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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渐青第49部分阅读

    稍感不适,梁玉起身要去把敞开的轩窗关上,隔着窗前的小几,让她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这个动作使得她的腰身被拉得更为细长,纤若盈握,充满了柔韧的美感。

    “关一边就好了,常给自己留下一扇窗,心里会觉得透亮一点!”

    梁玉听了‘噗哧’一笑!但还是依了他,留着另一扇窗儿。她款款走到墙边,将皓腕浸在雕花木架子上的水盆中,细细地濯洗着,然后从架子边扯过毛巾轻轻擦干水渍,一连串的动作自然柔和,如同窗外吹进来的一缕风,水乡女子那种温婉的风情在这些细碎的动作中,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毫无做作。

    梁玉见他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静静地看着,用刚洗净的玉指掠了掠额前的发丝,仿佛要把脸上悄悄浮起的红晕掠去。

    “子澄今儿说话总是别含深意,你再这么着,我可受不了。”

    许清拿起桌上的茶杯,杯中茶水已澄碧湛然,入口微涩,回香透腑,他等她坐回桌边才轻声说道:“李清阳他们有信来,在朝廷再调集上千工匠到后,海船研制进展甚快,第一批海船的龙骨已然铺下,大概再过几月便可初见雏形了。”

    梁玉嗔了他一眼:“好了!子澄,我都说我没事了,你就别再拐弯抹角说这些了。”

    “好吧,那就不说了,总之你要好好的,没事常到家里来坐坐,对了,你家供给宫里的绸缎生意如今怎样?”

    “经上次的风波,如今对宫里的供应少了一些份额,不过我爹也有意从皇商里抽身,一但海船出来之后,就把精力转到海外去。”

    “这个想法很好,我估计你们在皇商这一块本就赚不到什么钱,无非是想借此提高梁家的声誉而已,如今梁家在丝织这一行的声誉已隆,此时退出再好不过。”

    梁玉螓首轻点,许清说得没错,她家在皇商这一块确实赚不到什么钱,当初争取这个皇商的名额,只是为了证明梁家的实力,这和后世的品牌效应差不多。

    许清和她调换了个位置,免得窗外的寒风直接吹到她身上,换完位置他顺手端起梁玉的茶杯喝了一口,许清这种皮赖性子让梁玉有点无可奈何,嗔了他一眼,端起他喝过的茶杯,轻启红唇细尝一口。

    许清这才轻笑道:“这才乖!哦,对了玉儿!我在润之时,让船厂成立了一个专门研制各种机械的部门,主要攻关水力带动作业方面,你可让你父亲组织一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去那里看一下,想办法把现在的织机改进一下,若也能利用水力来带动织机,那效率将会提高许多倍。”

    “嗯,我会通知我爹爹,让他去办。”梁玉对他的前瞻性一直很崇拜,许清如此说,自是深以为然。

    可惜许清对后世的珍妮纺织机没什么了解,但他相信,只要让人有针对性的研究这些,加大研究投入,以中国人的智慧,弄出一些先进的水力纺织机来应该不难。今后海上贸易一但带动起来,对纺织品的需求将更加旺盛,如何提高纺织效率,就成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丝绸、茶叶、瓷器还会是对外出口的三大项,茶叶方面不用担心,只要市场需求加大,自然有人去种植,而瓷器和丝绸这两样,则需要对技术进行革新,降低成本的同时增加产量和技术含量。

    李清阳兼营着瓷器生意,在景德镇那边也有瓷窑,许清在江南时就曾提醒过他加大研制投入,从五大名窑中搜集制瓷工匠,对景德瓷器多作研究。

    景德瓷器虽然很早就有,但直到真宗景德年间才倍受关注,真宗皇帝曾派人到景德镇,要这里为皇家制造御用瓷器,底书“景德年制”四字,由于其器光致茂美,因此海内闻名,于是天下咸称“景德镇瓷器”,景德镇遂由此而得名。

    但如今景德镇相对于其它五大名窑而言,其开发力度还远远不够,更没有后世‘中国瓷都’的盛名。历史上景德镇瓷器的发展高峰期,要到宋室南迁之后,北方各大名窑纷纷败落,各种制瓷工匠大都汇聚于南方的景德镇,才迎来属于它的时代。

    许清是想通过自己的提醒,改变这时代对科研不够重视的习惯,将景德镇的潜力提前挖掘出来。若梁家和李家分别在纺织和制瓷方面取得突破,那对自己未来的计划将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从景明坊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和梁玉之间的交淡只字未提什么承诺,她是历经磨练的女孩,言语上不须过份的直白,人到了,共品一杯清茶,几个眼神便能了解彼此心中的想法。

    这些日子他过很悠闲,赵祯在等,大家都在等,等西北真正平静下来,等富弼从辽国回京,朝中只要稍有些身份的人,谁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各个官员之间走动变得更加频繁。

    从荆六郎他们这些天跟踪查探所得,王拱辰就是极其活跃的一个,和胡朝昌、章得象等人有很密切的往来,胡朝昌和章得象都是相当于副宰相级的人物,许清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让荆六郎他们在能力范围内,对与王拱辰来往密切的大人物也都着手调查,目前荆六郎他们的力量,还是单薄了点,能取得什么样的成果还很难说。

    另一方面,象苏舜钦、王益柔这些人,来许家的次数也多了,和许清之间虽然从未提及什么革新的话题,但许清能感觉到他们是有意接近自己了。

    特别是赵祯赐婚后,递到许家的拜贴和请柬就没断过,许清在此时尽量不想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把大部分宴请辞了,若不然他现在每天光应付宴饮都应付不过来。

    新封的侯爷,上有皇帝荣宠,如今再成为相国的女婿,通过这场联姻,一下子将许清的触觉蔓延到了朝廷的许多角落,许清经过这几天的思索,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赵祯赐婚的用意,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和晏楠和婚姻不可避免的蒙上了一些政治的因素,这大概就是他当天本能的感到茫然的原因所在。

    自己策划的革新细则已经递上去,通过赵祯这一系列的安排,许清料想,将来自己虽然不可能出来打头阵,但必然被推到一个比较关键的位置上。

    其实现在还看不出,然而一但真到革新之时,许清所把持银行这条财权,本身就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他料想赵祯若对他还有其它安排的话,应该是粮储方面,不管如何,抓住这段难得的平静期,尽量把自己的根基先扎下去才是正事。

    他本想趁着无事,跑一趟晏府,晏殊虽然凡事不爱出头,但政治智慧绝对高深,他为官一直比较平稳,虽然政绩不算突出,但声望却很高,这绝不是偶然,晏殊自有一套为官的法门,自己多去请教,有百利无一害。

    可惜今天不逐他心愿,路过大柱的店面时,在门口遇到了曹佾这小子。

    “许大哥,我去你家你不在,只好来这儿碰碰运气,呵呵……”

    曹佾一见许清,惊喜莫名的凑上来,手里的折扇潇洒地摇了几摇,许清看看街上吹过的西北风,哀叹一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扇子,在这位大神头上敲了一记,然后没收了!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大冷天摇把破扇子,非打得你姐都认不出你来!”

    曹佾俊脸扭在了一起,弱弱地解释道:“许大哥,这哪里是破扇子?是名……”

    “少废话!没收了!”许大官人又不瞎,哪能看不出这扇子有多值钱,那就更要没收了!

    曹佾还想说两句,许清抢先说道:“走,跟我回府,今儿先教你几式!”

    曹佾一听,顿时将什么破扇子的事抛到九霄云外,跳上马跟着许清回家去,连身后的随从都撇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墨韵留香

    庆历二年九月初三,大宋国相吕夷简卒,帝发丧,令恤典从优,赠官太师、中书令,谥文靖。

    对许清来说,吕夷简的病故,使他心里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即消失,若抛开私仇不论,许清对吕夷简的手腕还是很佩服的,为相二十年,虽因当年迎合临朝称制的刘太后,他在文人士子中的风评一直不太好,但他的意志却无声地笼罩了大宋二十年,今天这座大山慨然倒塌了。

    吕夷简的时代过去了,那么接下来将迎来谁的时代呢?朝臣们在等待,在猜测着即将迎来怎样一个新格局。

    许清今日却先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得到小厮的并报,许清迎出门来,只见冯雨紫帽轻裘,绰尔不群的立于门前,可惜手上没拿折扇,否则许清又可以没收了。

    “安溪兄,一别数月,西湖之上可是说好随后进京的,如今却让我空等几月,别的且不说,快快里面请,进门三杯酒罚你定了!”许清朗笑着向冯雨拱手作请。

    冯雨含笑还礼道:“冯雨见过夏宁侯,说来惭愧,我等虚度光阴几许,一事无成,夏宁侯却是轻骑快马提吴钩,北去千里觅封侯。每思至此,冯雨便愧于登门见故人啊!”

    冯雨看上去确实是挺感慨的,所言真挚,虽然口称许清夏宁侯,却没给人太过生分的感觉,许清热情地把他请进府里。

    冯雨自进府起,便细细地打量着许家的庭宇格局,只觉华屋拱檐鳞次栉比,翠帷朱户,水榭亭台,草木盆栽,远赏近观总相宜,整个院落既有北方建筑的恢弘大气,又不失南方民居的精巧雅致,两者竟能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令他由衷赞叹。

    于大厅中落坐,等侍女上好热茶,许清才说道:“安溪兄,还是如以前般称我子澄即可,什么夏宁侯不过是陛下错爱而已,安溪兄几时进京?如今下榻何处?”

    冯雨目光正在厅中为数不多的三两幅字画上流连,其中一幅为蔡襄的题诗字贴,一幅为欧阳修的清溪夜泊图,见许清问起,只得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有些抱歉地答道:“子澄贵不易友,冯雨记下了,我如今寄住在京中一位父辈故交家中,子澄不必挂怀。”

    “安溪兄还是搬到我家来住吧!我也好向安溪兄朝晚讨教。”许清摆摆手说道。

    冯雨突然变得腼腆起来,让许清有些诧异,这还是那个洒脱的冯安溪吗?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子澄一片盛情,冯雨本不应推却,只是此次进京,家父有言在先……唉,就不瞒子澄了,早年家父在京中为冯雨订下一门亲事,进京前家父严令要早晚聆听这个父辈至交教诲,所以只能辜负子澄一翻心意了,我每日过府讨教便是。”

    冯雨终究是心性磊落之人,最后干脆把事情原由点明了事。许清哈哈大笑道:“这就难怪了,为了安溪兄能早日抱得美人归,我就不勉强你了,对了,安溪兄自杭州来,不知道淮阳兄近况如何?”

    “尚好,我与淮阳兄得闻子澄一战定西北,使党项人不敢越横山,喜极忘形,曾相携于西湖上,共醉三日!”

    许清长笑不止,戏言于清泉是为了逃避公务,才跑到西湖上与冯雨借故豪饮,让冯雨也朗笑不停,几个月不见带来的那点生分,就在这谈笑声中消散无形,近午之时,许清安排家宴款待,两人边聊边喝,微醉方罢。

    冯雨告辞而出时,许清送到大门阶下才说道:“安溪兄,明日欧阳学士府上正好有一场宴请,你若明日得空,便随我一同前往如何?”

    冯雨一听顿时欣喜若狂,满口答应下来,结果打马去得更快了,许清暗笑,冯雨大概要回去作些准备吧。

    许清回到书房,让人去传荆六郎,二十名护卫如今每天留守府中的不过四五名,其余的尽数出动,对王拱辰等人进行轮番跟踪斥探。

    “侯爷!”

    荆六郎躬身行完礼,许清让他坐下后轻声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进展吗?”

    “回侯爷,六郎无能,目前尚无大的进展,只是韩国安前日了解到,王家的一个小厮甚喜关扑,兄弟们正准备找准机会给他设个局,希望借机控制他。”

    宋朝不象明朝那样,特务政冶令人胆寒,如今朝中大臣的防范意识也不象明朝那么强烈,即便如此,想让荆六郎他们短期内搞到有价值的东西,也是为难他们了。

    “六郎,你们不着急,能否弄到情报还在其次,首先不能暴露了自己!”

    “侯爷放心!兄弟们知道怎么做,绝不会给侯爷您添麻烦的!”

    许清摆摆手,思索了一翻后说道:“六郎,可以试着接触京城里的一些地头蛇,这些人虽上不得台面,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用,还有就是一些青楼妓馆里的人,这种地方最容易弄到情报;同样,尽量不要让对方知道你们的身份。若有必要,我会另外能你们安排一栋小宅子,作为活动据点。”

    从荆六郎这儿没得到什么情报,好在现在也不用太着急,送他出书房后,许清自己开始磨墨练起字来,一直让他挺安慰的是,他的一手行书写很不错,所以练起来也挺有心机的。

    上次许清封侯,未几日,江南十八家商行也送来贺礼,其实中扬州徐家的礼物中,就有一块红丝石砚。红丝石砚如今市面上也不多见,它质地比较软,纹理红黄相参,并有丝丝红丝,十分优美,故名“红丝石”。此石易于发墨,发墨如油,蓄墨似漆,砚内色彩纹理美观和谐,是难得的珍品。

    许清原来也有一块挺不错的石砚,他不在家时,小颜那丫头整天神思不属,不小心打坏了,后来随意买了一块将就用着,徐家送来这么一块珍品倒是甚合他心意。

    轻倒一泫清水,砚底镌刻的荷花游鲤便仿佛活了过来,执起墨条就砚轻磨,便可见墨汁如丝似缕的发散开来,与砚底荷鲤渲染成一幅色彩多姿的画图。

    背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带着一缕淡淡的女儿香,如今这家中,未经他同意就敢进书房的只有两个人,小颜那丫头今天跑晏楠家去了,剩下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红菱了。

    红菱今日头挽朝云近香髻,淡妆不着粉,上身穿一件紫色交领小袄,衬得她雪质冰肌晶莹如玉,下身一袭湖绿襦裙,腰缠淡红碎花飘带,中坠白色玉环绥。莲步轻移,袅袅婷婷,绰约风姿如瑶池仙子。

    进门只是含笑嫣然地望他一眼,也不作声,轻挽衣袖,接过他手中的墨条,皓腕柔柔的转动,墨色渐浓。

    许清转到紫檀书案前,铺开宣纸,自笔架上取下一竿细毫,就砚轻沾,于宣纸上运笔挥洒,行云流水的行体跃然纸上,墨韵透香,意犹未尽。

    亭户无声,院外西北拂雕栏,轩窗之下秋菊悄悄开放,假山曲径之中,偶尔有侍女翩跹路过的身影。更远处的秋千架下,小芹和素儿正在斗草,偶传莺声。

    许清搁笔,红菱款款走到案前,细细的赏观,身上幽香浸墨韵,无限婉约的风情。

    “许郎这幅字贴大有进益,已得王右军六分神韵!”

    今日亭户悠然恬静,加上心中了无挂碍,平淡中和,许清感觉动笔之时确实更加流畅,有种直抒胸臆明快。不过,自知离红菱所说得王右军六分神韵还远得很,他端起桌上的清茶,靠于轩窗前细品。

    “菱儿,你倒不如说我的字已可与王右军的以假论真,那样我就更加开心了。”

    红菱回眸一笑,百媚顿生,自个也铺开一张宣纸,纤纤玉指执管笔,柳腰轻坠,点撇横斜间也写下一幅字贴。

    “许郎看看奴家这贴如何!”

    许清移步到她身后,轻揽住她的纤腰细看,红菱的字柔软娟秀,淡若轻云,女儿家的韵味跃外纸上。

    “菱儿的字嘛,如微风拂柳,柔媚婉转,轻灵细腻,嗯!还有就是玉骨冰肌、凹凸有致,果真是字如其人呐……”

    “许郎!你这个坏人……”红菱轻靠在他怀里,享受着暖暖的感觉,嘴里却不罢休。

    许清在她仰起的红唇上轻啄一口,恬然笑道:“我这只是持中之论,怎地就成了坏人了呢?你若诬陷于我,我就真坏给你看!”

    “许郎!不要……”红菱被他在俏臀上一拍,羞靥娇呼!

    许清这才放开她,再度执笔行书,临摹字贴与临溪垂钓都可以练习个人静气,许清知道现在自己最需要的便是镇之以静,不管朝中涛生烟灭,自己先当静观其变。

    红菱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美目中异彩连连,有些痴了,直过许久,她才回过神,俏脸不觉浮起一抹桃晕,生怕许清看到自己沉迷失神,她款款走到书架前,取下檀香为他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