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景盛十三年春,恰是春莺回转,青山遍地,姹紫嫣红,春意暖人之际,安景国国都——维盛城安王府中出了一件喜事也出了一件丧事。安王王夫萧月难产,诞下一女婴不久后便郁郁离世,身在边城的安王三日后得此噩耗未归,只是差了前来通信的管事好生料理王夫的后事。

    景盛十四年,又是垂柳风袅,草绿花艳,春光暗转之际,安王府双喜临门,安纷寒盛装迎娶了新任王夫意春同时纳了二(侧)王夫青瓷。翌年春,侧夫青瓷诞下一女婴,安王取名斯月;十六年夏,王夫意春诞下男婴,取名清涣。

    景盛二十八年春,又是一年好景之际,安王府又逢喜事,年满十四的世女斯月正值元服之年。元服之礼是连同安景国在内周遭几国在内的女子成年必行之礼,无论王亲贵族还是一般人家皆之重视,尤以贵族引以为重,自然安王府亦是如此。安王乃景盛女皇的皇姐,十三年前景盛女皇登机之初,适逢边城危及,安王纷寒毅然请旨领兵奔赴,留得待产的王夫萧月独自在府,一月后王夫难产病故安王仍坚守边城,三月后危机平定,才率部回朝。自此,安王舍小为国之举为世人所乐乐称颂,可谓是国中女子之榜样,男儿之憧憬。值此安世女行元服之际,自然是上至朝中重臣下至城中富贵皆纷至沓来,宾客云集,当然其中亦有些好奇之客,只因此安世女原为安王的幺女,她上头还有一姐姐名唤流水,便是昔日王夫难产诞下的女婴,依着惯例,应是由长女继承世位,当然例外亦是有,皇亲贵族中也不鲜见,只是世人从未见过这长女,她也从未在世人前露过面,就连最为慎重的元服礼也不曾在外人中行过,安王也甚少在世人面前提及此女,但听得府上侍从私下传过据说是身体病弱,一直居住在别院中静养,但又闻流水小主生的一副好相貌,确切的说是女生男相,堪比名满都城的那几位公子。而时值受宠的世女斯月元服,自有宾客以为可目睹到她的身影,故而宾客之中不乏看者。

    正文 第一章 安王府大宴,流水院中瞧

    “亲王,女皇差人来了。”待到宾客坐定,一切就绪时,忽听管事急急的前来禀报。

    安王见着来者竟是当朝的太女千音以及女皇贴身——兰侍,忙引以为上坐,太女千音并不急,先行行礼然后道:“安王有礼,母皇今次只是遣我来贺礼,我只为客,不必多礼。兰侍,把礼呈上。”待到兰侍呈上玉碟,金丝红绸上赫然摆着一晶莹玉透玲珑精致的凤凰玉配。

    “玉凰……”

    “那是今年邻国送来女皇的贺礼…”

    “女皇对此物可是不甚喜爱,…”

    大堂之上已有人窃窃私语。管事上前一步代为收下,千音回了座,礼官接着便清了清嗓音道了一声时辰到,堂下渐渐没了声响,安王吩咐管事去请世女出来,得了令,管事去请世女出来行礼。

    不多时,在两个衣着鲜丽的小侍后,世女斯月便一身华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立于堂前,先行下跪继而礼官上前——结发、戴冠,上簪,加袍,一礼接一礼,缓慢有序,不失庄谨。

    礼毕后便是酒宴,宴上觥筹交错,谈笑嬉戏,伴着阵阵入耳的萧乐,千音也被灌了好些杯,已有了些许的醉意,瞧着眼前的热闹景象,顿觉得闷得慌,当下便出去透透风透风。出了大厅,正欲晚翠园走去——翠园是安王府一景,是安王府建府初重金砌的园子,也可谓是维盛一景,千音之前也来过几回,自是轻车熟路。

    刚一转身,便瞥见长廊回转处有一人影正欲急急的隐去,似是要躲开她。千音好奇,跟了上去,只是那人走得很急,似乎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竟开始一路小跑起来。

    千音来不及多想,一个轻身便飞也似的立于那人身前,那人显然是一愣,头垂的低低的,轻声道:“我只是来看看,立马就走。”说着便急急走过千音身侧,只是刚走了一步便被扯住了袖子。

    瞧着衣着听着声音便知道眼前的是个女的,千音本想着就那么的放手,只是那人的慌张样直教她好玩,哪有女子这般的,于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衣袖。

    扭头,见着袖子被拉住了,流水想也不想便用力扯扯,欲甩开那只纤细的玉手,只是那只手像是黏住了一般丝毫未动,而远处一是有了脚步声传来,似乎又有人过来了,流水心下一急,抬头看向抓住自己衣袖的那人,这一举头,千音竟是楞住了——只见她柳眉弯弯,双眼含俏,水遮雾绕,肌肤胜雪,长发披肩,身形婀娜,翩若惊鸿,尽管年龄看似还少,但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这怎会是一女子,分明是一男儿家模样,若不是见着她xiōng前突起,千音还真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个男扮女装的男儿。

    瞧着她的衣着,倒不像侍从,应该是个主子,忽而间想起先前席上有人谈及安王府的长女,莫不是眼前这个就是,还真的是名不虚传,瞅着她瞪着双眼,小嘴轻启:“你还不放开?”千音竟是入了迷,一把抬起她那尖细的下巴,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甜甜的,温温的,润润的,流水当下便傻了,这女子怎么可以……,张了口,欲斥,不想那方细舌竟趁势伸了进来还勾起了她的,这……,这……

    “少主……”初七提着灯笼寻来,灯笼一下便掉落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惊住了,顿时气从中生,怎么可以,这个女人是谁,难不成是……初七想也不想上前一把便将自己主子给扯回了自己身边,立着那人好几步远,护犊似的立于流水身前:“你,你这好色之徒,竟敢这般欺侮我家少主,你可知她是谁?!”

    初七气得不轻,说起话来还有些颤。只是不待那人回话,由远及近已有了灯火临近,还伴着焦急的呼声:“太女……太女……”

    一听太女二字,流水初七一愣一惊,还有些不信,但很快的,初七便瞧见了她头上的发冠,是了,没错,是只有太女才可佩戴的银玉凤冠。

    千音好笑的看着他的神色,想着是不是开口,不想那小侍倒是先开了口,故作镇定道:“今晚太女驾临府中,我家少主尽了地主之谊,就便宜你了,不做追究,倘若日后还这般,我定会叫人毫升教训你一顿,太女许是去了翠园,你快去告诉那些侍从,免得他们费精力。”说着便拉着流水捡起了地上的灯笼,飞快的离去了。

    “少主,你怎么可以任人欺侮呢,还是个女子,要不是我来的及时,那岂不是……,倘若叫他人看了去,指不定要有些难听的闲语、流言之类的……”

    初七越想越气,越说越恼,扭头转向流水,却瞧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又要来一番说教,正欲开口,流水倒是先出了声,“扶疏,他,回来没有?”

    “还不曾,我出来寻你的时候,大人他还没有回来,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回了。”

    说着正欲转身弯向回廊,却叫流水给拉住了,“怎么了,主子?”“那扇门给锁住了,今天……”流水低声道,只是神情却叫人有些落寞。

    初七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仍走了过去还拉着流水一块儿,待走到那扇褐色的小门前,流水瞧着他轻松的拉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忍不住将那扇门仔细的瞧了瞧,“门上的锁呢?之前还有的……”

    “先前来寻你的时候就开着,许是哪个管事的开了方便厨子们进出,有晚宴主子你是知道的。”

    “是吗?!”尽管还是有些疑问,但是心底却是多多少少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

    “主子又钻洞了?!”初七瞧着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蹲下身,将灯笼放在一旁,提手用袖子仔细的拂去流水膝上粘着的灰土。站起身又细细看了看她的衣袖,瞧着干净没有粘着草屑,这才又提起灯笼。

    “夫子回来了,已经在房里等着主子了!”初六远远的就瞧见那二人回来了,忙上前催促道。流水一听有些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屋。

    正文 第二章 初七心生忌,流水得照见

    扶疏端着茶坐在软椅上,远远的便听见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听着熟悉,每回自己回来,流水都是这般兴冲冲的。果不其然,门一推开,便瞧见了流水站在门外双眼直直的看向他。“还不进来?……流水不语,呆愣了一会才慢慢的进了门。

    “见到了没,今儿个?”扶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瞧见了……”流水站在他的对面隔着几步远。

    “如何?”扶疏抬头看向她。

    “……热闹……很喜庆……”流水垂下头低声道。

    “夫子,主子”初六和初七站在门外,扶疏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初六,今晚你留下。”闻言,初六低着头应了一声。

    初七看了他一眼,脸上很是平静,估摸着他指不定是在心中暗暗得意。也是,自年初大人允了小侍侍寝后,初六他们都有被指,单单只有自己一人还不曾,虽说自己年岁小,还差一年才行笄礼,但是及笄前行房的也不再少数,不拿他人就说大府中的世女,还不是早早就和当初一同进府的几个同岁的小侍行了房,那时不也一样不曾及笄。只是埋怨归埋怨,兴许是夫子要等到自己成年后才允了自己,反正也瞧不出主子宠谁,初七自我安慰一番后,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又站了一会儿,待到夫子吩咐完,轻合上门,随着夫子出了去。

    床上,初六轻轻喘着气,刚刚一番**,费了些气力,看着身侧闭眼小憩的流水,和往常一样,侧过身靠向她倚在她的怀里,流水睁眼,知道他的心意,搂了搂手臂,圈住他,心情也渐好起来,是了,今天见着大院中的盛况,自己确是妒忌了,怨恨了,明明都是那人的子女,为何偏偏唯独自己不待见,不仅住不得大府,连进大府后院的小门都得小心翼翼,今儿个斯月元服,府中准备了许久,而去年自己元服,除了这小院中的人外,就是扶疏和清涣了,那光景自是不能和今日相比的。兴许那样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自己许是真……,也罢,自己还能在这小院中安生也就够了。

    流水极少见过安王,同样是安王极少召见她,这是安王府的规矩,确切的说是对流水一人的特例,自小,流水便被随侍抱养在这小院中,极少见人,安王下了令,严禁她进大院除非是召了见,而流水也只是在年底的时候才去过大院,只是时间很短,仅仅是照面而已。平日里,那扇进院的小门都是锁着的。

    自世女斯月元服后一月有余,这日,流水正倚在檐下晒着日头,不想却是见到了管事安京,安管事一直负责着府内日常事务,流水小院中的一切便是她的部署,只是安管事也只是月底与月初进院,而眼下才月中,流水直了身,行了礼,本来身为下人的管事作为主子的她也不需如此,只是安管事掌控着这小院内日常的食禄,自是得罪不了的。京管事只是来传了句话,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晓,但是那句话却是安王让她晚间去她书房等候。

    自此,流水一整天都安生不了,她想着让初七去找扶疏,但又知道这个时候他定是在清涣那边教着琴。扶疏是夫子,但又不是,这是流水对他的印象,据说当初安王为世子清涣请教书先生费了许多气力,但最后不知怎的就挑了扶疏,并让府中所有人尊称他为夫子,尽管不知为何安王会这般倚重他,但是扶疏的学识却是比起一般的京中夫子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点流水是明白的,但不明白的是扶疏怎么又会成为她的夫子,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指不定是为了省事。

    晚间用了膳,安管事已在院子里等候了,初六他们自知道了安王传她去,也有些担忧,一直都知道安王不待见自家主子,也不知这难得一回的召见会是怎样,初七想上前跟着去,但却是叫初六拦住了,再看看主子的神色,只得打住。跟着管事入了大院,进了书房,见着那人已然坐在书案前,离着那人一两丈远,流水行了礼,那人摆了摆手,得了令,管事先退了出去。

    “你是怎么认识太女的?”待门合上,那人才正眼瞧向她道。

    “太女?”

    那人的言语间透着一股的怒意,流水一惊,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个,想着莫不是那晚偷溜进府的事被人瞧见了,看来今晚定是少不了一番训责,于是立即下了跪,低头老实道:“月前斯月元服,我曾偷溜进大院,是瞧见一个人,但,但流水不知那人是太女,也并未交谈,只是照了一面而已,就立刻回了小院。”

    说罢,流水偷偷瞧了那人一眼,却瞧见那人正看向自己,于是又立即低回了头。

    闻言,安王不语,想着今天朝上,女皇因染了风寒,让太女代为主持朝政,临退了朝,却被叫住去了趟东宫,结果却是被太女询问有关斯月的事,待如实告之斯月入院之事后,不想太女竟问起了她长女流水入院之事……

    安王忆着今早回话时的情形,现在想来太女真正想问的只有流水了,也不知这二人是如何处到一起的。现下听着流水的一番陈述,也决知并非如此简单,现下既然她这般说,太女那边也只是言初见了一面,深究下去也无多大意义,尽管流水一向非她所待见,但太女那边却不可不视,倒不如顺水推舟。

    这般想了一番后,安王让流水先站了起来,然后道:“斯月月前行了元服之礼,如今也到了进书院的时候,你的年岁也不小了,就跟着斯月一块去吧,你回去准备一番,三天后是入院的日子,记得,不可丢了安府的面子。”说完,也不待流水回话便挥了挥手,就让她退了下去。

    惴惴不安的进院,神情晃晃的回自己的小院,这是初七他们对此刻主子的印象。“主子,究竟是什么事?”初七上前一步。

    流水瞧着他,顿时笑开了嘴,“初七,我要进书院了。”

    正文 第三章 书院今放榜,两小侍互闹

    “主子”,初七轻轻撩起纱帐,将其束在床柱上,旋而低头,却见主子依旧侧身而卧,深知自家少主向来嗜睡的习性,只得凑近流水身旁又唤了一声,“该起了,主子”,可床上的人儿依旧一动也不动,初七无奈的摇了摇头。

    “主子还没醒吗?!”

    “嗯” 初七并未看向来人只是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阁间去取衣裳。

    初六两手端着铜盆,盆的边缘还置着一块玉白方巾,进到里间将铜盆搁在镜台上,旋即走到床边单膝跪着,俯身凑到流水耳侧,“主子,书院已经迟了。”

    床上的人儿突地睁开眼,急急的坐了起来,慌慌张张的看向来人:“初六,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初六笑了笑,替她掀开裘被,服侍她起身,一边将方巾递给她,一边说:“离书院开课还早着呢,主子,但是若再不起的话就真来不及了。”

    闻言,流水松了松神色,接过方巾,随意的朝脸上抹了一下,初六见此,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右手,又接过她手中的方巾,继而替她细细的擦拭。初七双手捧着一叠罗衣,返到里间看着按在流水脸上的那只白玉手,暗暗的皱了皱眉,快步走到主子跟前一面将罗衣展开替她细细穿上,一面嘱咐初六去取铜镜来。

    洗漱完毕,流水照了照铜镜有点儿不耐烦的问:“行了吗?”

    初七弯着腰低着头又整了整她的衣角,这才道:“嗯,快好了……”

    话还未完,流水忽的抓住了他的右手,低头看向他:“初七,不必每回这么忙乎的,已经够好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