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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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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怒,一把拉过师兄,大声道:“吴先生糊涂,师兄竟也糊涂了么莫说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单说他那些个娘亲姬妾断不是你我所能应付的,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吴申向我叩头哭泣道:“姑娘……求姑娘给代王个了断!”

    不可理喻,当初要杀我者是他母亲,放我出府者是他本人,如今还要甚了断我怒道:“要说了断,当日在代王府中早已了断……如今你却还向我要了断好!我这便给你。”我被气得晕头转向,反手抽出挂在墙上的师兄的宝剑,砍向桌上的铜镜,铜镜应声被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分为二,我厉声道:“你拿去吧!若这镜能复原,我便还可听他摆布!若有一丝伤痕,此生断无再随他的可能!”

    师兄一把将我拥到怀里,柔声道:“莫气,莫气,小心伤了身子!”

    我这才发现拿剑的手竟在微微颤抖,他轻轻将剑拿过去,递给东风,低声对我说道:“我不去便是,任谁也伤不了我。”

    他总是对我如此d察与了然。若旁人想要的是我的性命,只要对旁人有益,以我逆来顺受的性子,自是什么话也不说,乖乖递上脑袋去;但若谁想要对师兄不利,我便会身不由己地抗争到底。对如今的我来说,还有什么比师兄更重要吗

    东风在一旁冷声道:“吴先生还不起来么若再不知进退,只怕会讨个没趣。”

    吴申见闹得不亦乐乎,便自行站了起来,垂手不语。

    东风叹息道:“吴公真老了,你还是未能真正了解你家代王。旁的事您或许晓得该去如何为代王效力,但这男女私情只怕已非吴公这般年纪所能看透。代王要的并非烟儿本身,而是希望烟儿能幸福些,过得好些。若烟儿幸福,他即便是受些相思之苦,心中也甚是安慰。罢了……东风此番话,吴公兴许不能理解,但你家代王定能明了。你道是仅有你家代王一人落魄么”

    我向他看去,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淡淡的欣慰,甚是感动。

    师兄淡淡抱拳行礼道:“左某得罪了!”

    东风仿佛未闻也未看到一般,仍是继续说道:“当日你那些属下盘踞于此,正伺机欲掳先生,不巧被我撞见。我并不知实情,只怕对烟儿不利,便出手教训了他们一番,问之下,才知吴公之意。东风看烟儿一贯清楚,知烟儿随了先生乃迟早之事……说实话,当时东风竟仍是有些不信烟儿真会随了先生……”他苦笑一下,幽幽道:“东风此番亦已看透,能如此待烟儿者也惟有先生也。东风与代王均是有牵挂之人,而先生无欲无求,此乃烟儿之幸……东风甚安,想来代王应亦能安心了。吴公还是请回吧!此后莫要再来打扰先生与烟儿安宁。”

    吴申沉思片刻,抹尽泪水,行礼道:“吴申得罪了!就此别过!”

    我冷冷道:“慢走,不送!”

    贾谊面无表情地走到东风跟前,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所说的教训,难道就该是砍断胳膊砍断腿么”

    我审视他,方才这屋里唯一的局外人便是他,而他竟也是一副局外人的姿态,任吴申与我闹到什么程度,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此刻吴申出门时,他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东风也被他问得一愣。

    我正欲细问时,他已轻蔑地扫过东风,对我与师兄一鞠,飘然出门,竟不留给屋里人一丝说话的机会。

    我看东风,他正低头苦笑,便问:“你可是将那些官兵伤得很重”

    东风苦笑道:“当日我一听他们那般诋毁你的清白,怒由心生,再加上他们自不量力欲掳先生,怒气便格外胜了一筹,下手倒真是重了些。”

    他一贯下手比较狠,虽只见他出手过一次,竟未留一活口。我叹息道:“可有大碍”

    东风轻笑道:“你说要么无腿要么无臂,算不算大碍”

    我叹息,倒对贾谊的耿直生了不少好感。他既然敢得罪连他的老师都要陪着小心的人,还有什么人不敢得罪倒也算是一个有原则的汉子。

    东风苦笑道:“后来知他们并未说错,我也好生后悔了一阵子。你可是怪我了”

    我叹息道:“怪你做甚原本就是我惹来的乱子!”我抬头看向师兄,轻声道:“差点连累了师兄……”我一想到如今的师兄已无当年那好身手心中便沉重起来,此次若非东风,也不知师兄能否应付得了那些官兵,没准真会被吴申掳走……想到此,我正色向东风一鞠道:“此番真该谢你,若无你,不知又会多出多少烦心事。”

    东风看了我与师兄一眼,发出一声长长叹息,笑道:“东风已打扰多日,也该告辞了!”

    我笑道:“你真是急性子,明日再走不成么”

    他看我,坏坏笑道:“莫要留我,小心先生不悦。”他转头对师兄道:“恳请先生好生待烟儿。”

    师兄淡然颔首道:“自然。”

    东风冲师兄微微一笑,转身而出,白衫飘飘,带着一身萧瑟走了……

    我叹息,这小子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说走就走,竟不多留一刻。

    我总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威胁在慢慢靠近我们平淡的生活。可这顾虑并没有真凭实据,只能偷偷藏在自己心里,不想因自己的多虑而再给师兄添负担。

    他每日过得甚是开心逍遥,只要他高兴,只要他还在我身边,那种似有似无的恐惧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日,晚饭刚过,医馆又来了个不速之客,我叹息着,这医馆还能称之为医馆么比客栈还嘈杂,难道竟不能给我们一个安生日子么

    我冷冷看着师兄将再次前来拜访的陈平请入,嘴上挂着嘲讽的笑,我究竟有什么地方能让这当朝宰相连续来两次旁人只怕一生也见不到一次。我是该感到荣幸还是该感到悲哀

    红玉奉完茶后退下,师兄淡淡望着陈平,道:“老先生所来为何您于代地已滞留多日,难道不急着回京么”

    陈平坐定后笑眯眯地望着我,仿佛未听到师兄的话,却对我道:“老夫所来为何,想来二公子心下明白。”

    我长长叹气:“在下不明,还请老先生明示!”

    陈平抿了一口茶,笑道:“老夫于代地盘桓过久,只为等二公子一句话。不想等了这许多日二公子仍是无动于衷,老夫行程紧凑,已不能再等公子思量,只能再次上门讨扰。”

    我淡淡笑道:“在下粗陋,仍是不明了老先生所言。”

    陈平抱拳道:“老夫想请二公子到府上待些时日,等过了这风头自会送二公子归来。”

    我淡淡一笑,道:“在下才疏学浅,还望老先生莫要为难在下。”

    陈平长跪而起,抱拳一鞠道:“如今世事纷扰,恳请二公子助老夫一时。”

    兔死狗烹,只怕到时我想回也回不来了,便淡笑着回礼道:“老先生太过抬举在下了。若在下去了那相府,只凭空多一张吃白食的嘴,又能助老先生甚”

    陈平眉毛不经意地挑了挑,神情甚是不悦,却仍笑着一字一句道:“二公子莫要忘记老夫为何人,你不去难道老夫就无他法了么”他的言语中带着甚多威胁的成分,想来以他今日的权势,自是无人如此忤逆于他。

    我大笑一声,冷哼道:“正是,老先生如此富贵,在下一山野粗人自是拗不过老先生。不过,在下的命却是由得了在下的,老先生即便是强迫了在下的身,却强迫不了在下求死之心。”

    陈平冷哼一声,站起,低声道:“二公子真当老夫不知二公子为何人么”

    我一惊,难道他……

    他冷冷看着我,道:“老夫如今已无暇与二公子客套,今日二公子走也得随老夫走,不走也得随老夫走!”

    我亦站起,轻笑道:“甚好,若老先生如此强迫在下,那在下即便是将这条命丧于此刻又如何”

    他放声大笑,笑得甚是诡异,我的寒毛不由竖了起来,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师兄淡淡起身,将我拉于身后,看着陈平淡淡道:“老先生此话差矣,在下乃为兄长,老先生要唤了舍弟同行竟未问及在下之意见。”

    陈平冷哼道:“好个左枫左大先生,真当老夫为白痴么你勾引代地王后,逃于此处苟且,老夫未与你等算账便已算仁慈,想不到你等竟如此不识好歹!”

    我心中一凉,他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便大声质问道:“谁人如此胡说”

    陈平大笑,道:“那日你欲向老夫行礼时,老夫便已察觉你乃为女子,多方打探得知你竟为这代地王后柳如烟,而木先生却是昔日代王府中座上宾左枫左先生……哈哈!你以为扮作男子便无人能认出你了么想不到老夫竟在代王府中见到你的画像,这脸上枯梅早已将你出卖。”

    我心下颤抖,真是祸从天降,天要亡我。

    师兄反手握住我的手,温暖而又沉稳。我却感受到了浓烈的恐惧与不安。

    师兄淡淡道:“陈相真乃高人,只是今日左某在此,定不会任你将烟儿掳走。”

    陈平笑道:“左先生此话差矣,老夫今日要带走之人并非柳姑娘,乃是左先生你!”

    我惊,方才不明明说要带我走么怎又变成师兄了

    陈平笑道:“上次老夫来时便有心将柳姑娘带走,只是忌惮先生那身手,便只得作罢!如今老夫倒变了想法。”

    师兄淡淡道:“老先生以为想带走哪个便能带走么”

    陈平“哈哈”大笑,半晌才道:“左先生以为自个还有昔日那高深莫测的功夫么老夫虽不才,但也曾征战沙场几日。上次见先生时,先生气息沉稳而内敛,天庭饱满,行路而衫不动,这世上只怕还无人能敌。如今先生气息游走,步履沉重,只怕已落入三流之列。看来老夫还得多谢柳姑娘破了先生的童子y功。”

    我大惊,蹿到陈平跟前道:“陈相方才不是说要带如烟走么如烟这就随陈相走便是。”

    陈平冷哼道:“原本老夫仅想带走姑娘即可,倒是方才姑娘提醒了老夫。这谋略之术旁人原本看不出对错,姑娘即便是随老夫去了,成日装糊涂老夫也不得而知,如此反倒误了老夫大事。而先生一旦再清修几日,功力若再有所恢复只怕会杀老夫个措手不及。”

    我chuanxi道:“那陈相难道不怕如烟去寻太后么要知陈相如今犯的可是谋反的大罪!”

    陈平定定看我,半晌才缓缓道:“老夫并非想谋反,如此作为仅为保得儿孙后世富贵。不过如此看来,姑娘果非常人,倒叫老夫越发爱不释手!”

    我咬牙,道:“陈相如此神通广大,定已知我身世,你今日开罪于我,不怕我去找太后诉苦么”

    他冷冷看着我道:“莫说你那姑母此刻无暇顾及于你,何况我只要将左先生握于手中,你怜惜情郎也不至糊涂到轻举妄动之地步。上次来时,老夫已觉察出你与左先生关系非同寻常,如今我已得知你与先生情深意重,若为先生的安危着想,你定会全力助我。”

    我惊得一步步退回到师兄身边,张开双臂,如同老母j一般,颤声道:“今日即便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伤师兄一根汗毛。”

    陈平冷冷道:“只怕已由不得姑娘了!来人!”

    只听到院中瑟瑟风声响起,已有八个手握大刀的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门外。我大惊,反手抽出墙上师兄的宝剑,置于项上道:“陈相若强来,如烟今日便以死绝你想法。”

    “烟儿!”师兄伸手将我拥住,轻轻拿下宝剑,柔声道:“莫要轻举妄动,我不见得斗不过这些毛贼!”

    我泪眼看他,身子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好好等我回来。”师兄轻吻一下我的额头,紧紧一抱,我将头深深埋在他肩上,正伤感,却感觉怀中一空,抬头,他已转身,朗声对陈平道:“屋内狭小,今夜月光皎洁,正好一战。今日若左某取巧胜了,只求陈相莫要再来打扰我等平静可好”

    陈平笑道:“好!老夫应你,若你取胜,老夫此生不再为难先生与姑娘,即便你败,老夫也承诺你,不再打扰如烟姑娘。嘿嘿……只怕老夫不打扰姑娘,姑娘自会去寻老夫!”

    无耻!我恨得咬牙,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师兄手握宝剑,剑柄上那荷包摇晃,晃得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他出门,回头微笑,道:“好好等我回来!”

    这句话却已说了两遍,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再琢磨时,他已跃入了皎洁的月光中……

    我不顾一旁陈平玩味的笑容,扑到门口,依在门框上,十指紧紧扣住木棱,指头因用力而显得惨白,指甲已变了形……

    院中,月光照在师兄的青衫上,带着淡淡的清冷,那清瘦的身子挺直,右手握剑,傲然看着四周的黑衣人,冷冷如同雕塑……

    忽然,他一声长啸,杀将过去,剑起,刀落,人影错综,如同幻影……

    这是我第一次见师兄出手,那青色的身影纠缠在黑衣人中,快得看不清是谁的刀光或是谁的剑影,只听见“叮当”乱响,只听得他的啸声不断传来……

    我呼吸越来越急促,这平凡的眼睛竟看不到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只感觉血光在月色中淡淡晕开,却不知是谁的刀或剑伤了谁的血r躯体……

    我睁大眼睛,努力看着,心却越来越慌……

    “这局,老夫赢定了!”身旁的陈平微笑着说道,话语轻轻,仿佛是自言自语,但却清晰传入我耳中。

    我回头,怒视他,咽了口吐沫道:“不见得!”

    他“哈哈”笑道:“先生方才出去时便已败了,因为他心中有你,而老夫的勇士眼中与心中均仅有先生。”

    我恐慌,不错,我便是师兄的死x……

    我回头淡淡道:“陈相好计谋!”

    他看我,眼中甚是得意,笑道:“此计是否比强请了姑娘去还要完美”

    我冷冷颔首。的确,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败了,因为我们彼此牵挂着对方,无论哪个冲在前面,后面的那个人便成了负担与牵挂,而陈平却是轻装上阵……他握尽了主动权。

    陈平定定看我,道:“老夫会不会伤先生全看姑娘了。”

    我冷冷回头,看向屋外的刀光剑影,圈子越来越小,师兄的身影越来越快,血光越来越让我不安……

    “上次老夫有句话未对姑娘讲。那先生当日除了要老夫来找右颊有枯梅之木姓人之外,还有交代!”

    我冷冷看他,不语。若眼睛能杀人,此刻他早已死了一万次了。

    他不顾我的敌意,仍淡淡道:“那先生对老夫说:‘这木姓人甚是难请,理应自他最钟爱之人处下手。’初次见姑娘时,老夫不知姑娘乃女儿之身,以为姑娘最钟爱之人应是菁儿。如今才知是左先生!哈哈!”

    我眼盯着院中,冷声道:“陈相果真消息灵通,不知是哪个多嘴!”

    陈平冷笑,却不再说话。

    只听师兄一声怒喝,那黑衣人尽数捂腕退开,我仔细看去,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手腕滴血不止,已无法握刀。

    “左先生好剑法,只可惜功力几近全失,否则……”陈平沉吟道,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贬低。

    “师兄!”我大喜,看来应是胜了,大叫一声,欲往前走去,却见院外又跃入八个黑衣人,便愣住了,大惊,回头怒视陈平,他却微笑回看我,道:“左先生此番随老夫去,老夫必不会亏待他,你莫要担心。”

    我怒瞪他一眼,回头向师兄看去。只见他青衫仍干净飘逸,手中宝剑正自然垂下,剑尖正滴着鲜血……

    他一贯沉稳的手此刻却在微微发抖,仿佛连剑也握不住……

    我心一沉,心痛到窒息,扑向院中,却被剑气迫得几乎站不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八个黑衣高手围攻师兄,即便是杀退了这八个,不知院外还有多少在等着。我此刻才知道,这场决斗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败……

    陈平果真有备而来……

    一刀,一刀……眼睁睁地看着刀刀落在师兄清瘦的身子上,鲜血在他干净而飘逸的青衫上晕开,他脚步趔趄,脚下已无了章法,出手越来越缓慢……

    我忍无可忍,不能再如此看着他受痛受苦,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烟儿!”恍惚中只听到师兄一声惊呼,一个湿漉漉而又温热的身子裹住了我……

    睁眼,正对上师兄痛楚无奈的眼睛,他嘴角渗着血,身上伤痕累累……

    眼前,八只刀齐齐朝他身后落下,我欲翻身阻挡,却被师兄死死抱住……

    他反手一挡,半数刀落,却仍有半数落在他身上。他一口鲜血直吐到我的脸上,哑声道:“好好活着等我……”

    一旁已有人上前点了他的x道,将他拉开,我哭喊着再度扑上前,却有人将我拉住,碰不到师兄一下……

    “起程!”陈平走来,微笑着道。他又回头,看我,笑道:“老夫于相府恭候姑娘大驾光临。”

    他转身,黑衣人拖着伤残的同伴,拖着师兄迅速从院门走出……

    我翻将起来,再次扑出去,却见师兄已被拖入一马车,而陈平与众人均已上马绝尘而去……

    黑暗中,我奔跑追赶,跌倒,再爬起……

    一旁蹿出一个壮实的身影,一把拉住我,将我背起,跑回医馆……

    背我的人身体柔软,却又极其壮实,一路奔来却已有些气喘吁吁……

    我在颠簸中,眼神恍惚,仿佛总能看到鲜血淋淋的师兄与他那带着万分痛楚与不舍的眼神……

    泪,早已被夜风吹干,心却更加痛了起来。那人背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