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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第18部分阅读

   不过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前来,还真是让她不得不多想。

    “您好,阿朗松公爵。”

    少女站起身,脸上虽然在微笑,说出的话却分明是咄咄逼人的,“如果您和法国皇帝的决定相同,那么我想,您应该见的是国王陛下。”

    费迪南拧了拧眉,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苏菲。

    他站在阴影里,掩饰不住疲倦,却依旧将背脊挺得笔直,倨傲地扬着头。军装整齐得一丝不苟,只是连领口都沾上了灰尘。

    片刻之后,苏菲率先转开目光:“很抱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相当明显的逐客令。

    “他姓波旁。”

    “……谁?哎?”

    苏菲茫然地追问,却发现费迪南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甸甸的回音。

    真是莫名其妙。

    苏菲坐回椅子上,耸了耸肩,他这么晚来,就是为了告诉她,那不勒斯国王姓波旁?

    苏菲熬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去见玛丽的时候,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图纸。

    “……这是什么?”

    “战壕。”

    玛丽蹙了蹙眉:“可是城外的战壕根本不起作用。”

    “所以要把城外的那些填上。”苏菲伸出手指了指图上一条条纵向排列的沟槽,“水平方向的壕沟无力抵御炮火,但是如果挖成平行排列的直线,就可以成为中央防区。宽度我已经计算过了,步兵和骑兵无法逾越,又不会成为短程火炮的攻击目标。”

    “苏菲,我从不知道你对战争还有研究。”玛丽怀疑地看着妹妹。

    “事实上,的确没有。”苏菲无辜地说,“所以千万别把军队交给我——否则加埃塔一定守不住。”

    “你——”

    “玛丽,相信我。”她笑起来,“纵然在军事方面没有丝毫天赋,但我的算术其实并不太差。”

    虽然表面上信心满满,可事实上,苏菲心里没有丝毫把握。敌军对于目标的轰炸如此精准,必然拥有专业的军事工程师;而她所凭借的,不过是记忆里对于建筑防御性功能的模糊印象,更多的甚至是直觉——然而现在的形势已经如此严峻,即便失败,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既然撒丁人额外送了我们十天的时间,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一片好心。”

    苏菲说着,展开另一张图纸:“加固城墙虽然来不及,但我们可以在城外建筑碉堡。嗯,最好是用钢筋混凝土——”

    “钢筋混凝土?”玛丽打断苏菲的话,“那是什么?”

    “就是在混凝土中加入钢筋或是钢板来改善混凝土抗拉强度不足……嗯,玛丽,城里有没有工程师?或者建筑师?不然对物理有研究的人也可以。”

    军队中的工程师很快被找来。

    交谈之后,苏菲才发现这个时候钢筋混凝土尚未出现,至少,还没有被用作建造材料——十九世纪明明已经有了钢筋混凝土的建筑,苏菲摇了摇头,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虽然工程师对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公主的提议大为惊叹,但这个想法却很快被否定。目前并没有符合条件的钢筋或是钢筋网,如果按照标准来生产,时间必定来不及——混凝土浇筑之后的养护便至少需要7天,而按照现在的温度来估算,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

    “那就只用混凝土。”苏菲说。虽然抗拉强度不足,但只要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或是令撒丁人知难而退,便足够了。

    这个计划很快得到实施。

    每个时代都从不缺乏对技术怀抱热情的工程师,如果说苏菲的想法来源于各个时代大师智慧的集合——这其中也包括了冯·克伦策教授——那么这位西西里的工程师,则拥有更为丰富的实践经验。她粗略而抽象的想法很快就变成了具体的实行措施,而前线士兵带来的报告,则帮助她们计算出了火炮的射程,以此来安排碉堡之间的距离。

    困难之中,永远蕴含着希望和机会——加埃塔城内的士气开始高涨,每个人都相信,他们的坚守终于等到了报答。

    终于完成了。

    苏菲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今天不必再去城外查看施工的进度,这是她许多天以来第一次觉得轻松。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微笑着跳下床,拉开窗前的帷幔——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庭院的花园里散落着细小的冰渣,然而这足以毁掉他们所有的努力——苏菲匆匆换过衣服,跳上一匹马便往城外狂奔。

    “殿下……”

    那位西西里的工程师已经在城外,看到疾驰而来的苏菲,闭上眼睛,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

    虽然那位工程师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可苏菲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到了碉堡前亲自查看——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混凝土的外面出现了一层酥脆的表皮,轻轻一碰便成了碎块,哗啦哗啦地散落成一片。

    “为什么……”

    苏菲颓然蹲在地上,赌气一般狠狠地将混凝土的碎片扔出。每一次每一次,命运都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仿佛在嘲笑她的渺小和不自量力。

    她阻止不了马佩尔参军,她阻止不了玛丽和马蒂尔德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她改变不了普鲁士称霸的道路,她留不住自己喜欢的少年……她无法劝说玛丽放弃加埃塔,她甚至连帮玛丽守住最后的希望都做不到。

    “真是见鬼的世界!”

    苏菲咬着嘴唇,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寒风呼啸而来,吹到脸上,冷冰冰地疼。

    然而这个时候,紧迫的情况却不允许苏菲沉溺在失望和沮丧之中——战争从来不留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她没有时间伤心,别人也没有时间来安抚她的伤心。

    三天之后双方便会再次开战,重新浇筑混凝土已经来不及。那些新挖掘的壕沟只能拖延撒丁军队的脚步,却无法抵御强烈而密集的炮火,主动防御才是唯一的出路。

    即使赢不了命运,我也绝不认输!

    苏菲低低重复着玛丽的话,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的希望和努力就这样毁掉!

    “用土墙。”

    苏菲突然开口,打断了军官们的讨论。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目光集中到皇后陛下年轻的小妹妹身上。

    “按照重量配比,50的沙子,35的粘土,15的有机纤维——树枝、稻草、或是麦秆,加水混合……”

    用这种土墙作为材料的建筑在非洲和南美十分常见,但欧洲却几乎没有人采用——欧洲的历史,是用石头写成的。

    “晴天的时候,只需要一天这种土墙就能够干燥凝固;只要不发生地震,它甚至比石头还要坚韧。这种材料的热质量很高——不要问我热质量是什么——”苏菲扫了一眼想要打断她的军官,顿了顿,才接下去,“简单点说,冬暖夏凉。对了,记得完成之后在表面抹一层石灰泥,可以防水。”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种看起来相当简陋的防御工事居然十分有效。

    因为有一部分建筑在地下,低矮的碉堡成功避开了撒丁人的火炮;普通的枪支对于这种材料的打击微乎其微,甚至那些火枪兵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被堡垒内的守军发现。

    仅仅十天之后,形势就这样不可思议地逆转了。

    “男人们,都给我努力点!”

    博斯科将军挥舞着手臂吼道,“战斗,直到完全精疲力尽——等那些撒丁人滚回去,我们就好好过个节!”

    与此同时,enri cialdi将军则无比后悔自己早前休战的决定。他不得不向撒丁首相加富尔汇报了这里的战况,得到的命令,却是让他继续进攻。

    上天仿佛注定要让意大利统一,就在撒丁军队节节败退的时候,瘟疫突然在加埃塔城内蔓延开来。

    这是……斑疹伤寒。

    前来诊断的军医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药箱掉在地上,他还记得世纪初在爱尔兰爆发的斑疹伤寒,超过十万的爱尔兰人在那场可怕的瘟疫中死去。

    这场瘟疫蔓延得悄无声息,却异常迅猛。军人和市民都被感染,城市里所有的医生不眠不休地工作,可治愈的人数却不到十分之一。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去,仅仅三天之后,死于瘟疫的人数就超过了在战争中丧生的人数——就连国王的副官,圣维托公爵卡拉乔洛中将也未能幸免。

    然而这个时候,年轻的王后依旧维持着她每日去医院探访伤员的习惯。

    “玛丽你疯了!”

    苏菲死死扯住姐姐的袖子,“不要去!”

    “人民遭受苦难的时候,他们的王后理应和他们站在一起。”

    “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玛丽,你究竟有没有为我们想过!如果……”

    剩下的话语被哽在喉咙里,苏菲偏过头,不发一言,泪水刷的一声涌出。

    “对不起。”玛丽抱住苏菲,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

    苏菲在玛丽怀中闭上眼睛,泪水蜿蜒而下。

    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我甚至不敢奢望幸福,只要平安就好……

    就在当天晚上,苏菲发起了低烧。

    全身上下的肌肉和关节都在叫嚣,甚至连后背的脊柱也在痛,苏菲躺在床上,疲倦得几乎说不出话。

    一定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情况果然有所好转,苏菲的精神好了许多,体温也重新恢复正常。然而在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她又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这一次,是高烧不退。

    小公主很快被确认感染了斑疹伤寒。

    “尊敬的陛下……”

    宫廷医生嗫嚅着,“您的妹妹确实染上了病……”他的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前胸了,这些话实在难以启齿,他不敢去看王后陛下痛苦的目光,“可是……您要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和其他王室成员的健康……最好的办法,是立即隔离……”

    “胡说八道!”

    玛丽粗暴地打断医生的话,声音尖锐:“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一定是看错了……对,一定是,你现在重新去诊断一遍!快去!快点!”

    她的语调高昂而凄厉,令人不忍听闻。侍从官看到连面对敌人的轰炸都面不改色的王后陛下,第一次慌乱到失态——她停留在眼角的泪珠反射着烛光,闪闪发亮。

    “玛丽,我愿意听从医生的建议。”

    苏菲穿着白色的睡裙,长长的金发披在后背上,发梢微微打着卷儿。少女扶着门框,苍白地微笑,“两西西里不能没有王后。”

    苏菲闭着眼睛,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钟表——染病之后她开始畏光,窗户被厚厚的帷幔遮住,她只能通过钟表来判断时间。事实上,她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

    原来等死的滋味是这样的。

    她自嘲地想,可心中却涌起了更多的恐惧,甚至绝望——忽然间,她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你……”

    苏菲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在做梦,她想,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

    她颤抖地伸出另一只手,却又突然停住,生怕这个梦会在下一刻醒来。艾德加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碧蓝的眼眸依然,温润的目光依然。

    他的眼睛真好看——苏菲想,就连在梦里都这么好看,一如初见之时,漂亮得像最美丽的矢车菊的花瓣。

    鼻腔酸涩,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急促地喘息着。

    “苏菲,我的苏菲……”

    艾德加伸手拂开少女额前的碎发,一遍一遍地唤。

    “为什么……”

    苏菲开口,语音却模糊成了呢喃。

    “你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

    怔忪片刻,蓦然之间泪盈于睫。

    少年浅浅地微笑,带着一如既往干净温暖的气质:

    “如果活着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死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字数相当于两章有木有!请姑娘们默念三遍:水今天双更了双更了!

    守卫加埃塔的arie。

    “比起逃跑,我宁愿在这里跟那些勇敢的战士死在一起。”——历史上的arie,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除了女主参与的部分,历史上围攻加埃塔(gaeta)之战与文中描述的大致相同。

    其实之前曾经想过让arie嫁个良人婚姻幸福,或是让女主精通军事顺利击退敌军,然而这样无异于抹杀了玛丽人生中最闪光最有魅力的时刻。许多人就是因为玛丽在守卫两西西里时的勇敢坚韧才对她心生喜爱和敬意——包括她的对手们,后来曾经多次称赞过她。于是在金手指和废柴之间……女主又一次废柴了。

    第一卷  45少女的祈祷

    苏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德加。

    她张了张嘴,最终别过头:“你不必……”

    “我想这样。”

    艾德加截断苏菲尚未出口的话语。

    少女的眼睛里出现了两行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是公主,我这一辈子都是公主。”她颤抖着嘴唇,许久,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和梦想……”

    “我想和你在一起,苏菲。”

    “……与死在一起相比,我宁愿各自分开活着。”

    艾德加毫无预兆地俯□,吻上苏菲的唇。

    与记忆中的温柔缠绵不同,他的吻火热而决绝,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疯狂。唇齿交缠,舌尖掠夺一般地深入她的口腔,夺去她的呼吸,却又在她几乎窒息的时候,将自己的气息渡入她的口中。

    “如果爱让我们在一起……”

    他深深地凝视着少女的眼睛,一直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即使是命运,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少女唇角,轻柔的,却又无比坚定。

    “苏菲。”

    艾德加唤着少女的名字,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即使是命运,也不能。”

    苏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她紧紧地抱着艾德加,那些积聚多时的茫然无助、惊惶不安、压抑和痛苦在刹那间喷薄而出。她第一次将内心深处的脆弱坦露——那些她从未在人前展现,甚至连对玛丽也不曾说过的恐惧——

    “我害怕……”

    她啜泣着,微微颤抖,“艾德加,我害怕……”

    她怕她就这样死去。

    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陌生的国家。

    她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牵挂,那么多未曾实现的梦想,那么多没有走过的地方……

    “苏菲,不要害怕。”

    艾德加伸出手,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珍而重之地吻上她的额头,“你一定会没事的——而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苏菲的病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平安夜这天,加埃塔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苏菲透过窗口,看阴霾的夜空下,雪花无声地飘落。

    炮声连绵不绝地轰鸣,先是隐隐约约的,而后越来越清晰——苏菲知道,这绝不是庆祝的礼炮。

    即使在这个庄严的节日,双方的轰炸仍在继续。

    “我好想家。”

    苏菲靠坐在床上,低低地叹息。

    战争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加埃塔城内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轰炸,瘟疫,寒冷,饥饿……这样的日子几乎看不到未来。

    “已经好久好久,我们一家人都没有聚在一起过圣诞了……”

    “苏菲……”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1853年的圣诞节?”她打断了艾德加的话,“啊,对了,当然没有——那个时候,茜茜还没成为奥地利的皇后呢。”

    少女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色,因为想起了记忆里的美好而不自知地微笑,“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圣诞节——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时刻了。那一年的平安夜也在下雪,弗兰茨表哥——我是说,奥地利的皇帝陛下——特意从维也纳赶到帕森霍芬。我们在一起吃晚餐……其实那一次鲤鱼有点烤焦了,不过还是很美味……皇帝陛下送了茜茜一顶刻着字母e的小皇冠,马佩尔是一柄长剑,玛丽和马蒂尔德是钻石头花,只有我是布娃娃——其实我早就不玩娃娃啦!你还记得吗,那一年你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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