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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第19部分阅读

    之事。”

    尉迟晓应了一句,“你这样说,我记着便是了。”

    那时并不知多年之后,唐瑾再想起当日的这句话唯有心酸。她当时便知道,草原策马终不能成行。

    ——————

    后数日,两人是一贯的情浓,尉迟晓稍好一些,唐瑾带她出门骑马散步。高凉县县城不大,东西走个来回也不过个把时辰。县外高山、河谷、丘陵、盆地交错,四目望去正是夏山如碧,夏树苍翠。清早的天气还不是很热,城里却已经很热闹,家家敞门开户,有孩童看到这样衣着华丽的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不禁在他们周围跑来跑去,发出声响希望能引起贵人的注意。

    “比起金陵富丽,云燕壮阔,我倒更喜欢这样小巧的县城。”尉迟晓靠在唐瑾胸前。后者单手牵着马缰,另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她又说道:“我的家乡抚宁就是一个不大的县城,水陆交错,平时出门常要乘船,青石板的小路有石拱桥连着各家各户。”

    “巽国也有这样的城镇,往南走的渠阴就是如此,家家户户都有小舟。”唐瑾的下巴蹭在她的头发上,“等碧儿大婚之后,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尉迟晓比出手指,笑说:“好,都好,你可应我两件了。”

    “时间还多着呢,应你十件也必不食言。”就在唐瑾一低眉的工夫,余光忽见远方有烽火燃起。

    尉迟晓亦看过去,只见烽烟冲天,说道:“不好,是出事了。”

    这时城中的老百姓也看到了城外的烟火,百姓或惶恐,或慌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玩的孩子都被第一时间拖回了家,路边的摊贩挑着扁担一溜烟的往回跑。

    唐瑾对怀中的妻子说:“我先送你回去。”说话的时候已经策马往行馆去。

    唐瑾刚到行馆,县令已经派了人来,要讨泉亭王示下。唐瑾问道:“可派了探马?”

    “明府已经派人去探了。”被派来的县吏回答。

    唐瑾让苍术好好守备行馆,自己带了木通和另两个亲卫就往城楼去了。临去前,唐瑾低首对尉迟晓说道:“放心,万无一失。”

    尉迟晓目送着唐瑾离开,而后对苍术说道:“注意守备。”

    苍术愣了一瞬,很快大声应,“是!”往常王妃是从来不管这些事的,更不会特意吩咐一句,今天是因为城外燃起烽火的原因?不过听说王妃曾经也亲临过沙场,应该不会怕这些吧?但不论怎么说,得了吩咐的苍术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尉迟晓回到房里,让人把四面门窗都敞开。如是道:“这样就是穿堂风了,小姐容易着凉的。”

    尉迟晓道:“都打开吧,这样看得清楚。”

    我闻不解问道:“小姐要看什么?”

    “自然是来偷袭的人。”尉迟晓说。

    “偷袭的人?”我闻问道。

    尉迟晓说:“高凉城虽然离边境不远,但是有承安等城在前,直接攻打此处并非明智之举。况且荣州公此时已经向离国进军,离国又怎么会有余力攻打这里?如果真的要打,明眼人都知道此处守军不会很多,大可直接攻城,完全没有必要费力点上一堆烟火,使城中提前有所戒备。既然点了就是想让人出城查看的意思,更进一步说是想引开城内守军的注意力。既是调虎离山,自然要多加注意才好。”

    “既是这样,王爷怎么还要去城楼?”我闻又问。

    “子瑜有他的责任,有烽火燃起,城内必定慌乱,只有他前去才能安定人心。”尉迟晓淡然说道。

    如是道:“小姐刚好一些,还是别想这些了,太医不是说小姐不可以劳神吗。”

    “想与不想,都不是自己能说得算的。”尉迟晓的笑清雅寡淡,她望着窗外树木青葱。

    树叶间发出沙沙的响动,那声音像是有谁在摇晃舂米剩下的谷壳。树冠中的一抹亮光,让尉迟晓挑起嘴角。

    “苍术。”她唤了一声。

    我闻刚要出去叫苍术,就听见几处破风之声,窗外已经是刀光血影。如是大惊,忙要喊人进来戍卫。尉迟晓只是淡淡的看向窗外,眉目疏朗,没有丝毫惊慌之色。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尉迟晓在屋里坐下,吩咐我闻,“打把扇子吧。”语气神态一如往常。七月的天,已经是暑热时节了,此时又快接近正午,天气自然是热的。

    我闻拿了团扇在旁扇着,如是也镇定下来给尉迟晓倒了热茶。屋外是乒乓的刀剑声,从窗口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血溅三尺,血肉横飞的惨状,一波要从窗户突袭的刺客正被泉亭王府的亲卫挡下来。屋内尉迟晓静静的坐在桌前品茗,扇子的风撩拨着她鬓角的发丝,好像窗外不过是在上演一出逢年过节的大戏。

    兵戈声由高到低,四溅的血也由鲜红变成了红褐色,直到窗口再看不见刺客晃动的人影。尉迟晓吩咐道:“我累了,扶我去歇着吧。”

    如是扶起小姐,我闻将桌上的茶具收拾好。屋外苍术也带人将尸体拖走检验,又让人打水洗净墙面、地面。

    尉迟晓走进那张唐瑾为她特制的大床,如是为她拆卸掉简单的发饰更换了轻薄的寝衣。尉迟晓有些恹恹,便躺下睡了。如是坐在床边为她盖上薄被,打着扇子。她确实累得很了,没有顾得上周围的温度是否舒适,很快就睡着了。

    唐瑾回来时已近黄昏,尉迟晓还睡着。如是仍旧在床边打扇,见王爷来了起身见礼。唐瑾接过扇子自己替妻子扇着,一手撩起尉迟晓的额发,指背触到她的前额,“太医请过脉了吗?”

    “来看过了,”如是轻声答道,“说是有些劳神,所以一直睡着。”

    “请孙、刘两位太医来。”

    不多时,孙太医和刘太医已经过来。唐瑾在外间请两人坐了,又问了病情。两位太医一再表示无碍,只是要多加休养,唐瑾才放心。

    “不过,王爷,您这手上……”孙太医注意到唐瑾右手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

    “刚才在城楼上遇到了些刺客,刀剑无眼难免划些小口子。”唐瑾毫不在意的说。

    “王爷还是该当心,伤口可大可小,还是让微臣给王爷处理一下才好,不然微臣回京也无法可陛下交待。”

    孙太医如此说,唐瑾也不坚持,随他拿了药箱清洁伤口,又敷上金疮药包好。此时,苍术进来禀报:“王爷,有件要紧事。”

    孙太医和刘太医听到这么说,都退下了。

    唐瑾向苍术问道:“何事?”

    苍术耳语了几句。

    唐瑾目光一凛,“当真?”

    “是,荣州公虽然出师得利,不过行军路线多有诟病,与韩将军所率偏师首尾不能呼应。”

    “由此看来,此时只要率轻骑就能解荣州公之围,不过……”唐瑾略有沉吟,“今日的刺客也已经明白,离国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想取我和辰君的性命,我暂时不能离开高凉。”

    “可是,王爷,如果您不去救,荣州公恐怕……”

    “嗯,家国大事,不是儿戏。兑国君臣恐怕正等着这个机会,看我等与离国两败俱伤。”唐瑾稍一思索,对苍术说道,“你替我传个信儿给汝城的潘将军,告诉他立功的机会到了。”

    他与苍术细说了几句,苍术道:“王爷好一招‘围魏救赵’,以汝城的位置正好赶得及解荣州公之围。”

    唐瑾道:“别声张,快去吧。”

    “是。”

    苍术躬身告退,唐瑾起身推开隔断的门,发现如是倒在地上,而床上已经没有了尉迟晓的影子。

    ——————

    就在高凉全城封锁寻找泉亭王妃的时候,尉迟晓正坐在一处破旧仓库的废墟上。她面前的人扎着金色的头带,头发全部在头顶束起,既不戴冠,也不戴头巾。那是一个年纪三十岁上下的剑客,他的背上背着一把与半身等长的巨剑。

    尉迟晓平和的看着他,清清楚楚的说道:“钟将军把我带出来岂非不智?”

    “你认得我?”剑客惊奇问道。

    “大概七、八年前,在金陵有幸见过一次,不过仅仅是匆匆一瞥,那时我还是个进京赶考的贡士。”尉迟晓徐徐说道,“传闻卫将军钟天喜好四海游历,甚少在京中供职,且不论何时头上都扎着一条金色的头带。”

    钟天爽朗大笑,“不愧是我兑国的太常,果然知道的清楚!”

    “将军还没有回答我,——将军把我带出来岂非不智?”

    钟天挑眉说道:“我听说泉亭王对你甚为爱重,若是挟持你,岂不是正好可以牵制唐瑾?”

    尉迟晓轻轻的笑,“将军错了,只有我在他身边才能牵制他。”

    钟天逼近她,犹如乌云压迫着高山,“我可不是容易被骗的小伙子。”

    尉迟晓不为所动,“将军以为我若被劫走,泉亭王会恨谁?是会听从摆布,还是会杀了劫持我的人?”

    钟天一怔。

    尉迟晓又道:“泉亭王若是那样容易被摆布的人,如何可以统领巽国大军屡战屡胜?将军不会认为掳走我,或者是杀了我,泉亭王就会任凭吩咐吧?”

    “你说的对,”钟天表示赞同,同时握紧腰间的大剑,“不过既已把你掳出来,也不可能送你回去了。”

    尉迟晓微笑,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出鞘的剑刃,她不急不缓的说道:“只有我在泉亭王身边,他才不会去往前线。泉亭王不往前线,离国受到的压迫就会少许多,便让他们两虎相争,不是很好?”她笑了笑又说:“太医说我身体过于虚弱,不能长途劳累,所以我会和泉亭王在高凉逗留很久。”

    钟天突然明白了什么,困惑的说:“你该不会是为了困住他,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吧?”

    尉迟晓的唇边有最清淡的笑容,她淡淡的说:“未可知也。”

    作者有话要说:

    ☆、回往云燕

    大巽鸿嘉六年六月,泉亭王唐瑾于承安大败离师。七月,荣州公端木垓统三军东去追击离师余部,遇离大军截击。右将军潘客自汝城出,急攻重水,与左将军韩达成夹击之势,兵锋直指离国腹地,荣州公之围得解。

    次月,巽三军东进北上,欲进逼离国都大明城。

    同月。兑,柘城。

    城楼上,文珑摊开手中的文书,他逐字看过一遍之后,又将它递给身边的言节。两人都默不作声了一段时间,言节先说道:“端木怀这样做是铁了心要逼咱们出兵了。”

    “是,在高凉的时候,端木怀就已经这么决定了。”文珑负手走在城楼之上,城墙外有浊河与波折的谷地丘陵相隔,丘陵的西边就是峡口的高崖峭壁。言节和他一同巡视城楼,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摸着下巴。

    “陛下那边该来消息了吧?”文珑边走边说。他因“病重”的缘故从高凉回来之后就留在了柘城,而没有急着赶回金陵,谢玉自然也一同留下了。

    言节望向无边的天际,“我们似乎没什么选择。一旦巽兼并离国,到时便连半分生机都没有了。”

    “现今正是坐山观虎,希望两头猛虎实力相当,如此才好趁火打劫。”文珑说,“荣州公虽然也多有战功,不过,在统兵方面似乎比小他一轮的唐子瑜差了少许。”

    “不止差了少许,端木垓虽然连克两城,却只不过是离国尚未做好准备,而今他被困在金光城外的赤洼谷动弹不得。”

    “困他的可是离国的北院大王呼延延宁。”

    “不管怎么说,端木垓若是不能从赤洼谷突围,巽国三军不得首尾相继,此番也就气数至此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夏风吹过言节的鬓角,“以呼延遵顼的气性一定回马一枪。”

    “但愿如此,我总觉得唐子瑜必有后招,不然断不会同意端木怀以孤军对离国用兵。”文珑思忖道,“算起来咱们的卫将军也该回来了。”

    “应当就是这几日了。”言节忽见城下一骑红尘远从天际而来,隐隐有丝绸折射的一点金光在红尘中闪烁。

    文珑一同看去,“来得倒很快。”

    ——————

    钟天带回来了离国和巽国的疆域图,其中详细记载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包括用兵安营的习惯等等。

    当天,三人在柘城的将军府中摊开疆域图细细观摩,言节不仅慨然,“这些东西比十万大军都有用。”

    “确实,有了这些要攻城掠地就简单多了。”文珑对钟天说,“飞云,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话,这些不过是顺手,我可不耐烦官场上那些繁文缛节。”钟天说道,“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要说给你们听。”

    钟天将在高凉劫持尉迟晓,尉迟晓所言所析说了一遍,不过略过了她最后与自己说“钟将军久不回京,回去若见玙霖还望不要提起长宁郡主”的一番话。

    钟天道:“听她的话,是陛下有意为之?我倒是很佩服这个女人,巽国盛传泉亭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文珑与言节二人对视了一眼。

    言节说:“应该说辰君的话半真半假比较妥当。”

    钟天一听,瞪起眼睛,“这么说我被这妮子懵了?”

    文珑道:“辰君说牵制泉亭王未必不是真,至于她与子瑜……”文珑将尉迟晓入仕以来,以及与唐瑾的过往简单和钟天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这妮子还真有点意思。”钟天说。

    言节说:“何止是有点意思。当年我们三人一同在陛下军中,你在阵前可被敌酋三言两语说服过?辰君能句话让你放了她,就知道不简单了。”

    “这妮子确实不简单。”钟天说,“可惜再无机会,若是我早几年回京,一定要好好拜会一下这位太常。”

    屋外房门叩响,戍卫将军府的军吏来报:“大人,从巽国有消息传来。”

    “拿来我看。”言节说。

    他从军吏手中接过,卷开字条,眉心凛然。言节将纸条递给文珑、钟天依次传看。钟天道:“泉亭王可谓名副其实。”

    言节手掌收紧,“何止名副其实,听闻前次巽国右将军潘客‘围魏救赵’就是他的计谋,而今远在高凉又出一招‘金蝉脱壳’,让端木垓从赤洼谷率大军逃了。”

    钟天道:“我在巽国听说端木垓之女端木怡很是为难过我们嫁过去的建平长公主,以泉亭王对王妃的宠爱倒也肯帮端木垓。”

    “不会以私废公,巽国……”文珑看向言节。

    “焉能不胜。”言节接续说道。

    文珑道:“看来要创造些时机了。”

    言节食指在地图上敲了敲,“不能来明的,就用点暗的试试效果吧。”

    “听说端木垓这次出征是为了女儿赎罪,出征前立了军令状,想必很急着得胜吧。”文珑说道。

    言节曼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两国也是秦晋之好,理应成全他,不如就帮他一把,搭个梯子。”

    文珑与言节明了的对视一眼,温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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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处。

    彼时,巫穰郡高凉县泉亭王的行馆里,深沉的琴声环绕在砖瓦四壁。房内,唐瑾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架流水断的古琴,他握剑的纤长手指在琴弦上游走。尉迟晓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静静的听着。时光在这一刻静好。

    从那天尉迟晓被掳走送回,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当天泉亭王府的人找到王妃时,王妃就站在行馆的后院里,她清和的对来焦急赶来的唐瑾微笑,“刚才遇到一位故人,有些误会。”唐瑾在那一瞬间低眉敛眸,也只有一瞬间而已。下一刻,他已经搂住妻子,将她小心的收入怀中,“回来就好。”

    此后,二人都再未提起当日之事。唐瑾陪尉迟晓在高凉养病,每日不过是操琴弄歌做些风雅之事。

    琴音缭绕,唐瑾的曲风没有丝毫《酒狂》 应有的愤懑之感,更多的是狂妄不羁,如醉酒剑舞,以乐情趣。

    “并不见你多爱喝酒,也能将《酒狂》弹出这样的味道。”尉迟晓靠卧在榻上,身上是一件湖绿色的单衣直裾,腿上盖了一条很薄的彩绘羊毛毯子。

    唐瑾双手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他道:“年轻时在外带兵,得胜还朝,总免不了酒宴,也有大醉疏狂的时候。”

    “你现在老了?”尉迟晓故意问道。

    唐瑾坐到榻上,亲昵的靠着妻子,“比起你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