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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203部分阅读

也就是把北疆防线拓展到贺兰山和阴山一线,大秦还是没有实力远征大漠,更无法彻底铲除匈奴人这个祸患。”

    王贲和公子将闾都目露怀疑之色。

    “将来,我们翻过阴山,你们就知道大漠有多大了。”宝鼎叹道,“大秦有多少战马?有多少善骑的将士?有多少钱粮供应军队一次次地长途远征?”

    “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匈奴人不会和我们决战。这一点你们可以问问安平侯司马尚,可以问问代北将士。当年赵国征服了楼烦、林胡诸族,占据云中,但随即受到了来自大漠诸族的攻击,不得以在阴山南北修建长城。正是这条长城防线,活活拖垮了赵国财政。匈奴人不断入侵,赵国因为财力不足,只能死守长城。李牧是中土一代名将,他为了击败匈奴人,在长城里躲了十几年,示敌以弱,终于让他抓到一个机会围杀了入侵的匈奴人,并追敌千里,但这依旧未能阻止匈奴人入侵的步伐,最终还是在赵国将亡之刻,让匈奴人越过了阴山,杀进了代北。”

    “南北战争是持久的战争。我可以肯定地说,在我们这一代,不可能看到战争的结果。或许一百年之后,大秦人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这一观点我说过很多次了。既然南北战争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那么以目前的国内局势来说,以当前中央财政的状况来说,当然要延长北伐的准备时间。”

    “是不是需要二十年的准备时间?”公子将闾没好气地问道。

    宝鼎犹豫了片刻,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国内局势不稳,中央财政没有足够的积累,大秦就没有能力北伐,即便北伐,也是劳民伤财,害民害国。我希望在我死去之前,能够完成北伐。二十年时间并不长,虽然我未必还能活二十年。”

    王贲眉头紧锁。他从宝鼎这番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明确的讯息,宝鼎在布局,以修改国防策略来实现财政政策的调整。年初宝鼎以北军统率部的名义向咸阳献三策,实际上就是他布局的开始。

    现在宝鼎放弃了北伐,停止了直道修筑,放缓了发展北疆的步伐,而换回来的则是咸阳全面实施“与民休养、轻赋薄徭”之策。这一政策的实施,直接受益者名义上是中土之民,实际上受益最大的是贵族阶层和地方势力。

    二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始皇帝和宝鼎还在,但或许两者都不在了,而经过二十年发展的地方势力必定强大到足以抗衡咸阳的地步,那时假如始皇帝不在了,“分封”最大的障碍不在了,恐怕不待地方势力向咸阳发难,咸阳自己就要全面打开分封之门了。

    宝鼎布局的目标是什么?是“分封”还是“集权”?这大概也是目前整个大秦贵族集团最为疑惑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宝鼎这个大秦第一权贵在未来是要做一方诸侯,还是把帝国推向“集权”的道路。

    始皇帝和中央自然对未来局势的发展一清二楚,他们既然在解决中央财政危机和任由地方势力发展之间做出了艰难选择,那么未雨绸缪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宝鼎迫不得已,只能在军队控制权上继续让步。

    可惜的是,宝鼎低估了“分封”贵族集团对始皇帝和咸阳宫的怨恨,对权力和财富的攫取欲望,即便他们通过财政政策的调整缓和了与始皇帝和咸阳宫的矛盾,但依旧无法缓减他们心中那股强烈的、熊熊燃烧的、迫不及待的欲望。

    他们需要更多,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而始皇帝始终是寸步不让,就算在某个方面让步了,但必定在另一个方面补回来,这导致一个矛盾缓和了,但另一个矛盾又激烈了。

    二十年时间,太漫长了。王贲暗自想道,不论宝鼎这番布局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但他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缓和始皇帝与功臣们之间的矛盾,缓和中央和地方的矛盾,未免一厢情愿了。

    “北伐不论何时进行,但在北伐开始之前,匈奴人会持续攻击我长城防线。”

    王贲表述了自己的观点,“三十万北军,这是北疆镇戍的底线。在这一点上,不仅我坚持,相信北军各级统率都坚持,否则我们无法完成北疆镇戍的重任。”

    公子将闾做了补充,“北军十个军,每军三万,如今一个军减去一万兵力,但每军的镇戍重任并未相对减少。咸阳下令调十万大军回镇京师,可曾考虑到了北疆镇戍的重压?咸阳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北疆,而叔父却一味妥协,这让北军将士非常失望。”

    宝鼎怒气上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头痛欲裂,跟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刺骨,似乎连手脚都冻得麻木了,无法动弹,忍不住低声呻吟。

    公子将闾吃惊地抓住宝鼎的手臂,“叔父,你怎么了?”

    王贲仔细看了一下宝鼎脸上的表情,估计宝鼎身体出了问题,想到他这几年殚精竭虑地应对和处置一系列危机,实在是耗尽了心力,如果不是年轻,恐怕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王贲叹了口气,冲着公子将闾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摇动宝鼎的身体,然后站起来走到宝鼎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你暂且躺下,我派人去请医匠。”

    宝鼎痛苦地闭着眼睛,轻轻摇头,“没事,偶感风寒而已。”

    接着他以非常决绝的口气说道,“咸阳的命令必须遵从,北军必须调遣十万将士回镇京师。”

    王贲没有说话,重新坐到宝鼎的对面,踌躇良久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可以奏请咸阳,呈述困难,请咸阳废弃这一命令。”

    宝鼎睁开眼睛,面如寒霜,冷声说道,“要维持咸阳的权威,这是皇帝的底线,不要去触及它。先让十万大军回镇京师,至于镇戍兵力不足问题,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解决。”

    “如何解决?”王贲逼问道,“征发兵役?但你应该清楚频繁征发兵役的后果。”

    “你更应该清楚激怒咸阳的后果。”宝鼎目露寒光,声音更为缓慢,强行压制的怒气随着吐出来的每一个字迅速弥漫了大帐,“我不想看到有人为此付出生命。”

    王贲也是怒气上撞,“咸阳杀的人还少吗?有多少老秦人死在咸阳的屠戮之下?”

    公子将闾看到宝鼎和王贲正面碰撞,又惊又怕,情急之下,脱口说道,“咸阳只说要十万军队,并没有说削减北军兵力。我们送走十万军队,为何不能再征十万将士?”

    “边郡只有北虏,北虏不能做为北军主力。”王贲怒声说道,“这关系到北疆安危。”

    “你始终不相信北虏,那么北疆也就永无安宁之日。”宝鼎反驳道,“北虏不用,还有谁能用?难道从关东征召吗?”

    “为何不能从关东征召?”王贲冷笑道,“难道还要我老秦人流血流汗保护他们?”

    第一卷 崛起 第443章 养寇方能自重

    第443章 养寇方能自重

    王贲的态度非常坚决,北军兵力不能削减,北军不能从边郡征召青壮补充兵力。

    这很好理解。宝鼎的势力范围在代北和东北疆,虽然他利用建设北军之便利,把自己的诸多亲信部下安插到西北疆统军,但西北疆始终是老秦人的势力范围,无论是关东蒙氏还是陇西李氏,都无法撼动老秦人在西北疆的绝对地位。

    西北疆的军队,不管是屯驻离石要塞的原北疆军,还是镇戍陇西和北地两郡的西北边军,包括后期由王翦、麃公、蒙武等人从两淮和江东带过来的军队,其基本构成都是老秦人。这些老秦将士在建设新北军的时候,被整编为四个军十二万人。

    代北和东北疆的镇戍军则整编为六个军十八万人。这十八万人就是武烈王公子宝鼎可以实际控制的军队,这其中包括当年王翦统率的北部军一部、杨端和统率的南部军一部、蒙武统率的中原镇戍军一部、桓齮统率的由关中老秦人组建的蓝田大营军队的一部分,羌廆统率的北疆军一部,还有就是李牧和司马尚统率的代北军残部,以及在吞灭燕国后收降整编的由燕人和东夷诸族组成的军队,其构成非常复杂,但非常明显的一个特点是,这十八万军队里老秦将士并不占据绝对多数,老秦人并没有获得超然地位。

    不难看出,假如按照咸阳的命令,凡抽调回京的十万将士均来自老秦本土,那么西北疆的四个军损失最大,除了义渠、空同、西羌等北虏诸族将士外,其他将士几乎都要回镇京师,这样一来,宝鼎就能把自己所控制的军队大量调往西北疆,就此牢牢控制了整个北军。

    退一步说,就算宝鼎向王贲妥协了,征募边郡青壮补充军队,但边郡青壮主要来自何处?还是代北。西北疆的三个郡陇西、北地和上郡的人口很少,几乎是全民皆兵,没有青壮可以征募了,但代北三个郡通过人口迁徙,人口总量已经远远超过西北疆,如果再加上东北疆四个郡的人口,那么宝鼎完全有能力通过征募新兵和军队整编等办法,把西北疆的军队控制到他的手上。

    试想王贲、李信和蒙恬等西北疆统率怎么可能接受这一命令?这是宝鼎借助始皇帝和咸阳的力量剥夺他们的军队控制权,以此来削弱和打击老秦人、楚系和关东系的实力,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宝鼎难度不知道这一计策所带来的激烈冲突?

    他当然知道,但他若想确保始皇帝和中央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始终坚持实施休养生息之策,就必须中止北伐和延缓北疆发展速度,就必须绝对控制北军,必须保证北军统率对自己言听计从,所以,他就必须削弱和打击老秦人等政治势力对北军的控制力。

    始皇帝和咸阳宫当然也知道,如果不是中央没有实际控制北军,始皇帝和咸阳宫又何必妥协,做出“建设中央稳固京畿”的决策?

    建设中央的重中之重是建设中央卫戍军,但大秦经过这些年的统一大战,本土军队损失较大,随着统一大业的完成,疆域扩大,镇戍任务也空前增长,本土军队更是严重不足,这才有了“守外虚内”的国防策略,试图把有限的兵力集中在北疆,以构建庞大而强悍的北疆武力来实现对外防御、对内威慑的双重目的。

    然而,国内镇戍力量不足,不仅仅导致国内叛乱不止,也给地方势力赢得了发展壮大的机会,中央权威因此受到打击,咸阳更是受到威胁,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始皇帝不得不“建设中央”,大力发展中央卫戍军,但大秦本土的青壮都已经进入军队镇戍四方,关中实际上无法给中央提供兵源,扩建中央卫戍军不过是纸上谈兵。

    这种情况下,宝鼎建议从北军抽调十万大军回镇京师,当然让始皇帝和中央喜出望外,所以他们即便知道这一计策会导致北军内部发生激烈冲突,他们也会视而不见,相反,他们倒是希望看到宝鼎和王贲等人“大打出手”,这不但有利于遏制宝鼎的实力,打击老秦等政治势力,也有利于中央对北军的控制。

    蒙武、张唐和羌廆三位军事官长当然也清楚实施这一计策的后果,但他们位居中枢,无法阻御始皇帝和宝鼎的联手之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对策,不管是从本集团的利益出发,还是从北疆防御来说,他们都需要阻止这一计策的实施,不过“阻止”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进行正面对决,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达到目的。

    宝鼎和王贲不欢而散。

    公子将闾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司马尚等代北统率向他施加压力,希望他从代北利益出发,阻止咸阳削减军队,阻止咸阳征募代北青壮补充军队。从代北的立场出发,不管是代北军队还是代北的青壮男丁,都意味着代北实力,代北人不愿意看到代北整体实力受损。王贲等老秦统率也向他施加压力,希望他即便阻止不了军队的削减,但最起码要阻止咸阳征发代北兵役,只要代北边郡的军政官长坚决反对征发代北兵役,那么军队的削减也就无从实施。

    公子将闾派人请来医匠给宝鼎诊治。或许是疲劳过度、心力交瘁的原因,病来如山倒,宝鼎很快便在“冷热”夹击下躺倒了。

    公子将闾始终待在宝鼎的身边,寸步不离。期间王贲和统率部的几位高级官员先后前来探望,看到宝鼎昏睡不醒,众人感叹之余,不免想到近期咸阳政局和国策的变化,可以想像一下宝鼎在其中所耗费的巨大精力。

    宝鼎和北疆武力是咸阳政治格局中的“第三足”,宝鼎必须和北军将士始终保持利益上的一致,这股政治力量才能发挥作用。如今北疆武力更强了,宝鼎的权势看上去更大了,但实际上内部所蕴藏的矛盾也因此放大,并形成了冲突。

    宝鼎以十万北军回镇京师赢得了咸阳在国策上的改变,始皇帝和中央从此策中受益,以贵族集团为后盾的地方势力也因此受益,但宝鼎和北疆武力却没有受益,相反,利益遭到了惊人损失,不但军队削减了,就连从中央获得的财政支持都大幅削减了。

    宝鼎和北军将士在利益上的诉求发生了直接冲突,这必然影响到了宝鼎对北疆武力的控制,影响到了这股政治力量在咸阳政治格局中所发挥的作用。

    难道宝鼎不知道实施此策的后果?现在咸阳的国策已经改了,“与民休养、轻赋薄徭”之策已经在中土急速推行,今年“上计”的结果就是中央财政急剧减少,已经影响到了中央诸多国事决策的进行。雪上加霜的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北疆战事再起,咸阳下令抽调十万北军将士回镇京师的命令被“间接违抗”,而中央财政对北疆投入的减少让北疆战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假如北军内部矛盾爆发,某些愤怒得失去理智的北军将领消极怠战,甚至故意把匈奴人放进长城,让北疆局势陷入空前危机,那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宝鼎可能“倒塌”,北军可能分裂,而宝鼎和北疆武力所构建的政治力量可能瞬间消亡,咸阳政局再度发生剧变,由此必然影响到一系列国策的变革和中土的统一大局。

    王贲等老秦统率正是以此来胁迫宝鼎。

    统一大局不能毁坏,国策不可更改,咸阳的命令也难以废弃,既然如此,那么就用其他的办法来弥补因此而造成的北疆利益的损失。

    从他们的立场来说,同样不愿看到宝鼎的“倒塌”,宝鼎的“倒塌”意味着咸阳政治格局的改变,而这种改变的后果是贵族集团尤其是“分封”贵族集团所无法承受的,特别是当前局势下,地方势力没有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他们还需要宝鼎和北疆武力来牵制或者抗衡始皇帝和咸阳宫。

    宝鼎和北疆武力一旦全力支持“分封”贵族集团,那么“分封”就是大势所趋,无可阻御,但宝鼎坚持的是“集权”,所谓有条件的“分封”不过是实现最终“集权”的过渡,当然,这也可能是宝鼎的“迂回”策略,不过“分封”贵族集团已经没有足够耐心等待宝鼎真实意图的暴露,他们急不可耐了,为此,他们唯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北疆武力,控制这“第三足”政治力量。

    宝鼎是这“第三足”政治力量的领袖人物,这杆大旗不能倒,既然不能倒,又无法迫使宝鼎改变其政治理念,那就只好控制北疆武力,架空宝鼎,继而实现“分封”贵族集团和北疆武力的结盟合作,如此则“分封”可成。

    王贲是大秦本土豪门贵族的代表人物,是老秦功臣们的“统率”人物,是“分封”贵族集团的“领袖”人物,而公子将闾也是一样,他在“分封”贵族集团中属于宗室一系,是当前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分封诸侯”最近的一个贵族集团,他对“分封”尤其的渴望和急迫。李信也是如此,相比较而言,老秦少壮派功臣虽然肯定不能从分封中获得诸侯王的地位,但一旦在“分封”中建功,那么做个侯、伯级别的诸侯国君还是绰绰有余。

    军队里的“分封”贵族们的联合是一种必然,就如中央和地方上的“分封”贵族们联合对抗始皇帝和“集权”贵族们一样,大家的利益一致,目标一致,所做的谋划和实施的计策当然也大同小异。

    王贲站在黑夜里,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心情也是异常沉重。

    为了摧毁冯氏,重创关东系,削弱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