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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39部分阅读

    广德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脚底下步子没有停。然后便见自家儿子唐寅从回廊上走了过来,与自己正对上。

    唐寅连忙上前施礼,口中道:“见过父亲,我正要去望江楼,却不想父亲先过来了。”

    唐广德瞪眼道:“你不安心在公馆侍候方大人,却往回跑作甚?难道还委屈了你?”

    唐寅叫屈道:“是大人吩咐下来,叫我送张告示,贴在望江楼那边。而且,我也大概要离开公馆了。”

    “什么情况?”唐广德一边问,一边接过告示,自行看起来。唐寅没有答话,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待父亲看完。

    告示上内容很简单,钦差大人谕示全城士绅百姓。鉴于人言可畏,为了避嫌,近日要暂离苏州府,前往松江府巡视。

    这、这、这唐员外拿着告示。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怎能如此!”

    恰好钦差长随王英也路过此处,见到唐广德便驻足问候,并道:“令郎聪颖非常,实乃罕有人物,宛如我家老爷当年一般。我家老爷心中颇为欣赏。怎奈打算择日暂离苏州府,只能后会有期了。

    关于令郎功名之事,我家老爷自会向大宗师去信举荐人才,想必考取秀才只在这一年间,唐员外勿为虑也。”

    唐广德按捺不住疑惑。“方大人为何要离开?”

    王英很官方的答道:“不要有过多联想,我家老爷奉旨到江南督粮,苏州是江南,松江府就不是江南了?去别处巡视实属正常!”

    唐广德追问道:“方大人本该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当初谣言满城飞。方大人也没有产生离去之意。而眼下这不过是小小传言,方大人为何反而不耐了?”

    王英听了并没有什么抑郁神情,大笑道:“你也不算外人了,其实我家老爷别有想法你且看着罢!”

    看着镇静如常的王英,唐广德的心思忽然平定了下来,看来事情不那么简单就是。

    当最新的告示贴了出去,传遍苏州城内外大街小巷、乡间村里。上上下下反应各异。

    韩雄韩大老爷这种的,早早得到消息后,忍不住要弹冠相庆。这说明他们的刺猬策略成功了,终于兵不血刃的叫方钦差明白了现实难处,并知难而退了!

    也就是说,韩家面临的这道难关终于还是平安度过了。便如过去数十年来所遭遇到的那些关口一样。正是踩着这一个个困难,韩家才成为了拥有数千亩田地的土豪。

    韩老爷当即将参与助力的亲友们再次请了过来,在韩家大堂中喝酒演剧,以为庆贺。

    在外人看来,韩老爷这种做法略显张扬。但之前韩老爷真的承担的很大压力。采办太监的下场和那三十多颗人头在前,韩老爷作为韩家之主,打算反抗方钦差,心里怎能不提心吊胆?如今到了曙光要出现的份上,那压力必须要释放出来。

    大多数人都是在韩家与钦差之间看戏的人,对此不禁感慨万般。驱逐了采办太监之后,方钦差威风凛凛几乎不可战胜,却没料到会被虚张声势的韩家给逼走,看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当初有那么大的舆论压力,方钦差都不以为意,但却顶不住这样一条耽于女色公报私仇的流言,不得不暂时避开。

    又有人分析,这便是“君子可欺之以方”的道理了,当初舆情压力都是公事上的,方钦差心性坚毅又得到王命旗牌,自然扛得住。

    但这次流言纯粹是在私德方面进行人身攻击,爱惜羽毛的人当然承受不了,越是讲究脸面的人越不愿意纠缠这种问题。

    可是流言辩也辩不清,钦差大人只能用躲避的法子,这就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的道理!

    还有老成|人教育子弟道:“此之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尔等要吃住教训,一是若那袁娘子的事情不泄露出去,焉能被韩家抓住机会兴风作浪?二是方钦差若不招惹女色,焉能陷入被动?所以少年戒之在色!”

    在离别之日越来越近的时候,一条新的消息传了出来,让无数苏州人痛恨到咬牙切齿的千户王臣被方钦差释放了。

    当初方应物率领民众,驱赶采办太监的时候,除了砍了三十多个为非作歹的爪牙主犯、罚了一百多从犯为苦役之外,还暂时囚禁了千户王臣以平民愤。

    可是现在,方钦差却将千户王臣放走,这大概能反映出方钦差的心境罢,说明钦差大人实在是心灰意懒了。

    如此人人都有几分唏嘘和同情,不禁又念起方钦差的好。回想起来,方钦差还是对苏州府有大恩大德的,在采办太监疯狂祸害苏州时,挺身而出削平了灾难,还了苏州府一个太平。

    这时候,一伙从松江府到苏州府来做买卖的外地商人突然聚集起来,在公馆外敲锣打鼓、炮仗齐鸣,热烈欢迎钦差大人移驾松江府。

    此情此景,让很多本地人一时不明所以,为什么松江人如此强烈欢迎钦差大人驾到?然后一些人又联想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情

    ps:

    事情总是全部撞在一起。。。。刚从外地回来,晚上可能有饭局,明天又有作协开会。哎!今天下午再努力写一章,晚上就不敢保证了。

    第五百五十章 王莽谦恭未篡时

    目前能让苏州府上上下下,特别是有钱或者存有字画古董的人家感到最惊悚的事情,当然莫过于贪得无厌毫无人性的采办太监王敬又回来

    仔细想想就明白,松江府人为什么会敲锣打鼓的欢迎钦差大人方应物前往松江巡视?

    传言采办太监王公公惨败在方钦差手下后有过约定,王公公不许在方钦差所驻在之地为非作歹,无论方应物在哪里,王公公须得退避三舍。

    这个传言还是相当靠谱的,从实力上来说,手握王命旗牌的方钦差足以压制王公公,而王公公只要稍微识趣,肯定主动避着方应物。

    反过来说,如果方钦差离开了东南首郡苏州府,王公公会不会又卷土重来返回苏州府?不敢说有百分之一百,但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苏州府财富几乎能占据江南半数,又是古玩字画收藏最丰富的地方,在别的地方搜刮哪有在苏州府效率高?

    若无方应物守着,王公公铁定长驻苏州不肯走的;又如果方应物不在了,王公公回苏州府简直顺理成章,从任何角度分析都没有不回苏州府的道理。

    想到这个后果,城里城外的富户都有些急了,特别是当初托庇于公馆街避难的那三四十家。若采办太监重回苏州府,他们肯定要倒霉,而且肯定是最倒霉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本地人终于理清了一个逻辑,若不想让采办太监重新杀回来,那么钦差大臣方应物就不能走。

    再究其原因,方钦差之所以要走,就是被韩家造谣逼走的!此时韩家上下尚且沉浸在“反抗”成功的兴奋气氛中,却不知不觉成了很多苏州人眼里的罪人。

    韩雄有位儿女亲家,唤作周成的员外在城里开着铺子,他听到采办太监可能会重回苏州的传言。觉得态势有点不对,连忙出平门望韩家而去。

    韩老爷正在豪饮美酒,见了亲家便问道:“周贤弟先前不是说今日不来么?怎的又匆匆赶到?”

    周员外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到目前为止,方钦差什么都没有做。也没公开说过任何话。所有的一切都只存在于人心猜测,不是事实。

    他想了想才答道:“方钦差要离开苏州,然后又听传闻说采办太监要回来。而人人都说是韩家造谣逼走了钦差大人,对韩家颇为不满。”

    韩老爷先前没想到过这方面,吃惊的将酒杯失手坠地,酒水撒到了身上也不自觉。

    当时韩老爷虽然也觉得钦差大人认输认的太干脆,事情发展也太过于顺利。只是他被兴奋冲昏了头,没有往深里细想,只道是自己算无遗策,一切尽在掌握

    周员外叹口气:“传播流言最重要一点就是。不要让人知道是谁开始传的。

    你做事虽然筹划不错,但执行过于粗率。这次你散布消息急于求成,做得太明显,如今人人都知道这流言是你们韩家做的事情,实在是作茧自缚。”

    韩雄阴晴不定。最后拍案道:“方钦差走便走了,谁能奈我何?别人难道还敢冲进韩家来对付我?纵然桑梓之间多有怨言,忍耐一些日子便可,总比被抄家好!

    而且说不定那方钦差打着虚张声势、以退为进的主意,假意要离去,博取世人同情,叫我难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转眼便到了传说中的钦差离去之日。方应物站在公馆门内庭院里,对王英问道:“没问题罢?”王英答道:“都暗示过了,应该妥当。”

    方应物点点头,提步上了官轿,公馆大门立刻打开。

    传说中每当地方清官离任时,本地士绅百姓总会有所表示。比如送万民伞以及牌匾,或者上演一出“脱靴遗爱”的情景。

    当方钦差的轿子出了大门后,便被数百人围住了,仔细看的话会看到不少熟面孔,不过也有很多听到风声后凑热闹来看的。

    方应物下了轿子。环顾人群道:“本官为公事按临苏州府,却不料招至谤言满城,意图逼本官束手。虽清者自清,本官不屑于做口舌之争,但也阻止不了流言,唯有暂避而已。”

    你暂避不是问题,但可别把采办太监再招来有人高呼道:“人人都知道那是谣言,钦差老爷何必介怀!”

    又有高呼道:“钦差老爷乃天子钦命,手握王命旗牌,还怕什么韩家,怎么能躲着他们!”

    方应物仰天长叹,“本官虽有王命旗牌,但是用来铲除j邪的,不是用来捕风捉影、为一己之私对付民众的!”

    那人又高呼道:“钦差老爷何必如此自抑!为区区韩家,放弃我等而去,这值得么?”

    “道之所在,必须坚守。”方应物毅然的说,然后便摇头不言,返身上了轿子。不过人群没有离去,官轿以及随从队伍在人群的阻滞下,缓慢的向阊门外移动。

    原本不到一刻钟的路,这次硬是走了半个时辰,而且越走人越多,速度也就越慢。还好到了阊门外就是码头,上船就能出发,不必步行了。

    码头边上早有十几名本地缙绅等候,还设置了桌案美酒。出于礼节的缘故,方钦差无奈下轿,与众缙绅一一见礼。

    先出面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先生,叫做李应祯的,六年前方应物第一次苏州时见过两面。此人乃书画大家,当初无心官场,以太仆寺少卿致仕,是苏州名流,他另一个身份就是祝允明的岳父。

    士林交往都要攀交情,但苏州本地人与方应物实在攀不上多大交情,所以只能让与方应物打过交道的李老先生勉为其难的出面了。

    “六年一别,方大人前番曾救桑梓于水火之中,吾等感念不尽,但公私有分一直未能谢过。如今不过区区几句流言,方大人何忍弃吾乡绅民而去?”李应祯抱拳为礼后劝道。

    方应物叹口气,“人言可畏,君子岂有不爱惜羽毛的?况且本官也不是一去不回,待到传言平息时,自然还要回来履行公事。”

    李应祯暗暗苦笑,又劝道:“恕老夫直言,方大人你此举实乃负气之举,不可取也。为三两句话便如此抛下公事离去,岂不因小失大,有失职责?”

    方应物闭口不言,脸色萧索,再次摇摇头,转身朝着码头边的座船走去。

    李应祯上前一步,心急如焚的叫道:“方大人请留步,再听老夫几句肺腑之言!老夫觉得”

    方应物忽然转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先生说的不错,本官如醍醐灌顶,不走了!还要多谢诸君盛情挽留,到此鼎力支持本官,本官必然不负尔等所望!”

    李应祯一口气呛住,事前准备的长达五千余字的长篇大论被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了。

    有人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王莽谦恭未篡时

    ps:

    写着写着睡死。。早晨补完发了,今天开完会就最近这堆事完结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感谢支持!

    方应物仿佛情绪万分激动,大踏几步走到李应祯面前,又伸出双手要去握手,将李老先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倒退两步。

    方应物不以为意,饱含深情的侃侃而谈:“老先生拳拳之心,本官万分感激,方才经老先生点拨过,本官幡然醒悟,仔细想来,本官确实错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官本该有忍辱负重的觉悟,怎可为一己虚名而动辄耽搁公事?李老先生教训的是!”

    李老先生早年也是做过官的,虽然仕途一般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方钦差前后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而且突然对自己谦卑起来,其中必有缘故!

    所以钦差这番主动自认过错的话十分不好接口,李老先生正斟酌着如何答话时,却见方钦差抬头张望,看看了身旁的十几名士绅,又看了看周围远处的百姓。

    最后方钦差的目光又回到了近处的十几名士绅身上,痛心疾首的说:“今日有如此之多高人名士到此挽留本官,其中盛情实意叫本官愧不敢当!本官负气使性,实在对不住诸君的支持!

    但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本官虽为不才,但也知道痛改前非,还望诸君继续支持!”

    众君子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想留住钦差方大人的,哪怕放低一点身段、稍稍损失脸面也是可以接受,总比钦差太监再来祸害乡里好。

    现在钦差大人主动自承过错,谦虚的说出了这么漂亮的话,让他们这些本地士人面子里子都有了。按理说应该是达到了预期目的,甚至可以说是超出了预期。

    可是众君子又隐隐感到几分诡异。仿佛有哪里不对,但暂时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得答道:“方大人言重了。吾等只是胡乱议论几句!”

    长随王英到方钦差身边请示道:“老爷还走不走?已经搬到船上的箱笼是否要重新卸下来,再搬回公馆去?”

    方应物瞪了王英一眼,“没见本官正与诸君叙话么?船上东西先不要动了,回头再说!”

    众人听到这话,心头又提了提。如果方钦差真下了决心不走,那行礼还留在船上作甚?

    方应物又对李应祯等人拱了拱手,“不远处有家望江楼,还请诸君移步至此,本官请诸君饮茶休憩。顺便聆听本地贤人教导。”

    如此众人便跟随着方钦差来到了望江楼三楼,吩咐小厮将桌椅重新摆过,方钦差便率先落了座。

    仍有围观百姓聚集在外面,至今是什么情况还不明白,本地名士们到底能不能留住钦差大人,这都悬而未决,便意味着还将有新八卦冒出来。

    等茶水上过,方应物便笑道:“近日这谣言纷纷,委实让本官心烦意乱。虽然人人都知道谣言乃韩家所为,但本官碍于律例情面只能无可奈何。

    不过本官想明白了,正所谓大礼不辞小让本官虽为朝廷钦差,但在苏州府仍要感谢诸君支持。”

    其实方大人这话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意思,不过众人也就这么一听。

    常见的场面话而已,要求就不要那么高了。再说钦差大人一口一个“感谢支持”,听起来还是挺顺耳的。

    随后方应物摆开闲谈架势。与众人说起各种风土人情、轶闻掌故,他还打算等到午时。在望江楼设下宴席,邀请众人一同吃喝。

    同在这日,苏州城平门之外,钦差旗牌官陈彦站在一处高坡上抬眼眺望,约莫两里地之外有一片宅院。

    而陈彦的旁边就是苏州卫副指挥使邓大人,此刻指点着说:“那里就是韩家庄所在,据消息韩雄此人眼下确实在家里,但深居不出。”

    陈彦轻喝一声:“上!”于是带来的苏州卫五百军士一起向韩家庄扑过去。

    不过韩大老爷在此地盘踞多年,近日风声又这么紧,早做了防备。见到大队人马,立刻有人狂呼小叫的向韩家庄报警。

    随即有急促的锣声不停回荡在庄里面,不多时聚集起了两三百农夫堵在庄子外面。

    内地卫所军士承平日久,早没什么战斗力了,见状有所迟疑,缓缓地停下脚步。

    陈彦让本队军士举起王命旗牌,对邓副指挥道:“王命旗牌在此,钦差大人有令,敢逡巡不前者,百户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