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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之以禽第17部分阅读

凌乱黑发遮住的瘦削小脸,睡得那样沉,连呼吸都平稳得近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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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漠,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地和我说一次话,为什么每次一和我说话,你就非得这么夹枪带棒句句带刺?”

    “沈漠,你呢?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我就是狠心,就是不想要那个女儿了,我就是哪里都配不上你,我不想和你们再有任何纠葛了行吗?”

    “不……不行……我不能要,别在里面,求求你……”

    刚才她平静地向他说出这些话时,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情?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手中捏着的病历卡,胶质瘤二级,恶性。

    如果哪天醒来,身边的她已余下冷冰冰的尸体……

    那双总似是藏着万千心事的美眸再也不会张开,再也没有人放下原本的骄傲,紧咬着下唇望着他,低低地要求,“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地和我说一次话……”

    心脏闷闷地一痛,似是被什么重重地捶下,闷痛得连呼吸都似是被扯着,如果,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那个叫韩暖的女人……

    双脚似是灌了铅,沈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了床边,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床边,长指颤抖着伸向那张平静苍白的脸,轻轻撩开覆在她脸颊上的微湿发丝,甚至是不自觉地移到她的鼻间去探她的呼吸。

    韩暖睡得很沉,也很安静,即使是熟睡中,细眉也微微拧着,眉眼间萦绕着化不开的哀伤,很淡。

    指间下清浅的呼吸让沈漠不自觉长长地吐了口气,指尖不自觉地揉着她拧紧的眉心。

    “韩暖。”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略略地低哑。

    韩暖微微动了下,含糊地应了声,却没有醒来,只是往他大腿处蹭了蹭,反手搂住了他的腰,继续沉沉地睡着。

    微抿着的薄唇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很浅。

    沈漠看她也累极,也就没再打扰,轻轻上床,手往她腰间轻轻一抓,便揽着她拥入怀中,虽然也累,却了无睡意,只是静静盯着她平静的睡颜,一夜到天明。

    韩暖第二天六点就醒了,长期早起的缘故,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

    人刚睁眼,便撞入了一双墨染般的黑眸中,吓得韩暖下意识地一推就要起身。

    “小心点。”低沉略哑的嗓音适时阻止了她,也让昨晚的事瞬间涌入脑海中。

    韩暖有些尴尬,低垂着头低低地打了声招呼,“早。”

    “早。”沈漠也轻声打着招呼,手指落在她脸颊上,望向她,“一会儿有课吗?”

    韩暖摇了摇头,“没有。”

    “再多睡一会儿吧。”箍在他腰里的手掌沿着敏感的腰线往上贴着她的背,轻压着她躺下。

    韩暖微微蹙眉,总觉得今天的沈漠有些异样,过于温柔的举动让她很不能适应这样的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望向他,“你怎么了?”

    沈漠垂眸望向她,却只是望着,没有说话,眼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和任何时候她看到的他都不一样,似是在看着她,有似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东西。

    她的手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轻问,“你怎么了?”

    “韩暖。”他的手反握住她的手,“我们认识有五年了吧?”

    韩暖点了点头,“嗯,对啊,怎么了?”

    “这五年来我是不是从没对你好过?”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带着隐隐的自嘲,“在办公室里强行夺走了你的初吻,闯入你们学校,差点强jian了你,你说出实情,给你们学校施压让你们学校开除了你的学籍,闹得沸沸扬扬,让你找不到工作,强要了你,让你怀了孕,在你怀孕时却从不在你身边关心照顾过你,这几年也没找过你,现在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却总是对你冷嘲热讽,总是强迫你,却从没给过你好脸色。”

    忍不住自嘲一笑,沈漠垂眸望向她,指尖捻着她的发丝,“韩暖,恨我吗?”

    韩暖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不敢恨。”每次都是她犯错在先,即使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很难受,也只能独自咽下,她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难受吗?”沈漠低头望着她,声音有些哑,像被什么梗在喉咙里,“应该很难受吧,这么多年一个人经历那么多事,连个能依靠能倾诉的人都没有,又总是被我那样对你。”

    韩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里却突然盈满了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要开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很多事不去想不去计较便能活得轻松些,没有人能依凭,只能学着坚强,总以为不去想就已经都放下了,可是被他这么轻轻一提,这些年的委屈,无奈,绝望,却突然像绝了提的,凶猛袭来,她就像回到了那个十字街口,独自一人,无助地望着忙碌的十字路口,茫然绝望,却找不到路,也找不到可以依凭的手。

    一声叹息后,贴着她后背的手微微用力,按着将她轻压入怀中。

    “对不起。”低哑轻柔的嗓音从头顶徐徐传来,轻易便勾出她所有的脆弱。

    也不顾此时的狼狈,她伏在他怀中抽噎着。

    可能是多年的习惯,韩暖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宣泄,要将连日来的阴霾绝望都宣泄掉。

    她瘦弱的肩膀在怀里一抽一抽地耸动着,沈漠垂眸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任由她在怀里无声地哭泣。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撒娇过,也从没在他怀里这么放肆地哭过,生活的打磨,他对她的态度,让她只能习惯性地隐忍,假装没事。

    “韩暖,我爱你。”沈漠抬起她哭得狼狈的脸,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望着她泪水氤氲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正式而认真地对她说这三个字。

    他的话让她怔了怔,却又再次勾出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

    “你……我……”从不敢奢望的事发生在眼前,让她有种恍如在梦的恍惚感,想要开口,却语无伦次地不知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狼狈地推开他,扔下“对不起”三个字,狼狈地下床,想要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韩暖脚步略急,刚走了两步,人没走到洗手间,一阵晕眩感便凶猛袭来,脚下一个趔趄,她身子一晃,几乎栽倒在地,“韩暖”一声急吼从身后传来,有着她不熟悉的惊恐。

    她的手被沈漠从身后险险握住,在她栽倒前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

    沈漠两根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身体,箍得她微疼,那样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却无心去探究,她的脸色也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那样的晕厥……

    “韩暖,韩暖,你没事吧?”她苍白呆滞的神色让沈漠心惊,手紧抓着她的手臂,急声问道。

    韩暖回过神来,待那阵晕眩感过去,转过头冲沈漠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漠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隐约还有一丝颤抖,“没事就好,先回床上躺一会儿。”

    韩暖任由他扶着她回到床边,刚要坐下,不经意便瞥到了沈漠昨晚放在床头的病历卡,她微微地僵住,面色也惨白了些,视线不自觉地望向那本被揉得满是褶皱的病历卡,有些失神。

    沈漠循着她的视线望向病历卡,薄唇微抿,弯腰伸手拿起,“昨晚温磊给你打电话,我怕吵到你,替你接了电话,看到了它。”

    “我忘记答应他的事了。”韩暖懊恼抚额应道,从他手中拿过那本病历卡,“他后来找到住处了吗?”

    “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沈漠应着,往她翻开的病历卡望了眼,而后望向她,“韩暖,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去一趟医院吧。”

    韩暖盯着病历卡上的文字,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平静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

    沈漠点点头,轻应,从她手中把病历卡抽走,两根手臂交叉着环过她的腰,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手掌从她的脸颊上划过,五指没入发中,捧住她的脸,他侧头望向她,“韩暖,染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一个完整的家,我们还没有好好宠过她,也没有好好过过日子,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好。”韩暖应着,声音很浅,很想,心里却没底——

    61章

    用过早餐后沈漠陪韩暖去了医院,向医生具体了解了下韩暖的病情,医生建议是尽快进行手术切除,对于成功率的把握,医生只是说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及肿瘤的具体情况决定,很官方的回答。

    手术前还要进行一系列详细繁琐的检查,韩暖不知道自己从手术室进去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出来,不想在这边进行手术。

    手术是一件需慎重的事,这边医疗水平虽好,沈漠却也还是不放心,也不敢草率让韩暖在这边进手术室,了解过病情及让医生开了些药后便和韩暖先回去了,托关系最权威的医疗机构和脑科大夫。

    有钱有关系让这一切变得简单易行,怕只怕钱也换不来生命。

    沈漠陪韩暖去把工作辞了,让秘书订了明天晚上回国的机票。

    忙完这一切回到家里时已是晚上七点,韩暖和沈漠一起出现让韩向天和方岫岩很是意外,也有些尴尬,昨晚韩暖一夜未归,中途韩向天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是沈漠,二老对于两人究竟什么关系心里也摸不着底,之前沈漠以韩暖身份出现地突然,韩暖却也走得突然,绝口不提沈漠。

    两人都是过来人,却没见过那对情侣像两人这样的,看着韩暖和温磊倒还正常些。

    让两位老人觉得尴尬的是,温磊也在这里。

    看到相携出现的沈漠和韩暖,温磊那双墨玉般的黑眸有些许凝滞,却很快大大方方与两人握手打招呼。

    韩暖对于昨晚失约的事心里有愧,电话又是沈漠接的,明眼人都能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因此见着温磊心里总有些不自在,道起歉来也别别扭扭的。

    好在温磊也是识趣的人,人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道歉,三言两语调侃一番反倒化解了韩暖的尴尬。

    沈漠和温磊虽是情敌,却也彼此坦然交握手。温磊是脑科大夫,先撇去他对韩暖的觊觎不说,有他在对韩暖病情总是有好处的。

    温磊看韩暖和沈漠一起回来的,沈漠对韩暖明显不如以前,眉眼间总多了些小心翼翼的呵护,韩暖也明显有了些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不过一夜之间,两人眉眼间便生出些心有灵犀的温暖来,不是别人能介入的。

    将两人这样的变化收入眼底,心里就有了些酸酸涩涩的感觉,即便两人没有刻意表现出亲密感来,温磊却怎么也待不下去,寒暄了几句便先告辞了。

    韩暖和沈漠去送他,分别时,温磊对着沈漠和韩暖几次欲言又止,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韩暖是明白温磊心思的,只是当时春节时就已经把话挑明了讲,现在她也和沈漠这么成双出现,温磊是聪明人,他也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

    回到屋里,韩暖和韩向天方岫岩说明晚回国的事,因为决定太过突然,韩向天和方岫岩当下便愣了,好不容易在这边安定下来,现在却又突然要回去,来去都太过仓促,两人都有些不太乐意,尤其在两人看来,韩暖离开是因为沈漠,如今回去也因为沈漠,光是这点两人便觉得不能遂了韩暖的意。

    自家女儿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折腾自己和家人,当父母的心里多半是不舒坦的,也不想女儿以后在这个男人面前一点地位也没有,因而一听韩暖说明天就要回去,韩向天方岫岩脸色便有些不快,看着沈漠的眼神都带了些许不赞同。

    在沈漠来之前韩暖原是想着先瞒着父母自己病情的,现在看着这情况也拖不下去,况且自己说不定哪天便再也醒不过来,与其到时再让父母接受这样的打击,倒不如让二老有心理准备。

    心里这么打算着,韩暖默默地从包里取出那份病历卡,虽觉这么做有些残忍,却还是颤抖着手把协议书递给了韩向天,“爸,妈,我们不得不提前回去了。”

    62章

    白绿相加的病历卡映入眼中时,韩向天和方岫岩神色俱是一僵,一颗心直往下沉,手哆嗦着,上下两片嘴唇哆嗦着,却硬是不敢伸手去接那份病历卡。

    “暖暖,……别吓妈……这……这是什么?”方岫岩望向韩暖时神色是平静的,但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此时的恐惧。

    韩向天也是沉默地望向韩暖,而后落她手里捏着的那份病历卡上,枯老的手,颤抖着伸向了那份病历卡。

    韩暖心里头突然就揪疼了起来,眼睛也酸涩的,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残忍地他们面前谋杀他们对生活最后一丝信任。

    只是不告诉,即使瞒着他们治疗,病好了还好,要是就这么去了,他们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那对他们又何其残忍。

    “爸,妈。”韩向天的手指触向病历卡的瞬间,韩暖把病历卡收了回来,叫了他们一声,下唇咬得几乎泛白,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们,“……脑瘤复发了,需要尽快手术,所以……”

    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透过泪水迷蒙的眼睛,韩暖看到方岫岩身子似是晃了下,整个瞬间似是被抽干了血,面色苍白得吓,韩暖伸手扶住了她。

    “妈,妈,您没事吧?”

    方岫岩恍惚了好一会儿,望向韩暖时双眼已经满是泪水,嘴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只变成了不可置信地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韩向天重重地往沙发上一坐,整个仿似被抽空了了般,失魂落魄。

    “韩向天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要这样?儿子没了,现连唯一的女儿……”

    “爸。”

    “伯父。”

    韩暖和沈漠不约而同地出声。

    韩暖往沈漠望了眼,而后望向韩向天,“没事的,只是个手术而已,真的,看上次动了手术现不也活蹦乱跳了吗?”

    “伯父,伯母,这次请的是全球最权威的脑科医生给韩暖手术,韩暖不会有事的。”沈漠也向韩向天和方岫岩保证,“韩暖只是怕们到时更担心,提前告诉们而已。”

    沈漠笃定的声音及浑然天成的气场让莫名产生信服感,韩向天和方岫岩心稍安,却还是恐慌,一家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任何一个可能的结果都足以把这个家庭压垮。

    ——————

    知道了韩暖病情,韩向天和方岫岩说什么也不敢再继续待这边耽搁韩暖治疗,当天晚上便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下午一家和沈漠一起飞回了b市。

    回到b市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韩暖当时离开这里时已经退了房子,沈漠让韩暖爸妈一起回他那边住,韩向天和方岫岩却总觉得不大合适,也不习惯,韩暖虽然和沈漠交往,但这位未来的女婿面前两总有些局促和不自,更何况沈漠那边父母现也,韩暖和沈漠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过去住也总不大合适。

    韩向天方岫岩不愿过去住也还有另一个顾忌,韩暖家世上配不上沈漠,们不当户不对的,即便嫁过去有沈漠护着,沈漠那边的亲戚却总是要说闲话,要是韩暖连自己父母都带了过去,那边的也不知道要怎么瞧不起韩暖。自己帮衬不了韩暖,却怎么也不愿让自己成为韩暖的累赘。

    心里这么考量,韩向天和方岫岩无论韩暖沈漠怎么劝也不愿去沈漠那边住,韩暖拗不过去,又怕两住宾馆不习惯,给原来的房东打了电话,得知那里的房子还没租出去后,让韩向天和方岫岩又搬回了那边住。

    待一切安定下来后已经是九点多,韩暖心里惦记着染染,待韩向天和方岫岩安顿下来后,和沈漠回了他家那边。

    沈漠那里很热闹,热闹得让韩暖有些局促。

    夏泽沈兮都,夏以沫也,那里的还有乔思琦,染染正坐她怀里翻着漫画书。

    韩暖刚随沈漠进门便看到了坐乔思琦大腿上的染染,染染也看到了进来的沈漠和韩暖,小脸漾起甜甜的笑容,叫了声“爸爸,暖暖阿姨”后,也已从乔思琦大腿上溜了下来,飞扑向沈漠。

    沈漠弯腰将染染抱起,冷峻的脸上漾开些许暖意,“染染这两天家乖不乖?”

    “乖。”染染重重地点头,小小的脑袋转向韩暖,“暖暖阿姨,去哪里了啊?”

    那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蛋上满是好奇,却没有太大的惊喜。

    都说血缘是一种奇怪的存,只是这种奇怪的存却似乎染染身上并不明显,她渴望母亲,却对这个是她母亲的女没有太多的情感上的依恋。

    韩暖说不上心底的酸涩从何而来,心里五味杂陈。

    “阿姨有点事出国了,对不起。”韩暖应她,向她伸开双手,染染没有犹豫地投向了韩暖怀抱。

    她喜欢韩暖的怀抱,尤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