意寂寂,娘娘凄然一口吁。

    呀,官家啊!我做了一个太后,用的是锦衣玉食,住的是凤阁龙楼,还要怎么称心?还要怎么如意?

    今日差人请驾临,并不为,有何所欲要如心。这般富贵还非足,教那些,士庶之家怎做人。老母相邀非别意,听得你,近来朝内出新闻。疏正道,下偏心,拿着功臣看得轻。故请官家来问问,难道要,不为明主做昏君?

    啊,官家呀!你岂不想这当年的世界,原是大宋的乾坤。

    只因宋末乱朝纲,主上昏迷政不良。你祖方兴蒙古部,起雄兵,旌旗大举灭南邦。恭宗帝,遭擒死在流沙地,端宗帝,被逼崩于岭外方。留下幼君难独立,陆秀夫,抱投大海也身亡。那时宋世家邦尽,你的祖,一统江山做了皇。

    咳!也只为宋君无道,不用贤臣,天命归于我朝吞并。

    你祖英明得受禅,真正是,礼贤下士圣恩宽。封爵禄,蟒袍玉带酬文臣,赏功勋,铁券金牌赠武官。廿五年来崩了驾,把这样,太平天下授孙男。

    咳!官家呀官家!尔身尊九五,也该学尔祖的为君。

    才做朝廷未久常,就听了,j臣诳奏害忠良。幸亏皇甫门中好,他的那,虎豹佳儿剿外邦。全不怨,王上绝情拿眷属,全不怨,皇家无道信投降。一双姐弟兴兵出,倒替你,平了朝鲜安外邦。

    咳!君王呀!你不要不知好歹,这现在的天下,就算是皇甫门中保全的了。

    不惟你等享升平,还安了,皇祖阴灵一片心。如此功臣和国士,我只说,官家谅必不相轻。何期半点无分晓,竟在外,难为忠良皇甫门。

    啊,官家,我且问你,那郦丞相既与真容相像,又认过了她的母亲,这明明是忠孝王的正妃了,还有什么狐疑不决?

    一接东平那本章,官家你,就该究问郦明堂。先宽了,改装男子欺君罪,再查她,瞒昧夫家认母详。郦相若然承认是,好好的,赐与皇甫正应当。这一来,岂非做了英明主,这一来,又算酬将忠孝王。两处周全何不妙,你怎么,偏心独把保和帮。

    咳,这也罢了,或者不信他是个女子,所以怪大众传谣。

    自己缘何却又疑,差内监,诈称议政去宣伊。骗得郦相明堂至,上林园,走马游春两并骑。这亦常情原不碍,就只是,不该留在馆中居。

    啊,君王呀!你好生的不避嫌疑,既然有忠孝王上本一端,不该相留同宿。

    缘何用话又私挑,称赞他,美丽浑如女子姣。说过就留同榻睡,岂非你,偷香窃玉有心苗?

    咳!官家呀!你难道明知是国舅的元配,还要起这样私心么?也真真荒唐极了。

    哪有为君恁不公,竟要与,皇亲命妇两私通?就拚将,自家断送唐尧德。也负却,臣下辛勤血战功。理上算来行不去,心中想着亦难容。官家你若真如此,大坏了,英武仁明祖父风。

    啊,君王呀!你想想万一郦丞相果是丽君,被你款留同宿了,这件事传将出去,可是个光采的美名?

    慢说皇亲不肯平,就便是,合朝文武也观轻。堂堂一统山河主,怎么倒,君夺臣妻起色心。犹幸未曾同过寝,不然竟,无私有弊大伤伦。而今此事休提了,谅你也,一念之差懊悔深。但是云南来者女,如何又,生生立逼配王亲?

    咳!若是别人呢,他也将错就错的成了亲了。然而这位国舅是做义夫的呀,他岂肯就娶冒名女子?

    你限成婚一月间,逼得他,如今卧病十余天。难以愈,不能安,一息奄奄命待捐。休说是,建立军功真将帅,休说是,扶持社稷大英贤。他况且,中宫皇后同胞弟,他况且,国丈亭山独养男。倘有三长和两短,教他家,断门绝户意何安?

    啊,君王呀!因而昭阳后亲来告诉我,要救她的胞弟少华。

    为今之计没良图,只有个,试试明堂郦保和。是男是女知道了,也免得,大家疑惑与猜摩。

    咳!官家啊!所以老母适才相召来。

    意欲宣来办件情,教明堂,淡描水墨一观音。怀抱子,足登云,意取今年我弄孙。待彼描完便赏酒,竟赐他,三杯沉醉玉红春。闻听此酒多灵验,郦保和,一饮之间定必醺。醉后搀扶临便殿,把他的,双靴脱下验虚真。脚大时,也知郦相原男子,脚小时,就晓明堂是女人。果若中宫亲弟妇,赐与了,东平王子大家宁。

    呀,哪知道一面金牌出去,他已十天告假在家。

    内侍回来复我言,说道是,保和有疾免朝参。病除假满方趋阁,若要宣时十五宣。我想明堂虽这样,只怕他,避人绕缠故其然。官家你若宣声召,郦丞相,扶病多应也上前。

    咳!君王呀!皇媳妇要救同胞,不能久待。你可差个内侍,就去召了郦丞相进来。

    太后言完就里缘,元天子,又羞又怒暗相交。顷刻间,红飞两颊桃花瓣,登时里,翠竖双眉柳叶梢。龙椅一推微冷笑,勒了勒,赭黄袍袖发声高。

    啊唷唷,了不得了!了不得!这是昭阳后告诉母后的言词么?真真好笑!

    朕躬虽则乍为君,难道这,伦理纲常都不闻?当日偏听人诳奏,也无非,一时之错误疑心。比如秽物投清水,清水何能彻底清。至若明君逢佞党,少不得,明君也有一朝昏。前面信实投降者,现放着,大胆j臣刘捷们。过后事情分剖了,朕何曾,相亏老少二皇亲?

    啊唷,真真好笑!昭阳后呀,这是你的胞弟自己荒唐呀,怎么倒以为寡人不是?

    前上陈情那本章,朕只道,已经访得十分详。因而一览登时准,并未曾,不肯专心作主张。

    呀,哪晓得你的胞弟糊涂,又不曾拿个着实的凭据,又不曾察个分明,倚着狂妄的性儿,就冒认着老师为元聘。

    那日明堂一进朝,朕就把,表章取出与他瞧。何期原本真男子,只一看,大发雷霆不可消。

    啊唷,那郦保和好不决烈,一看了国舅的奏章,竟嗤嗤嗤对半撕开。

    扯碎书章亦未完,端立在,金銮殿上发威严。说你弟,戏师诳圣真狂妄,说你弟,倚势胡行太不堪。他的那,理正情公人莫对,他的那,声高色厉众难言。其时国舅心慌了,倒只得,待罪朝前叩首连。

    啊,昭阳后,你想一个做门生的冒认老师为妻,那还了得!

    保和还算看人情,他所以,将就些儿息了嗔。郦相若然翻下脸,哪怕你,正宫胞弟是皇亲!

    咳!中宫呀中宫,你坤道家不懂朝廷的大体。那郦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官僚掌风化的廷臣,如何可以轻轻得罪他?前者他若认起真来,竟扯过忠孝王来打一顿牙笏,骂一顿匹夫,那个是门生戏弄老师,该打该骂的呀!休说是老皇亲来不得一声,就是朕躬也劝不得一句。

    保和若要绝情肠,索性道,两罪该归忠孝王。他若说,诳奏朝廷宜治罪,朕只得,要拿国舅下监房。他若说,戏弄天子当问斩,朕只得,立绑皇亲上法场。这是不能偏护者,你的弟,所为实在太荒唐。保和郦相留仁恕,看这点,同殿之臣不忍伤。彼既量宽容过去,寡人是,心中原欲放恩光。因而略略加嗔责,外貌严而内意帮。如此调停公道了,怎么竟,还言朕护郦明堂?

    啊,御妻呀!难道叫朕躬反坐郦丞相起来不成?说他数落了皇后同胞,得罪了朝廷国舅?

    这亦难于说出来,只好是,暗中帮衬在心怀。若然竟护昭阳弟,教那些,文武私谈也不该。再表游园情一节,寡人要,对天立誓叫冤哉。

    啊,中宫后,朕不过爱那郦丞相少年才貌,办事精明,尽赤胆于明廷,布仁恩于天下。

    朕躬故此甚怜伊,较之那,梁孟诸臣厚待些。他况且,提拔你家重际遇,他况且,治痊太后万金身。别的功绩权休讲,医好了,圣母娘娘事太奇。

    咳!朕躬的这位母后,不比得享现成富贵的太后娘娘。

    先皇守义就归天,朕还是,幼小无知四岁男。圣母勤劳相抚养,今日里,方能即位坐朝前。恩似海,德如山,侍奉犹惭报不完。前者险些惊死朕,太后竟,一场大病势恹恹。

    咳!千亏万亏,亏了一个保和丞相。

    那时谁为解君忧,郦明堂,他竟公然独出头。一剂灵丹吞下去,太后就,身轻体健病根休。

    啊唷,真真可喜,那郦保和竟治好了圣母娘娘。

    这件功劳深不深,难道非,皇家救命一恩人?朕躬念到他如此,怎么不,分外加些爱与疼。那日相宣游上苑,也无非,一时高兴散心情。至于独召明堂者,只为伊,年少风流是妙人。

    啊,御妻,比如你们是妇道之家,见了同辈中一个有才又有貌的名嫒,少不得也要相怜,也要爱慕。男女是一理的呀,难道朕就没点儿情义?

    况且明堂本是男,君臣就,相亲相爱有何干?那天召入来游苑,只不过,作作诗来尽尽欢。到晚已经明月上,朕自然,款留便在馆中眠。

    啊唷,真真可笑!那上林园虽云内地,原是群臣宴会之所呀。

    皇祖当年每散心,就召那,意中所喜一班臣。文臣等,题诗献赋争夸巧,武职们,射箭拉弓各显能。朕亦侍于皇祖侧,看诸人,领筵应制乱纷纷。何曾不,酒阑席散方才出,何曾不,馆里楼头到处行?朕叫明堂眠一夜,这件事,怎生就当大新闻?

    啊唷,真真奇绝了!依这等讲将起来,那汉光武与严光共卧,也是个君夺臣妻了!请问声圣母:这还是太后的言词呢,这还是中宫的说话?

    天子言完一竖眉,挺了挺,双龙翠帽发神威。上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