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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月圆第6部分阅读

前程仕途,江舜诚这才有了到皇城赶考的路费银子。

    说话间,去各房传话的管事嬷嬷已经回来,问:“府中主子们是按相爷说例安排饭食,下人们呢?”

    以往主子们的菜式多,吃不完,再赏给下人吃,剩下的菜就够各处下人们吃用了。如今减到六菜一汤,主子们吃都不够,下人们又怎么吃。

    虞氏拿定主意,一切都听丈夫的,道:“下人们往后就做新鲜的吃,中午下人三菜一汤,晚上两菜一汤,中午两荤一素,晚上一荤一素,菜式少了,增加菜量就是。总不至饿了下人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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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027 书房学棋

    管事听虞氏说罢,放下心来。

    用完暮食,江舜诚牵着素妍的小手进入书房。往常书房之地只大爷江书鸿及一干交好的朝臣方可入内,现在江舜诚要在书房里教女儿下棋。

    先是耐心地讲叙下棋的规矩,用江舜诚的话来说,“从棋品可窥人品”,棋风亦如人品,古人将琴棋书画一处谈论,下棋亦是极雅的事。

    不过走了二十余步棋,江舜诚欢喜地发现,女儿很聪慧,只说一遍就能领其间用意。为了让素妍能学到更多,江舜诚更用心、细致地讲解自己走每一步的用意,哪里有可能设局,哪里是探对方棋艺的高低,诸如此类,虽是游戏一般的棋子,却更彰显出一个人的智慧。

    素妍的记忆里还完整地保存着前世点滴,她并非第一次触棋,前世的棋艺虽然很差,但深晓棋规。前世的她,身无长处,学什么都只得三日热情,总是学上一阵子,没了兴趣,便不肯再学。

    虞氏与江舜诚亦曾想将女儿教养成在闺秀、名门才女,终是失败,又逼她不得,素妍稍遇强力逼迫,使上刁蛮胡闹的性子,与父母闹上一场,直至虞氏服软为止。因为如此,长大后的素妍一无所长,反而成了皇城百姓口里的“纨绔女公子”。

    父女二人刚下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下人来禀:“相爷,吏部闻侍郎求见。”

    吏部左侍郎本名闻其贵,属右相党朝臣,是江舜诚最信任的人。与江舜诚是同届得中的进士,为二甲第五名,颇有些才华。当年在皇城大考时,同为考生、同住客栈,交往颇深。

    “有请。”

    闻其贵进了书房,迎面瞧见江舜诚正与一小女娃下着棋,从那小女娃迟迟疑疑的神色里可以瞧出,她还是一个初学者。小女娃的一双眼睛长得酷似江舜诚,一样的慧黠、乌黑发亮,一样的深邃有神。

    江舜诚年过四十育下一女,视若珍宝,看来当真是喜爱得紧,只见江舜诚孜孜不倦,宛如一个最细心的先生与她讲授着棋艺。小女娃更是听得用心,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

    闻其贵道:“江兄,今日有此雅性实为难得。”

    江舜诚回以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素妍未言一声,所有心思都在棋上。

    书房大丫头奉上茶点、瓜果,闻其贵捧了块西瓜,一口咬下,又甜又凉爽,西瓜是放在井里湃过的,有些微凉,在这盛夏吃来,很是爽口。

    闻其贵站在一边看他们父女下棋。没下多久,素妍越发的熟络起来。闻其贵道:“江兄,侄女儿学了多久?”

    自他们相识以来,闻其贵一直敬称江舜诚为“江兄”,就如那时未得功名,江舜诚亦唤闻其贵一声“闻贤弟”,几十年风风雨雨,二人依如从前,即便各自的内心发生了变化,但这份昔日同考、同居的情意始终未改。

    素妍虽是个女娃儿,可学得倒也认真,就连江舜诚也教得欢喜,他把问题又抛了回去,“你猜猜看?”

    这一教女儿下棋,江舜诚发生素妍很聪慧,一点就透。看她小小的人儿,坐在对面,那认真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闻其贵思忖片刻,“瞧她的样子,得有一两月吧。”

    江舜诚淡淡一笑,神秘地道:“妍儿,听到你闻叔叔的话了?她说你学了一两月。”

    这对江舜诚来说是莫大的安慰,他可以评价为“孺子可教。”但对素妍而言,这绝对是打击。虽然她的棋艺学得差,可她当初也学了大半月,嫁与曹玉臻后,为迎合他的兴趣爱好,亦用心了学了一阵子,只求陪他下棋时,不会输得太丢颜面。

    此刻忆来,那时与曹玉臻下棋,竟未胜过一次,屡下屡败,棋臭无比,下了有五六回,曹玉臻便不再愿意陪她奕棋,笑说她的棋艺着实太差。

    他人长得俊美无双,笑起来时,越发的魅惑人心,却从未注意到他那时的眼里有着诸多的不甘,甚至还掩下了对她的厌恶。

    他是那样的才子,而她是一无所长的纨绔女公子。他如一块无瑕璧,她似一块臭石头,怎么看都是她配不得他。

    江舜诚的得意之色流露,落在素妍的眼里,那是自豪。

    闻其贵问:“江兄,小侄女儿不会是今日刚学下棋吧?”见江舜诚未答,可那神色甚是安慰,闻其贵便知自己猜中了,点头称赞道:“虎父无犬女,难怪,难怪……虽是刚学,却能有这等棋艺,令人惊叹啊。”

    如果让闻其贵知晓她学过大半月,且有几年的棋龄,对于她现在的棋艺,只怕要汗颜了。

    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老师,学生张德松求见。”

    这位张德松是前两届金榜高中的状元郎,得中之后,拜入江舜诚的门下,亦是这右相府里的常客。

    每至沐休日,江舜诚很忙,府里的客人很多。今晚又是朋党聚会,用江舜诚后来牵扯官司案子时的话说“j相一党”,百姓简称“j相党”、“j党”。

    江舜诚应答“进来”,一子落定,带着探究地望着素妍。

    张德松今儿着了件银灰色的锦袍,气宇不凡,高鼻梁,不大不小的眼睛,五官端正而清秀,带着一股儒雅之气,一看就是个文人,身材高挑而偏瘦。进得书房,他长长地打了一揖:“老师,学生有礼了。”他微微审视素妍一番,亦从素妍的容貌瞧出了她的身份。

    江舜诚道:“你这小师妹,今儿吵着要学棋艺,倒也上道,不枉我教导一番。德松,你来陪她下棋,再教教她棋艺。”

    张德松见素妍长得眉目清秀,人虽不大,可自有一股别样的气质,如一株淡雅的茉莉静静盛放,又似一棵长于幽谷的春兰,寂寞地散发着清香。不但娴静大方,还很玲珑可爱。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笑颜相对,素妍对着张德松施了个万福礼:“素妍见过张大哥。”

    “坐,坐!”到底是自己老师的女儿,张德松今儿出门,身上就带了点零用银子,摸索一番,将挂在腰上的一枚浅紫暖玉平安佩摘下,“小师妹,当是做大哥的给你的见面礼。”

    正文 028 j党整人

    素妍面带疑色,看着江舜诚,见他并未反对,面色里带着欣慰笑容。懂晓父亲的用意,素妍笑道:“既是张大哥给的,妹妹就不客气了。”伸出纤纤素手,浅紫暖玉触指生温,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件。

    张德松在江舜诚的位置坐下,陪素妍下棋。

    江舜诚捧了茶盏,与闻其贵说话。

    “江兄,豫地大旱、又闹了蝗灾,这两日收到好几份奏报。”

    这件事是今岁以来朝廷最关注的事,亦是天下百姓们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舜诚面露思索,“今晚,其他几位也来?”

    “兵部冯侍郎今不来了。听说西歧人又在攘边,抢了边关小镇我朝百姓的货物、粮食。”

    天黑之后,未到二更,又有两位朝臣过来,就连江书鸿也赶了过来,六个人在书房里,你一言,我一句地畅所欲言。

    前面说的都是朝堂里发生的几件大事:豫地闹灾了、西歧人又不安份了。然后,几个人聚在一块,就开始说看不顺眼的人来。

    一直在与素妍下棋的张德松突地按捺不住,道:“袁御史那老不死的,居然在家写弹劾我的折子,说我逼良为妾。”

    江舜松看了眼棋盘上的棋子,拿了素妍的棋子,帮她落了两子:“妍儿,就得像爹这么下。”漫不经心地道,“都察院那帮家伙,他们专干的就是弹劾人的事儿,你叫他不弹劾,他们且不是没事做。”

    张德松心下不安:“可是……”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不就是又纳了一房小妾。这满朝文武,有几个臣子只此一妻的,就算本相只娶一妻,那也是迫于无奈,江氏家族早有家规在前,一百年前就有这规矩。要不然,本相也纳上十来房小妾……”

    素妍抬头拿眼愤愤地瞪着江舜松,在她娘面前,他乖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敢纳妾,只怕她娘会找他拼命。

    江舜松自知失口,毕竟今儿不同往常,他的小女儿还在书房呢。问:“德松,你和我说句实话,这位小妾,真是强纳的?”

    “老师说笑,学生怎会干出这种事。这第三房小妾,确实她自愿的,学生不想纳,她竟因学生患了心病……”

    素妍听到心里,只两字:胡扯!

    看张德松的年龄不大,居然已经有三房小妾,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气,也是一头狼。

    素妍想到江家满门抄斩的结局,唉,他爹是个好爹,洁身自爱,只她娘一个妻室,可这张德松怎的纳娶如此多的妻妾,就凭他那点微薄的俸禄?要是靠俸禄养活一群女人孩子,她自是不信。

    闻其贵道:“袁御史过往虽多有弹劾,可近来怎的老是盯着我们不放。前儿他就弹劾本官,接下来又要弹劾德松,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舜诚冷哼哼地笑了两声,他早已习惯,自十几年前起,哪个月没有弹劾他的奏折,如果真没有,江舜诚反而会讷闷、不安,习以为常了,拿这弹劾当成赞美,只要皇帝信他,就算都察院那几个老考究的御史尽数弹劾,他也不为所惧。

    江书鸿道:“袁御史近来和胡长龄、崔左相等人走得极近。实在不行,也让罗御史弹劾一下静王党的人。”

    貌似不是干什么坏事,而是礼上往来,这弹劾人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简单。

    素妍好奇每到沐休日的晚上,朝臣、幕僚们拜见江舜诚时,他们都在干什么,敢情就说这些话,先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然后聚到一块商议对策,再想想整人的法子。

    素妍很意外:爹呀,这是玩么?你可不要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给玩丢了。

    张德松灵光一闪:“听说胡长龄近来后宅不安,宠妾灭妻,收了他老婆的寡妇姐姐,后宅里的好戏可是精彩得很呢。”

    江舜诚对于胡长龄算计自己小女儿染病的事一直耿耿于怀,道:“德松,这事儿你去办。”

    若是整胡长龄,素妍还是觉得有兴趣。这让她想到,落井下石、忘恩负义,借着整垮江舜诚,后来荣升为刑部尚书的胡长龄。与其让他羽翼丰满时害人,不如让他的羽翼难以丰润。

    自此后,白天素妍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与三奶奶孟氏学丹青,虞氏亲自担任女先生,教她女红。晚上,就和江舜诚学习棋艺。江舜诚对于素妍的进步很是满意。每到沐休日,就让素妍呆在书房里,他与几个朝臣大谈如何整人的法子。

    沐休日,张德松一到书房,见旁人未到,很是得意地炫耀了一把。对于顺利整到胡长龄颇是解恨:“叫他弹劾我,我也不让他好过。老师,这次学生干得还好吧?”

    占了寡妇姨妹,这当真是丑闻,当今皇帝最厌恶的便是这些。

    江舜诚直气得干瞪眼,反问:“你想将胡长龄赶出皇城,是要他做个外任官吏?”

    张德松道:“只要这讨厌的东西出了皇城,不碍眼就行。”

    “糊涂!”江舜诚骂了一句,“也许他还正巴不得做个外任呢。哼,岂能称了卑鄙小人的心思。”

    “老师的意思是……”

    “让他在皇城得个虚职,最好给他挪挪窝,占个户部名额,办办地方差使,有了功劳是你的,有了差错是胡长龄的。”

    j相,还真是j相啊。

    她老爹连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在江舜诚眼里的弹劾本是小事,可经过江舜诚的参与插手,胡长龄因“宠妾灭妻,占寡妇为妾”,而被罚俸禄,连降两级。

    外任是肥差,三年清知县,十里雪花银。哪怕是让胡长龄到外地任个知县,江舜诚也不乐意,他要把胡长龄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不要他的命,就是让他奔东跑西,吃力不讨好。

    张德松眉毛、眼睛都笑成了一团:“高,实在是高!还是老师厉害。学生感谢老师的提携之恩。”

    胡长龄被罚,闻其贵荣升为户部尚书,张德松也挪到户部任职,这一下,都成了胡长龄的上司,倘若胡长龄去户部,还不得被这两个忠实的右相党朝臣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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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029 暴雨夜

    江舜诚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可他还白白地送了张德松一个天大的面子。张德松感恩戴德,敬他如生身父母。

    素妍努力地回想,想知道前世江家落难时,张德松是何反应。然,前世的她未能进过书房,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是怎样的臣子。

    江舜诚道:“仔细办差,朝廷的差,再小都是大事、国事。”

    “是。”

    素妍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用来下棋,一半用来聆听江舜诚说话。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够聪明,可一旦用心了,好像学好下棋也不是多难的事,至少现在她和江舜诚对奕时,也能多落十几子。

    待众人议完事,素妍也跟着学了一个半时辰的棋。

    出了书房,她挥动着双臂。

    江舜诚与江书鸿父子随后出门,江书鸿令下人好生收拾书房。

    素妍这两次在书房听众人议事,多少也猜到一些。可她还是想问个明白:“爹爹是因胡三姐儿害我染病,又想毁我容貌的缘故才报复胡大人的么?”

    江舜诚若有所思,“爹爹以前不与他计较,是念着与他同朝为官,又同届得中的情分上。没想他几次三番害我女儿,岂能心慈手软。”

    真是因为她,江舜诚再不念过往情分。

    素妍道:“爹爹,当今皇上器重你,将来的新帝还一样的信你么?”

    江舜诚是个聪明人,话点到即止。

    皇帝老了,先皇后所生的嫡皇子、乾明太子英年早逝,先太子离世十余年,皇帝至今不提再立太子的事。

    这几年,诸位皇子明争暗斗,无论是三皇子、五皇子亦或是十一皇子都有支持的大臣。

    江舜诚只忠于皇上,即不支持也不开罪任何一位皇子。

    江书鸿没想自己这个只有九岁的小妹,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江舜诚站在原地,静静地沉思着,视线停落在夜色中的素妍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江舜诚长叹一声,问江书鸿道:“你有何看法?”

    江书鸿道:“妹妹到底是个小孩子,她的话不足为虑。”

    江舜诚摇头,又是一声轻叹,“妍儿的话不无道理,当今皇上确实器重为父,将来呢?”

    江家要保住荣华富贵,绝非易事。

    “以父亲之见,皇上更倚重哪位皇子?”

    “皇上的心思,为父哪能看懂。皇上老了,他的心思也越发的难以琢磨。”

    江舜诚虽不贪朝廷的银子,可他收受贿赂,利用手中权力为己谋财的事儿恐怕皇上是知道的。难道是皇上年龄大了,故而变得心慈手软,只想睁只眼,闭只眼。

    “鸿儿,你是江家的嫡长子,肩挑重任,看事得长远。回去告诉你三个儿子谨慎行事,不可张狂。为父能为你们挣下荣华,在有生之年,定会为你们谋求一份平安。往后如何,端看你们自己的。”

    江家的后退保全之路,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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