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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0部分阅读

    ,当中一人问道:“足下何人?又有何高见?”

    方应物淡淡道:“在下花溪方应物!想那汪直固然气焰嚣张,不过一内廷缉事而已,但能逼走宰相么?内阁中有三人,其余两位皆出自今上东宫潜邸,只有商相公这辅是前朝旧臣,他不走人谁走?这里面水深着哪!”

    那几个书生闻言愕然,没料到随便一个街边茶铺里,就能遇到位见识卓异的大才。即便淳安县是科举死亡之组,但这也太夸张了罢。

    花溪方应物?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还是当中那个书生拍案道:“我记起你是谁了!”

    正要离开的方应物见自己名字能被人知晓,心里微微得意,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想听听他们怎么说。看来在文化圈里,自己也曾被议论过啊。

    “你就是那个褴褛青袍方应物!”那书生继续叫道。

    方应物脸sè一黑,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褴褛青袍这四个字出自他表的第一词,可这是什么道理!他前后表了好几诗词,有那么多优美的字眼,怎么别人偏偏就拿褴褛青袍四个字套上了?

    在回家路上,方应物心里叹道,看来以后必须要抄一震惊世人的极品诗词,这才能把褴褛青袍的名号盖下去啊。

    又想起商相公致仕的消息,方应物产生点小小的幻想。商阁老必然要回家颐养天年,若是能抱上这条大腿,那就好了。这可是在内阁干了十八年的元老重臣,虽然致仕了,但门生故吏什么的肯定有不少还在

    第三十二章 县试

    报完名回了家,继续读书,不知不觉时间又过了一个月,转眼到了县试前两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一ri。

    这天方应物离开花溪,向县城出。他必须提前到县城住下,一是为了在考试当天清晨能及时赶到考场接受搜检,二是提前到县城,如果有什么变动可以及时知道。

    与方应物同行的还有里长方逢时和社学塾师王先生,这两位作为方应物的保人,在考场门口核查的时候必须在场。

    在路上,方应物提着一个篮子,便是俗称的考篮,里面装着笔墨纸砚和吃食若干,都是在考场中的必备物品。穷人走科举之路不容易,为置备这笔墨砚,可是将王先生的看家货sè都借出来了,在县城住两天还要有花销。

    上次到县城报名的时候,方应物提前做好了一些准备,在县城西门外的西庙订下了两间客房,专为这几ri居住。他前几次到县城,都是在这里住下的。

    却说三人走了一个时辰山路,抵达西庙。方应物在贺齐老爷塑像下面,找到了本庙的庙祝,“上月末,在下曾预约了两间客房专供考期所使用。烦请领我等前往客房安置。”

    那庙祝姓宋,满面疑惑道:“不记得有此事。”

    方应物提醒道:“在下花溪方应物,上月到县中报名应试,午后在贵庙与阁下商谈,选了西院那里两间房屋,约定这几ri居住。”

    宋庙祝仍是推说没想起来,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位十三四岁的眉清目秀少年人,旁若无人的对宋庙祝叫道:“宋老儿!我家主人说了,叫你且置办些好酒食,送到西院去。”随着话音,他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宋庙祝。

    听到那童子叫嚷西院,方应物就明白了,这宋庙祝绝对是装糊涂,贪图别人家银子,把房子都租给别人了。

    宋庙祝答应一声,就要出去,方应物伸手按住宋庙祝肩膀,不满道:“你这言而无信之徒,原来将在下约定的西院房屋都让给了别人,出尔反尔不怕神明降罚么!”

    宋庙祝尚未说得什么,那后面进来的少年人却抢先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这里也是你撒野的地方么!走人,别搅扰了我家主人清净!”

    方逢时和王塾师都不知如何应对,拿眼去看方应物。

    方应物皱眉看了看那小少年身上的衣服料子,比自己穿的还要好,又听他口气,仿佛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厮书童。他家主人这时候住在西庙里,大概也是参加县试来的。

    再瞧这小书童狗仗人势、跋扈无礼的嘴脸,方应物很有抽他耳光的yu望。但又一想,正值县试之前的要紧时候,节外生枝招惹强敌没有好处,弄不好因小失大。

    可要不与这些人相争,出了这个庙,还能去哪里找地方住?淳安县城很小,这两天遇到县试,来自全县各村的学童都会住在县里,临时去找地方住只怕不容易。

    忍住火气,方应物转身揪住宋庙祝,冷笑几声道:“好好,在下正要去拜访县尊,你便和我一起去上衙门见官罢!让县尊断一断这里面的是非曲直。”

    说罢拉着宋庙祝向外走,方逢时在后面推了一把,将宋庙祝推出殿门。

    此前方应物三次来县里两次是为了官司,次次都住在庙里,宋庙祝当然知道方应物打官司是一把好手。见状心生畏惧,连忙叫道:“勿忙勿忙!这点小事不值得见官!”

    方应物斥道:“若不见官,今ri之事如何了结!”

    宋庙祝无奈道:“后院有间屋子,过去是当做柴房的,让庙里火工打扫干净尚可入住。”

    有比没有强,方应物不在纠缠,只得答应下来。在后院破柴房门口,方应物问那火工道:“西院住进的是何人?排场忒大了。”

    火工答道:“那是云峰吴家的一位公子,也来参加县试的。听说他不愿与别人共用院落,所以给了庙主银子,将整个西院都包了场。”

    云峰吴家?方应物听说过,号称本县科举第一家族。难怪连那庙祝也巴结着,难怪那书童鼻孔朝天瞧不起人。

    火工打扫完毕后,退了出去,方应物看着比自己家里还破的房间,长叹一口气。还是要努力出人头地啊,不然今天这样被赶到柴房的屈辱,时时会有!

    王塾师见方应物唉声叹气,还以为方应物被吴家名头吓住了,担心他因此而挥失常,连忙劝解道:“老夫先后考了二十年科举,虽然一事无成,但也耳闻了一些典故。像这吴家,名声最响亮,但如今已经算是外强中干了。”

    “此话怎讲?”外强中干这个词引起了方应物的兴趣,连忙问道。

    “吴家号称科举第一家,门中出的进士最多,但是大都是前朝宋时候。最近一二十年没出过进士,尤其最近连续三科,连一个新秀才也没中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很多人都说吴家如今徒有虚名了。”

    方应物知道,在科举家族里,功名可不是世袭的,十几年不出相应的成绩,特别是最近三科,连个秀才都没出,虽然可能存在运气差的因素,但也要被看做没落,所以吴家被外人议论情有可原。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也不是他方应物一介贫士可以比的。

    想起自己的遭遇,他不忿的信口答道:“瞧瞧那位公子的做派,再瞧瞧那书童的的举止。因小见大,我便知吴家为什么不行了!”

    一夜无话,次ri方应物先去了县衙门口,看看有没有县试的新告示,随后又去了位于县学里的考场,摸清路线和环境。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安心等待明ri考试。

    县试乃漫漫科举道路的第一小步,也是考试氛围最宽松、最没规范xg的一步,各地和各地情况都不同。

    淳安县是人口小县,今科参加县试人数不是很多,只有一百多人,与动辄上千人报名县试的江南、江西这些地方不同。但这批人的学问质量是绝对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个县,绝对是名符其实的死亡之组。

    考场设在县学,方应物早早的就到了大门外候考。此时这里围聚了数百人,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群里有考生,有送考的,有当保人的。

    汪知县在大门后面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高居而坐,另有人负责唱名和搜检。被点到名字的考生上前接受搜身与核查,保人也要上前进行现场担保和确认。

    方应物提着篮子站在人群里等待,不时与两个保人交谈几句。忽而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公子这次必定要中了案。”

    方应物听着耳熟,转头看去,说话的却是昨天在西庙遇到的那个书童。他旁边是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岁数不过十七八,应该就是这个书童的主人吴公子了。

    书童说自家主人肯定要中案,这不奇怪,谁不想讨个好口彩。但那吴公子却没表现出任何谦虚意思,反而安然受之,这就让注意到他们的方应物奇怪了。按理说,那吴公子应该假意训斥几句“休要胡思乱语”之类的。

    方应物早将案视为囊中之物,在这上面格外敏感。便带着疑惑半是讥讽半是试探道:“尚未入场便自吹自擂中案,简直笑掉大牙!”

    书童与吴公子齐齐看过来,书童认出了方应物,连忙对自家主人耳语几句。吴公子对方应物拱拱手:“不才云峰吴绰,阁下是哪里的人?”

    方应物答道:“花溪方应物!”

    “花溪?方家?”吴公子想了想如实答道:“没听说过。”

    随即他又不耐烦的挥挥手,傲然道:“你们这些不知从哪个山间角落里钻出来的泥腿子,最大毛病就是酸气多,我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不用在此打口舌官司,反正到最后我的名次必定比你高就是,现在多说无益,放了榜就知道了。”

    这股扑面而来的高贵冷艳将方应物气得大怒,他本就有点俯视时代的清高,没想到频频被这主仆俩毒舌。

    你们都只是历史尘埃而已!方应物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前头叫到了他的名字,该到他入场了。便只好忍住气赶上前去接受搜检,不再与吴公子一行继续纠缠。

    半刻钟后,方应物顺利通过门口检查,过龙门进入了考场。一眼看到考场中的座位是临时安置在甬道两侧的,露天而设。眼下是秋高气爽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所以露天考试并不难受,比搭建考棚又节约经费。

    先前领到的试卷上有考号,方应物又循着考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甬道东边中间第八行中间。

    放下考篮,摆上试卷和笔墨砚台,方应物虽然是“早有准备”的考生,但在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考场上,心跳仍不zi you主加快了几分。

    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不亲临此境,永远不知道这种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感受。虽然也有高考存在,但九十年代以后的高考比起科举的残酷,只能算小儿科。

    学着中学课本的温室花朵大约只会带着刻薄的笑容,将范进中举后疯当成笑料,却很难体会到笑料背后的艰辛和荣光。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名榜上,前进一步就是人上人,后退一步就是人下人。任你使出十八般手段,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入场无悔,这就是科举社会里的公平。

    方应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静静的养神,他上辈子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三通鼓声想起,方应物从入定中醒过神来,睁开了双眼。有县衙小吏举着一张牌子,在考场中来回走动,牌子上就是这次县试的考题。

    等小吏走的近了,方应物定睛望去,木牌上面贴着白纸,用朱笔写着“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等一章”和“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等三节”。

    妥了!方应物的欣喜万分,彻底放下了心!他没有领会错县尊的意思,果然是自己做了充足准备的这两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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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疑神疑鬼

    县试只考四书题两道,考试时间一个白天。对于胸有腹稿的方应物而言,一个白天的时间有点漫长了。虽然刻意降低了度,但仍在午时就将两篇题目做完并誊写到试卷上。

    这时候并没有人交卷,方应物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出这个风头了。枪打出头鸟,最后案十有仈jiu是自己的,这种时候太醒目没什么好处,闷声大财才是正理。

    方应物便从篮子中掏出干粮和野菜,让小役给自己打了碗水,就在考案上吃喝起来。这番动静引了别人注意,看天sè已到午时,其他考生也感到腹中饥渴,纷纷掏出准备好的吃食开始就餐。

    但也有卓尔不群之人,比如很让方应物看不顺眼的吴公子。别人抓紧时间埋头吃喝时,他很潇洒的立了起来,振一振衣袖,整一整衣领。

    本来没人在意,只以为他要出恭,但却见他手持试卷和草稿,向主座上的知县走过去。无数道无声的目光向他shè去,第一个交卷的人总是很引人注目的,若非考场上严禁交头接耳,只怕此时要议论纷纷了。

    吴公子交上试卷后,又站在那里和知县说了好一会儿话。

    小考试不像乡试、会试这样的真正抡才大典极其严格,形式其实很随意。头几个交卷的,可以请求考官再当场面试。

    考官简单看过考卷开头,觉得可取的话,常常又口出几个对偶或者诗词题目,考生若答得不错便可当场录取。

    这吴绰眼下就是当场面试么?方应物位置比较靠前,看得清汪知县和吴绰之间的互动。汪知县言笑晏晏,这让方应物心里产生了一丝y影。

    他突然想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云峰吴家近几年一个新秀才也没出过,对于科举传世的吴家而言,简直是断了传承一般,绝对放不下这个面子的。

    这就意味着吴家这次必然要使尽力气,说什么也要力挺本家在今科出一个秀才,这样才能保住一些门面。

    那么最稳妥、最好运作的办法就是夺得一个县案,那就相当于保送生,最终必定会考中生员秀才。

    而自己这边,因为时间所迫,他结交知县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急功近利的sè彩,人情上的沉淀并不足。

    因为利益因素产生的结合,那么因为利益因素产生变化,这不奇怪。吴家有底蕴,能拿出的利益应该比他这个小贫士要多,只看他们肯不肯放下本地缙绅世家的架子主动靠近外来户汪知县。

    方应物疑神疑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己早该想到这点的!

    汪知县能将题泄露给自己,同样也能泄露给别人。只要用最隐晦含糊的方式,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也不会被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极度渴望鲤鱼跃龙门的方应物坐不住了。眼看着吴公子面试完,到了考场龙门那里,等待放行时间——考生不能随意出场的,必须等到够了十人,然后才能一批批放行。

    又等了一会儿,看周围考生都吃喝完毕,重新埋头答题。方应物一咬牙站了起来,也手持试卷草稿向汪知县走去,这时候就远不如方才吴公子交卷那般醒目了。

    汪知县手持朱笔,阅视方应物试卷,在破题上点了几个圈,以示出sè。方应物趁机也道:“请求老父母面试。”

    汪知县沉吟片刻,出题道:“大器贵在晚成。”

    这是要对对子,但这个上联却让方应物心头沉了又沉,他正处于风声鹤唳状态,稍有点草木就要皆兵了。

    大器贵在晚成?这是暗示我这科还年轻,不必着急,可以再等一等么?方应物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解读道。不能不这么想,他才十五岁,堪称是最年轻的考生了。

    还好方应物有些读书根底,也很有暗示xg的对道:“长才屈于短驭。”

    “好!”汪知县轻轻点头,又指着院中荷花池出题道:“青衿争出玉宫。”

    青衿,秀才的雅称也,这上联关键在于一个“争”,汪知县这是暗示有人要和他争案?方应物又在心里解读了一遍后,再次对道:“朱笔独点龙门。”

    这意思很明显,你老人家答应过点我过龙门,不能言而无信呐。

    汪知县摇摇头,又出上联道:“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方应物不假思索,仿佛打机锋般对道:“子曰如之何如之何。”

    汪知县提笔在方应物试卷上写了个“可”,“你已经取中了,名字必在榜上,且先下去罢!”

    和汪知县来来去去几句话,方应物仍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准确消息,甚至相反,还觉得自己希望又渺茫了几分。大器贵在晚成这句话,可太让年方十五岁的方应物心惊胆战了。

    虽然汪知县说了肯定让他上榜,但这不值得十分高兴,若不是案,就算得到县试第二名又怎么样?

    第一名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