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清流居里归,书院争联试(三)

    下了马,流水刚一进到正门,隔着人群几步远,就见着已经有好些人聚集在门楼的张贴榜前。知道他们是在议论什么,立即加快了脚步只想避开她们,不料……

    低着头眼前有一双镶着金丝的高底蓝段靴子挡在了面前,很是眼熟,皱了皱眉,这种场面每回都是少不了那个人的,顺着靴子朝上,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你也要参选吗?”斯月一手指向榜文,一手招呼着身后的众人,嘲讽的笑着,“就凭你那点墨水?哼!!流水,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古语有云——硬拿鸡蛋碰石头,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呵呵……”

    “就是,也不瞧瞧自个肚里的学识究竟有多少!……”

    “没错,每年放榜文上的下栏之人竟然还想参选,更何况还是一直都处在最末的席位,哈哈……”

    人群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流水低声不语,站着一动也未动,下意识里也觉着她们说的对。

    书院的学生分统分两等,细分四等,所谓两等是按能否上得了每年榜文的席位而分;至于四等,则是在上榜的人中再分三等,按着学识以及考核的成绩分上中下三栏。上栏是前三甲的席位,中栏有十个席位,下栏则有十五个席位。联试之前的选拔虽说是有意愿者自行参选,而所谓有此意者其实都是书院里的佼佼者,通常都是占据着每年放榜文上的中上栏的席位,同时还需要一名讲师的推荐,这样才能参与书院的选拔。至于那些下栏的虽说比起那些上不了席位的人来说学识要好得多,但是也自知能力有限,即使能有先生或是讲师的推荐也不愿意——唯恐丢了脸面,因为即使是中栏的学生也不乏放弃之者。

    “呵呵——同为安王的子嗣怎么差距这么多呢,身为妹妹的位居榜首,倒是做姐姐的一直都落在后面一大截啊,呵呵,真是好笑,竟然还要参加书院的选拔……”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引了过去,纷纷转过头看向来人。

    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流水抬起眼,没想到竟是那晚在宫中遇见的锦笙。

    “原来是你……”斯月认得他,知道他和太女的关系,也知道他对流水的敌意,有了助腔的人,心下一喜,忙行了礼,“见过太女正君!”围观的众人一听是正君也纷纷行礼示意。

    “不必多礼,我不过是来瞧瞧今年有谁会参加这三年一度的联试,虽说现在仅是正式人选前的选拔,但也应该引以为重。只是没想到今年怎么连你都参加了,就凭你的学识……”锦笙顿了顿,故意拉长了嗓音,瞥了她一眼,十分的不屑,“就凭你也能入选,真是……哼!想要一战成名,还真是妄想,!!”话一说完,周遭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正君说的极是,四大书院的联试关系着我们书院的名誉,同时也是整个皇朝的盛事,倘若叫世人知道了下栏的人也参加了,你们说,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哎,书院无人矣!”斯月一眼一板,摇头晃脑,直戳流水的心处。

    “没错,就是不知是哪位先生推荐了她,倘若是个男夫子,啧啧,难不成是凭着那副脸蛋……”人群里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给我住口!”流水正要开口阻住那人,不想有人先叫了出来,转过头,只见清涣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瞅着先前出声的那人,面色微变,冷哼一声,“流水既然能有夫子推荐,这就证明了她的能力,虽说只是下栏,但却是处在前列,比起那些在中栏最末席位之人也差不了多少,这又有什么不可的。”

    “哼,那又有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凭着学识获得夫子的赏识呢?!我曾听说乐科的扶疏夫子原先就是她的熟识,哼——你们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啧啧!”那女子浮荡的笑着,围观的众人连着斯月也附和的笑起来。锦笙更是一脸的嘲讽,以袖掩面笑着斜睨着她。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礼部尚书府的世女啊,比起流水来,你的席位还在她之后,你又有什么脸面说她的不是,流水还能凭着自己的学识力争上游,你们却是连这个胆量都没有就在数落别人的不是,你们这又是凭了什么?!!”清涣说的不紧不慢,字字在理,流水瞅着他,一直都不知道清涣他竟能说出这样理直气壮的话来,又瞥了一眼面前的众人,表情千变万化,心下也乐了起来,这还是头一回欣赏到了一次变脸。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清流居里归,书院争联试(四)

    “清涣,你还不退下!书院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开口数落人!”斯月目光紧敛,只看了他一眼,又瞥向流水,“流水,你还真是有本事,竟叫我这个一向乖巧的弟弟帮起你来了!也不知使了什么迷人的手段!”冷哼了一声,又看向清涣,沉着声,“今晚回府后,我定让母王好好‘教’你如何做个安守本分的男儿家!”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转身,挺着xiōng脯径直离开了。见着斯月走开,围观的众人也纷纷随着她散了开。

    锦笙见状,冷着脸,盯着清涣,嘴角勾起一丝笑,“安流水,你还真是会耍手段,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弟弟也被你迷住了,你还真是低贱……”

    “哦,是吗?!那你又是谁,凭什么在这里对着流水大呼小叫的!”清涣说着眸光一闪,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旁,一手抬起的他的下巴,附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流水听的不真切,但是却看见锦笙的身子明显的一颤,忽的后退了几步,面上微微一变,开了口,“今日我还有事,就先放过你,不和你计较!”一说完就飞快的转身跑开了。

    “清涣,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那么就离开了?”流水疑惑不解,虽说只是和锦笙他见过几回面,但他一向对自己有敌意,遇上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呢。

    “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清涣嘟囔着嘴,声音里带着点儿委屈,“清涣是想要帮帮你的忙,姐姐怎么倒是询问起我来了?!”

    “吓唬?”流水盯着他,微微皱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说了什么让锦笙害怕了起来,沉着声,“清涣,下回就不要再吓唬他了,锦笙是太女正君,依着他的脾性,往后你还是小心些才好。”

    “哦——”清涣略微的点了点头。

    “明知道会叫斯月他们耻笑的,姐姐为何还一定要参选?”清涣一手挽起流水的胳膊,一边拉着她就朝竹林的方向走,选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见着她一声不吭,又继续道,“是不是夫子让姐姐参选啊?!”

    流水立在他的面前,闪了会儿神,清涣说的没错,联试这种盛事又怎么会轮得上自己呢,学识比不上他人,又不能武,参加选拔招惹非议那是理所当然的。倘若不是扶疏,自己是一点儿都不想参选的。扶疏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毕竟是女子,谁不想功成名就,受人尊敬,衣食无忧呢。只是那都是别人的想法,自己只想顺利通过明年年中的入仕选考,得到一官半职,官大官小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养活家人即可。至于功名什么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安安分分、平平淡淡的过活才是心中所想。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清涣眨着眼睛看了她半天,耸着肩,撅起嘴,“哼,就知道姐姐没我的话听进去!从不把我这弟弟放在心上!”见着他又要闹起来,流水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我不在想什么,至于联试那是我自己想要参选,并不关扶疏的事。”

    “ 是吗?那姐姐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就想要参选,书院里之前也有许多的比试,怎么就不见你参加啊?!”

    “嗯,是我自己想要才这样做的,至于其他的那些我不过是没兴趣罢了。倒是清涣你怎么这么问?”清涣这样问,总觉着奇怪,听着语气就好像知道是扶疏叫的,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扶疏告诉他的,流水轻摇着头,当下便否定了,扶疏是不会的,要是说了清涣他又怎么会这么问——难不成是月白。

    “嗯?——”清涣闻言,嘴上一愣,顿了顿,继而眼角含笑,“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呵呵,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流水正想要问个明白,他却是一溜烟的跑开了,明摆着是借故离开,看来一定是月白那家伙说的,除了他就没别人,那家伙还真是多事。

    天气渐凉,冷风卷起满地沙尘,树叶沙沙作响。屋外,黑夜笼罩,透着寒澈,冷风扬起刮在身上直泛着疼。暖暖的书房内,如是懒懒的躺在软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二人。

    流水直直的坐在靠窗的木椅上,头偏着看向窗外。卷书端着茶,看着她一脸的不自在,心里沉沉的,自那晚后,这两个月来,流水一直都在躲避自己,连句话也不说,即使遇见了,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就飞快的离去,仿若自己是那些凶神恶煞似的,唯恐躲闪不及。也许自己真是做错了,现在竟是连着朋友都不是了,今晚要不是让如是帮忙,想来她定是不会来的。暗暗的叹了口气,平静的放下茶杯,淡然的看着她,“流水——”

    流水身子一僵,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头,心下很是后悔,如是只是说让自己去她府上,说是有要事,还说了只她们二人,自己这才放了心的前来,没想到卷书竟早就到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清流居里归,书院争联试(五)

    卷书瞅着她,见着她一直都不回话,站起身,默默的看向门外,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冷风扫过,寒意阵阵,心里很是压抑,许久,转身,对着她,隔着一步远,轻轻的,开了口,“流水——”

    流水一见着她靠的这么近,身子一怔,眼底有着慌乱,略显别扭的开了口,“天色已晚,我要先回去了。”说着就跳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卷书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心下有些难受,望着她, “你是不是真要参选联试?”

    “嗯——”流水默默的点了头,不敢看向她紧紧盯过来的目光。

    “一定要参选吗?!”又问了一句。

    “嗯!”

    “书院里人言可畏,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明明就是件……”卷书正要说下去,不想却被打住了,流水甩了甩衣袖,侧过头,瞥向她,一字一顿的郑重道,“我知道书院里现在别人怎么议论我,排挤我;也知道你会说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卷书,既然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劝我了。”一边这么的说着,心下却很不耐烦,书院里已经有那么多议论的声音了,对这些,尽管也已经麻木,只是没想到连卷书都要劝自己放弃。

    “我——我不是要劝你,只是你……”卷书看着她,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卷书,”流水偏过头,不是不想听她说下去,只是再听下去也还是一样,一手扶着门柄,一边看向如是,“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就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这下你该怎么做,卷书?”如是眯着眼,笑意盈盈的盯着她。

    卷书淡然的瞥了她一眼,冷冷的抛出一句,“如是,你没说实话吧!”

    “……嗯——,这个嘛,呵呵,”如是干笑了两声,“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流水她一向忌讳这种事,我若是提了是你叫她来赴约的,她又怎么还会来呢。”

    闻言,卷书缓缓转身,坐在流水原先的座椅上。许久,如是盯着她,见她神色平静无波,就那么的沉寂的坐着一动也不动,暗暗的叹着气,目光凝重,“就算你那么做,想来也知道流水是不会领情的,那你还打算怎么做?”

    卷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直起身,久久的望向窗外,眼眸沉重,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