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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第5部分阅读

    奥地利皇后的父亲,马克斯公爵能够稍稍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过上比较节制——或者说,更加贵族化的生活。

    孩子们被带到了宁芬堡宫的花园里玩耍。

    盛夏无疑是这里最美的时刻,岑寂的大道两旁碧草如茵,草丛边竖立着一座座的大理石雕像。宽阔笔直的人工河延伸到宫殿前方,形成一个清澈的湖泊,湖泊里的大天鹅三三两两浮在水面,洁白发亮的羽毛,修长柔软的颈项,在水中倒映出优雅的影子。

    最前方圆形的水潭里喷泉冲天而起,为整个花园增添了几分活泼与灵动。

    如果说帕森霍芬的建筑是朴素而温馨的,那么宁芬堡宫则完全是皇家园林大气的风范。白色主体与红色屋顶是巴伐利亚建筑惯用的色彩搭配,整个宫殿群完全是对称的,从中央向左右两旁延伸,又分别形成正方形的副建筑群。

    虽然早已有无数的建筑师和摄影师为这座城堡留下图纸和照片,可此时此刻,苏菲依旧想要找一支鹅毛笔,把眼前的景色画下来。

    玛丽和马蒂尔德手中拿着面包碎屑,正在喂湖里的白天鹅。那些天鹅一点也不怕人,看到食物便会不慌不忙地游过来,却依旧高昂着纤细的脖颈。

    “苏菲,你有没有读过h c 安徒生的《丑小鸭》?”苏菲正想得出神,路德维希忽然在一旁问道。

    “有啊。”她点点头,“很美好的故事——丑小鸭终究会变成白天鹅的。”

    “你知道吗,这个故事是安徒生在这里写成的。”

    “这里?”苏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就在这儿,宁芬堡宫吗?”

    “是。”路德维希笑了笑,“父亲在几年前曾经邀请安徒生先生来作客——他很喜欢安徒生的童话,特别是《即兴诗人》和《海的女儿》。安徒生先生来拜访的时候,在这里写了《丑小鸭》。”

    “这么说,你见过安徒生先生了?”

    “没有,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路德维希说着,将手中的面包扔到湖里,阳光从水面反射进他的眼睛里,看上去几乎是纯蜜色的。 “你看这些天鹅——”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狂热的兴奋,“多么美丽,多么优雅,多么高贵!他们展开翅膀,飞向天空——那里有自由和梦想,再也不受任何束缚!”

    苏菲沉默着,仰起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孩。

    路德维希……他对于天鹅的崇拜和热爱,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

    “苏菲,路德维希,你们在说什么?”

    奥托从两个人的身后走近,苏菲回过头,看向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苍白,脸上的笑容仿佛阳光下的露珠,闪闪发光,却带着一种易碎的美丽。

    “不如我们去后面的树林里玩?”他提议道。

    苏菲点点头正要答应,却突然间被一股大力扯到了旁边。她诧异地扭过头,却见马佩尔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苏菲,你离他远一点。”

    第一卷  11建筑家和摄影师

    “……什么?”

    苏菲愣了愣。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马佩尔这样紧张的神情和这般明显的敌意,就好像前面有什么魔鬼,一不小心便会把她一口吞下。

    “苏菲,你跟我过来。”

    马佩尔轻声对苏菲说完,又对路德维希和奥托点了点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好吧,马佩尔你可以说了,到底是什么事?”

    “苏菲……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看到马佩尔这样的表现,苏菲在茫然的同时,又莫名有些紧张,“有什么事你不能直说?”

    马佩尔拧了拧眉,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重复了刚刚的话:“总之,你离那家伙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可是马佩尔——”

    “苏菲,你不要问了。”马佩尔摇了摇头,说,“你记住我的话。”

    “……好吧。”苏菲答应下来,心中的疑惑却只增不减。历史上的路德维希至少在加冕国王的时候还很正常,而他现在只是个孩子而已。更何况……她对那个少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算啦,不说这些。我们现在回去吧?啊……糟了,我们现在在哪儿?马佩尔,你认得路吗?”

    男孩四处看了看,同样有几分茫然:“我也不记得了。唔,苏菲,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嗯?”苏菲仔细看了看,拍手道,“我们去找他问路好啦。”

    “不好意思,能打扰您一下吗,先生?”

    “当然可以。”背对他们的年长绅士放下手中一卷厚厚的纸张,转过身来,冲苏菲和马佩尔微微颔首。

    站在面前的老人高大清癯,面容瘦削,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只在白发中间夹杂着几根银灰色的发丝。然而他却有一双清亮的眼眸,炯炯的目光让人猜不透他的年纪。

    “您知不知道从这里怎么回去宁芬堡宫?”

    老先生笑了笑,蹲下身子看着苏菲:“你迷路了吗,小姑娘?”

    “是的,先生,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您能帮我们吗?”

    “从这里到正殿可有1英里路呢。你们要走回去吗?”

    “啊,”苏菲吃了一惊,“居然有1英里?这么远!”

    “是的。”年长的绅士思索片刻,回答道,“这样吧,我让我的助手先带你们去后面的阿玛琳堡,再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哦,这太谢谢您了。”

    “格奥尔格,”他唤来在树丛中工作的助手,“你带这位小姐和先生去后面的阿玛琳堡,然后安排一辆马车把他们送到宁芬堡宫的殿外。”

    “是的,教授先生。”年轻的助手答应着,欠身向苏菲和马佩尔行礼,“尊敬的小姐和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走吗?”

    “谢谢你,先生。”马佩尔道过谢,又拉住苏菲,“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过去,再让男爵夫人过来接你。”

    “我们一起走不好么?”苏菲疑惑地问。

    “苏菲,你听我的就对了——等回到帕森霍芬,我再跟你解释。”

    马佩尔已经跟着叫做格奥尔格的助手离开,苏菲按照答应马佩尔的话坐在一边的石阶上,并不到处乱跑。自从到了宁芬堡,马佩尔就一直怪怪的,甚至让她有种很不安的感觉——苏菲默默地想,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小姑娘,你坐在太阳底下,不会晒得头晕吗?”

    “啊!”苏菲猛然惊觉,一下子跳起来,却因为动作太过突然,眼前有一瞬的黑暗。站在原地缓了缓,她才走到老人身旁。

    老人低着头,正用手边的经纬仪测量着什么,不时在手中的纸上记录数据,又或者偶尔修改几笔画好的草稿图。而那些用黑色线条勾勒出的图案,看上去很像……某种建筑的设计原稿。

    苏菲一下子来了兴趣。

    “如果您能原谅我过盛的好奇心——”她仰起脸,“我可不可以知道,您是准备在这里建造什么吗?”

    “当然可以,”老人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国王陛下希望在这里修建一个onopteros。”

    “onopteros……”苏菲低喃。

    她对这种建筑形式并不熟悉,却因为母亲痴迷于古希腊的建筑,曾经在她小时候当作睡前故事讲了很多次。

    onopteros

    这其实是来源于希腊语的单词,很难找到确切的解释。那是一种圆形的柱廊建筑,看上去有点类似于凉亭,是由几根柱子围成一个圆圈,共同支撑起一个顶盖。它很像希腊建筑中的圆屋,虽然并没有内殿,但功能上几乎是相同的,都是为了表达对神的崇拜,而并非为了装饰——虽然随着这种建筑的发展,它的装饰性功能也越来越得以突出。

    “您画的是设计草稿吗?”苏菲凑上去看了看老人手中的图纸,有点疑惑:“我以为……德意志地区的onopteros,都是4到8根柱子的。”

    “哦,这种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唔……”苏菲含糊其辞,“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从某一本书上看到的吧。”

    老人放下手中的图纸,笑眯眯地打量苏菲:“巴洛克风格的onopteros的确多数是由八根柱子支撑的——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巴洛克风格吗?”

    “知道的。”苏菲点点头,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老者并非普通人,“您请继续说。”

    “不过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设计风格。与巴洛克风格比起来,我倒是更加偏爱新古典主义,有一种简洁大气的美。”

    “啊,”苏菲用力点头,“我也最爱新古典主义!建筑的本质不是为了‘建筑学’(architecture),而是为了‘建造’(buildg)——就像申克尔先生说的那样!”

    老人笑了笑:“卡尔·弗里德里希那家伙,确实是个难得有天分的人。”

    “您认识申克尔先生!”苏菲简直激动得要嗷嗷叫了。

    老人带着宽容而理解的目光看了看苏菲:“他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小的崇拜者,一定会很开心。”

    “那您怎么认识的申克尔先生?他像传说中那样……嗯,我也说不清,有画家一般的随性和想象力?以及工程师的严谨?”一口气问完了一大串,苏菲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抿了抿唇窘迫地解释道,“啊,对不起,如果您更够原谅我的鲁莽和失礼——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不过,我相信一个令人尊敬的年长绅士,是不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的,对不对?”

    老人哈哈地笑了。

    “小姑娘,如果你是个普通人的话,我都想收你做学生了。至于卡尔·弗里德里希——我们是在柏林,跟随弗里德里希·基利教授学习的时候认识的。”

    弗里德里希·基利!

    苏菲瞪大了眼睛——又是一个建筑大师;而且,是个早殇的天才。

    老人的这番话,更加令苏菲笃定他的身份绝不简单:“如果您不介意我的冒昧,我能不能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莱奥。莱奥·冯·克伦策。”

    苏菲吸了一大口气:“您是……您是宫廷建筑师冯·克伦策教授!”

    因为对古希腊的建筑风格兴趣不大,她对于母亲各种各样的故事也常常是听过就忘。冯·克伦策的作品,她只记得在慕尼黑的老绘画陈列馆、古代雕塑展览馆和位于雷根斯堡的瓦尔哈拉神殿——都带着浓厚的古希腊风格,柱子与回廊总是最用心最突出的部分,即使是博物馆建筑,也如同神殿一般,营造出一种来自亘古跨越时光的永恒之感。

    苏菲忽然很难描述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好像是学物理的人碰到了牛顿,学绘画的人碰到了莫奈——你不见得是他的崇拜者,却仍然忍不住肃然起敬。

    “小姑娘,”冯·克伦策笑着拍了拍苏菲,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那你也该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公主?”

    苏菲点了点头:“我叫——”

    “……苏菲?”

    苏菲回过头,带着一点诧异,一点惊喜,和一点的难以置信——

    “艾德加!”

    少年似乎弯了弯唇角,可仔细去看却并无笑意,只有眸中的神色似乎带着几分喜悦:

    “想不到,还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可真巧。啊……我还欠你25古尔登的。”苏菲说完,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可是现在我身上没有钱——能不能下次再还你?”

    “没关系,您不必放在心上。”艾德加回答道,不动声色地把称呼从“你”换成了“您”。

    苏菲拧了拧眉:“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的。”

    “从来不用为金钱操心,张口就是五百古尔登;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仆人的姨妈和一个像是军官的仆从;再加上穿着华丽的礼服出现在国王夏宫的花园里——”

    艾德加顿了顿,看向苏菲,眼睛里的神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您到底是哪一家的贵族小姐?”

    苏菲耸了耸肩:“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是哪一家的贵族少爷?”

    “我可不是贵族少爷。我说过,我父亲是个石板画家。”

    “普通的石板画家能够随意出入国王的夏宫?”苏菲歪着头,审视地打量着艾德加,“我虽然年幼,可并非一无所知。你对我也不诚实呢,来自德累斯顿的秘密警察先生。”

    “好吧,我承认我父亲并不是个普通的石板画家——他还是个摄影师。这次是来给国王陛下一家照相。”

    “照相?据我所知,路易·达盖尔是个法国人。” 苏菲挑了挑眉,她对早期摄影技术的了解仅止于此了。

    艾德加摇了摇头:“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达盖尔一个摄影师。而且父亲采用的并非达盖尔的银版摄影法,而是湿版摄影的技术。”

    “啊……”苏菲一脸茫然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我有种你在说法语的错觉?”

    “法语可是上流社会的必修课。”

    苏菲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笑起来:“所以你看,我并不是什么名门淑女。”

    “那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的事,却不告诉我你的,这可一点也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至少你应当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巴伐利亚人?”

    “哈哈,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讲话的时候从来不用第二格。”苏菲笑嘻嘻地揭开谜底,看了看艾德加,说,“审问到此结束,好吗?追问一个女士的秘密绝不是绅士所为。”

    少年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不问了。”

    艾德加微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冲淡了他硬朗轮廓所带来的疏离感。阳光从湖面上反射过来,照进他的眼睛里,让苏菲分不清闪烁着粼粼波光的,究竟是明净的湖水,还是少年澄澈的眼睛。

    “对了,上次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地址?”苏菲回过神来,“等我回家以后,我一定立即找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雷沃灵大街8号,就在慕尼黑。”艾德加说,“那是一个平板印刷的店铺,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的摄影工作室。店铺的名字叫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平板印刷和摄影的店铺……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苏菲的眼睛亮了亮,“等我有空就去找你玩!”

    苏菲说着,忽然看到远处阴翳的树林中转过一辆小巧而精致的敞篷马车,马车上的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手中举着的淡黄|色阳伞她却是认得的。

    “哦,真抱歉,现在我得走了,”苏菲转过身向艾德加道别,提着裙子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冲他招了招手,“过几天我就去找你!”

    “殿下,您等急了吧?”坐上马车,男爵夫人拉过苏菲的手,温柔地问道。

    “没关系。”苏菲摇了摇头,“就是这裙子太麻烦了,虽然好看,可穿着一点儿也不舒服。”

    “为了美丽,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希望这代价不会太大。”苏菲耸了耸肩,“对了,是马佩尔叫你过来的吗,乔安娜?他现在在哪儿?”

    “马佩尔殿下和奥托王子在一起。”交谈间,马车已经到达了宁芬堡宫后面的入口处,男爵夫人扶着苏菲下了车,又对一旁的车夫点头示意,“谢谢您,先生。”

    “谢谢你,先生。”苏菲也随着男爵夫人道了谢,与她一同走进宫殿,“那你带我去找他。”

    穿过长长的回廊,苏菲搭着男爵夫人的手踏上楼梯。在这座夏宫里,两个小王子路德维希和奥托的房间都在二楼的尽头。

    苏菲转过拐角,一眼便看到马佩尔和奥托并排站在楼梯和走廊的相交处,正小声说着什么。

    然而下一秒,意外发生了——背对着她的男孩突然间后退,一脚踏空,从楼梯的最顶端直直摔下来。

    “马佩尔!”

    苏菲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马佩尔,却因为冲力太大,两个人摔在一起,一直滚落到楼梯底部的最后一级台阶。

    第一卷  12落选皇后

    宫殿里突然响起男爵夫人的尖叫。

    然后,是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呵斥和女人的哭泣,还有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