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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17部分阅读

来拿主意才对。”

    “也好。”

    伯颜顿觉释然。他最害怕这个王子一时激怒之下,就要立刻统兵前去报仇。这股子南朝军队如此能战,为首的将领诡计多端,他委实不敢大意。

    蒙兀人虽然勇敢,可也不是蛮干的莽夫。

    “既然这样,我就派几个百人队往颖州那里哨探,和敌人稍加接触就撤回。到底要把他们的真实战力,试个七七八八。再有,让中原的这些汉官多派探子打听,把这些个南朝官员的底细打听出来。咱们刚刚打了一场大帐,将士们疲惫的很,这些南人刚刚打了胜仗,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咱们放些日子,让他们的骄狂之气再足上一些,到时候我大军合围,将他们一股脑全杀了。”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一)

    昏黄的灯光下,伯颜将双手一合,用力一击,原本红润的脸上一阵青白之气飘过。他虽然表面上镇定不惊,其实听闻李擅被人击败,连当年成吉思汗赏给李氏家族的金盔都丢在战场上,心中又惊又怒,难以自持。若是不然,也不会惫夜来寻脱观商议。

    “你安排的都很好,我总听你的就是。”

    伯颜听的一笑,双手在紫檀木椅上一撑,便站立起来。

    “那么,我就回去歇息了。请殿下恕我无礼,深夜来扰了殿下的好梦。”

    脱欢见他眼神飘忽不定,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身上狠狠盯视了几眼,便笑道:“这会子吵醒了我,我也再睡不着。我骑会马去!”

    “好,殿下请自便。”

    “这两人女人,你带了去吧。可怜这归德小城,找了大半天,才找了这两个齐整货色。”

    蒙兀人之间,转换女人如同财物一般,伯颜早就看中了这两个美貌女子,听闻脱欢相送,心中忍不住大喜。

    他崖岸高峻,智计多出,是忽必烈手下第一等的智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好色。

    欣喜之余,当下向脱欢行了一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向那两个满脸惊惶之色,容颜秀丽的汉人女子道:“跟我来吧。”

    这两个女子,原本是城内富户家娇生惯养的娇小姐,昨日城破,蒙兀人四处抄掠,虽然不是屠城,却也是一言不合便即杀人。军人冲入她们家中时,原本是要抢夺钱财,杀害男人,怎奈见了她们这样的绝色女子,知道长官们喜欢,抢了她们,可比进献财宝更容易得到奖赏。当下不由分说,如狼似虎一般的军人急冲而上,将她们驱羊赶牛一般,一股脑儿捆了,送到大营之内。

    她们被脱欢挑中,两人被他强行,正是痛不欲生之际,却又被这鞑子王子送给这满脸大胡子的大将,惊骇之余,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打定主意。

    见两人呆立不动,伯颜心中大怒,忍不住骂道:“还不跟来,等着挨鞭子么。”

    “狗鞑子,等我们化成厉鬼,来取你的性命!”

    两人将脱欢放在榻边的刀剑一起拿起,出鞘之际,锵然做响。

    伯颜与脱欢都是一惊,急忙后退,喝道:“放下刀剑,饶你们不死。”

    两名女子也不打话,以决绝的眼神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刀剑齐出,直对着对方的胸膛刺去。她们虽然不是武夫,却抱了必死之志,噗嗤两声钝响之后,已经将对方刺了个对穿。

    鲜血喷溅,将床上的被褥纱帐染的鲜红一片。一抹艳丽的嫣红在两个美丽的少女脸上一闪即逝,生命的症状迅速消失,不过瞬息之间,两人已经香消玉陨。

    脱欢呆了半响,方才勉强道:“汉蛮子就是这样,女人倒比男人更节烈,更不怕死。”

    伯颜满腔怒火,却不知道找谁发泄。只是重重的向脱欢一点头,便自大踏步离去。

    脱欢到底是年少的青年男子,眼看着昨夜还与自己同枕而眠的少女,转瞬间已经成了两具尸体,他手头人命极多,此时,竟也有几分侧然。

    内室吵闹,外面的亲军早就一拥而入。只是看着脱欢呆若木鸡的模样,任是谁也不敢出声。

    脱欢亲自将白色的纱帐拉下,盖在衣不遮体的少女身上,转身向亲兵们道:“拉出去,还给她们家人,好生安葬了吧。”

    他眼见众人将两具尸体拖出,又有人拿着拖把清水,进来打扫,一抹抹血迹和着水渍,慢慢消逝。各人都以为他在伤心这两个美人的死,却不知道这个王子其实心中在想:“若是南人都这么难以掌控,就算打下了这万里江山,花花世界,蒙兀人就真的管的住么……”

    蒙兀人在得了归德后,一则要休养士卒,二来不明敌情。伯颜等人为了稳妥起见,暂且按兵不动。只是侦骑四出,一边打听着这股南人军队的底细,一边用少量的轻骑队伍,在颖州附近邀战敌人。

    说来也怪,这股在正面硬撼,将李擅打的大败而逃的敌军,在战后却是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蒙兀侦骑在颖州附近烧杀抢掠,指望城中前来追击,却是一个敌人的踪影也不曾看到。若是突骑到城下,还不及张望城内情形,就被一股股强劲的弩箭射的抱头鼠窃窜。

    根据蒙兀人过往的经验,带队的百户官断定这一股楚军决意在颖州死守。这会子正是秋高马肥,蒙兀人的战力最高之时。楚军一般在此时,绝不会与蒙兀军人正面接战,一般都会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守上几月,等到第一场雪自天空飘落时,则蒙兀人自然退兵,到时想,楚军自然可以宣布胜利。

    得到这样的结论后,几个百人队的百户官立刻派遣使者回到归德,向主帅伯颜通报敌情,并上禀自己的推断。

    “殿下,依我看来,南朝军队,还是要故技重施。以颖州高城阻我兵锋,待三个月后,我们无奈退兵,他们自然就是大胜一场。”

    伯颜手持羊皮地图,皱眉凝神,思忖着道:“他们看准了我们人少,若是强攻城池,损折必多。况且,急切之间,也弄不出许多攻城器械。是以,放弃归德,将十几万乌合之众丢给我们,精兵尽入坚城,以节省粮草。”

    他微微冷笑,向脱欢道:“殿下以为如何?”

    两人身处室内,一桌精致的汉人酒菜基本没动,倒是啃光了几根烤的焦黄的烤羊腿。脱欢此时,敞着羊皮袍子,手持一根羊骨,正啃的满嘴流油。

    与那些渐渐腐化,喜欢汉人绫罗绸缎的蒙兀人相比,他仍然保有蒙兀人崇尚实用的特性。是以不论是精致的汉人菜肴,或是华美的衣饰,都不为他所喜。

    或许,向往着祖父的荣光,才使他并不介意身上这散发着羊马蚤味的破旧皮袍吧。

    整齐而有力的牙齿用力一咬,脱欢将一块羊肉用力咬下,大口咀嚼。

    伯颜知道他正在思考,并不催他,只是耐心等待。

    “伯颜,我的意思,攻。”

    伯颜眼睛一亮,却又垂下眼睑,只沉声问道:“死伤会重?”

    “不妨事。让河南行省准备汉军,五万不够,就来十万。限他们一月之内,准备好云梯冲车,再加上劳工苦力,还有军人。就是用尸体堆,我们也要在冬天之前,把颖州攻下。”

    “襄城,咱们攻了二十年还没有攻下。”

    脱欢笑道:“伯颜,你是故意考较我呢?襄城三面环水,军不可合围,只能强攻一面。颖州却只是内陆城池,虽然坚固,却比襄城差的远了。”

    “若是襄城军方向,或是扬州方向的楚军来援呢?他们那边的军队高层,早就有北攻之想。若是借着这个机会,以二十万,甚至更多的军队出击,我们是挡不住的。”

    “不可能。他们的皇帝刚刚即位,我听说,他喜欢画画,喜欢歌舞,喜欢精致的刺绣和美妙的音乐。这个皇帝,他会老老实实的留在他们的南京,宋朝的临安,不会想着和我们这些浑身是羊臊味的鞑子争夺残破的中原。”

    伯颜面露讥诮之色,咧着嘴道:“听说那个皇帝,下昭天下,愿与天下臣民共享太平。好吧,就让他们先得太平好了。只要我们没有立刻南下的打算,这里虽然打生打死,他也绝计不会管的。”

    脱欢点头道:“正是。一头狼领的羊群,和一头羊引领的狼群,是谁打的过谁?这个道理,草原上三岁的小儿也明白。况且,他们的军队,也远远称不上是狼。襄城守备军也好,建康的守备军也好,都战力低下,守城还行,想出来和我们野战?”

    他掷下羊骨,长身而起,纵声笑道:“战就战!”

    伯颜也是大笑,随之而起。他与普通的将领不同,是自幼就跟随忽必烈身边,最是忠心不二。若是旁的将军,忽必烈安排脱欢跟随,必定不乐。只有他知道大汗心中深意,每有大事,一定和脱欢商量,要相助大汗,使得这个少年王子迅速成长起来。现下的蒙兀国和以前不同,辟疆万里,封国无数,光凭拔都那样的武勇,已经不足以称雄天下了。武勇之外,一样需要韬略。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二)

    “殿下,攻城之事,我来着手。殿下你可以引三千兵马,扫荡唐洛一带,待我将颖州围上,再把探马赤军拨给你掌管,让你带着他们和汉军,一起进山,将南人的老巢扫平。嘿嘿,他们以为山寨难攻,骑兵不好进入,咱们就以人数取胜,汉军没用,可是人多胆壮时,他们还是能打一打的。”

    “好,先隔绝他们和本国的联络,让他们慌神,然后端了他们的老窝,打压他们的战意。伯颜,你真是我们蒙兀人中的智将。”

    伯颜老脸微红,不曾想脱欢如此夸奖。当下也不多话,向脱欢重重一点头,便自出去,安排大战前的准备。

    他们在距离颖州数百里的归德大张旗鼓,准备进逼颖州,将敌人合围。在着手调配整个河南路力量的同时,又下令山东、河北两路派遣军队,往长江边上戒备,防止南朝军队北上接应。

    此时正是忽必烈与阿里不哥战后的休整期,也给了伯颜等人聚积力量,一举解决这股祸患的良机。若是阿里不哥喘息已定,又重新与忽必的主力交战,那么所有的汉地军队、物资,都需保障开平幽州一线的蒙兀主力军团的供应,再也不能如此得心应手。

    正因如此,伯颜知道他们拖不起,敌人敢于拒城死守,也一定是看准了这一点。在私下里,他不曾与脱欢讲起,其实若论自己的本心,对敌方大将的部署计划,很是佩服。

    他每常在黄昏时刻纵骑出行,视察整个军队的战备情形,眺望南方颖州方向,总是在沉思,这个南朝大将,到底是谁。

    张守仁却不知道,敌人大将如此的惦记着他。

    自从带着胡烈等人,回到颖州之后,他在河滩上伏击了李擅的私兵,以极少的损失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在此战之前,他虽然已经身为统兵大将,又带着众人在大别山中打下了一个大好的局面,夏初进兵时,也曾经击败河南路的守备汉军。然而无论如何,他不曾与强兵打过大规模的硬仗,他指挥的实力到底如何,胡烈等人却还是不能尽信。

    待以一万人击故三万山东强兵,打的敌人落花流水,甚至李擅的金盔都在打扫战场时被捡起,挂在城头示众。众将待到得此时,方才真正对他心服口服。

    现在的张守仁,只是欠缺一场正面对蒙兀人的大胜罢了。

    在面对全军上下欢呼雀跃,山呼万岁之时,面对胡烈等人的交口称赞,张守仁只是骑在马上,挥鞭笑道:“李擅让步兵在河滩上,骑兵却在崎岖难行,遍布石子杂草的废道上冲击,不过是个蠢材,打败他一次和打败他一百次,都不值得夸耀。”

    他面露沉思之色,向众将道:“唯有下一步对伯颜,才是真正的挑战。打败了他,短时间内,北方的蒙兀人再也不会南下,他们要留着主力,打阿里不哥。到时候,只有河南河北山东陕西几路的汉兵来和我们对抗,以后的事,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他环顾左右,看着满面尘土疲惫之色的诸将,看着疲惫中带着兴奋之色的士兵,看着他们的盔甲上的血污和兵刃上的寒光,大笑道:“战吧,打败伯颜,让蒙兀人在这颖州城下,知道我汉人男儿的勇武。”

    沉重的铁甲和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锵锵的巨响,和着被张守仁鼓动起来的狂野叫声,眼前的这一支军队,终于好似来自远古的洪荒,好似黄帝、秦、汉、唐以来,那些征服四夷,击败无数敌人的无敌雄师的后人。

    击败李擅,稳定军心,迅带修整守城器械,调补粮草,收缩防线,知会唐邓一带的守兵小心防备,在蒙兀人动作的同时,张守仁亦在急速准备。

    这一场颖州之战,关系到整个中原的大局,胜则生,败则死。

    待知得蒙兀人在大举动员,准备强攻之时,张守仁终于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到不是蒙兀军来攻,而最怕的,却正是他们不来攻。

    秋收在即,蒙兀人分兵四出,入山、抄掠唐邓一带,将颖州的补给全部割断。然后围而不攻,耗过整个冬天。

    若是这样,城中粮草就是还有,也必定与大别山脱节,大好局面,立刻宣告破灭,张守仁一年来的努力,也自然是全付诸东流。

    可惜,蒙兀人内乱不止,委实是耗不起。不论如何,强攻也只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大楚平帝元年秋九月,蒙兀人的包围圈日渐缩小,颖州与大别山、唐邓洛等诸州的联系日渐困难。正在此时,却传来钦使前来的消息。

    自从夏初张守仁以势不可挡之势,将数十个州县风卷残云般的拿下,朝廷那边却是一直没有动静。唯有吕奂从襄城出兵,将临近的十几个州县占据,虽然物资户籍贯鱼鳞图册全被张守仁搬运一空,吕奂却如同立了大功一般,再三向朝廷奏表告捷,得了皇帝嘉奖。倒是张守仁,一点消息也无。

    如此的薄待,早就令张守仁麾下将士心寒。

    张守仁本人并不在意,朝廷对他的注意越小,越是方便他行事。只是麾下将士此时还视朝廷为正朔,在此时还不能完全将这腐朽的小朝廷完全抛却。南京方面如此行事,却也令他头疼。

    待到此时,朝廷终于派来钦使,不论如何,就是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也是给旗下将士一个交待。

    名份大义,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还是有着莫大效用。

    张守仁念及如此,不得不派出精兵,将盘距在颖州附近和通往唐邓方向的道路打通。数十场恶战下来,死伤过千之后,方才完全将道路打通。

    张守仁心疼之余,也在痛骂那钦使,早不来迟不来,眼看战云密布,大战将起,方才过来。

    九月十日,整个颖州军民期盼很久的钦使队伍,终于来到。

    数千人的队伍迤逦数里,代表皇帝的旗角华美艳丽,各式的辂车、披着绵绣的良驹、衣甲闪亮的禁军仪卫,一切的一切,都鄣显着皇家威严,大楚朝廷是汉人的正朔。

    “臣,唐、邓、洛并河南路宣慰使张守仁,率中原军民,敬问皇帝陛下安好。”

    适才钦使张开圣旨,宣读皇帝的德音。张守仁跪在众将之首,旁边是数十万人窃窃私语汇成的声浪,完全没有听清。

    况且,那样胼四骊六的官样文章,让他细听,他也是听不明白。

    “圣驾安好!”

    那钦使知道张守仁听不清楚,便大着嗓门回答张守仁的问安。

    张守仁听的一楞,这声音好生耳熟。

    他忍不住抬头一看,却见那身着华美衣饰,手持明黄诏书的钦使,却正是杨易安。

    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他站起身来,向杨易安展颜一笑。

    “守仁,你现下可厉害了。本朝自开国功臣之后,还没有在世的郧臣被封为节度,你可是第一人!”

    杨易安跳下马来,也不按官阶和规矩,直接步上前去,握住张守仁双手,歪着头打量他半响,方又笑道:“你以前又黑又瘦,象个皮猴,一点没有大将的风范。这么些日子过来,人白了不少,官威也有了。好家伙,现下当这个节度使,真象个样子了。”

    他有些话,并没有直说。张守仁身上最显著的变化,还是眉眼中的那种绝无仅有的自信神采,还有那眼波流转中的睿智的光茫,这才是最令人敬服的统兵大将的气质。

    张守仁却没有心思与他讨论这些,只是在他肩头捶打一下,笑问道:“你这家伙,不是说君子不立危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