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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第13部分阅读

也领会到了。

    司马煜沮丧了一阵子,就又说:“跟我讲讲后来的事吧。”

    太傅便又讲起当年贾后乱政,孝庄帝时为太子,为自保而韬光养晦,故作昏庸。奈何贾后依旧不放过他,意图诬陷他谋反。孝庄皇帝先发制人,诛杀贾后、赵王一党,将其罪状传示天下。不久之后,惠帝退位。孝庄皇帝即位。可惜天下已然大乱,孝庄皇帝无力回天。胡人杀到洛阳,他便要弃城南下。

    这一段,司马煜已听太子舍人说过。然而太傅说时,他还是静静的听着。太傅说的很细致,短短数月间的事,比之前十年说得更久。

    待他说完孝庄皇后以身殉国后,便再一次停下来,久久不语。

    司马煜便知道,当年他问开国,太子舍人却从孝庄皇后说起,其实也没有错。从这位皇后力阻五胡,血荐轩辕之日起,江山才真正姓了司马。

    ——纵然帝位来之不正,但得到了就是得到了。只要在这位子上一天,司马氏就是唯一的正朔。驱除北胡、光复中原,是不可推卸的职责。其他一切事,都要排在后面。

    就问:“孝庄皇后的陵寝在何处?”

    王坦道:“在洛阳邙山。当年臣随大将军打回洛阳,祭扫皇陵,见孝庄贞皇后陵寝依旧。不过,邙山陵寝只是一座衣冠冢。”

    “这也是一桩奇闻,”说到这一节,连太傅也忍不住要八卦一二,“当年慕容宏攻入洛阳,孝庄皇后便在他面前自刎身亡。慕容宏被先皇后气节折服,以帝王之礼厚葬,停灵一月。下葬时,先皇后棺椁中有五彩异光,状如凤凰,腾空而去。慕容泓开棺验看,里面只有衣冠。先皇后遗体已不知所踪了。”

    太傅说的煞有其事,司马煜就有些不解,“怎么会有这种事?”

    太傅便道:“臣初时也是不信的,然而先皇后自刎、下葬时都有人亲见。若说是百姓憧憬,编造了也就罢了。然而慕容氏那边也这么说,只怕是有几分真的。”

    这也不过是一段闲话,但司马煜不知为何就是想追究。

    自然是追究不出结果的。

    便说:“后来呢?”

    太傅便又跟他说中宗皇帝如何筚路蓝缕,在江东开创基业。说到中宗皇帝,自然又不能不提及中宗皇后。

    中宗皇帝是个很平庸懦弱的人,若不是他的父亲带着两个哥哥死在乱兵之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救世。他虽简朴勤恳,时刻不忘孝庄皇后遗命,但他资质已经摆在那里了。他不是那块料。即位不过两年,大权就落进王笃手里。王笃作乱,他镇压不住,几无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中宗皇后站了出来。

    这是个有大智大勇的女人,王笃驻兵石头城,满朝惶惧,她就敢只身前往敌营探听虚实。让阿狸来说,她根本就是系统给中宗皇帝开的外挂。她在王笃威势最盛的时候,开始借中宗皇帝之手发布诏令。提拔新秀,拉拢江左土著,部署讨逆,将王笃部众分化瓦解……奇迹般的转败为胜,平定了叛乱。

    随后十年,中宗朝诏令事无大小,皆出自她手。她与桓步青一内一外,铸就中兴盛世。桓步青初次北伐,势如破竹的打到平城,将黄河以南故土悉数收复,眼看便要告成时,锦屏山崩、砥柱倾颓——中宗皇后死了。

    桓步青仓促回兵,成就了慕容隽的威名,第一次北伐失利。

    两年之后,中宗皇帝驾崩。又三年,司马煜的祖父,孝穆皇帝即位。

    再之后的事,司马煜听了不知多少遍。只是这一回,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中宗皇帝崩,到祖父即位,中间三年,太傅怎么不说?”

    谢桓和王坦对视一眼,面色就都有些微妙,“这三年,倒也不是不能说。”但从何说起,就有些不好办了,“中宗皇帝无子……”

    司马煜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诸王争位?”

    “这个倒是没有……”谢桓笑道,“中宗皇帝执意扶立孝贞皇后独女即位。孝贞皇后去世之后,中宗皇帝退位,其后五年……女帝临朝。”

    也难怪讳莫如深。不过前后二十余年间都是女人在力挽狂澜,是个人都要疑惑,司马家男人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出个女皇帝,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只是连太傅都不肯据实以告了,只怕当年他祖父的皇位,得来的更不光彩了。

    司马煜简直都不知道该不该问了。

    到底还是问了,“姑婆是怎么退位的?”

    太傅和王坦都低头喝茶,半晌,才又问:“殿下信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之事?”

    司马煜:……怎么他家女人就跟鬼神这么有缘?

    “与孝庄皇后一样?”

    “相去不远。”谢桓道,“大军逼宫,围得水泄不通。众目睽睽之下,前一刻公主还在殿上,下一刻便满殿霞光。等诸王进殿觐见时,宝座上只留一纸诏。人已经不知所踪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当年臣还年幼,但此事是亲眼所见。”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说是前天的份,会不会被抽……

    总之卡文到死,可能会修改……

    人生自是(三)

    太傅说他“亲眼所见”,此事十有就是靠谱的了。

    司马煜听了一下午先辈创业守成的艰难,到最后记住的,反而是三个女人猝死或者神隐。他自己也觉得实在太不应该了。

    但八卦就是比正史更引人入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司马煜回到东宫时,阿狸正当窗写字,窗外翠竹二三,光色秀明。她自己也穿了身绿纱衣。纱衣袖广,怕染了墨,便用左手揽着。皓腕半露,玉笔微悬,那姿容娴雅,与世无争,说是幽兰暗香,姣花照水也不为过。

    司马煜就有些心荡神怡。想到他祖上那些喋血搏命却不得善终的奇女子,就觉得庆幸——万一他也像孝庄皇帝那么卑怯,或是像孝贞皇帝那么庸弱,只怕阿狸也不得不强势起来。

    或者该说,阿狸这样懵懂的性子,反而是对他的褒奖?

    心里就越发柔软起来。从后面抱住了阿狸,厮磨着,问道:“在做什么?”

    阿狸就收了笔,把纸吹干了给他看。洋洋得意的解说道:“菜谱我想把我会做的点心、菜式全记下来,传示于人。若能有所助益,也是一桩善举。”

    司马煜:……

    好吧,他实在想象不出阿狸强势的模样。万一他真的卑怯庸弱,遇上强敌,只怕阿狸也会跟只被圈养的兔子似的落进别人手里,被扒皮放血炖一锅肉——大概就连奋力挣扎时,也亮不出能咬人的利齿来。

    就问:“怎么忽然想到要写‘菜谱’?”

    阿狸略有些尴尬,低头收拾着纸笔,道:“是桓娘要的。”司马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桓娘说的是谢涟老婆。

    阿狸倒也没有太扭捏,已经接着说下去,“今日太傅夫人带了孙媳妇进宫喝茶,桓娘与我也是故交,便来东宫说了会儿话。”说着又笑起来,“吃了我的点心,就问方子。我恰好想起来,当年也有好些人管我要,可见我做的东西是好吃的。”

    司马煜忙点头,想说谢涟卫琅都爱吃,又赶紧咽下去,道:“嗯,我就最喜欢吃。”

    阿狸笑道:“所以我就想,横竖闲来无事,干脆把我会的都写出来,也攒个集子。别人的是文集,我的就是菜集。”

    司马煜立刻也兴致高涨起来,“那我就出个吃菜集,跟你的刚好凑一套。”

    连外间宫女也跟着笑起来。

    司马煜看阿狸忍俊不禁,不由就又说起谢涟,“阿胡娶了好妻子,仅次于你。”

    阿狸忽略“仅次于你”四个字,也跟着点头。

    她能看出桓道怜的姿态来。她管阿狸要点心方子,根本不是自己吃着好——她是在迎合谢涟的品味。

    这姑娘心里门儿清。她并不急于改变谢涟,而是细水长流的一点点渗透进谢涟的生命里,将她不曾参与的过往悉数替换了。终有一日,当谢涟回想往事,就会发现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已模糊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里,都写满了桓道怜的身影。

    这份心思和耐性,看似卑微琐碎。却又最深切醇厚,是一个姑娘最纯粹的爱情。

    世事浮华,人情浮躁,这样的感情在久久已经难得一见了。纵然有,付与一个也许并不爱她的男人,大概也要被骂一声“贱”。

    但这世上有人因被爱而爱,也有人因爱而爱。相较而言,难道不是后者更弥足珍贵吗?

    谢涟得妻如此,是他的福分了。

    阿狸给司马煜端了杂食来。司马煜挑拣了一会儿,都喜欢,干脆把盘子接了,边吃便说,“谢涟成亲才多久,他身上行头就都换了,连以前从不离身的荷包都解了。打点得无比妥帖。连阿丑都要笑他,说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此人有主’四个大字。”

    阿狸笑道:“你自己还不一样。”

    司马煜:“嘿嘿。阿丑就是嫉妒,他是个没人要的。前些天喝醉了,还对阿琰说,没女人肯跟他,他就凑合着跟阿琰过一辈子得了。你猜阿琰怎么说?”

    阿狸:=__=|||……卫丑你个妖孽!我阿弟可是有女人要的!

    “……怎么说?”

    司马煜就做出一派正直凛然,又偷偷带些得意的模样,简直惟妙惟肖,“别拉上我,我跟你可不一样。”

    阿狸笑喷——能寒碜卫琅,她阿弟也长进了。

    “刚好提到这一节了。”笑了一会儿,就说道,“今日我阿娘和太傅夫人来,其实也是有别的事的。”司马煜凝神听,阿狸便说,“我阿爹去谢家给阿琰提亲了,定的是七娘子谢清如。两个人亲事就在明年春天。”

    司马煜点了点头。

    这门亲事来得其实并不突然,只怕从阿狸被选为太子妃的那天起,两家就默默的定下了。

    ——世家的联姻从来都如此。重要的是姓氏,而非人选。只要门当户对了,感情之类,反而在其次。何况王琰和谢清如也是般配的。

    这么想着,司马煜一时竟有些疑惑了。

    其实司马家说到底也与这些世家一样,他的妻子重要的也是出身,人品、性情、样貌之类反而在其次了。

    他不由就想,若他之前没见过阿狸,骤然娶了她,会怎样。

    一时就有些走火入魔。脑海中竟有些分辨不清的往事,似真,似幻。仿佛经历过,又仿佛没有经历过。

    他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一面恍惚着,一面就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莫不是白天鬼神的事听多了,被魇住了?

    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就望见漫天的飞雪,飞雪中,显阳殿前倒下去的身影,竟然变成了阿狸。他抱紧了阿狸,等她醒来。但怀抱里阿狸忽然化作五色的异光,不可挽留的消散了。

    他手臂便抱空了,身上一突,惊醒过来。

    眼前阿狸倚着隐囊,正在检看针线,一面闲话着。面容柔和,似浸了光。

    “这次出巡,阿公有没有说让你何事动身?我是陪你一道去,还是留在东宫?”

    司马煜恍惚了一会儿,忍不住就摸了摸阿狸。手按在她腿上了,便透过纱衣,觉出了肌理的温热。顺着便摸到了胸口,就势便俯身去亲她的脖子。

    那触感是实实在在的。

    阿狸脸上就红透了。推了他一把没推开,便有些恼,“跟你说正事呢!”

    “自然是跟我一道去。”司马煜低语道,“误不了阿琰的婚期。”

    外间宫女们进屋落帐,又悄悄的带上门出去了。

    阿狸手上还拿着绣圈,身上衣带已经被解开,襦衣推上去,袖子一时竟然挣不开。脚踝也被裙子套住了。简直就像砧板上的鱼。

    天还没全黑下去,彼此的面容都看得清。他好整以暇,她身上却已经袒裸了。肌肤丰润白腻,随呼吸起伏着。因挣不开,面上还带着羞恼。嘴唇被咬得鲜红,眼睛里蒙了水汽,几乎就要滚落下来,“给我解开。”

    司马煜也是头一回白日宣滛,没见过这艳景,竟有些心虚,“……其实这样也停方便的。”

    阿狸抬脚踢他,被裙子缠住了,蹦得越发像一条鱼,“我不方便啊!”

    刚过话还说得好好的,这转折也太快了吧,根本就没气氛没情趣啊。还有——凭什么他要穿着衣服啊!

    “我说真的。”司马煜覆压下来,像一片乌云般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他的瞳色深得就像一片海,嘴唇热得要将人化掉了,声音就辗转在她耳边,风暴一样,“阿狸,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好不好?我不丢下你,你也不能丢下我。”身上的感觉已经被撩拨起来——是对的人时,这种事一向都很容易。而这种时候,要答应什么事也很容易。

    “好。”阿狸说。

    结果阿狸没能跟司马煜西去。

    这一年入秋的时候,阿狸毫无征兆的病倒了。直到八月中秋,病情才见起色。

    但这个时候司马煜行程将近,已等不到她养好身体。只能切切叮咛,“别乱跑,别乱吃东西,安分的养好身体,等我回来。一个人寂寞了,就常去看看阿娘。阿娘照料不到时,只管将阿姑宣来……”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干脆就让阿姑进宫陪你住吧。”

    “可别!”阿狸赶紧打断他,“我阿娘还得照料我阿爹呢。先想你自己的事。”

    其实司马煜那边,阿狸前前后后也帮他打理得差不多了。唯一没安排好的,也只是贴身照料他的人——这要陪司马煜出去的女人,潜规则默认,是可以照料到床上去的。

    阿狸信司马煜,信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但这个时代没有丈夫为妻子守身的说法,司马煜心里未必有这种自觉。

    纠结了很久,还是拽着他的衣带,开口:“如果真能在你脸上绣我的名字就好了……”

    司马煜:呃……

    他其实不太明白阿狸是什么意思。

    阿狸这一次是真的扭捏了,但是有些事就这样,你不说他未必去想——就算是心有灵犀,也还得“点”一“点”才能通呢——她必然得说的。

    就小声道,“不能日夜守着了……就绣上名字,让人人就都知道是我的。就不敢乱抢了。”

    司马煜:……

    他总算听明白了。笑得几乎绝倒,“你乱想什么呢。没人跟你乱抢——何况她们抢,我就看得上吗?你就放宽了心养病,我回来前把肉给我养回来。抱着硌人。”

    “你嫌弃啊?”

    “呃……小娘子肥瘦皆宜。”

    “你挑猪肉呢!”

    九月初一,司马煜代天子出巡,勘察防务,敦促备战。他这一路去得并不张扬,只带东宫十余幕僚并谢涟、卫琅二人,自京口往西,安安静静一路探看。

    到了京口,在行宫小住,翻开行囊,见里面有本书,便翻开来看。

    流风回雪的一笔字,除了王家人,别人再写不来。却是阿狸写成的菜谱,扉页抄诗:“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当他是水牛啊!

    司马煜先是囧然,继而笑喷,再后来摩挲着纸上字迹,绵绵相思。

    阿狸说写菜谱时,他只以为是玩笑。如今看来,至少在行动力上,他的妻子是不比先皇后们差的。

    司马煜便提起笔来,开始对着菜谱,写他的“吃菜集”。

    人生自是(四)

    有些事你说是命中注定也行,说是必然也可。

    总之,尽管这一次没有阿狸跟着,司马煜一行人还是在襄阳遇上了慕容隽。

    卫琅个杀胚再度带上一队私兵就杀过去了,追到汉江北面秦军大营附近,大摇大摆的侦查了一圈,确定人真的已经回营并且确实不打算派兵出来灭了他这十几个人,才略带惋惜的撤兵回去。

    其实不是慕容隽不想灭了他。此人打了一辈子仗,素来都以稳重和后发制人见长。他见过嚣张跋扈的,却没见过卫琅这么嚣张跋扈的——就十几个人追到人家大营前,徘徊不去,分明就是在诱他出战。慕容隽想了想,此人不是来找死的,就是后面有大军待援。

    在看这些人行止有素,不露怯意,也不冒进,总也诱不进弓箭射程里。就知道这里面有人才,人才自然不会是来送死的,越发确定是后者了。

    反正就十几个人而已,他也不放在眼里。一面等着斥候回来,一面就进帐吃了一碗羊酪。

    羊酪才吃完,裨将就来报,说是附近十里没有大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