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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17部分阅读

    张守仁效力。

    两人出得帅府,带上所有的亲兵,连同所有的机密文案,关防地图,自南门悄悄而出,一路狂奔,往颖州方向而去。

    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天明,驻守在归德之北的义军哨探,首先发现了蒙兀铁骑的先锋。

    “蒙兀人!”

    看到熟悉的皮袍,矮小的战马,野蛮的胡须和怪异的弓箭,所有的哨探均是大惊失色。这几十年来,蒙兀人已经成为了不败的神话。中原也罢,江南也罢,没有人可以抵挡住蒙兀人的兵锋。

    只是回头看看黑压压的已方队伍,看看对方稀稀拉拉的队形,不过两万左右的骑兵,所有人的心中又升腾起了希望。

    或者,蒙兀人不败的神话能在这里被打破呢。

    号角声声,战士束甲。虽然是破败不堪,却也郑重的套在身上。不论这此人中有多少人是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的恶徒,当汉人军队遇到蒙兀军队的时候,一种最基本的民族情感,仍然是他们愿意一战。

    “结阵,持盾,准备迎战。”

    十几万人的营盘乱哄哄的不成体统。勇气是一方面,训练和纪律又是另一回事。他们散漫惯了,并没有鲜明的纪律和容易识别的长官标识,人太多了,兵不识将,将不知兵,集结起来,完全靠着自觉。这样一来,形成一个最简单的阵势,都显的特别的困难。

    “臭蛮子,就这样也想打败我们?”

    伯颜是蒙兀人中少有在智勇双全的武将。在他的身边,是忽必烈的长子脱欢。两人并骑而立,在队形前方,静静的观察着对方敌军的情形。

    待看到对面乱七八糟,不成体统时。伯颜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而年少气盛的脱欢,则忍不住出言斥骂。

    “镇南王殿下,你愿意带一支轻骑,先去马蚤扰敌阵么?”

    伯颜知道这个亲贵的脾气,若是企图以保卫他安全的名义,将他留在阵后,只怕他会一马当先,率先冲向敌阵。

    于其让这匹野马自由撒开缰绳,还不如轻轻的控制他,让他沿着自己规定的轨迹来跑。

    “好啊!伯颜,你真是知道我的脾气!”

    脱欢笑逐颜开,在这一瞬间,不象一个从马背上长大的嗜血的蒙兀王子,倒象一个普通的顽童。

    “那好,交给你三千人,不要离的太近,用毒烟先熏开他们。”

    “好的,你看着吧,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托。”

    脱欢轻松的答应了一声,点击伯颜交给他的三千轻骑,往着敌人阵前驰去。

    义军战线随着这一小股骑兵的到来,产生了巨的马蚤动。只是在各级头目的喝斥下,方才勉强镇定下来。

    蹄声得得,这队蒙兀骑兵开始逼迫,从容不迫的搭弓上箭,瞄准,射出。

    他们不过是身着布袍,最多罩着一件皮甲,衣着与义军一样的随意和散漫。论起战术素养和纪律,却比对方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这些蒙人自出生那天起,就已经被准德培养成战士。不到六岁,就能在马背上倒立飞驰,十岁,就应该能射杀野兽。到得成年,手中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或兽的鲜血。

    他们的距离远远超出义军可以射到的范围,眼看他们停住战马,往自己这边漫射,不住有人中箭倒地。而义军这边的还击,却是稀稀拉拉,靠不到他们的边。

    “前队的刀矛手掩护,后队的弓箭手上前还击。”

    无奈之下,义军只得向前。然而他们稍一向前,对方就开始后退,后退的同时,仍然发箭。义军前进了几十步,却负出了几千人的伤亡。

    “后退。”

    进退失距,全无章法。

    脱欢在心里评价了一句,眼看各人身带的箭矢都射的差不多了,便大声叫道:“好了,射出毒箭,回阵。”

    蒙兀人的毒箭,是他们独特的发明。用各种毒药,甚至是巴豆,包裹在箭头处,用火点燃,发射到敌人的密集阵形中,借着风势,毒烟发散,使得敌人流泪后退,或是队形散乱。

    此时风向适合,几千支毒箭夹带着阴毒的火苗,射向义军阵中。

    “毒烟,闪避!”

    喊出这话的人,不一会就被毒烟熏晕,而试图射避的人,却总是撞在自己人的身上。队伍,太过密集了。

    “好了,告诉刘整,和我一起全军突击吧。”

    脱欢的马蚤扰大见成效,十几万人的敌军已经混乱不堪,士气落到了谷底,是时候让蒙兀人的重骑出击了。在这样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在这个类似于草原的战场上,谁是蒙兀重骑的对手?

    鼓声响起,一万探马赤军在右,一万蒙兀骑兵在左。而跑在最前面的,是蒙兀人的重骑兵。身着重甲,手持长矛大刀铁锤等各式重型兵器,奔跑起来,好象天边的奔雷。蒙兀人的重骑兵,不比西方重骑那样的笨重,却也比东方骑兵那样的孱弱,它的装甲和负重适中,使用它的战士勇猛善战,冲击起来,万马奔腾的声势,没有人敢于正面与它相抗。

    “冲啊!!”

    到三百步的距离时,蒙兀重骑口出发出了骇人的怪叫,战马的奔速被提到了最快,兵器开始前伸,向着敌人最柔弱和致命的地方瞄准。

    “跑啊!!”

    汉人义军,汉人的义军,汉人的军队忍受不住这样的重压,开始崩溃。

    可惜,人腿是跑不过马腿的。三千蒙兀重骑率先突入敌阵,大刀劈砍,铁锤挥舞,一个类似魔鬼的草原骑兵,开始不停的收割着人命。

    三千铁骑形成的洪流,瞬间将十几万人的厚重阵形冲散。好似一把尖刀切开了油腻的蛋糕,轻松,随意,不留一点痕迹。

    不过转瞬之间,所有的蒙兀人和探马赤军一起顺着缺口冲了进来。杀戮,追赶,如同一次欢快的会猎。

    在这样的平原会战,步兵唯有保持阵形,方能有与骑兵相抗衡的可能。一旦溃败,不论你如何奔逃,如何求饶,最终所等待你的,唯一的结果,只能是死亡。

    一万蒙兀骑兵和一万探马赤军,从早晨的会战开始,一直冲杀追赶到傍晚时分,眼见日落斜阳,天色已黑,终于由伯颜下令,停止追杀。

    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破旗死马,随处可见,而更令人触目惊见的,便是遍及数十里内的死尸。

    十五六万人的汉人军队,没有抵挡住两万敌军的攻击。大半战死当场,只有不到五万人的残部,成功逃脱,进入到归德城内。

    晚间,在蒙兀营内,厮杀了整天的蒙兀武士,仿若无事。一堆堆的篝火下,是一个个纯朴兴奋的脸庞。贵族得多少好处,将军得多少好处,他们全然不顾。他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一场好厮杀之后,必定会少不了自己的那份。金钱财宝人所爱之,这些草原汉子,对那些精致奇巧的物品,也有着远超过常人的喜爱。

    脱欢与伯颜等人共居一处,远远躲开了一直向自己示好的刘整。在脱欢看来,汉人就是一条狗,不论他是怎样的将军,带的是怎样的军队。

    “伯颜,这次打破归德,要屠城么?”

    “最好不要,大汗现在是用着汉地的时候,屠城容易引发大规模的马蚤动。当初咱们攻下中原,大肆屠城,不少汉军和汉人中的上层贵族,富户豪绅都逃到了江南。若不是他们,只怕这南楚很难支撑下去的。北方好不容易有些安定,可不能再用屠城来损伤。”

    说到这里,伯颜微微一笑,向脱欢道:“这可都是大汗和殿下你的子民了,财产,女人,土地,全是你的。”

    脱欢咬一口肉,无所谓道:“汉人和狗一样能生,杀不光的。”

    第一卷 第四卷 逐鹿中原(十七)

    伯颜也点头笑道:“没错。四十年前,汉人被杀的不到一千万人,现下又有千五百万人,还真是杀不胜杀。象那党项人,当年和咱们打的凶,后来我们多次屠城,结果就灭了族。现下文字衣服族人,全没有了。盛极一时的王朝呢,就这么消失了。”

    脱欢傲然道:“毁在咱们蒙兀人手中的,又岂止一个夏国党项。”

    “不错,加起来,也超过四十个国家了。”

    “旭列兀这个狗东西,一听说蒙哥汗死了,就从以达退了回来。听说在他身后,密昔尔人追了上来,打败了咱们的驻军,两三万人的蒙兀人,死在了那些蛮子的手里。说起来,咱们蒙兀人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伯颜摇头笑道:“他倒不是全然为了汗位,而是遵从咱们蒙兀的传统。大汗死了,不管多远的人要回到草原,重新推举大汗。他回来是为了参加忽尔台会议罢了。只是他想不到,传统已经被现实击的粉碎,忽尔台也起不了做用。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咱们各人手中的长刀。”

    脱欢年纪幼小,这些事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年幼好杀,酷好女色,与伯颜兴致勃勃的讨论,如果敌人抵抗的凶狠,那么破城后一定要杀光所有的人,并且搜罗美貌女人,分给全军上下。

    他说的累了,便躺在火堆前睡了。伯颜看着在火光下映的通红的脸,少年的稚气犹存,只是眉眼间有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真不愧是我们蒙兀人中成吉思汗的后人。

    伯颜在心中暗赞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又想道:“密昔尔人算什么,眼前的这些汉人,才是真的难打。襄城守了二十多年了,死在四川和这个坚城之下的蒙兀人,加起来超过十万了。算起来,在全世界,在太阳照射到的地方,蒙兀人在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历经几代大汗,甚至蒙哥汗死在征伐汉人的途中,对方却仍然不为所动,全无投降的打算。最大的底线,也不过是赔款求和。

    他正在沉思,却听到耳旁有人轻轻唤道:“招讨使大人?”

    他转过头来,轻声问道:“怎么?”

    “归德城派人过来了。”

    伯颜精神一振,笑道:“让他们来见我。”

    十几个汉人被带了进来,神情困顿,满身血迹。想来,他们还是白天从战场上逃生的可怜人吧。

    蒙兀人的字典里没有同情这个词,伯颜的侧隐之心转瞬即收,看着这些汉民,问道:“你们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回大将军话,我们,我们,我们愿降!”

    “哈!”

    心中残留那一点对汉人的尊敬,突然间消失无踪。伯颜盯着这些叛民,不客气的道:“你们的头领呢?要知道,叛乱的人,降了也要处死。”

    “回将军,这仗我们不能再打了。头领们得了南朝的好处,愿意卖命。我们可是无辜的,小人们家中,还有妻子儿女,出来打仗不过是想发点小财。今天白天,咱们被杀的太惨,好多兄弟就那么去了,留下家里的孤儿寡妇,可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少啰嗦,说说看,你们怎么个降法?”

    “将军,我们将城里的大头止都逮了起来,捆在城头。就等将军派人过去接收城池了。”

    伯颜打量这些人的神色举止,知道他们不是诈降,心中一宽,暗道:“这件事,总算是漂漂亮亮的办完了。”

    想到他们说的南朝官员也在军人,又问道:“那些南朝派来的官员呢?也被你们绑了,还是今天白天战死了?”

    “不,那些南朝的官员和将军们狡猾的紧,一听说大军来了,前天就带着人和财物跑了。首领们得了他们的好处,昏了头,竟然和大军相抗……”

    “他们跑到哪里了?”

    伯颜不想听他多表功,只又继续问那些南朝官员的去向。

    “他们去了颖州,说是颖州方向,也有敌军,他们去打那股敌人去了。”

    “原来是这样。”

    伯颜轻松一笑,挥手让他们退下。

    李擅原本是金国军人世家出身,在大楚攻来时,降了大楚,后来蒙兀南侵,李擅的祖父李全又降了蒙兀。被封为大都督,掌管着山东一路的兵权,号称世候。他的军队,虽然远远不如蒙兀军人,可是论起精锐程度,又决不在楚国的正规军之下。

    “呵呵,他们是想去吃软柿子啊。吃完了一抹嘴开溜,到时候回朝还能立大功。这些汉人啊,什么时候能变的不狡猾一点呢。他们难道还不明白,这些小聪明和小智慧,只能保一时平安,到最后,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好象听到了他心里的感慨,早被闹醒的脱欢斥骂道:“汉狗真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非得用箭把他们射个对穿,才能真的看懂他们的心思。”

    伯颜听的一笑,打量了脱欢一眼,心道:“他原来也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没有心机。”

    想到这里,自己心里竟然一寒,当下打着呵欠道:“不理他们,咱们明早去接收归德。然后休息士卒,等着李擅那边的消息。”

    脱欢咕哝道:“还有什么好消息不成,肯定是他打败了那些南人,然后找我父汗邀功。”

    两个议论片刻,终觉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当下就在火边沉沉睡去。待第二天天明,两人带着大队士兵,开到归德城外,将几百个被逮的头目当场全部用马踩死,然后让所有的降军出城,放下兵器。待他们全无防备之时,两万大军一起动手,瞬息间将所有的叛兵全部杀死。

    入城之后,虽然并不屠杀,到底还是抢杀了一天,这才停止。

    夜晚,脱欢搂着两个抢来的美貌汉女,正自睡的香甜,却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禁不住怒发如狂,跳下床去,拿着自己佩刀,喝道:“谁在外面?”

    他的话杀机毕现,却听见窗外那人仍是平心静气,不为所动,只沉声答道:“是我。”

    “是伯颜。”

    脱欢心中一凛,急忙开门,向他问道:“怎么了?”

    伯颜面沉如水,大步入门,也不理会那两个惊起掩胸的女子,自顾自的坐在脱欢床前,向他道:“败了。”

    脱欢大惊,向伯颜问道:“李擅败了?”

    “是的。他带了三万人,沿途驻防巡视,用了一万,与敌人在颖州城下接战时,还是两万对一万。”

    “那他还败了?”

    “是的。李擅主动进逼,敌人也没有守城,在外和他野战。实际上,我听人说,敌人的一万人,只有三千是主力,其余七千人,战力平平。”

    脱欢只觉得房内躁热非常。这样的战绩,就是蒙兀人最精锐的战士,也不敢夸下这个海口。

    “李擅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兵折损大半,他的金盔都丢了。收拢残兵后,自己回山东了。”

    脱欢忍不住脱口骂道:“这个混蛋。又回去保存实力去了。他以为只要他兵在手,我们就不会拿他怎样。混蛋,这样不出力的奴才,留着他有什么用。”

    伯颜微笑道:“他这次还算卖力,山东路他能打的兵不超过五万,这次算是下了血本。他家一直独霸山东,如果实力大损,会有人杀他全家的。”

    “嗯,说到底,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也是人之常情。现下的情形,咱们还是不要和这些世候出身的汉军将军反目的好。开平和幽州那里,有一半的主力是汉军和探马赤军。将来恶战连连,指望他们出力的地方很多。最少,也要靠着他们维持对南面汉蛮子的压力,才能腾出咱们蒙人的手来,和阿里不哥打恶战。”

    脱观竟长叹了口气,向伯颜苦笑道:“可惜啊。咱们蒙兀好汉子的热血,竟然是抛洒在自己人手中的长刀之下。”

    伯颜却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和他讨论。

    其实不止是脱欢这么想,数十万的蒙兀将士,又何尝愿意同自己人刀兵相向。都是草原上长大的雄健男儿,大好的性命应该用来征服那些孱弱的农耕民族,怎么可以用来自相残杀!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论是阿里不哥手下,或是忽必烈的部卒,蒙兀出身的士兵,很少愿意在这场内战中拼尽全力。而掌握了汉地和汉军,有着雄厚经济和人力资源储备的忽必烈,最终获得了这场汗位之争的胜利。

    “王子殿下,于今之计,该当如何?”

    伯颜口风一转,不想与脱观在这个话题上多加讨论,却转颜正色,向脱观问起征战大计。

    脱欢微微一笑,向他道:“你是河南招讨使,刘整和我,都受你的节制。我虽然是王子,却不是一军的统帅,这个仗怎么打下去,还是该当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