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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帝锦第7部分阅读

    锦渊……你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奈何我分毫……”

    皇后低喃道。

    她决然地熄了蜡烛,一道青烟在眼前袅袅而过

    “我将母仪天下,永垂青史……任谁也不能撼我分毫,因为,我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底牌!”

    她语声低沉,却是铿锵有如金石之音。

    季馨在房中枯坐了一夜,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朝阳终于升起,淡金晴暖的晨光从窗中照入,她的心也跌进了无底深渊。

    殿下一夜未归!

    她独自守着这隐秘的惊惶,心上好似被虫子啃噬了一块,空洞洞地发疼。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却打破了桌上的瓷碗,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来。

    这一声让她浑身一颤,这才想起今日宝锦并不当值。

    她轻轻地松了口气:目前没有露馅的可能。

    但殿下素来胆大心细,从未在外逗留过久,今日迟迟不归,难道是出了什么差池?!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巷外有人声喧哗,她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跳起,踌躇着,仍然出门去看个究竟。

    北五所是个荒凉破旧的地方,住得都是些有品级的老宫女,还有些终生未得临幸的低级嫔妃。

    这里一向人迹罕至,如今巷口人声喧哗,好似来了什么不一样的人物。

    季馨从院门口遥遥望去,只见有一位服色鲜亮的妙龄女子,正在管事的陪同下,径自朝这边走来。

    “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琳儿姑娘,她奉娘娘懿旨,宣玉染姑娘觐见。”

    管事公公来到季馨面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他虽然有六品的位阶,却仍是面带恭敬,想来是因对方是娘娘面前的红人。

    琳儿的青碧宫裙边绣有五色花鸟,锦绣璀璨,看来在皇后身边颇为受宠。

    她扬着脸干笑一声,道:“请你家小姐快些起身,娘娘正在等着呢!”

    季馨吓得魂飞天外,瞬间汗湿重衣,她强忍住恐惧和晕眩,竭力平静说道:“真是不巧,我家小姐清晨出外散步,还没回来呢!”

    “这么早就出外散步?!”

    琳儿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半是调侃,半是当真地说道:“不会是听到娘娘宣诏,心里发虚,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吧?”

    季馨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强撑着道:“哪有这回事……”

    琳儿目光犀利,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有些慌乱,更起了疑心,她轻笑一声,正要径直而入,却听巷口有人微讶道:“这么些人聚在一块,是出什么事了?”

    琳儿听声回头,只见巷口有一行五六人逶迤而来,当头一人身着淡色宫装,气度娴雅从容正是新封的徐婕妤婴华。

    她身有有侍女左右搀扶着一人,身上沾染了污泥,脚也似乎扭到,微微瘸着很不自在。季馨眼尖,老远认出就是自家主子,不禁惊叫着上前道:“小姐,你怎么了?!”

    “小心着点!”

    徐婴华急忙吩咐道:“你家小姐在御花园里散步,不慎扭着了脚,要不是我恰好路过,还不知要受什么苦楚呢!”

    季馨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搀过宝锦,见她微微蹙眉,好似脚痛不是作伪,不由心中大奇。

    琳儿赶忙上前见过徐婕妤,徐婴华侧身一让,虚受了这一礼,笑道:“琳儿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此?”

    琳儿把来意说明,看了一眼宝锦的脚,也觉得为难,宝锦在旁听了,毫不犹豫地答道:“娘娘既然有诏,怎能不去,只是我这腿脚不便……”

    琳儿瞧在徐婕妤份上,也只得让人搀住她坐了软轿,一行人向着昭阳宫而去。

    第三十八章 密道

    龙涎香的气味沉华端浓,浸染入重衣宽袍之中,冰凉的肌肤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一殿的沉寂,微微灼热起来。

    宝锦跪在地上,低下头,任由垂发遮挡眼中神色,只是显得温婉无依。

    “你起来吧!“

    皇后终于唤她起身,宝锦没有抬头去看,只听到上首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半晌,皇后才道:“你随侍在皇上身边,这几有可有什么不妥吗?”

    宝锦思索片刻,斟酌道:“皇上这几日进食不多,其余都是安好。”

    “嗯……”

    皇后却仿佛意不在此,她漫声应了一声,随即问了个绝不相干的问题

    “你父王在时,可曾谈及前朝诸事?”

    宝锦没想到她突然转移话题,有些含糊地说道:“父王对国灭朝倾很是痛惜……”

    皇后没有发怒,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他没有跟我说,只是常常叹息。”

    皇后听完,面色越见缓和,她瞥了一眼阶下女子,见她衣衫略见狼狈,问过缘由后,命人拿了件新制宫裙给她,又好言安慰几句,这才让人送她回去。

    宝锦离殿后,琳儿上前道:“她是和徐婕妤一起回来的……”

    “云贤妃的侄女吗?那丫头看着还好,很是稳重内敛,也不见有争宠的心思。”

    皇后又想起自家堂妹,心中一阵厌烦,又吩咐道:“家中姨妈若是来哭诉,只管将她拦住便是!”

    此时殿外又有人来报,道是王美人勉强起身,要来拜见娘娘。

    皇后面露不悦,又念及她多年伺奉,也算是忠心耿耿,于是宣她入殿,

    宝锦回到住处,全身都仿垮了下来,她瘫坐床上,任由季馨换下衣衫,耳边好似听到血流奔涌的声音,她双手紧握,攥得掌心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痛楚。

    “小姐,你不要吓我啊!”

    季馨在她眼前急得直晃,重叠的人影,终于唤回了她一丝清明。

    “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宝锦气若游丝道。

    季馨又急又忧,却也别无他法,只得推门退下,将一室寂静留给了宝锦。

    宝锦将头深埋入棉衾之中,浑身都在颤抖,好似野兽众叛亲离时的痉挛哽咽。

    她想哭,却流不出泪,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却最终归于颓然

    “姐姐……你究竟意欲何为?!!”

    痛彻心肺的低喝从被衾中闷然发出,嘶哑仿佛琴弦涩然断裂,让人心悸。

    她不愿去看,不愿意去想,但思绪仍不由地回到夜间……

    从变成修罗火场的慕绡院中撤出,世子留下暗中的联络方式,便匆匆回了驿馆,宝锦仍是心怀疑虑,她不顾沈浩的劝说,趁着火势将灭,又回到院中仔细察看。

    从后来的黑衣人身上,查不到任何线索,她瞥过那剑柄,却见上面依稀有字,细看时,竟有刻痕编号。

    这是宫中侍卫所用的!

    她脑海里顿时轰然一声,浮出了这个念头。

    这一耽搁,外间已有人声频密天将拂晓,官府衙门也听到了风声,并左右街坊一起救火来了。

    她不愿惹事,于是照着沈浩所说,掀开院中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打算从密道返回一墙之隔的翠色楼。

    密道里满是灰尘怪不得上次世子弄得满身狼狈,宝锦一气走下,不过十余丈,便见了出口。

    出口前方有一块丈余的空地,也不成间,凌乱地堆着些乱石,上面也满是蛛丝灰尘。

    宝锦看到这些乱石,不知怎的,触弄了心中隐思,一阵悲伤从心中袭来

    幼时,姐姐锦渊最喜欢以乱石为戏,她把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摆成兵书上的各种阵法,倒也似模似样,有一次甚至把小宝锦困在其中两个时辰,直到她哭泣许久,才被人寻到。

    从那以后,锦渊大为收敛,即使练习阵法,也是自寻个僻静所在,由此,也落下个看妹妹哭泣就头疼的毛病来。

    宝锦想到此处,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在这昏暗密道里,几乎落下泪来。

    她轻颤了手,将那些石块按记忆中的模样一一布好,想起姐姐的言传身教,心中又是凄苦。

    她摆弄妥当后,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发出轧轧轻响,蓦然惊回,却见洞壁的另一端,竟然露出了两个黑黢黢的门户来。

    密道之中,居然还有密道?!

    第三十九章 心障

    宝锦这一刻真是目瞪口呆。

    她注视着脚下那堆乱石,见自己无意之中,竟是照着“天地人”三才阵法来布的,这一仿照姐姐的信手之作,居然启动了不为人知的密道!

    望着这两段黑不见底的甬道,宝锦的心中一时纷乱,好半晌,她禁不住好奇心,终于迈步走入。

    这一段密道很是干燥洁净,好似常常有人料理一般,宝锦手中的火折耀出光来,洞壁上镶嵌的玳瑁明珠闪着幽邃迷离的光泽。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似半刻刚毕,宝锦眼前出现的,竟是三间连贯的大室。

    室内甚是宏阔,第一间分类堆满了陌刀钢剑,床弩,投石器……甚至连粮草帐篷等物,也一应俱全,最后两间几乎搬空,却在角落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精雕而成的木匣。

    宝锦望着这些沙场征战之物,心中突突乱跳,想起沈浩查帐时发现的惊人内幕,她一时烦乱迷惘,头脑里闪过无数念头。

    姐姐究竟是……

    她再也忍耐不住,上前点了灯烛,打开匣子,但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三本厚薄不一的纸册。

    她打开第一本,随着视线的流转,全身逐渐颤栗,双脚都几乎要立刻瘫软下来。

    “这是姐姐的帐薄……”

    她素手一抖,纸页翻动坠地,发出沙沙声,越发显得四周空旷死寂。

    这本帐薄上,原原本本地记载着锦渊将战略辎重源源不断地卖给各方势力,尤其是乱党那边,更是独占鳌头,占了其中最重的分量。

    这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宝锦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她撑住桌子,强忍住瘫软的双脚,将三本纸册收入怀中,心乱如麻地继续搜索。

    第三间最后有一道石门,打开后,她继续往前,不一会耳,眼前就出现了石门,她轻轻推开,眼前的一切极为熟悉

    这是从前大将军府到慈宁宫的那一段密道,也是自己素来走惯了的!

    原来……自己所知的密道,不过是一个浩大系统中的一段!

    她浑浑噩噩地继续走着,火折熄灭了,眼前终于出现了天光。

    从破旧的慈宁宫殿室中走出,她面上仍无血色,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向前。

    晨光逐渐升起,刺痛了她的眼,宝锦浑身一颤,仿佛才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她随即发足狂奔,好似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来。

    一气跑过夹道,进入御花园,终于在石砖小道上无力跌倒,脚上一阵剧痛,大约是被凹凸不平的湖石扭到了,她跌落在湖畔湿泥之中,衣衫被染得一片墨黑。

    “呀!”

    有人遥遥惊呼道,宝锦再抬头,见到是一张有些熟悉的秀丽容颜

    “你怎么了?”

    徐婴华俯身问道。

    她望着宝锦这一身惊惶狼狈,眼眸微微眯起,显得幽深凝重。

    半晌,她才伸出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低的问话

    “你是在帮小舅舅做事吧?”

    ……

    宝锦趴在被衾之中,想起那一瞬徐婴华的微妙眼神,不禁入坠迷雾

    她没有错认,那是混合着钦佩、怜悯,甚至是……刻骨妒忌的悚然一眼!

    她在说什么?!

    宝锦事后再想,仍是一腔迷惑,她心中好似敞开了一线亮光,却仍没全数想通。

    她累了一夜,又折腾了如此惊人的事件,头痛欲裂之下,居然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季馨焦急的脸。

    “小姐您可醒来了……陛下久等不见,正在发脾气呢!”

    第四十章 暗流

    宝锦匆匆赶到时,廊下正有一列从人正垂手肃立,为首的张巡见了她,急得直跺脚,“陛下面色不善,刚刚还问起你呢!”

    宝锦眉心深蹙,凝成一道雪旋,随即低声致歉,见一旁的宫人手中端了漆盘,上有两盏越窑瓷盅,却是满面惊慌,踌躇着不敢进。

    她望定了宝锦,带着哭腔道:“陛下正在跟靖王殿下密谈……我也不敢进去打扰。”

    “我来。”

    瞥了一眼众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宝锦接过漆盘,轻扣门扉,随即轻推而入。

    大殿中很是昏暗,她的眼缓和了几瞬,这才慢慢适应,看清了其中情形。

    皇帝倚着御案,仔细看着手中一幅图卷,云时在一旁斜身坐着,以炭笔在上面圈画,一边还低声说着什么。

    “我们虽然取得京畿中原的大片土地,却仍是危机四伏……”

    云时偷瞥了一眼皇帝的面色,一边斟酌着字句,终究将他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如今虽然天下归心,却仍不能高枕无忧,西南有蜀王盘踞,北郡十六国也是心思不一,若是贸然出兵南下,只怕是腹背受敌!”

    皇帝并无恼怒之色,他望着云时,半晌,居然无奈地笑了,“你真以为朕会立刻进攻南唐伪王吗?”

    “可是皇后那边……”

    “她求胜心切,有些急了。”

    皇帝淡淡说道。

    云时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尴尬地笑道:“是臣卤莽,听着皇后那边下了诏令给兵部,一时心急,所以……”

    皇帝大笑着打断了他,“你这家伙,仍和旧时一样,看似温文儒雅,一旦下了决定,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之前上的奏折朕还存着呢,不会贸然出兵的。”

    两人对视一眼,想起往昔并肩作战时的逸事,心中都是一暖,久违的亲密和默契在这一刻仿佛回到眼前。

    皇帝双目一凝,望向殿门的阴影

    “谁在那里,出来!”

    碧色绸衣从暗处轻逸,缓缓行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陛下,这是新沏的云毫……”

    清婉女音在身畔响起,两盏清茶被一一放在小几上,一阵醇香飘来,让人神清气爽。

    云时的手掌不由自主的紧握,他望定了眼前佳人,深瞳中光芒闪耀,再也不曾移开。

    那是热望、凄凉、怅然……甚至是愤怒的一眼。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险恶,皇帝不动声色,等到宝锦持盘欲走,却突兀叫住了她,“你留在这里收拾一下。”

    宝锦裣衽一礼,默不作声地来到御案一旁,收拾着略微凌乱的桌面一些别有红黑标记的小针或插或放,在图卷上标示着敌我的疆域。

    “虽然目前不会大动干戈,但卧榻之内,岂容他人酣睡江南半壁,始终该清涤一番。”

    皇帝沉声说道,一派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

    “南唐伪王虽然兵力稍弱,辖下却多是江南富庶之地,若是依仗长江天险,又有无数钱粮支撑,这一仗一旦拖延日久,只怕北郡十六国制不住瓦剌人,到时候,我们就要两线作战了。”

    云时刻意不再去看宝锦,只是对着书案上的图卷侃侃而谈。

    他面色略微苍白,语气却是沉郁凝重。

    皇帝对此事一向小心谨慎,听他一派悲观,却也是心中不悦,他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朕知道了,但一派悲观,却也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你身为统兵大将,在外绝不可如此妄言。”

    “是。”

    云时郑重躬身道,随即恭谨斜坐,方才那久违的默契与亲密,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鸿沟隔开了。

    皇帝见他如此恭谨,也是无话可说,殿中陷入了沉寂。

    半晌,云时起身告退,他刚走了几步,却听身后一声压抑的痛呼

    “哎呀!”

    他蓦然回身,却见宝锦雪白的手指上,直直插了一根带黑标的小针,鲜红的血顿时流了下来,滴在了紫檀御案上。

    显然是她在收拾的时候,不慎被扎中的。

    云时见她蹙眉,心下竟也是一痛,下一刻,却见皇帝将她的手拉过,拔去那针,随即,竟放入口中将血吮去。

    平素冷峻的薄唇轻抿,将雪色指尖上的血含去,这一幕可说是惊世骇俗,却显出诡谲的暧昧和靡离……

    云时心中被另一道情绪涨满,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深深的嫉恨,让他几乎将唇咬出血来。

    他转身而去,一个隐秘而坚定的念头,在这一瞬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宝锦下值以后,顾不得夜深疲惫,再一次回到沈浩的聚集地,请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宋麟啜了口茶,对自己脖子上的长剑怡然不惧。

    “殿下若是要我死,只需一句吩咐,又何必亲自动手?”

    “你早知道姐姐的所作所为。”

    阴郁的声音,从宝锦的朱唇中一字一句的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