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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69部分阅读


    “嗤……”匈奴且渠嗤之以鼻,“假若你们连这座小小的车阵都拿不下来,你们还能守得住贺兰山?”

    林胡小王不高兴了,“我们竭尽全力了,如果且渠认为自己实力强悍,那就请且渠去打,所有战利品都归且渠。”

    匈奴人给逼得下不了台,且渠面红耳赤,冷声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却月阵里的伤亡将士在天黑之前由巨筏送回对岸。

    今日一仗伤亡近五百,这和宝鼎制定的防守策略有直接关系。宝鼎要示敌以弱,要拖住匈奴人,要持续杀伤匈奴人,这必定会增加自己的伤亡人数。还好没有人质疑宝鼎的策略,毕竟这一仗的最终目的是要确保使团能够成功抵达月氏王庭,假如就这样半途而废地返回咸阳,宝鼎的很多谋划都将失败,大家的未来都不好,所以除了韩非、琴唐等人对宝鼎言而无信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愤怒外,其他人都很平静,给宝鼎以绝对支持。

    入夜之后,宝鼎、司马断、白公差等人围着火堆边吃边聊。

    “公子,明天匈奴人如果还是没有攻克却月阵,他们就不会再攻了。”边军的军侯抱着羊腿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宝鼎对这位边军军侯的表现非常满意,今天正是得益于这位军侯的从容指挥,将士们才一次次击退了北虏的凶猛攻击。

    这位军侯叫毛子睿,三十出头,行伍出身,老秦庶民,凭借军功一步步升迁到陇西军的军侯,七等公大夫爵,但他若想继续升官加爵就很难了,一来他在陇西镇戍,这地方除了打打小股马匪,没有什么仗打,很难捞到军功,二来他没有什么高深的背景,最终也就做到八等公乘爵,官至都尉为止了。

    毛子睿是个刚直的武人,做不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事,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在边疆打打猎,看看落日,混吃等死了,谁知机遇悄然而来,有一支使团要去大月氏,他奉命将其护送去大河。这对毛子睿来说是一件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陇西李家来人了。

    陇西李家在陇西军里人脉极广,家族子弟亲戚朋友普遍在陇西军里混饭吃。毛子睿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和陇西李家的照拂有直接关系。他长得高大英武,为人仗义,性格谦和刚毅,从军不久因为武力出众,被选拔到李老将军的卫士军里。李老将军的一位属吏看上了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毛子睿。凭借这层关系,毛子睿才做到了七等公大夫爵,否则凭他的出身混到四等不更爵就到头了。

    军功爵禄制本身没有问题,但人分三六九等,尤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如果大字不识一个的庶民都能凭借砍人头砍到将军的位置上,那权贵官僚怎么办?还让不让他们活了?所以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面子和里子总是不一样。

    人这辈子需要机遇,但能否把握机遇就要看个人能力了。陇西李家亲自跑到边关部署此事,十分重视,由此毛子睿才知道是武烈侯公子宝鼎亲自出使。这显然是个机遇,假如他有契机攀附上这棵大树,这辈子就发达了,但他不是巴结权贵的人,只能把这个心思暗暗藏在心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做做美梦。这时候,命运悄悄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公子宝鼎的身边,与公子宝鼎并肩作战,甚至指挥公子宝鼎作战。

    于是,毛子睿走进了公子宝鼎的视线,引起了公子宝鼎的注意。

    “有何依据?”宝鼎笑着问道。

    “因为匈奴人担心我们的援军从长城赶来。”毛子睿说道,“对匈奴人来说,这一仗不能打长,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打长了,我们的长城援军赶到了,匈奴人就不得不调集主力南下阻截,这样一来,河西局势迅速失控,匈奴人进退失据,这显然是匈奴人不愿看到的事。”

    这一点宝鼎倒是没有想到,他连连点头,与司马断、白公差、曝布等人交换了一下看法。

    “公子,明天把骑军调过来。”司马断说道,“如果公大夫判断正确的话,明天晚上我们就袭击匈奴人,否则有可能错过致命一击的机会。”

    “匈奴人看到我们的骑军过河了,肯定会小心防范。”毛子睿急忙摇手,“公子若想给匈奴人致命一击,必须从其它地方渡河。”

    “从其它地方渡河?”宝鼎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匈奴人虽然决心吃掉我们,但吃不掉怎么办?无奈之下他们也只有留下一支军队看着我们,阻止我们北上。”毛子睿说道,“这个时候,公子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留守的匈奴人,那就无须着急了;还有一个就是打撤退的匈奴人,那明天就必须择地渡河,预先找个地方埋伏起来。”

    “擒贼先擒王,一击致命。”宝鼎断然说道,“这一仗交给你了。”

    第一卷 崛起 第157章 第一次指挥战斗

    第157章 第一次指挥战斗

    第二天天亮之后,巨筏载着韩非、琴唐,两百琴氏劲督卫和大量武器赶到了大河北岸的却月大阵。

    韩非和琴唐憋着一肚子火,但看到血迹斑斑多处受创的公子宝鼎,两人又是心疼又是担忧,怒气发不出来了,怨言也只好埋在心底。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两人无奈放弃了劝谏宝鼎返回南岸的想法。此刻士气至关重要,公子宝鼎就是将士们顽强坚守的信念所在,宝鼎一走,士气必泄,面对匈奴人更为疯狂的攻击,却月阵十有八九要失守。

    “你答应我,如果守不住,就算游也要给我游回去。”韩非心里难受,声音略显嘶哑,但神态很坚决,“否则,我和大匠就留在这里,与你同生共死。”

    “师傅这话说错了。”宝鼎笑道,“从走出咸阳那一刻开始,我和师傅、大匠就是生死与共了。”说着他亲热地挽住韩非的胳膊,安慰道,“师傅请宽心,我这里有黑鹰锐士,有墨者剑士,还有剑道大师南山子,我就算想死也死不掉啊。再说了,我死了,师傅和大匠怎么办?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们?”

    韩非苦笑。琴唐却是哈哈大笑,手指南岸说道,“公子,这话你还是留着说给公主听吧,我们两个老头子听着瘆得慌。”

    韩非突起戏谑之心,马上配合琴唐做了个打冷战的姿势。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心里的那点不满和怨恨随之烟消云散。公子宝鼎出自蛮荒,他的血统高贵,但他的心,还有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烙刻着贫贱者的影子,韩非虽然难以接受,一度打算以贵族的要求来改造宝鼎,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公子宝鼎就是公子宝鼎,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野蛮公子,一个起自贫贱的权贵,与其费尽心血去改造他,还不如尝试着去接受他,或许这样反而有助于宝鼎的成长。

    在却月阵里转了一圈,闻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望着远处匈奴人的营帐,两人心情沉重,对守住这样一座小小的车阵没有半分信心。

    “公子有信心守住却月阵?”韩非问道。

    “当然。”宝鼎非常自信。

    “如果匈奴人持续增兵怎么办?”琴唐问道。

    “匈奴人增兵的可能性很小,相反,他们弃之而走的可能性很大。”

    宝鼎把昨夜毛子睿的分析大概说了一下,“匈奴人的主要目标是河西月氏,而我们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匈奴人的部署,在没搞清我们出使的目的之前,匈奴人只能以最坏的打算来制定对策,这种情况下,匈奴人必然患得患失,顾此失彼,最终进退失据,丢掉主动权,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不要轻敌,更不要自以为是。”韩非郑重警告道,“战场上的胜负直接影响到形势的发展,假如匈奴人下定决心拿下河西月氏,他们肯定会以重兵打击我们。一旦却月阵失守,我们被匈奴人打回大河南岸,那非但出使失败,更无法帮助月氏国度过眼前的危机。”

    “公子坚守却月阵是一种被动之举,此仗的主动权现在在匈奴人手里,这对我们来说非常危险。”琴唐捋须说道,“公子若要化被动为举动,必须主动出击,把这一仗的主动权先行抢到手。”

    宝鼎诧异地望着琴唐,对他这番话颇为惊讶。一个专事大兵研究的大匠也懂得用兵之道?莫非和我一样,也是纸上谈兵之辈?

    “大匠有何败敌之策?”宝鼎急忙问道。

    “公子曾说过,先利用却月阵消耗和疲惫匈奴人,然后再利用骑军的优势给匈奴人致命一击,但此计的前提是匈奴人兵力有限,假如匈奴人持续增兵,那却月阵必然失守。”琴唐指着前方匈奴人的营帐说道,“公子是不是考虑一下提前让骑军发动袭击?”

    宝鼎摇摇头,“此处距离白山和铗口一线有五百多里,如果我们未能在大河一线给匈奴人以重击,这五百多里我们就很难走过去,所以,却月阵其实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持续消耗匈奴人实力的陷阱。在我们没有完成这个目标之前,用骑军偷袭,等于把自己的实力暴露了,这显然对我们不利。”

    “但公子刚才说,匈奴人担心我们的长城援兵,一旦攻击受阻,他们将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所以很可能马上撤退。”韩非不解地问道,“假若匈奴人突然走了,公子的目标就无法实现,我们北上岂不寸步难行?难道公子打算一直杀进月氏王庭?”

    “在长城方向的援兵没有抵达之前,匈奴人在撤与不撤之间会摇摆不定。”宝鼎笑道,“公大夫说,匈奴人南下的本意是速战速决,一口吃掉我们,给我们狠狠一击,如今匈奴人一口吃不下,左右为难了,但师傅请想一想,匈奴人会惧怕我大秦军队吗?长城方向会有多少援军赶来?援军会渡河北上主动攻击匈奴人吗?显然不会,公大夫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匈奴人的骄横,他认为只有我援军一到,匈奴人就会调集主力南下与我援军对峙,这样就会破坏匈奴人的部署,所以他判断匈奴人要及时撤走,但我认为不会,匈奴人除非看到我长城援军,否则绝不会丢下嘴边的猎物悻悻而走。”

    韩非和琴唐连连点头。宝鼎心思慎密,他更高看匈奴人一筹,否则他也不至于说服秦王出使月氏,实施联月氏遏制匈奴之策。既然公子宝鼎把匈奴人当作中土最强大的对手来看待,那自然比一般人想得更多。

    “公子有何对策?”琴唐问道。

    “我同意毛子睿的袭敌之计,但前提是长城援军必须提前赶到战场,这样才能迫使匈奴人不得不放弃到嘴的猎物。”

    韩非和琴唐相视而笑。

    “公子要设疑兵之计?”韩非问道。

    “疑兵之计就拜托师傅和大匠了。”宝鼎拱手为礼,“明天上午,长城援军必须抵达大河南岸。”

    “些须小事,何足道哉?”琴唐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但我们只有一条巨筏,匈奴人盯得非常紧,没办法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把骑军送到对岸。”

    “今天晚上,师傅和大匠必须把骑军送到对岸。”宝鼎的口气不容置疑。

    “晚上?”韩非大吃一惊,连声否决,“不行,这绝对不行,晚上渡河,安全如何保障?”

    “大河波涛汹涌,风大浪急,夜间行舟太危险,此策绝不可施。”琴唐也断然拒绝。

    宝鼎笑着摇摇头,双手一摊,“那好,我们准备回咸阳吧。”

    “公子,这绝对不行。”韩非恳求道,“公子,请考虑一下将士们的性命。”

    “我正是考虑到他们的性命,才要求夜间渡河。”宝鼎笑道,“要不这样,我晚上返回南岸,我亲自带他们渡河。如果出现了意外,我这个公子给他们陪葬。”

    韩非和琴唐苦笑无语。罢,你要疯狂,我们就陪你疯狂,反正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巨筏起动,返回南岸。司马断、白公差和毛子睿三人站在筏上,向宝鼎和将士们躬身致礼。

    公子宝鼎没有走,相反,他命令黑鹰锐士在阵中竖起了他的大旗,一面赤色黑鹰大旗。人在旗在,人亡旗亡。

    将士们望着那面猎猎狂舞的黑鹰大旗,望着那只代表着大秦王族的翱翔黑鹰,心潮澎湃。此刻,大秦王族和他们血脉相依,和他们生死与共,那种生死相依的感觉让他们血脉贲张,他们愿意为大秦而死,愿意为大秦粉身碎骨。

    宝鼎站在水边,面带笑容,用力摇动着手臂,但心里却感窒息。从这一刻开始,巨筏不再往返于大河两岸,却月阵和阵中的将士就此与后方断绝,生死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巨筏逐渐远去。

    远处号角吹响,战鼓擂动,匈奴人出动了,血战即将开始。

    将士们各归本阵,齐齐转头望向阵中,望向指挥高台。

    宝鼎龙行虎步,稳稳地站在高台上,面对阵中将士,面对空中飞舞的大旗,蓦然热血奔涌,高举双臂,纵声狂呼,“今日死战,死战!”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曝布高高举起铁盾,吼声如雷。

    虎翼卫高举武器,放声狂吼,“昂昂虎烈,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将士们振臂高呼,声嘶力竭。

    匈奴人逼近,一队队悍卒在震耳欲聋的杀声里向却月阵狂奔而来。

    “擂鼓……”宝鼎凌空挥拳,厉声断喝,“杀,杀!”

    巨筏靠上南岸的时候,北岸已经杀声震天,匈奴人前赴后继,以死相搏,其战斗力之强悍,士气之旺盛,即使在南岸也感同身受。

    韩非、琴唐匆匆召集工匠,给他们下达了两个任务,一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方法,在两个时辰内赶制一个“巨筏”,把它放进大河里,让它浮起来,让它在大河上移动,以此来欺骗对岸的匈奴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马上把巨筏的羊皮胎拆下一部分,让巨筏与河面平齐,然后组织人力畜力将巨筏拖向上游。

    南岸的八百虎翼卫和四百乌氏短兵被集结起来,一部分随毛子睿先行赶赴上游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一部分随司马断沿着河堤上行,为拖拽巨筏开辟道路,剩下一部分则在白公差的指挥下,准备拖拽巨筏赶往新的渡河地点。

    夜间渡河,这对生活在大河南北两岸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宝鼎认为,只要有巨筏就一定可以在夜间渡河。巨筏牢固安全,以现在大河的风浪来说,根本没有将其倾覆的可能,所以只要在巨筏上点亮灯笼,在大河两岸点燃篝火,夜间渡河不成问题。

    大家都没有做过这种疯狂的事,尤其此事关系到了几百几千人的生死,所以韩非很忐忑,琴唐也是惶恐不安,好在司马断、白公差等人对宝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而毛子睿更是豁出去了。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宝鼎又把这一仗的指挥权交给了他,对他算是无条件的信任,寄予了厚望,这时候他只能以死相报了。

    现在公子宝鼎和却月阵内近三千名将士正在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阵破则人亡,能否扭转乾坤,就看今夜渡河能否成功了。只要夜间渡河成功,一千二百名骑军将士安全抵达对岸,形势就算扭转,即使偷袭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也足以给匈奴人沉重一击。

    匈奴人的攻击异常猛烈。

    假如匈奴人同样没有攻克这个小小的车阵,丢脸的不仅是休旬王,还有单于庭和所有的匈奴人,他们的威信会因此降低,林胡等诸种部落会因此嘲笑他们,所以激战开始后,休旬王、当户和且渠全部赶到第一线指挥。

    公子宝鼎的目标已经做了调整,他只要坚守一天,只要坚守到今天晚上,形势就变了,这一仗谁胜谁败就难说了。当然,他若想取胜,前提是毛子睿带着骑军能在夜间顺利渡河,否则,最后失败的可能就是他。

    匈奴人拼命进攻,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反复攻击,不给秦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大秦将士经过昨天的血战,积累了不少宝贵经验,对坚守却月阵有了更多的手段,这导致匈奴人在最初一次的攻击中遭到了迎头痛击。他们和昨天的林胡诸种部落一样,因为轻敌和大意,白白损失了兵力。

    今天却月阵中多了琴氏劲督卫,而劲督卫擅长用弩,他们使用的也是最近赶制出来的三连发劲弩,最强劲的弩配上他们娴熟的弩阵和箭无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