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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第8部分阅读

    声色地用“您”和她拉开距离。事实上除了家人之外,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因此,格外珍惜。

    怀着这样期盼而担忧的心情,苏菲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渐渐入睡。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眼圈有些发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的小公主,您昨晚睡得不好吗?”

    男爵夫人看到苏菲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今天汉夫施丹格尔先生要来照相的。”

    “我想……”苏菲看着镜中的自己,完全是一副没有睡醒精神不佳的模样。她拧了拧眉,有几分苦恼地说,“现在的照片或许没那么清晰吧……”

    话虽如此,但男爵夫人依旧用心地为她打扮一番:米白的衬衣上面套了一件活泼又不失典雅的杏黄裙子,袖口的花边绣工十分精细,还有一层垂坠的粉色蕾丝。用粉扑遮盖住眼底淡淡的阴影,又帮她把头发仔细梳好。

    苏菲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搭着男爵夫人的手走下楼梯。

    当管家托马斯躬身行礼,向马克斯公爵报告说汉夫施丹格尔先生到了的时候,苏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是个看上去很有风度的人。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格子的马夹,马夹外面罩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衫,用黑色丝巾系成的领结下,只露出一点白衬衣的边角。

    “您好,公爵殿下。”

    他对马克斯公爵欠了欠身,又向一旁的卢多维卡行了吻手礼,“您好,公爵夫人。”

    “我说弗兰茨,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突然对我客气起来了。”马克斯公爵笑了笑,亲切地拍拍摄影师的肩膀,“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马克斯就好。”

    苏菲愣了愣,难道父亲和这位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先生,竟然是以前就认识的?可艾德加不是说,他们这些年都没有回来慕尼黑吗——她注意到这一次,艾德加并没有跟来,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连自己也说不清,心底究竟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与画像相比,摄影的过程要轻松得多了。

    只要站在镜头前,尽量保持静止就好——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实在算得上是个出色的摄影师,更何况,这次的主角是未来的皇后陛下。随着婚期的日益临近,茜茜对家乡的热爱和不舍也与日俱增。她在帕森霍芬城堡的湖光山色中长大,城堡里的每一个房间,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她养的那些小动物,在她看来都是如此美好而亲切。茜茜跟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分别合了影,甚至还包括她养的两条猎犬巴利和贝拉——当然最多的,是跟她亲爱的姐姐海伦妮公主。

    圣诞已经一天比一天临近了,节日的气氛也渐渐浓厚——那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

    事实上从基督降临节开始,孩子们便掰着手指数起了日子。苏菲的心思几乎已经全部扑在了过节上,可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周的时候,尽职的库拉克先生依旧在坚守岗位。

    除了每日必弹的车尔尼练习曲之外,库拉克先生也开始让苏菲弹一些短小的奏鸣曲。因为快要到圣诞节的缘故,stille nacht也被加入教学计划当中——这首叫做《寂静之夜》的平安夜颂歌在德意志地区已经传唱了几十年,渐渐成为圣诞节的传统之一。

    在圣诞节前一周,库拉克先生的钢琴课终于告一段落。苏菲长舒一口气,十分开心——这意味着她的假期,可以一直持续到新年结束。当然除此之外,她对这位严格的老师也有几分不舍:在库拉克先生离开的前一天,她提前送出了圣诞礼物,并请他向他的家人也带去祝福。

    公爵夫人卢多维卡也向库拉克先生表示了感谢——苏菲在钢琴上的进步十分明显,这对于她心目中将女儿们培养成高贵公主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而这个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慕尼黑市中心的圣诞市场了:一座座临时的小屋被搭建起来,当地人热情地兜售姜饼、红酒和各种小吃;以及木雕天使、蜂蜜蜡烛和玻璃彩球等精致的小件手工艺品。

    往年卢多维卡总会带着孩子们去慕尼黑的圣诞市场游玩,可眼下她却顾不上这些。除了要操心茜茜进展缓慢的嫁妆,她还要为迎接专程从奥地利赶来的皇帝陛下做准备。

    皇帝陛下不辞辛苦,一次次地从奥地利来到帕森霍芬来看望茜茜,不但令他的未婚妻感到无比甜蜜,也让一直为女儿担心的卢多维卡十分感动。虽然圣诞节是茜茜的生日,但皇帝陛下为此放弃了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这实在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要知道弗兰茨·约瑟夫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反对过母亲苏菲皇太后的意见。

    皇帝陛下是在平安夜前三天赶到的。

    他邀请茜茜观看了话剧《浮士德》,而皇帝陛下和他的未婚妻光临慕尼黑剧院,则引来了人们的热烈欢呼。虽然巴伐利亚是奥地利最忠实的盟友,但事实上这些欢呼,大部分是出于对茜茜的尊敬和喜爱——奥地利未来的皇后,可是他们自己的公主呢!面对这样的热情,茜茜在开心和羞涩之余,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确实没有准备好当一个皇后。

    不过晚些时候,当茜茜在宫廷舞会上被介绍给整个外交使团的时候,她的表现已经自如许多了。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女子妩媚的风韵——即使有些小小的紧张和拘束,使节们也觉得十分动人和甜美——对于美人,人们总是格外宽容的。

    当弗兰茨·约瑟夫和公爵夫人卢多维卡讨论茜茜嫁妆的时候,他的首席副官格吕内伯爵则悄悄地把苏菲拉到一旁,塞给她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箱子——苏菲知道,那是她盼望已久的马鞍了。

    小公主笑逐颜开地向格吕内伯爵道谢,表示这是她收到的最喜欢的圣诞礼物之一,并送给他一张自己亲手制作的拼贴画——至于这幅画的艺术品味,格吕内伯爵聪明地没有作出评价。

    平安夜终于到来了。

    从图林根运来的枞树已经被摆放好,上面挂满了水晶球和金色的丝带;客厅里,圣诞花环上的四根蜡烛也已经全部点燃。城堡中接待厅的门窗都被关闭,留下一个私密而温馨的空间。

    因为这一天不但是平安夜,还是茜茜16岁的生日,所以晚餐十分丰盛:烤鹅和烤鲤鱼是必不可少的主食,除此之外还有通心粉沙拉、烤土豆、煎芦笋、球芽甘蓝、姜饼,以及果仁蛋糕和巧克力慕斯作为餐后甜点。

    晚餐之后,便是所有人都在盼望的重大时刻——大厅里的灯火被全部熄灭,只余下圣诞树上的烛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马克斯公爵打开被紧锁几周的接待厅的门,皇帝陛下握紧茜茜的小手走进房间,公爵夫人卢多维卡牵着马蒂尔德和苏菲两个小女儿跟在后面,路易斯作为长子则绅士地走在最后。

    屋子里的灯光突然亮起,靠着墙壁摆放的一整排铺着白色亚麻布的桌子显现出来,桌子上则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圣诞礼物。

    得到允许之后,孩子们欢呼着扑向写有自己名牌的桌子,迫不及待而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属于他们自己的宝贝,带着一种极大的满足和幸福开始仔细查看。

    弗兰茨·约瑟夫送给茜茜一个刻有字母e的小皇冠和一件昂贵的镶有水獭领的蓝色丝绒大衣,而皇太后苏菲则送给自己的外甥女一个头饰和一束新鲜的红玫瑰——在这样严寒的冬天看到自己最爱的鲜花,茜茜觉得十分感动,对于远在维也纳的姨妈兼婆婆的畏惧也减少了许多。

    戈克和马佩尔各自得到了一柄小小的佩剑,这对于男孩子来说,无疑是最令人喜爱的礼物。苏菲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有半个她那么高的布娃娃——皇帝陛下送给玛丽和马蒂尔德的都是钻石头花,却单单给她一个布娃娃,难道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幼稚么。

    不过公平地说,这确实是个很漂亮精致的布娃娃:绛红的衬衫,粉白色的裙子上绣着一朵一朵盛开的百合花,领口、袖口和裙摆处都压了一层蕾丝花边作为装饰,裙子的口袋处还别上了绛红的蝴蝶结。娃娃有一头泛着光泽的亚麻色卷发,闪闪发亮的湛蓝眼睛,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苏菲颇为恶作剧地想,如果她把娃娃的睫毛拔下来,不知道皇帝陛下会有什么表情。

    当然,这只能是想想而已。苏菲把娃娃抱在怀里,笑盈盈地向皇帝陛下道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弗兰茨表哥。”

    弗兰茨·约瑟夫温和地笑了笑。他完全是把茜茜的弟弟妹妹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对待——而因为他唯一的小妹妹曾经在5岁那年夭折,对于玛丽、马蒂尔德和苏菲这三个年幼的女孩子,更是多了一份疼爱。

    “苏菲,你可以给她起一个名字。”

    苏菲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回答道:“萨兰妮。从现在开始,她就叫萨兰妮了——跟我一样,是s打头的名字。”

    当然,得到礼物的不仅是孩子们。马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卢多维卡也拥有属于自己的礼物——每到这个时候,卢多维卡都会不止一次地感叹拥有8个孩子果然还是幸福大于烦恼的。路易斯在去达姆施塔特办事的时候搜罗了一些当地的新鲜玩意儿,心灵手巧的内奈亲手绣了两个靠垫,而我们的苏菲小公主,则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画了一幅画——

    “苏菲,你这些番茄画得真不错。”马克斯公爵一向不吝啬给孩子们的鼓励,可赞扬的话说完,却发现女儿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并不回答。

    画面上的背景用蓝色和绿色的色块模糊成一片,光点在枝叶间闪烁跳跃。公爵夫人卢多维卡指着枝叶间红色的果实,纠正道:“马克斯,这当然是山楂。我说的对不对,苏菲?”

    “呃……”苏菲沉默片刻,抑制住自己捂脸的冲动,“那其实是苹果……”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绘画天分这种东西,跟自己从来都没有缘分。

    一个好的建筑师,必然是一个出色的画家——苏菲想到这句话,再一次觉得有点挫败。

    当在城堡中服务的军官、管家、仆从和佣人们也都拿到各自的礼物之后,马克斯公爵一家人,连同皇帝陛下——当然,他也算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都围坐在一起开始唱那首平安夜的颂歌。坐在钢琴前面伴奏的,自然是苏菲。

    这是一个十分安宁而平和的夜晚,除了stille nacht舒缓的旋律,便只有壁炉里木柴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和窗外落雪的扑簌声。火光映出每个人脸上幸福的笑容,苏菲想,这是她最美好的圣诞节了。

    事实上,这也是茜茜出嫁之前,最后的圣诞和生日。无论是马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皇帝陛下和茜茜,还是年幼的玛丽、马蒂尔德、苏菲和马佩尔;在以后的生命里,都再也没有遇到过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时刻了。

    第一卷  19从慕尼黑到维也纳

    别了,沉寂的厅室,

    别了,古老的宫殿。

    对你们初爱的梦幻,

    将安息在温柔的湖水中间。

    别了,枯干的林木,

    别了,烦乱的丛栏。

    待你们重吐鲜蕊时,

    我已远离这座宫殿。

    茜茜合上日记本,从书桌前站起。当严寒的冬天过去,春光跟着阳光到来的时候,她的婚期也一天比一天近了。

    树林和田野里一片新绿,蔷薇、紫罗兰和迎春开满了整个庭院,葡萄和常春藤在古朴的房舍周围攀爬。施塔恩贝格湖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成群的天鹅和鸭子在湖面上嬉戏。

    然而这样的美景看在茜茜眼里,却充满了离别的忧伤。她一个人来到花园里,将自己平日喂养的小鸟放生,又亲了亲小鹿萨维尔,含着泪水叮嘱她以后见了巴比要记得躲开。对于这个天真热情的少女来说,与弗兰茨的婚姻生活固然令她期待,可维也纳宫廷却更加令她感到恐惧。

    几个星期前在慕尼黑举行的“放弃继承庆典”中,茜茜站在王座大厅的华盖下,第一次以奥地利皇后,而不是巴伐利亚公主的身份面对国王陛下、亲王殿下、宫廷的显贵和国务大臣们。她隐隐约约开始明白,弗兰茨口中的“担子很重”,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茜茜想起自己在伊舍尔对弗兰茨说过的誓言,只要有他陪伴在身旁,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他们会彼此互相依靠,即使丧失勇气,也会在对方身边失而复得!

    “茜茜,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马克斯公爵一向是女儿最好的知己和心理老师,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便抬起她的下巴,亲昵地说,“当你感到烦恼和忧愁的时候,你就到树林里去——”

    “就能从每棵树、每一朵花、每片草每个生灵里,看到上帝无所不在,就会得到安慰和力量。”

    茜茜说完,感激地抱住马克斯公爵,“巴比,谢谢你,我知道的!”

    这个时候,唯一的好消息只有海伦妮公主在图恩和塔克西斯王子的陪同下回到帕森霍芬了:虽然她是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幸福姑娘,但眼看着皇帝陛下和茜茜的婚礼日益临近,她在为妹妹感到高兴的同时,心中却不可能没有丝毫介意。所以当图恩和塔克西斯王子邀请她一同外出时,一向矜持守礼的海伦妮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不过当妹妹马上要离开家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海伦妮紧紧抱住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含着泪水告诉她:“茜茜,你要是快活了,我也快活!”

    “内奈,我真高兴啊!”茜茜拉住姐姐的手,片刻之间泪盈于睫,“不然的话,我会痛苦一辈子!”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抢夺姐姐的幸福,而有了内奈的支持和祝福,她对于未来的生活也增添了许多勇气。

    看到不远处相拥的两姐妹,站在公爵夫人身旁的图恩和塔克西斯王子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在为这样姐妹之情感动的同时,他对内奈的爱又深了几分——他心爱的姑娘,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

    4月20日,茜茜正式离开慕尼黑。在弥撒之后,她向家中所有的军官和佣人都赠送了礼物,这是一场充满泪水的告别:仆从们看着这位天真热情的公主从小小的女童长成风姿动人的少女,她那么和气又那么平易近人,如今分别就在眼前,怎么能不让人潸然泪下呢!

    作为送亲队伍的成员,茜茜的家人也都换上了正式的礼服。年幼的弟弟妹妹们更是打扮得像小天使一样:女孩子是同样款式的白色纱裙,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丝绸缎带——蓝和白,这正是巴伐利亚的颜色;头发则被编成两束辫子,辫子上是丝绸扎成的玫瑰花。戈克和马佩尔则换下了巴伐利亚的民族服装,清一色的白色衬衫搭配黑色燕尾服,俨然是英俊的小小少年。

    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二世和他的前任路德维希一世,也就是茜茜的表哥和舅舅也带着他们的夫人和亲眷前来辞行。小王子路德维希和奥托站在他们的父亲身旁,看上去依旧漂亮而可亲,温和而又不舍地对茜茜说再见——然而因为心怀芥蒂,即使在这样幸福的时刻,苏菲对他们也不过客气而生疏地行礼问好。

    4月21日,轮船抵达帕绍——这座城市位于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边界,也是因河汇入多瑙河的地方。从这里开始,茜茜就要正式离开巴伐利亚,进入奥地利了;而她的25箱嫁妆已经先行运达——当然,这些嫁妆在挑剔的苏菲皇太后眼中依旧少得可怜,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是有史以来多瑙河上最隆重的一次航行了:除了承载着茜茜一家人的“弗兰茨·约瑟夫”号航船,多瑙河再无其他船只;船舷上挂满了花环,船头上则飘扬着巴伐利亚国旗、奥地利国旗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旗帜。

    沿途的风光美不胜收:金色的阳光如同缎带一样洒在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上,深蓝色的河水映出浅蓝色的天空,庄严而静谧的森林,繁复华丽的梅尔克修道院,古朴大气的顿斯坦城堡。从窝在父母怀里的小孩子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乡下的农民到当地的市长,所有人都换上了节日的盛装,站在岩石边、塔楼里、码头上,欢呼着迎接他们远道而来的皇后。

    茜茜穿着粉白色的丝绸衣裙,披着一件石榴红的斗篷,站在甲板的玫瑰花亭上,不断向岸边热情的人们挥舞着她的花边手帕。

    “啊,这可真美好——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景象!”在茜茜的弟弟妹妹中,最兴奋的要数玛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