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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52部分阅读

    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不像巧合,而是巴蜀人有意为之。现在总算知道答案了,巴蜀人有隗状这个幕后策划者,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则可以给老秦人以助力,确保事情可以成功,二则可以趁此机会让巴蜀人与老秦人建立关系,为后期巴蜀人的崛起做好准备。隗状算无遗策,每一步都做得完美无缺。

    至于隗藏诱惑自己做君侯的事,肯定也是隗状的主意。隗藏或许不知道隗状的心思,真心诚意地为自己打算,毕竟巴蜀人要崛起嘛,有自己这个助力当然好了,但谁知隗状看得远,未雨绸缪,早早就在秦王心里埋下了一根刺。有了这根刺,自己不要说做君侯了,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如今想想自己的爵位为什么升不上去,除了楚系的阻扰外,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自己在咸阳还没有起步,就给人在背后下了黑手,想想真的万分郁闷。

    被迫无奈,宝鼎只好自己要官做了,否则这个小夫门监还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

    宝鼎本以为秦王会生气,这样他就有更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对隗状的猜测是对的。隗状这个人无论对大秦帝国的未来,还是对自己的未来,都太重要了,如果能做到知己知彼,即使不能百战不殆,至少也可以自保,不至于像前几次一样给人玩了还不知道。

    但秦王的表情,秦王的眼神,让宝鼎旋即想到了一件事,夜里在辒车上,秦王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他是有意暴露隗状的真实面目,还是无心失言?如果是有意为之,秦王的心思就不简单了,他显然是旨在挑起自己与隗状的矛盾。他要用自己,但又对自己不放心,隗状也是一样的情况,于是他一句话就挑明了隗状的真实面目,让自己和隗状明争暗斗,他在其中渔翁得利。后世人都知道帝王御下之术有这么一个经典的“鹬蚌相争”的策略,让两个下属互相牵制,互相斗,帝王则渔翁得利。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好事,说明秦王要用自己。

    是不是真的如此?宝鼎紧张地看着秦王,他就等着秦王开口,只要秦王答应了,那足以说明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未来还大有可为啊。

    隗状肯定要做丞相公,这个历史轨迹不会变。隗状有着深厚的楚系背景,当秦王把楚系外戚赶出咸阳,楚系的人不会就此树倒猢狲散,他们还有隗状,楚系这颗大树还在,楚系这个庞大的派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倒了,秦王也没有那个实力在一夜之间摧毁一个大派系,他也不可能那么做。如果楚系真的一夜之间轰然倾覆,王国必定受到重创,毕竟王国的治理需要官吏,一夜之间把楚系官吏全部赶走,其结果可想而知,所以秦王的目的就是巩固和集中王权,自己要有绝对权威,能够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就行了。

    楚系外戚倒了,但楚系不能倒,秦王政不可能自己直接去控制楚系,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这恐怕就是秦王政和隗状走到一起的原因吧。隗状是楚系巴蜀人,由巴蜀人代替楚系外戚成为楚系的中坚力量,但巴蜀人的实力与楚系外戚没有可比性,巴蜀人没有权倾一时的条件,如此一来秦王就可以控制楚系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因为按照历史轨迹来看,自楚系外戚被赶出咸阳后,大秦的丞相只有三个派系的人轮流出任,楚系的隗状和李斯、关东人的冯去疾,还有就是老秦人王绾,而隗状做等一丞相的时间最长,所以历史的真相可能和自己的猜测相差无几。

    如今自己穿越而来,代替死去的兄弟到了咸阳,背负着重振老秦人的使命,假如自己成功了,让老秦人成为咸阳的第一大派系,牢牢压制住楚系和关东系,那么,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去改变历史,改变帝国的命运?

    这一瞬间,宝鼎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老秦人崛起,让老秦人成为咸阳第一大派系,由此改变帝国的命运,否则这趟自己白活了。

    秦王的眉头逐渐舒展,脸上再度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宝鼎心里顿时一松。成了,赌对了。

    “慎始慎终。”秦王说道,“今夜的事,由驷车庶长和内史处置。蓼园的事,尽快处理好,然后去长阳门做你的门监。”

    宝鼎大喜,躬身应诺。

    秦王冲他点点头,然后大步离去。

    隗状和宝鼎、曝布匆忙跟上。

    秦王再没说话,出了秘库就直接上了辒车。

    隗状则在上车之前向宝鼎躬身致礼。宝鼎一边还礼一边冷笑。老子前世做推销,干的就是尔虞我诈的事,但老子有良心,不愿意坑蒙拐骗背后害人,不愿意和同行撕破脸,否则也不止于穿越到了这里,不过我既然重活了一次,有机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那不要说仁义了,连良心老子都不要了,这辈子我就和你斗到底了。我不斗你,秦王就要斗我,所以,大兄,这辈子我们注定是对手,没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

    宝鼎和曝布返回秘库。很快,黑鹰锐士就把公子襄带了进来。

    公子襄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因为失血过多,脸色非常苍白,精神更是极度萎靡。

    “还记得我父亲吗?”宝鼎问道。

    公子襄抬头望着宝鼎,眼神怨毒,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他是个英雄,你不是,你是一头狼,吃人的狼。”

    “但他死了,死得很惨,背着谋反的罪名死去,埋在长城脚下,永远都没有机会归葬祖坟。”宝鼎摇摇头,一脸落寞,“知道他为什么会背上谋反的罪名?”

    公子襄听出了一点东西,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绝望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我们都是弃子。”公子襄冷声说道,“你父亲是弃子,你迟早也有这一天。”

    宝鼎点点头,“我知道。”

    “你到咸阳第一天就夜袭蓼园,这是谁的命令?”公子襄问道,“他的?”

    宝鼎再次点头,“他来了,又走了。”

    公子襄呆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黯然垂首。

    “我父亲流配北疆,我二十五年后才重返咸阳,我家就剩下我一个了。”宝鼎问道,“你的运气不会比我父亲好,二十五年后你家还能剩下几个子孙?又有几个子孙可以重返咸阳?”

    公子襄黯然叹息,“你说吧。”

    “用你一条命换你一家的命。”宝鼎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你死了,我当着你儿子的面烧掉所有的证据。”

    “这是他的命令?”

    “这是我的想法。”

    公子襄盯着宝鼎的眼睛,眼里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你还能活多久?”

    “他既然要借刀杀人,我也没有办法。”宝鼎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我既然回到了咸阳,我就要争取活着,谁敢杀我,我就杀他全家,鸡犬不留。”

    公子襄沉默良久,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把我儿子叫来,我满足他的心愿。”

    宝鼎冲着曝布打了个手势,曝布转身走出了秘库。

    “叔父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宝鼎问道。

    公子襄想了一下,摇摇头,“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的命令,谁敢违抗?”

    公子襄苦笑,“留个孩子吧,留个希望。”

    “谢谢叔父。”宝鼎站起来,微微躬身,“叔父走好。”

    嬴豹再次走进了蓼园。他和公子襄谈了一会儿,然后便带着公子襄的长子走出了府门,向相国熊启等人大概解释了一下。夜里公子宝鼎来了,发生了一点冲突,公子襄受了伤。如今双方在大王的调停下已经和解。经过商谈,公子襄决定归还公子宝鼎的所有财产,并把自己名下一半财产送给公子宝鼎做为赔偿。

    熊启、熊宸和熊炽相顾无语。公子襄完了,但大王顾及宗室颜面,把事情掩盖了,这事就算结束了,只是老太后岂肯罢休?她最为溺爱的儿子就这样给公子宝鼎杀了,双方的仇恨就此结下,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之局,楚系和老秦人之间的战争全面爆发了。

    嬴豹要求内史嬴腾调集人手继续封锁刁斗巷,其余人等立即遣散,该干啥干啥去,不要看热闹了。

    秦王政回宫后,直奔老太后的寝殿,把夜里发生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公子襄罪孽深重,证据确凿,死有余辜,谁也救不了他。此事如果任由公子宝鼎公开,那宗室的脸面丢尽了,而且因为牵连太广,涉案官吏数不胜数,大秦必遭重创。

    老太后没想到灾祸连连,娘家的事还没有结束,儿子又给撂倒了,虽然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这一连串的重击太可怕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秦王如此绝情,为了打击楚系外戚,连下毒手。公子宝鼎算什么?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已,秦王政为了自己的权力,竟然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卷进来,太残忍了。

    她望着秦王政,忽然觉得他太陌生,她已经不认识他了,眼前这个秦王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秦王,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秦王了。

    老太后躺倒在榻上,心痛如绞,泪流满面。她失去了一个儿子,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孙子,另外一个刚刚从北疆归来的孙子也是危如累卵,血腥的杀戮又要开始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谁胜谁负,又要死去多少人。

    老太后觉得很累很累,自从嫁给安国君,她就一直在权力的漩涡中挣扎,几十年过去了,她心力交瘁,已经支撑不住了。

    当天夜里,公子襄和他的家人,还有数千门客短兵、僮仆女婢离开了蓼园。在冲突中死去的人,则由内史府安排辎重车,连夜拉到城外掩埋。

    第二天,公子襄上奏,请辞主爵中尉一职,并于当天带着家人离开咸阳,到栎阳老府去了。

    紫塞坊议论纷纷,虽然宗室权贵们不知道蓼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这场争斗中,公子襄败了,败得非常惨。

    公子宝鼎夺回了老府,马上命令城外庄园里的虎烈卫全部搬进蓼园。这时候一定要小心戒备,公子襄就是前车之鉴,稍一不慎可能就被别人灭了。

    过了两天,栎阳传来消息,公子襄暴毙。

    噩耗传到王宫,老太后痛哭失声,昏厥数次,病情再次复发,卧榻不起。

    公子襄暴毙的消息引起了宗室权贵和公卿士大夫们的诸多猜测,但普遍的看法是,公子襄被公子宝鼎打出咸阳,丢了面子,活活气死了。更有传言说,公子襄被公子宝鼎打伤了,吐血而亡。

    没有人知道秦王去了蓼园,知道的也不会说,至于公子襄贪赃枉法已经暴露的事,知情者更是寥寥,否则一夜之间,咸阳城至少有一半的官吏要逃之夭夭,另外一半则惶惶不可终日。

    大秦以法治国,以严刑峻法著称于世,然而,现实情况是,越是严刑峻法,越是贪污腐败盛行,为什么?秦王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有一点很明显,这与楚系外戚独揽大权有直接关系。一个派系独揽大权,上上下下都是这个派系的人,军政官长和御史都是一家人,那结果可想而知。

    秦王政决心改变这种局面,尤其河北大战失败后,他迫不及待了。老太后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更多考虑的是家人,是亲情。宣太后对她的影响非常大,当年宣太后把一家人团结在一起,创造了一个辉煌的时代。她有意效仿,但结果让她非常伤心,秦王拒绝了她的安排,秦王要独揽大权,现在的秦王就像昭襄王晚年时候一样,受到了关东人的蛊惑,要把家人亲人统统赶走。昭襄王的教训就是前车之鉴,但年轻的秦王似乎忘记了当年的血腥大风暴,他又要重蹈覆辙了。

    咸阳宫里为公子襄的死而伤心,朝堂上的公卿士大夫们也为他的死而欷歔,公子宝鼎呢?公子宝鼎正在与老秦人密议,尽快审定谋反大案,再给楚系沉重一击。

    公子宝鼎的建议被老秦人否决了。

    王陵、麃公等人对公子宝鼎夜袭蓼园,导致公子襄暴毙而亡的事极其恼火。你已经到了咸阳,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要同舟共济,尤其像这种重大的事,当然要商量,要谋定而后动,结果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带人杀进了蓼园,你眼里还有我们吗?你将老秦人的利益置于何地?你想让老秦人给你陪葬吗?

    第一卷 崛起 第120章 强龙过江

    第120章 强龙过江

    老秦人不高兴了,把脸拉了下来。

    宝鼎冤枉啦,他在自己的部属朋友面前可以隐晦暗示地说个一言半语,但在老秦人面前就不能遮遮掩掩了,只能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说了一下。

    老秦人当然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内幕,否则也不会坐在一起商量了,但事实真相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计。接下来,怒不可遏的楚人要反击了,他们绝不会任由老秦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他们的脸,他们肯定要反击,要把老秦人打得狼狈不堪,最后逼得老秦人妥协,逼得秦王政把脑袋一缩,不敢再在中间挑拨是非为止。

    “大王一石二鸟,出手犀利啊。”麃(biao1)公感叹道。

    “何止二鸟,把一树的鸟都打死了。”宝鼎苦笑道,“大王打了楚系外戚,又打了跟在外戚后面为虎作伥的宗室,还把我们也打了,还挑起了我们和楚人的战火。他是大王,躲在暗处放冷箭,其他人即便知道又能怎样?只有抱头鼠窜,避其锋芒了。”

    “避其锋芒?避其锋芒的后果就是一败涂地。”王陵冷笑,手抚雪白长髯,“你这几天都在干甚?躲在家里不出来,这能解决甚问题?马上出来,骄横跋扈也罢,横冲直撞也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咸阳是什么地方?大秦京都,楚人岂敢为所欲为?打,狠狠地打,反正有大王给你撑腰,怕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绾摇头苦叹,“我们和楚人大打出手,最高兴的就是大王和关东人了。楚人本来有意暂退一步,以守代攻,徐图后计,哪料大王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劈头盖脸一阵猛打,逼得他们不得不全面反击,但被动出击显然是下下之策,稍有不慎就会遭遇重创,楚人不会上当中计。以我看……”他的目光转到了宝鼎脸上,“公子是风暴的中心,是风眼,只要把公子解决了,楚人的危机便迎刃而解。”

    “的确,楚人的目标应该是公子,而不是老秦人。”麃公赞同王绾的看法,“老太后既然把大案交给我们,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给双方一个和解的机会,不愿意看到咸阳再起风暴。”

    “我的安全不成问题。”宝鼎笑着摇手道,“我们不要被眼前的狂风暴雨所吓倒,我们要透过迷雾看到事情的本质,看到大王真正的目的。”

    “老太后坐镇咸阳宫,就如一颗参天大树,狂风暴雨虽然咆哮肆虐,不过折断一些枝枝丫丫而已,伤不到楚系的根本,更不可能将楚系连根拔起。”宝鼎说道,“这是事实,我们很清楚,所以我们以退为进,不与楚系硬拼,硬拼的后果就是自取败亡啊。大王也清楚,他没有实力将楚系这颗大树连根拔起,他之所以把我从乌氏逼出来,借助老秦人的力量对付楚系,在咸阳引起一场大风暴,不过是想乘乱取胜而已。”

    “他到底想要什么?一个郎中令和一个卫尉能否让他心满意足?巩固咸阳宫是不是他此次的目标?”宝鼎摇摇头,“不是,肯定不是。一直以来,我们疏忽了一个人,隗状,楚系巴蜀人隗状,蜀系的幕后掌控者。”

    宝鼎随即把自己的推测详细说了一番。

    宝鼎的推测非常有道理。王陵、麃公和王绾三人暗自吃惊,他们虽然知道蜀系有意脱离楚系而独立,但没有想到,蜀系的步伐如此快,如此坚决。

    “在晋阳的时候,隗藏曾暗示,假若三家联手重创了楚人,他们希望蜀系能够进入中枢。”宝鼎说道,“所以后来当隗藏抛出君侯之位诱惑我的时候,我中计了,马上建议利用这次风暴的机会,让隗状上位,做丞相公。大王当初设计的时候,或许有这样的意思;隗状投奔大王,或许就是冲着丞相公这个位置,但他们都藏在心里,谁也不会说。我稀里糊涂地把此事挑明了,大王也罢,巴蜀人也罢,都没有退路,事实上这就等同于巴蜀人借我的手讹诈大王。”

    “大王是因此恼羞成怒还是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