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赶紧收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傻蛋一大清早把这么厚的一打儿钞票塞进我家门缝，对了，就是在刚才！你不是刚回来么？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那人真是个傻蛋。”
郝允左一句傻蛋，又一句傻蛋，只见陈果木着脑袋，嘴角抽搐，却依然傻傻的点头附和。
郝允低头撑开袋口，一边瞅着一边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里有多钱，嚯，竟然还有十块十块的，这得让我数到啥时候……”
“数啥啊，一共三万六千八……”
郝允猛然抬头，嘴角挂着j诈的笑容看着已经开始捂嘴四处乱瞅的陈果。
渐渐地，郝允又一次红了眼睛，这次的牛皮纸包像一颗炮弹一般轰向陈果。
“你tn的混蛋！三万六千八！这三万六千八你存了多长时间？！你当我是傻子么？！今儿我就告诉你陈果，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要是还拿着这么多钱在我眼前晃，咱俩二十多年的朋友就此一刀两断！”
一段沉默，一段对峙，郝允沉重的呼吸在寂静昏暗并且铺满扎眼钞票的过道上撕扯的如同老旧风箱。
陈果有些尴尬，有些惧怕，更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不好意思，郝允的嘶吼，让他这个比郝允壮硕不少的大男孩儿竟然有些畏缩。
陈果慢慢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张张钞票，一边捡一边语气平淡的说着，“吵什么吵，气大伤身，不就是一堆破纸嘛，谁用不是用啊……雪姨住院，我这个从小在她身边围圈打转的小破孩儿还不能给雪姨俩零花钱花花？从小雪姨给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要给我留一份，我这个没妈的孩子啥时候比你差了？！在我眼里她就是我亲妈，你就是我亲兄弟，我妈生病了，我拿俩臭钱给我妈看病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陈果越说越气，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吼吼吼！就你会吼？我也会！我告诉你郝允，你也是个王八蛋！那也是我妈，我尽尽孝不行啊！别t剥夺我一个做儿子的权利！你没这个权利！”
陈果一阵怒吼，始终低着头，颤抖着身子捡着地上的钞票，渐渐地他的声音平息下来，“真t憋屈，我tn的不就送几张破纸嘛，应该是你觉得亏欠我才对，，到头来竟然我到成了贼！塞个破纸包小心翼翼的，塞完还跟贼样的溜墙根，最后还被你臭骂，我图啥啊我。”
陈果终于捡完最后一张钞票，在郝允面前站起身，“拿着！”
郝允被钞票塞得满怀，想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开，两双手最终不甘愿的交织在一起，终于在这一刻，陈果壮硕的身躯如同大山一般压了过来，两个气场在这一刻互换了位置。
一直强势的郝允，变得畏缩，变得尴尬，变得不知所措，变得无从应对。
两双红肿的眼睛，溢出滚烫的泪珠，滴在两双大手共同托起的钞票之上。
“进屋说吧，咱俩也好久没坐坐了。”
沉默中，郝允终于想起什么，将陈果拉扯进了自家那破旧的防盗门。
第五章 心生邪念
郝允的房间中，灌下一罐陈果死乞白赖下楼买回的啤酒，郝允两眼犯晕，遗传学这个原本很神秘的学科，被郝允一下子解释的异常清晰，他身体中无可争议的流转着郝国良那一瓶就倒的‘优良’血统。
再看陈果，悠闲的向嘴中抛着郝允翻出的花生米不说，一打儿啤酒除了郝允勉强灌下的那罐，其他都如同白水一般灌进了他的肚子。
都说酒酣话多，陈果渐渐没了正形，如同每一个一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一样，借着酒精的麻醉，憋闷的内心找终于到了宣泄口，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生活，抱怨社会，抱怨着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公。
“这押款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每天提心吊胆的，不是怕有人抢，就是怕哪天跟自己一车的伙计动点小心思把自己做了，拿钱跑喽。
更憋屈的是，每天看着那么多钞票经过你手，却没一张是你的，那就是种煎熬啊！
一个月发个仨瓜俩枣还不够塞牙缝，真是操着卖白面儿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
你是不知道，有时候我是真动过那一车钱的心思，哈哈，不过你也知道，哥们胆小，这要命的买卖还真不敢干！
……你说啊，这社会为啥有的人怎么就那么有钱，有的人就非得被钱逼死？！
我家老头老太太死的早，我没啥感觉到也罢，为啥对我那么好的雪姨也摊上这么一档子破事儿？你瞧瞧咱这机械厂大院儿，有多少人都得了职业病，不说我那短命爹娘，就连雪姨那么好的人，咋也摊上这破事儿？！
你说咱这机械厂好赖也是国有企业啊，为啥说破产就破产，雪姨郝叔都是元老啊，掏心掏力为这场子苦了一辈子，怎么出了事儿就没人管了呢？”
“真操蛋！”陈果往郝允身边挤了挤，似乎是酒劲儿上来，渐渐有倦意。
一直眯缝着眼睛的郝允渐渐红了眼睛，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果满口酒话，触动了他心中的某根神经。
“屁话一堆，你哪那么多牢马蚤，不过你说的也对，就你那胆儿你还真不敢动运钞车的心思！”
人就是那么贱，不管自己敢不敢做，又或者能不能做到，却始终就是怕被人看不起，特别是对于喝高的人来说。
于是被酒精烧脑子的陈果猛然瞪大猩红的眼睛，扭头呆滞的看着郝允，大着舌头反驳起来，“嘿，你t的别看不起我！我实话告诉你，抢运钞车咋了，抢银行又怎么了？我告诉你你还别不信，这事儿还真没想象的那么难！”
陈果一时兴奋，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跟他比专业，郝允完全不是个儿！
“你懂个屁！你知道银行啥时候钱最多？不是早上，不是中午，而是是下午！下午四点半左右，银行流水已经完成，一天的存储量在这个时候最大，四点半到五点，是银行做账的时候，业务基本已经停止办理，而且这个点儿还不是押款车来取款的时候，银行的保安呢，就凭他手里配的那个警棍，还没个玩具枪能吓唬人！更不值一提，压根就是摆设！
单枪匹马计划周全点，只要在五点半之前，在银行押款车到达之前，就能把一个银行一窝端喽。
而且不怕告诉你，我这个手机里啊，有我们每个押款银行的值班表，押款那天，有谁值班，银行有多少保安措施，什么安保配置，一清二楚，哥们要是想抢，那是手到钱来，洒洒水，小意思的啦……”
陈果拍拍胸前的口袋，yy满满，竟然拽起了广东话，只是闭着眼睛满脸得意的他，到了最后声音慢慢小下去。
郝允一时兴奋，借着酒精麻醉的神经，也没考虑就向陈果的胸前抓去，可是他却没能推动陈果那死死按在胸口的大手。
郝允一愣，甩了下脑袋，清醒几分，试着推了下陈果，却像是推着一头死猪，毫无动静。
郝允心跳渐渐加快，盯着陈果死死捂着的口袋，内心一片杂乱，并且艰难的吞咽着口水，最终在酒精的麻醉下，也渐渐迷糊起来……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消化完一罐啤酒的郝允狠狠的甩了甩脑袋，渐渐清醒，看看窗外无光的天色，已经快天黑了，今天小莫怎么回事？平常的她，一天不打上个三两个电话马蚤扰下他是不可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每天都接到林小莫马蚤扰电话的郝允一直很嫌烦，这突然猛的一静，郝允还真有些不适应，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习惯了。
难道小莫有什么事儿？郝允看了一眼依然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陈果，又猛然看到手边记着一堆乱码的笔记本，忽然一拍脑袋，一脸愤恨。
“我都t的干了些什么！”
郝允犹豫、挣扎，最终将手边得笔记本塞进了床边书桌的最深处，整理了下心中的散乱，带着复杂的心情替陈果掖好被角儿，出了门。
‘一天没见到妈妈了，老爸也不在家，估计是在医院陪妈妈，找到小莫看看有什么事儿，如果没事，就去看看妈妈，让爸也回家休息会儿，至于住院的事儿，应该怎么跟他说呢？’
郝允轻手轻脚的锁好防盗门，带着满心愁绪向林小莫的店寻去。
离林小莫的店大老远，郝允就看到一个中年汉子蹲在旁边的店门口抽烟，模样似乎有些不怎么开心，而林小莫那个在平常这个时候应该灯火通明的店面，此刻却是黑灯瞎火。
抽烟的汉子显然也远远的看到走过来的是郝允，就在地上按灭烟头，仓皇的站了起来。
“哎，小允来了。”
“刘叔，这是……”
郝允一眼就认出那汉子是隔壁店的男掌柜，虽然那王姐是个不怎么地道的人物，但这刘叔为人却是真心不错。
“唉，小允，我给你说你别急，小莫她……她把店盘给了你王姐，我刚向人打听了下，听说小莫一个女孩儿家现在正在清街摆地摊，她一个女孩子是真心不容易，你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怎么会？！她怎么就把店给盘了？！她疯了！”
郝允一时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忠涵。
“这事儿是叔对不起你们，但……但这也是小莫自愿的，我……唉，你还是先去看看小莫再说吧，你放心这店叔给你们看着，谁也拿不走！”
刘忠涵满心愧疚，快要滴血的沧桑老脸低埋着，恨不得就要扎进了胸腹之间。
郝允狠狠瞪了一眼隔壁王姐的店，转身就走。
“哎，小允，你别着急！”
刘忠涵一楞，忍不住抬腿要跟上。
“姓刘的，给老娘滚回来！胆儿肥了不是？你敢去试试！”
隔壁的店门被拉开，王姐掐腰怒骂，肥壮的身躯填满了整个店门。
刘忠涵畏缩不前，看着郝允远去的背影发呆，最终畏畏缩缩的挤过王姐的身边，进了店里。
“走啊，你怎么不走啊，你不是很爷们么？你也不看看这个家谁做主！”
王姐转身冲着店里咒骂，店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第六章 清街夜市
清街，晴洲市一条非常有名的夜市街。
在国家大力整顿沿街摆摊设位的小商小贩的时候，这条白日里清清爽爽悠长的街道，晚上却会被各个摊位占据，摆放着各类价廉物美的商品。
而那些摊主，全都统一着装，在缴纳了一定租金后，长期在夜间占据着一个个时进斗金的黄金摊位。
这些摊位，在有关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管理下，形成了晴洲市一道颇具特色的夜间文化。
郝允来到清街时，虽是华灯初上，这里却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林良满目的商品从街头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街尾，原本也算宽阔的街道现如今只能看到厚厚的人墙和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经过一番艰难寻找，郝允终于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路边的一个树坑前，两个固定摊位的夹缝中看到瘦弱的林小莫和她的货架。
不大的地方，一个简陋的货架，却密密麻麻的挂着十多件甚至是几十件衣服，林小莫此时正陪着笑容给左右两个摊位的老板散烟。
树坑右边，摊位上摆着各式性感女性内衣，老板是一个衣着已经超出时尚范畴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只见他一脸不屑的接过林小莫递过来的一支十块钱一盒的红云，一开口就是令人酸牙的女腔。
“哎呦，我说姐姐，太寒碜了点吧？你瞅瞅我的，这可是我姐们从香港特意给我带回来的正版‘妈波’，”时尚小伙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白烟盒，两指一夹在林小莫眼前一晃，又飞快的塞了回去，“我平时就爱抽这个，不过啊姐姐，今天看你这么上道儿，就准你今天一天啊，明儿个可别来了啊。”
说着时尚小伙儿就顺手秀气的点上了手中那支仅仅价值五毛的红云。
林小莫忍着满胃的酸气，陪着笑脸点头，“谢谢了大哥，你真是好人，我明天就不来了，今天这一晚上我就挺知足。”
明天真不来？林小莫可不这么想，你今天能放我一马，明天我就还能厚着脸皮赖着，你今天只要开了头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这时尚小伙儿明显比她小的多，这声‘大哥’叫的让她有点恶心，不过谁让他是固定摊主，谁让这就是社会！
林小莫招呼完时尚小伙儿，又转向左边，这边是一个中年大叔，卖着中规中矩的佛珠手链，虽然廉价，却精美典雅，要是搁到店里，在大众普遍不识货的眼光中，指不定卖上什么价呢。
林小莫香烟递来，中年汉子顺手接过，“什么‘妈波’，不就是万宝路嘛，还t香港，我看是西头儿张瘸子摊上的‘水货’还差不多，我说姑娘，今儿晚上你就安心在这呆，老哥保你！”中年汉子将胸口拍的碰碰作响，但接着话锋就是一转。
“但是以后你要是打算长期作战，那还是得寻个固定摊位，我一伙计打算转摊儿，你要是想做，我可以给你搭个线，不过一个月可是要出一千五的摊位费，我看你摆的衣服不像是地摊货，你得想想自己能不能撑下来。”
“谢谢大哥，我今天就先试试，如果可以的话，我考虑下大哥的建议。”
林小莫这次回答的很诚恳，在她看来，这中年大叔，要比旁边的时尚小伙儿实在许多。
林小莫不动声色的将剩下的大半包红云全塞给了中年汉子，于是在拿人手短的作用下，林小莫和这个中年大叔聊得很投机。
这也让林小莫了解到，看似毫无机巧的地摊经营，其实暗中藏着很多规矩。
新摊主不能在没有知会下和老摊主经营一样的货源，哪怕摊位相隔很远也不行，如果要经营，价位也得遵循这条街上老摊主的定价。
再者就是摊位费的问题，虽说一千五和店面的租金相差甚远，但是在地摊要不上价的局面下，这一千五的租金要占到利润的很大一部分，是否经营的下去，那就要看自己是否有符合地摊儿品味的眼光，还有拿不拿的到便宜实惠的货源与经营吆喝的本事了。
就在林小莫与中年汉子攀谈的期间，中年汉子和旁边的时尚小伙儿已经多次开张，摊前围了不少人，林小莫的衣服也顺带着被人问及。
虽说货都是好货，可是过高的价位，也只是让人问问而已。
林小莫有些凄苦，想着是不是熬过今晚，就再也不来了，还是保本处理完这货架上的衣服之后，再进些附和夜市品味的低价服装，接下中年汉子口中转让的摊位继续经营。
就在林小莫满心思绪时，一个丝毫不像买主的光头丝毫不客气的扒开人群，挤到了林小莫的摊儿前。
他一挤进人群就带来一片寒气，让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不自然的静了下了。
林小莫细看来人，平淡无奇的五官，光溜溜的脑袋上似乎从未生长过毛发，顶多175的大众身高，却显得敦实有力，绞筋黑色背心，色彩斑斓的沙滩裤衩，脚踏一双不知几块钱一双的人字拖，让他与这个刚刚转暖的季节有着丝丝不相符，并且手中还夹着几张更与这夜市儿街格格不入的彩票。
就是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却透着怪异的光头，面无表情不说，目光中还带着丝丝混江湖的凶狠狡诈。
说的在形象点儿，就凭他那一光头，和凶狠的眼神，不穿正装，其他风格的衣服随便穿，怎么穿怎么像从号里刚放出来的，就算穿上西装，身上也没半分某个相亲节目中两个光头老帅哥儿的气质，反而更像某些电影中，不用说话就知道一定不是好人的反派人物，还是那种心态极其不正常的反派！
光头也不说话，更不在意周围的变化，而是狠狠搓了两下手中的几张彩票，揣进裤兜，低头翻看起林小莫货架上的衣服。
林小莫心中有些慌，目光带着丝丝询问转看两边曾接过她香烟的摊主，却发现中年汉子和时尚小伙儿的目光已经转向别处，丝丝有着躲闪之意。
林小莫开店的日子不算短，也曾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心中当即明了，这次碰到刺头儿了，如今是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林小莫咽了下口水，挤出笑容，壮胆凑了上去。
“大哥，买衣服啊？我这里都是女装，是要给女朋友买么？嫂子喜什么风格的？我可以给你推荐下。”
一脸冰冷的光头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直视林小莫，就算里面没用凶光，林小莫也觉得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