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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第27部分阅读

    追溯到公元前那个庞大的帝国。从宏伟壮观的古罗马遗迹,到追究秩序和比例的文艺复兴风格,再到繁复华美的巴洛克风格,那些建筑安静地讲述着这座永恒之城两千多年的风霜,俨然是一部凝固的历史。

    “……特雷维喷泉?”

    苏菲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同伴。这个出自建筑师萨尔维之手的作品自然不是城市里唯一的喷泉,历史也绝对算不上悠久,却因为那些与之相关的传说成了整个亚平宁半岛最出名的喷泉。或许,人们更愿意叫它的另一个名字——罗马许愿池。

    “我还以为你对埃米利奥桥更感兴趣。”苏菲说。

    作为这次考察的总负责人,身为桥梁工程师的鲍恩芬德教授自然把这些天的行程集中安排在了罗马各式各样的桥上:用凝灰岩和洞石建成的切斯提奥桥;著名战役的发生地米尔维奥桥;位于罗马城北部,通过中世纪的桥塔行使防御功能的诺门塔诺桥;以十座形态各异的天使雕像作为装饰的圣天使桥;承载市内输水管道的西斯托桥;以及建于公元前62年,最古老的罗马式桥梁法布里西奥桥。而对于1863年刚刚建成,承担铁路运输任务的工业桥,教授先生则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进行考察。

    所以和上面的那些桥梁比起来,苏菲提到的埃米利奥桥也就没有太多值得花费时间的意义了。1598年这座桥东边的一半被洪水冲走,只留下一个桥拱;而罗马人提起这座桥,更多的是称它的另一个名字——ponte rotto,断桥。

    “我原本确实打算单独去一趟埃米利奥桥的,毕竟从失败的作品中往往能够学到更多。”霍尔格回答道,“可是后来我改变了主意——留在罗马的最后一天,就这样浪费掉实在太可惜了。”

    “事实上,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间永远不会被浪费。”

    “你说的?”

    “不,”苏菲摇摇头,“是美国人爱默生。”

    “那么你是否听过,幸福才是生活的意义和目的——亚里士多德。”

    苏菲看了霍尔格一眼。她得承认,眼前这个家伙确实令她不断感到意外:“好吧……你赢了。”

    “我赢了?”霍尔格像个孩子一样笑弯了眼睛。“你还真是跟普通的姑娘不同,”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菲,“通常情况下,来到罗马的年轻小姐都会迫不及待地前往许愿池。”

    苏菲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说话的口吻听起来简直是这方面的专家。”

    “恰好相反,”霍尔格罕见地叹了口气,“丘比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既然我们现在在罗马,我倒是有个主意,”苏菲翘了翘嘴角,笑得似乎十分真诚,“据说捡起许愿池里的硬币,也就捡起了扔硬币人的愿望——快跳进去吧,别犹豫。”

    “好啊,”霍尔格并不在意苏菲的揶揄,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等你扔下硬币,我就跳进去。”

    “啊,那可真遗憾,”苏菲半真半假地说,“我只喜欢蓝眼睛的男人。”

    霍尔格也不生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无辜地说,“拥有一双绿眼睛这件事可不能怪我……”

    他偏过头去看苏菲,才发现身旁的姑娘忽然之间僵住了身体。

    许愿池的另一边露出一个熟悉的侧影。瘦长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深褐色的头发;苏菲刚刚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被那个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他搂着一个红裙的姑娘。

    然后低下头,带着苏菲记忆中如同地中海阳光一般耀眼的笑容,与怀里的姑娘拥吻。

    苏菲咬住下唇,捏紧了拳头。

    “嘿,你还好吗?”霍尔格的话唤回了她的理智,“你认识那个人?”

    苏菲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我真希望不是。”

    “请等一等!”霍尔格追上苏菲的脚步,“他是你的未婚夫?”

    “别跟来,拜托——如果可能的话,请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谢谢你。”

    她说完重新转过身,站到那个男人的面前。

    “你是……苏菲?!”

    “好久不见,托斯卡纳的路易吉·萨尔瓦托大公。”苏菲盯着男人褐色的眼睛,冷冷地讽刺,“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老朋友,我该说声受宠若惊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么。至于你,”她转向倚在男人怀里的姑娘,换成了意大利语,“现在可以离开了。”

    “苏菲,友善点——”

    “相信我,这已经是我最友善的表现了。这位小姐,请不要让我问第二遍——我向你保证,那个时候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

    路易吉蹙了蹙眉,低下头对红裙的姑娘说了句什么,那个姑娘点点头便从苏菲身边匆匆跑开。

    “哈……居然还不是意大利姑娘。”路易吉所说的,显然并非她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你还真是毫不挑剔。她叫什么名字?来自哪儿?”

    “苏菲,这不重要。”

    “是啊,这不重要,那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才重要!两个月!马蒂尔德才刚刚去世两个月……”因为愤怒,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然而此刻悲伤却像是海浪一般呼啸而来,铺天盖地,甚至就连那些愤怒与之相比都立刻变得微不足道。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苏菲才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这就是她爱着的男人……呵,真讽刺……才过了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寻找新欢……还是说,马蒂尔德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个女人了?你说,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

    苏菲用手背去擦眼泪,泪水却像是永远不会干涸一般越积越多。话音在哭声中支离破碎,她几乎控制不住发软的身体,却固执地不肯停止,自虐一般地说下去:“知道么……那天晚上我还跟她在一起,她说,她亲爱的路易吉从马略卡岛回来就会向她求婚……真好,直到死的那一刻她还坚信她深爱的男人会回来娶她,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够了!”

    路易吉突然打断苏菲。

    他闭上眼睛,用手指遮住阳光,许久,低低地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明白……”

    “对,我是不明白!你告诉我啊,告诉我你和马蒂尔德是不是也曾经在这座许愿池旁拥吻,告诉我那一天的阳光是不是也像今天一样明媚!知道么,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控制不住扇上去的冲动,可是我知道我没资格……唯一有资格的人……已经不在了。”

    “请尽管去结婚,随便跟哪一个女人……”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苏菲甚至分辨不出舌尖苦涩的味道究竟是泪水还是鲜血,“我会看着你,马蒂尔德也会在天上看着你,看你这一生,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她真是个傻子。

    早就知道男人关于永远的承诺通通靠不住,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明明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些誓言不过是用来哄恋爱中昏了头的傻姑娘,却还是忍不住去相信,忍不住……怀抱期望。

    所以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真好。

    从罗马回到慕尼黑,苏菲把自己埋进了图纸堆里。

    那些建筑材料——木头,石头,金属,远比人类要可靠得多。而无论是房子,道路,还是桥梁,都永远不会撒谎。

    她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日历一页一页被撕掉,距离8月25日也一天比一天近了。

    然而就在婚礼前的正式晚宴上,受邀前来的德意志贵族们却只看到了未来王后孤单的身影——国王陛下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直到晚宴即将结束的时候,宫廷秘书官洛伦茨才匆匆出现。

    他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失望的消息——路德维希推迟了婚期,不是第一次,也注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深夜,帕森霍芬城堡里的烛光久久不灭。

    “苏菲,我的小苏菲……”

    公爵夫人卢多维卡的心都要碎了。她抱着女儿,像小时候那样轻拍她的后背,“我知道你难过,苏菲……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苏菲坐在床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很奇怪的,她并不想哭——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钝钝地疼。

    “我可怜的女儿……”哭出来的那个人反而是卢多维卡,“你总不能就这样坐到天亮……”

    “……是。”苏菲终于有了反应,“妈妈你说得对。”

    “苏菲!”卢多维卡被突然站起来的女儿吓了一跳,急忙去拉她的手臂,“你要去哪儿,苏菲!”

    “去找他。”留下这样这几个字,苏菲已经跳上马匹,转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一路狂奔。

    直到宁芬堡宫的花园里,苏菲才收紧缰绳——兰德拉由于疲惫低垂这头,却仿佛也感染了主人的情绪,焦躁不安地四处踱步。

    “路德维希,出来!我知道你在!”

    苏菲坐在马鞍上高喊,宫殿二楼的窗口透出烛火的光亮。

    “路德维希!你信不信我会叫醒整个慕尼黑的人!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当初是谁要我保证,永远不会让任何事情毁掉我们的友谊!路德维希,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宫廷秘书官洛伦茨手足无措地在宫殿一侧的客厅里转来转去。宫殿外,苏菲依旧在一声一声不断地喊,每一句话都令他的心忍不住颤抖——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定,他踏上楼梯,走向国王的卧室。

    此时此刻,年轻的国王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衣躺在长椅上,闭着眼睛,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反复揉搓着自己的太阳|岤。

    “……童话死了。”他低低地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语,以至于就连坐在他身后的霍尼希都听不清国王究竟说了什么,“梦想,童话,全都死了……诸神的黄昏终于降临……”

    两行泪水滑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路德维希反复低念着意味不明的音节,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从矮桌上的果盘里捻起一颗葡萄,霍尼希低下头,将青色的葡萄连同国王的指尖一起含进嘴里。

    洛伦茨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不会见她。”

    听到脚步声,路德维希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睛。

    洛伦茨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我该怎么跟她说……”

    国王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当初你强迫我答应婚约,现在呢?临阵逃脱的也是你!不用等到明天,我就会成为整个巴伐利亚的笑话!路德维希,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殿下……”

    “路德维希肯见我了?”

    “无意冒犯,殿下……”洛伦茨低着头,几乎是字斟句酌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无论如何,您会成为王后。陛下也希望您能够按照一个王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不是独自一人在深夜骑马外出……”

    在苏菲严苛冷峻的目光下,他几乎说不下去了,“请允许我先护送您回家……”

    “不必麻烦。”

    苏菲冷冷一笑,跳转了马头。

    黎明前总是一天当中最寒冷的时刻。

    苏菲出门时只在匆忙间披了一件斗篷,此刻冰凉的夜风吹在身上,便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四肢都开始不听指挥,头越来越痛,越来越沉,直到眼前一黑,她从马背上摔下,滚落在牧场的青草中。

    东方泛起了浅浅的鱼肚白。

    然而天色只是亮了一瞬便迅速灰暗下去,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砸下。

    这个时候,苏菲已经陷入了昏迷。

    所以她看不到在乡间小路的另一端,一辆深灰色的马车穿过茫茫雨幕,缓缓地行驶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左手摸一把阿卓,右手摸一把咕咕鸡,谢谢姑娘们的地雷!!!

    嗯,下一章大概会有pg-13的内容。看这文的应该不会有13岁以下的小朋友吧?

    罗马的桥极多,历史悠久工艺出众,大部分横跨台伯河(tib13&56;看&26360;网是水胡乱翻译的,给出意大利语名字,感兴趣的姑娘可以自行搜索之。

    上图从左到右:切斯提奥桥(ponte cestio,建于公元前27年),米尔维奥桥(ponte ilvio,建于公元前115年),诺门塔诺桥(ponte nontano,建于公元前1世纪),圣天使桥(ponte sant'anlo,建于134年)。

    上图从左到右:西斯托桥(ponte sisto,建于1479年),法布里西奥桥(ponte fabricio,建于公元前62年),工业桥(ponte dell'dtria,建于1863年),埃米利奥桥(ponte eilio,建于公元前142年)。

    文中爱默生和亚里士多德的名言的原文:

    the suwisdothat tinever lost thatdevotedwork – ralph waldo ern

    happessthe ang and the purposelife, the whole ai and endhuan existence – aristotle

    第一卷  63希望与抗争

    睁开眼睛的时候,苏菲有片刻的恍惚。

    这是哪儿——陌生的环境令她感到不安,她偏过头,看到书桌上的黄铜烛台,蜡烛燃烧出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对面墙上的装饰画。

    厚重的窗帘几乎阻隔了所有光线,她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通过玻璃上传来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判断,外面大概是在下雨。

    头依然在钝钝地痛,思维也不像往日那样敏捷,以至于当她从床上坐起的时候,并没有发觉身上盖着的薄毯带有某种熟悉的气息。

    房间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走进来的青年白衬衫外罩着一件浅灰色的马夹,衬衫的衣袖挽到小臂,手中端着一个杯子。他微微低了头,侧脸俊秀,唇角轻抿——苏菲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巴特艾布灵的那个雨夜,彼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也曾这样端着洋甘菊煮好的茶推开门,带着远远超出年纪的沉稳镇定。

    听到轻微的响动,艾德加抬起头。

    “你醒了——苏菲!你要去哪儿?”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眩晕几乎令她站立不稳。苏菲只好用力去咬自己的舌头——疼痛让她恢复了少许精神,她穿好鞋子,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苏菲——”

    “别碰我。”她很想推开他,然而此刻维持端正的站姿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于是她只能停下来,用自以为足够平静的语调这样说道。

    “苏菲,你在发烧,而外面在下雨——”

    “那又怎样?即使我会生病,跟你有什么关系?即使我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苏菲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忽然弥漫而来,她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种疼痛传到双腿,竟突然变成了针扎一般,她猛地一抖,差一点便要跌倒在地上。

    “过分的道德是虚伪的,汉夫施丹格尔先生,将你的慈悲和怜悯留给别人吧。我不需要——你为什么还要管我!我恨你,我恨你——”

    “可是我爱你。苏菲,我爱你。”

    艾德加说着,捧起她的脸颊,热烈地吻她。

    她的抗议被他尽数吞没。

    世界仿佛突然间缩小坍塌,她只看得到他被烛火映得有些透明的眼眸,目光专注神色温柔,那里面是自己小小的倒影。

    于是她闭上眼睛,任凭自己沉沦。

    他的嘴唇柔软而甜蜜,他的舌尖带着滚烫的温度,扫过她的牙齿,上颚,然后捉住她躲闪的舌头,紧紧纠缠。仿佛有微小的电流传遍全身,她忍不住开始颤栗,伸出手抓住他衬衫的前襟。

    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的吻……

    熟悉到,他们之间的默契似乎早已刻入骨血;却又因为太过漫长的等待而显得陌生,以至于她想念到几乎无法呼吸,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苏菲控制不住地后退,直到小腿撞上了桌角,她才仿佛突然间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那里面因为刚刚激烈而绵长的吻蒙上了一层水雾。

    “苏菲……”

    艾德加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在她耳边呢喃,“你怎么可以误解我?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如果这不是爱,我又为什么要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苦苦挣扎?”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我最爱,最爱的姑娘,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