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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39部分阅读

就地处斩,全家发榆林为苦役,终生不得回乡!”

    听到这样的命令,卫所军士只得继续上前,与韩家庄农夫混战在一起。终究是人数略多、又据有官军大义,渐渐占了上风。

    此时韩雄正在和小姨娘说话,忽然听到禀报说有数百官军打上门来,已经和庄里人站起来时,勃然大怒,起身喝道:“狗官真敢如此!”

    韩雄大老爷平时霸道惯了,此时被欺负上门时便忍耐不住,不愿被人看作是乌龟。何况如果躲着不出去,一旦让官军闯进村庄宅院,那后果会更惨烈。

    所以韩大老爷从深宅大院中冲了出来,站在庄子入口,看着外面乱斗现场,双目圆睁的厉声喝道:“钦差乱命激起民变,看谁敢拿我!”

    “民变你娘个头!”百户旗牌官陈大人眼明手快,一个箭步窜到韩大老爷身边,毫不客气的用刀背猛地砍了下去,将韩雄放翻在地。

    韩雄滚在地上,口中仍旧强硬,大骂道:“钦差为一己之私,擅自捕捉良民,只怕要人人自危,视狗钦差为洪水猛兽!别以为苏州人好欺辱,你们等着满城的怒火罢!”

    “坐井之蛙跳梁小丑!不劳你操心!”陈彦不屑的挥了挥手,自有标下官军过来用牛皮绳将韩雄绑住。

    韩雄又叫道:“王法何在!我韩家定要告到朝廷去!”陈彦冷笑几声,指着王命旗牌道:“这就是王法!”

    韩雄被擒住,官军便就此撤退,留下了一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庄民。邓副指挥依依不舍得望了几眼大宅院,韩大老爷出来的太早,很可惜没有机会冲进宅院里去啊,那可是坐拥数千亩良田的韩家宅院。

    在望江楼里,宴席已经开始了。忽然有杂役匆匆走进,来到主座上方钦差身旁,然后在钦差大人耳边悄悄禀报了几句话。

    方应物点点头,然后举起酒盅再次笑道:“且满饮此杯,本官感谢诸君鼎力支持!”

    又说感谢支持?若说这是场面话,未免说的次数也太多了,到底支持了他什么?席间众人一头雾水但敬酒还是要喝的,连忙满饮了杯中酒。

    ps:早起来一发!

    第五百五十二章 奉顺讨逆

    韩雄像是一个被捕快押解的囚犯一样,或者说他就是囚犯,从平门方向沿着外城道路向西边望江楼而去。不过他的前后左右并非是捕快,而是钦差标下的官军。

    韩老爷虽然被捉拿,但并不太担心自己的遭遇,在他看来,钦差大人调动大批官军来抓捕自己,就是一种临走前气急败坏之下泄愤的表现。

    如果这是正常的路数,如果钦差大人无所顾忌,那早就可以做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他韩雄又不是平头百姓,是坐拥数千亩田地、数百佃户的豪绅,而且家里刚出过两广总督;在苏州府也是交好众多,具备很大的影响力。

    不客气的说,如果他这样的人能被官府随随便便的逮捕处置,那早就天下大乱了。

    就是前番那钦差太监王敬横行苏州时,也以勒索钱财珍宝为主,很少直接抓捕豪绅本人。方应物这种还要在文臣圈子混的人,不可能比太监更为凶残。

    所以韩雄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太大的担心,视为钦差大人要出气而已,只是不知道怎么各出气法。也许是打一顿?也许是口头羞辱几句?

    被带进望江楼并上了三层,一圈人映入眼帘,韩雄很是愣了愣。他一时间不明白,怎的如此多本地名流也在这里?后来有所恍然,听说方钦差今天要离去,这应该是送行的罢?

    而宴席间众人突然看到有人被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同样感到意外,下意识停住了闲谈。

    等众人辨别出此人是韩雄韩老爷时。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而目光纷纷又看向方钦差。脑中不禁想起了先前连番说出的“感谢支持”。莫非就指向这里?

    方应物与韩雄算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两人都很快认出了对方。韩雄知道坐在首席的年少者必然是方钦差。而方应物也知道此时被绑进来的人必然是韩雄。

    方应物慢慢的饮酒,轻松的与左右说笑,仿佛完全没将韩雄放在心上,任由他在门口那里站着。

    时间过了一会儿,韩雄感觉站在这里尴尬非常。不过又见厅中有十几位本地名流,关键是自然会帮自己说话,于是胆气便壮了起来。

    他主动开口道:“不知方大人擅自差遣官军捉拿在下,并带至此处,所为何来?”

    方应物放下酒盅。轻笑几声道:“先前本官不愿与谣言纠缠,意欲避走外地,但在座诸君力劝本官不可因小失大、因私废公,本官便受教匪浅。

    故而在诸君的鼎力支持下,本官决定不再瞻前顾后,为了公事不能顾惜自身,该直面问题时就直面问题!

    你造谣生事,企图叫本官投鼠忌器,确实险些成功了。(< href=”lwen2” trt=”_blnk”>lwen2 平南文学网)在诸君的点拨下。但本官醒悟的还算早,拼着自己虚名不要也不能让你这等无耻鼠辈得逞!”

    韩雄冷笑几声,又问道:“敢问一句,大人认定在下造了什么谣?”

    方应物没有回答。谣言内容说出来不好听,韩雄只是垂死挣扎前的口舌伎俩而已没必要上当。难道他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说自己“迷于女色报复乡绅”么?

    “大人无凭无证为何敢说在下造谣?”韩雄见方应物似乎口头上有所退让。连忙叫屈道。

    其后他又对着席间众人拱了拱手,开口求助道:“还请诸君评评理。方大人今日此举未免过于肆意蛮横,还请诸君还在下清白!”

    他一进来看到有本地人在。心里就想好了这套说辞。

    方应物哈哈大笑,“韩雄你不要耍弄这种幼稚把戏了。(< href=”lwen2” trt=”_blnk”>lwen2 平南文学网)在座诸君,有谁敢站出来保证一句,说谣言绝非韩雄所散布?”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深思熟虑之后,谁也没有出面为韩雄分辨并担保,谁知道这里面蕴含着什么陷阱和风险?都知道谣言就是韩雄造的,自己替他分辨,万一最后被坑了怎么办?

    而且此时站出来就等于是公然打钦差的脸,从目前来看,这钦差手段老辣,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

    更重要的是,钦差大人的行李还在码头座船上放着,他若一个不爽说走就走了,然后再招来采办太监,那就没地方哭了。

    韩雄等了又等,始终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这让韩老爷心里哇凉哇凉的,情况怎么会这样?他头一次感到,事情可能根本不在他控制范围之内。

    方应物环顾四周之后,又重新盯着韩雄,“你瞧瞧,在座诸君共计一十五人,却没有一个敢说谣言与你无关!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诸君都是本地闻达之人,连他们都认定你散布谣言,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所以不是本官认定了你是造谣之人,而是在座诸君认定了你的罪行,你不要企图搅混水了!”

    这是什么不按常理的路数?韩雄愕然,众人默然,或者说茫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正确的做法。

    方应物自顾自说道:“既然诸君都认为韩雄有罪,那本官也该顺应民意调查取证”

    他将王英招过来,“韩雄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总有为他跑腿办事的。传话给府县衙门去,去韩家抓一批人审问,总会从知情人嘴里审出证据,如此也好给在座诸君一个交待!”

    虽然追随方应物很多年了,但王英还是感到不得不佩服,前段时间方应物说要“奉顺讨逆”,他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今天这状况,可不就是奉顺讨逆么?

    韩雄立刻慌了,他对自家下人们没有什么信心。而他也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方钦差要收拾他,缺的不是能力和决心,而是名义!现在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名义!

    如果官员随意抓捕缙绅,那就是暴虐,会引起本地人的不满和反抗;如果官员公然因为女色而公然收拾缙绅,那影响更坏,闹的大了肯定要影响到前程。

    但若这位缙绅造谣在先,又被本地名流联合“指控”在后呢?官员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反正一切都有“民意”为后盾,即便韩家家破人亡,那王法律例也都怪罪不得。

    想至此处,韩雄冷汗直流,整个后背全都湿了。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情,在当初难道是方应物故意引诱自己散布谣言?从自己看似占了舆情上风之时,就落入了方应物的算计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 民意的胜利

    正当韩雄绞尽脑汁思量脱身之计时,方应物忽然又开了口:“韩雄!在座诸君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你认罪否?须知本官审案,向来秉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好自为之!”

    韩雄今天被钦差大人连番折腾,脑子已经严重不够用。闻言便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显然是无法全身而退了,造谣这样的罪名不如认就认了,又能处罚多重?

    更何况钦差大人当众说出了坦白从宽的话,这么多人见证,肯定不能反悔。于是韩老爷一咬牙,答道:“在下确实曾经听风是雨,传过流言,在此甘愿认罪。此外不必再请衙门去家中追查了!”

    方应物微微一笑,便转头对左右道:“韩雄既然已经认罪,诸君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众人议论几句,最终还是由李应祯老先生出面,“遵照大人的从宽之意,罚些钱财,并训诫一番即可。”

    这个处罚称得上很轻了,所以李老先生要强调一句“遵照从宽之意”。在众人的注视下,方应物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可!”

    韩雄便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掏点银子就能摆平事情,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这已经比他预料的不知轻了多少倍,看来方钦差也存了息事宁人之意。

    众人这时一起称赞方钦差,满厅内都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种褒美之词。韩松搜肠刮肚的想了几句,也打算上前说说场面话。

    “诸君且慢着!”方应物抬手阻止了众人说话,然后道:“私罪就此了结。本官可以不怪罪韩雄你造本官的谣,但公罪还须再议。”

    不知什么时候。几名官军护卫着王命旗牌进了厅堂,在钦差大人座位左右展示出来。

    这又是什么节奏?众人与韩雄面面相觑。又一次跟不上钦差大人的思路了。不过在今日,他们似乎始终就没有摸透过方钦差的想法。

    “认得这是什么?”方应物指着王命旗牌对韩雄问,不过是明知故问,厅中谁还能不知道王命旗牌是什么。

    方应物继续说:“你攻击本官私德,本官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串联勾结同党,策动阴谋抵制钦差法令并反抗王命旗牌,致使钦差法令不行,此类行为该当何罪?”

    韩雄辩解道:“大人方才所言事情和造谣不正是一件么”

    方应物立刻严厉的说:“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公私岂能不分明?私罪让诸君鉴证,本官已然宽恕,免得有人说本官待人苛刻,但公罪只有王法来说话了!”

    韩雄感到一股怒气萦绕心头,简直要炸了似的,他忍无可忍的跳起来喝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方大人还想怎的?请给在下一个痛快!”

    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又被方钦差欺骗了!刚才方钦差用宽大处理为诱饵,诱使他认了罪。省下不少工夫,然后却又抛出公罪私罪的说法!

    同样一件事,用了两个罪名分别处理!特别还刻意强调出王命旗牌,明摆是想罪加一等!可恨自己刚才犯了糊涂。竟然主动认罪!

    面对仿佛困兽的韩雄,方应物不为所动,嘿然道:“幸亏此地并非公堂之上。不然你又要多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了!不过王命旗牌在此,你胆敢冒犯么!”

    韩雄辩无可辩。知道自己辩也辩不过,干脆一句话不说了。闭目站在那里。

    方应物又对左右叹道:“先前本官有所顾忌,出于私心并未想追究韩雄,但诸君劝我不可因小失大既然民意如此,便只得究其罪过。

    如今韩雄认罪在先,这公罪又当如何处置才算妥当?又要请诸君费心思,代本官筹谋一二了!”

    我们说话真能有用?便有人出声道:“我等并非法司官员,岂敢越权行事?”

    方应物答道:“此言差矣,本官毕竟有些嫌疑,还是用民意来决断罢!免得传出去说本官假公济私报复。”

    最终还是德高望重的李老先生开口,“若结党对抗王命确有其事,所幸又未酿成大患,方大人本着仁人之心,不如当众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至于其他同党,均为从犯,比照先前罚银训诫即可。”

    方应物又同意了,“老先生言之有理,若诸君无有不同看法,便作为民意照办了。”

    众人齐齐点头,这李老先生还是向着乡亲,韩雄也无话可说,甚至暗暗庆幸。

    对抗钦差又被定死了罪名,惩罚可大可小。除去罚银之外,再挨上三十大板便把事情了结,已经算逃过一劫了,总比杀头抄家充军罚役要好。

    方应物举起酒盅,致谢道:“今日确实要多谢诸君出面惩治小人,免去了本官的嫌疑。”

    又来到谢?众人对这个“谢”字已经感到过敏了,但也只得回应道:“方大人言重了,不敢!”

    此时有军士要将韩雄领下去受刑,方钦差忽然想起什么,“慢着!本官险些忘了再问一句话!

    韩雄你拉帮结伙,意图对抗钦差法令,究竟动机何在?本官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雄愣住了,这算什么问题?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害怕清查钦差大人自家土地了!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清查土地,佛曰不可说不好说

    所以韩雄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总不能说看钦差公告不顺眼就想捣乱罢?

    方应物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脸色冷的像是寒冰一般,隔着一丈远还能感受到凉气。“为何不能回答?莫非是你心里有鬼?难道说你韩家隐匿了土地,害怕被清查,所以才亟不可待?”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方应物拍案而起,怒喝道:“本官奉命按临苏州府,钱粮田土问题就是本官最大的公事,别的全都不能比!

    今日却险些被你这j贼避重就轻、蒙混过关,真当本官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说!你到底是不是有隐匿田土、逃掉税赋之事!你们八九家豪族联合结党,是不是都存了一样的心思!”

    被劈头盖脸的斥责后,在平门外称霸一方的豪绅韩老爷连发怒也发不出来了,此时他只想哭。方大人这手段还敢自称为“软柿子”,那别人岂不都是烂柿子了?

    对韩老爷的反应非常不满意,方应物冷哼一声,语含讥诮道:“还是不肯回答么?也对,本官并非亲民官,除非遇到非常时候,一般不该直接审问民事”

    不知怎的,韩雄想起了在江边被砍的那三十多人,脖颈后面顿时凉飕飕的。是的,钦差一般不该直接审问民事干扰地方衙门事务,但拿出王命旗牌就没什么不可以了,连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

    别人还在干瞪眼,经历过宦海的李老先生轻轻叹口气,仿佛终于明白了一道难题的最终答案。

    他第三次出面,对方应物道:“那些法令虽然是方大人的意思,但终究还是由府衙宣布。

    以我看来,韩雄隐匿田土、抗拒法令,理该送进衙门里去仔细审理。至于其余同党,一一逮捕审讯就是。”

    方应物脸色转暖,对李应祯道:“老先生不愧是民意代表,此乃老成之言,本官确实不可越殂代疱。”

    又吩咐军士道:“苏州众缙绅指认韩雄有罪,本官不便擅专,尔等将人犯送至府衙审理,不得有误!”

    听到要进衙门,韩雄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松懈了下来。这下,终于可以解脱了罢?

    此时此刻,他宁可去衙门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大牢,也不愿意再面对方钦差了。

    目送被五花大绑而来、仍被五花大绑而去的韩雄韩老爷,席间众人只感无语。

    绕来绕去,方钦差最后还是平平稳稳、毫无非议的把一位豪绅及他的亲友绕进了衙门去。

    只要是在地方做过官、与地方缙绅打过交道的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