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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3部分阅读

    斥了一声,虞璇玑才探出个头来,只见那少妇坐在榻边,榻下屏风旁有三个座垫,客席上坐了两个男子,年长些的不到三十,年少的则是二十四五岁模样,那少妇侧手让向年长那人「这位是河东柳飞卿,妳不可能没听过他吧?」

    「当然听过,就是我的同行嘛!前一次进士试代考的时候,我们有打过照面吧?」虞璇玑用询问的表情看向柳飞卿,那柳飞卿也笑着点头,她报以微笑「那这位呢?」

    「这位是清河崔相河,行八,才二十四岁,飞卿说了,叫他小八就行了。」少妇与柳飞卿相视而笑,那崔相河一脸不悦,虞璇玑起身略理仪容,下得榻来,那少妇便说「飞卿、小八,这便是我刚才说了要介绍给你们认识的越州虞璇玑,行二,叫她虞二娘子也成。」

    「虽是越州虞氏,不过我家世居南陵,越州倒是五年前南选经过时才去了一次。」虞璇玑说,接过那少妇递来的茶呷了一口「也是那次南选路中遇寄兰的。」

    「那时我们在官府外见过一面,后来也不知怎么,她跑进我住的清虚观,就直接抓住我,要我藏她,那时害得观主以为我李寄兰何时转性惹了个女子来,她后来说她是虞璇玑,我都吓傻了,是传说中那虞八叉吗?我还以为虞八叉该当是天上文魁星呢!」那自称李寄兰的少妇笑嘻嘻地说。

    「天上文魁星是假的,地下酒鬼才是真的。」虞璇玑闷闷地喝了口茶,想起那曲江池边的鬼来,连忙说「寄兰,给我写几张符纸,我只怕惹了鬼了。」

    「怎么?」柳飞卿问,他对这种鬼怪之事特别感兴趣,虞璇玑把事一长一短地说了,他便笑了起来「光天白日的,鬼是决计出不来的,那人定是逗妳玩的。至于那歌声,倒是听说宫人、乐舞伎都将那郡王与歌伎视若神仙,听平康坊几个老乐人说,冬日一到,他们都会自行前往曲江唱曲演奏,说若是讨得那郡王开心了,便能多得庇佑,因此,那歌声也应该是宫人唱的。」

    「喔……」虞璇玑呼出一口气。

    「璇玑姊姊,听飞卿说的准没错,他遇到的怪事可多了呢!」那崔小八认真地看着虞璇玑点头。

    「你倒乖巧,连姊姊都叫出来了。」李寄兰睨了他一眼。

    「我看着璇玑姊姊就像姊姊嘛!横竖我没姊姊,叫着也开心哪!」崔小八哀叹说,虞璇玑耸耸肩,反正她也没弟弟,听着也开心吧!

    柳飞卿一拧崔小八耳朵,笑骂着说「那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哥哥呀?」

    「你有哥哥的样子吗?嗤……」崔小八说,非常适当地配上嗤笑。

    「没有吗?」柳飞卿的手加重力道。

    「完全没有。」

    「你确定。」

    「士可杀不可辱,没有就是没有。」……

    不久后,那位号称不可辱的士便一口一个哥哥、姊姊地被柳李二人揪出房门,虞璇玑跟在后面。因为新认识朋友,若不烧点黄酒、吃几只鸡联络感情,简直没有天理,而太平女观毕竟是国中所设,虽不禁男客,却还有些清规,李寄兰也不方便饮酒作乐,于是众人便转往虞家。

    李寄兰跨上一乘杂色小驴,柳飞卿也骑驴,崔小八的家境在四人中最好,骑的是一匹膘肥体壮、模样甚是英挺的白马,自己给牠取了个了不起的名字叫照夜白,倒与虞璇玑的霜华有些相像。四人便分作两对,崔虞二人在前开路,柳李二人则悠哉地跟在后面。

    四人出了大业坊,沿着启夏门街往北走,直走了五个坊,在亲仁坊的坊门口,却看见长长一条人龙,有男有女,也不知在做什么。

    「我去看看!」崔小八年轻好玩,也不等其余人回答,便加上一鞭赶上前去,其余三人则在一旁等候。

    「璇玑,妳的马怎么一跛一跛的?」柳飞卿问。

    「蹄铁掉了,得寻个铁铺补上,柳兄可有熟识的匠人?」

    「有的,东市西边有个安麻子,别看他一脸粗人样,做事经心,他换的蹄铁深浅适中,牢固又不伤马骨。」

    三人正说着话,崔小八奔回来,扬声大喊「你们猜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三人同声问。

    「今日是御史大夫休旬假,这些都是今科考生,来投卷的。」崔小八说。

    旬假是每九日一次的休假,官员一月有三次旬假,虞璇玑却不明白投卷跟御史大夫有何关系,便问「投卷跟御史大夫有什么关系?」

    「咦?姊姊不知道吗?」崔小八的眼睛瞪得比马铃还要大,夸张地说「御史大夫便是今科主考呀!」

    「御史大夫是主考……」虞璇玑重复着崔小八的话。

    「是啊!今上点中李千里做主考,实在出人意料之外……」柳飞卿说。

    「李千里?」虞璇玑抬起头来,望着柳飞卿「李千里?」

    「怎么了?现在的御史大夫,姓李,名千里,字秋霜。」

    「他当上御史大夫了……」虞璇玑低低地说。

    「璇玑,妳认识她?」温飞卿问。

    虞璇玑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家父也认识一个李千里,十几年前见过,只觉得那人一脸傻样,看起来就是个前程无光的小官,应该不会是他吧?」

    「听说御史大夫精明强悍远胜三省相公,从没人说他一脸傻样……」

    虞璇玑一摊手,扁着嘴说「那就应该不是,李姓官人很多,也许是同名同姓吧?」

    「嗯……」

    四人又往前走,经过那一行人龙时,遇着许多认识的文友,此时已近黄昏,眼看三百钲响快要响起,投卷的人潮却没有一丝前进的迹象,于是那些投卷文人也放弃了,纷纷上马上驴或者步行随虞璇玑等人往虞宅前进。

    算一算,那天晚上来喝酒的差不多有四十人,还好虞宅就在平康坊中,叫酒席十分方便,一众士人就这样猜枚行酒令直玩到深夜,男人们便随便地倒在正厅里,几床大被盖尸体似地一盖,反正也还冻不死人。五六个女士人则睡在西厢院中,虞璇玑也醉得一塌糊涂,全由翟氏夫妻与春娘服侍,还好那些士人也有的带着小厮小婢,才不至于太忙乱。

    虞璇玑喝酒喝得畅快,笑闹中把今日的事都忘得差不多,直到睡下时,突然想起一个早已遗忘的脸来,她咕哝了一声「李千里……」

    「娘子?」春娘以为虞璇玑跟她说话,问了一声。

    「李千里……」虞璇玑模糊地又说了一声,便倒头睡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文友无患子姊姊出借柳飞卿与崔小八同学热情赞助

    乌台主

    冬季的天得迟。

    灰白的云浓浓地积在天边,远处渐渐亮起来,清晨微凉的风沾着深夜的寒气,缓缓排开层云,是漏了天河水一般,十数道行光穿透行云,落到人间。落下的阳光温暖了地面浮起的晨雾,微白的雾气散成不可见的水,渗入土中,顺着西京城的地底脉络往城北流去。

    北城早已有了人声,起先是轻巧地唤着,随后慢慢变成高声地呼告着,人声中又杂着马鸣,一阵混乱中,一个沉重庄严的声音『光』地一声镇住所有人间扰攘,那是西京名刹西明寺铜钟的声音。西明钟一响,西京大小佛寺、庵观与坊市里的钟也像被撞醒似的,开始此起彼落地发出自己的声音。随着钟声慢慢敛去,光线也明亮起来,才足以看清楚城中景象。

    此时,皇城的登闻鼓响起,北城诸坊的门一开,诸坊中打头走出几个开道随从,而后是紫袍或绯袍的高官,随后是一列长长的车马,在车中、在马上的官人们一面走,一面与前后左右的人打招呼。

    「杜补阙,昨日去哪里玩啦?」一个穿着蓝袍的八品小官说。

    身着绿袍、年约四十的一个官员回答「去了平康坊刘娃那里,结果巧遇张正字、尹校书他们陪着崔给事中来,所以合在一伙喝了个痛快。」

    「我以为崔给事中好的是翟七娘那股子胡味,他也会去刘娃那里?」闻言,一个服绯佩银鱼袋的中年官员回头说。

    「咦?我说的是崔成庆崔七给事,章侍郎您说的那位喜欢胡姬的是崔三给事吧?他们俩是不出三服的堂兄弟。」

    「难怪,我还想崔三给事对高鼻深目的胡姬这么钟情,怎么会去刘娃那个东都佳丽那里。」

    各个坊中走出的大批官员就这样成群聊着八卦,这群平明骑马入皇城的众官员逐渐聚集到皇城下,各依官署方位,聚于西边的含光门与东边的安上门下等待核对身份入城。正当众官排队的时候,从东边群官那边开始马蚤动起来,传来隐隐的耳语。

    「李台主来了……」

    「快闪开快闪开,挡了他路被列进歼灭名单怎么办?」

    群官分开的路中间,很难得地休了一个旬假的御史大夫李千里驾着一匹玄色乌孙马单独前来,那匹乌孙马四肢劲实有力,配上黑色无饰的辔头、鞍鞯很是威武。马上的李千里戴着帕头,身上一件镶紫貂双织紫色大科官绫面皮袍,腰束革带,带上镶着十三个羊脂玉带挎,带挎下系着金鱼袋、手巾、两枚玉佩,佩一柄乌木镶金为鞘的长剑,蹬一双簇新的皂皮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符合他正三品的品阶。

    「这时候还有文官佩剑的?」一个刚从外任调回京的小官压低声音问同僚,虽然制度上规定五品以上可佩剑,但是文官无用武之地,顶多夏天时带来中午会食时剖瓜吃,所以大家也就都不佩剑了。

    「别人不佩剑也就罢了,李台主不佩剑的话,刚出坊门就被砍死了吧!」见多识广的同僚用更低的声音回答,眼睛还不时瞄旁边,看看是不是有御史台的人「李台主逮到的刺客比他砍掉的官还多啊!」

    「那他怎么不带随从?刺客太强还能挡着先。」

    「你傻啊!随从要是内j怎么办!那岂不是腹背受敌吗?」

    身为梁国唯一佩剑的文官,御史大夫李千里到了含光门,下得马来,把马交给一旁的小卒,那小卒是第一天来当差,看着他过来,笑咪咪地招呼着说「相公这匹马真好,花了不少钱吧?」

    周围众人发出无声的抽气,这小子敢情是没听说过御史大夫的黑心劣迹?某个官员当年为了攀交情,在入朝视事时说有空介绍几个价格公道又腿长胸大的美女给他认识,结果李千里会同大里寺、刑部直入平康坊狎邪女户,把正在逍遥的官员光着屁股抓起来,末了还在三司会审时传那狎邪女作证,巨细靡遗地问了一大堆官员的性癖好,听得大夥儿面红耳赤,羞人答答,还说是要以此算出那官员花了多少钱作为贪污的证据,后来坊间书肆就出了一本《卢侍郎游仙窟》的滛书,一时洛阳纸贵,传说那匿名作者的资料来源就是御史台。

    黑心御史大夫会怎么处理这个小卒呢?把他蒸了?还是再用这小卒炸出什么军中舞弊案?

    小卒完全没意识到旁边诸官的紧张情绪,他看着对面这个年纪不到四十的紫袍大员,服色不是王侯,袍上有襕不是浊官,一张轮廓分明的容长脸,麦色皮肤,粗眉凤目,隆准方口,浓密短须修剪得十分整齐,真是令人羡慕啊……小卒摸摸自己稀疏的小八字胡,这位官人的短须造型就是自己最想要的胡子啊!可惜的是不管怎么留都只能留出脸上这种像老鼠须似的小八字胡,人生真不公平。

    「不贵。」李千里说,小卒看看他,才想起他是在回答刚才的问话「在西市骡马市选的,神策军汰换的马,买的时候才六岁。」

    「难怪三年前用贪污浪费不知节俭大而无当的理由,砍掉了神策军……」某官员低声说。

    「连买马都可以想到怎么踹掉文武官署……」

    也不等那小卒回答,李千里正帕头、整衣领,左手按在剑上,右手背在身后,回头一巡,众官下意识地缩了缩,只有御史台官迎上他的目光,纷纷上前来整好队伍,像行军似地递出勘合,入朝视事去也。

    朝廷制度是五日一朝、初一十五大朝,只有五品以上职官散官勋官、宗室与少数特许的五品以下官员可参与。朝廷如此,官署自然也少不了要聚在一起颁布各种事项,不过官署中聚会的时间并不一定,是爱怎么会就怎么会,只要尾牙头牙一起吃个饭就叫会的强者也不是没有。

    以流内流外加起来仅百人上下的规模,要监控多达五万的内外官员与不计其数的杂役、匠人、小吏、皇族、军人……御史台要处理的事情多得忙不过来,因此,要从哪里查、查什么,都需要由台主指示之后分头进行。因为御史跟台主、中丞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回事,所以御史台每日一会、逢五大会,日会由三院分别进行,大会则是御史台全部参加。

    三院是台院、殿院、察院,第一级是侍御史组成的台院,负责处理台中次级政务,从侍御史中挑一位资历深、能力好的任知杂,等于是台院的主官。第二级是殿中侍御史组成的殿院,负责纠举京官的各种不法,号称『专办京官的大屁屁』;第三级是监察御史组成的察院,事情最多最杂,承旨巡按各道、协助地方赈灾济民、纠举地方不法情事甚至被派去赐死官员,工作号称『极具创意、有挑战性』。

    其它官署多是早入午出,下午除了轮班留值的人之外,其余人吃过饭就可以回家了。而人少事多的御史台,则一律早入晚出,在三百钲响前半个时辰才可以回家、住的远的可再提前半时辰,留值的人也都是留到隔天早上才能回家休息。由于生活作息极其不正常,若仔细检视御史台官,就会发现除了台主、中丞与四个侍御史、两个侍御史内供奉外,御史台上下官吏的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岁上下,超过五十岁的半老男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曾有一个节度使回朝述职时,发现这种奇怪现象,而跑去访问御史台的斜对角邻居──吏部尚书,尚书抚着三绺长髯,悠悠远目「贵镇有所不知啊!御史台『折损率』太高了,现在御史台正官小吏都是四十岁下的年轻人,就已经迫得太医署要开个御史台分署,全天候照顾,就怕谁一口气喘不上来噶屁着凉。要是多放几个老官,还不闹出人命来?为了四十岁以上的老官们的健康着想,还是把这种钱少、事多又几乎每天加班的苦差事交给年轻人就好。」

    吏部尚书说完,又一脸神秘地说「再说,御史台官向来不在吏部管辖范围,吏部只有提供名单资料给台主的份,要选谁都是台主挑了中意荐上去给陛下就成了。要不是我为了一干老臣着想,送名单时只挑四十岁以下的,李台主的眼这么毒,还不知要折损掉多少吏部好不容易栽培起来的国家栋梁呢!」

    那目前正在被御史台摧残的国家幼苗呢?节度使冷汗涔涔,突然觉得前途无光,这一辈的国家栋梁是还活着没错,下一辈的国家栋梁都攥在那个辣手摧花的御史台主手中,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真是一点没错。

    而今日,被节度使回镇后宣传到河北诸镇尽知的亡国妖孽李千里,今日下到御史台大堂来,一众御史台官正襟危坐跪在以颜色分别的坐垫上,正中那个在李千里臀下的垫子是唯一的紫垫,二位中丞用绯垫,跪在李千里两侧;四侍御史与二侍御史内供奉用绿垫,跪在台主正对面;主簿、六殿中侍御史、三殿中侍御史内供奉、十监察御史、五监察御史里行按官品分跪两排,用蓝垫;最后是玄垫,由从九品下的两位录事领头,跪在第四排,以下诸流外官、杂吏、杂役每十人一排,直排到大堂近门处。

    「旬假休毕,想必诸君也已完成上旬诸事,三院分报进度与我。」李千里从不啰唆些天气真好、令堂体中何如之类的废话。

    知杂侍御史首先出声,他拿出一份卷子「知杂张报台主,台院七事禀报,其一,年末审计进度约于十二月初可完成,前日已与度支、比部勘合台中六月之前支出,细目今日呈与台主。其二,尚书省递旨,命监察一名往徐州处决庶人萧邕,台院拟派元监察往之,并就地查看徐州事。其三,诸监察之状俱已到齐,台院亦整理停当,分三批进呈台主。其四,殿院弹劾京官之状也已到齐,台院勘合复查无误,分六批进呈台主。其五,太常寺发文言道台中特设太医分署所需经费,不在年度预算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