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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之殇第10部分阅读

    侵犯却并未来临。

    肩膀一紧,被拥住了。

    “我不许你……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尼布甲尼撒没头没脑地说了这麽一句,房廷听得莫名其妙。

    於怀中,视线确认般探向上方,怎知这回男人很干脆地松开了自己,背过了身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

    二人间微妙流转的诡异气氛,即便是再懵懂,房廷也察觉了。

    这般反常──却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致使他如此呢……

    数日後。

    巴比伦城议事殿。

    “昨日,吕底亚同米底开战了……”

    从黎巴嫩赶回王都的传令官此时正跪在殿前,向王座上的男子以及廷中朝臣们通报战事。

    诸人听之,间或有两句闲话冒出来──仿佛都见怪不怪般,对於两个邻国间的战争无甚兴趣似的。

    这也难怪,都已经是第六年了,两国为了各自的疆域归属,总是争斗频频──最初,阿斯提阿格斯王还曾邀尼布甲尼撒支持己方,遭拒──只因为当时这边也正在积极备战攻陷耶路撒冷。

    今次已经是第几次开战了?十次?还是二十次?恐怕都无人能数得清楚了。

    汇报的空档里,百无聊赖的众臣纷纷将视线投向主事人──

    高高在上的尼布甲尼撒王倚於王座,看样子,今次有点心不在焉。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著那新封“宰相”──伯提沙撒的黑发……轻柔的动作,简直就是爱抚一只溺爱的宠物……

    好暧昧的姿态呢──这个小动作惹得下方的人群议论纷纷。

    “啧啧,赛美拉丝殿下才刚过身咧,王就另有宠爱了麽?”

    “听女官们讲,王整日在後宫招幸他──果然不假呢,伯提沙撒是个嬖臣!”

    “以色事君麽?下作男人!”

    就算不想听,群臣们的闲言碎语,还是自动流入了耳内──激烈的言辞教自己无地自容,可上方的男子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般,径自动作著──使得房廷更是难堪,偏偏还忤逆不得。

    真是太羞耻了……

    从没有被那麽多双眼睛,审视般凝望──心中抵触的同时,不禁疑惑:

    为什麽自那日之後,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开始渐渐改变了呢?

    虽然有过一次禁忌的欢爱,可之後尼布甲尼撒再没了动静。

    而当二人独处亦或就算有旁人在场时,他却总喜欢像这般,对自己做些亲昵的肢体碰触……譬如前日,还枕著自己的肚子睡了一个下午──虽然还没到同卧同起的地步,可是很明显地……男人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相当不喜欢,和尼布甲尼撒这般亲近呢。

    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他又会做出什麽惊世骇俗的事情──於是就这样时刻处於警惕的状态……变得愈发憔悴了。

    “在发什麽呆?”忽然头皮一紧,头发被狠狠扯动了一记,痛得回神,房廷看到王座上的男人一脸阴沈地盯著自己,心脏不由得向下一坠!

    这对琥珀瞳仁──好像要将自己吞噬般充满威慑力,一点都懈怠不得呢……

    还没忘记方才在宫室里,他还像个慵懒的孩子般伏在自己的膝上,完全不似一个长过自己十岁的成年男性──

    此时却摇身一变,化作暴戾的君王,朝著自己呼喝。

    他截然不同的两面,教人无法适从。

    “……王先前吩咐建造的那座人像,正在赶制中,不日即可完工。”

    一个负责土建的士官这时候上奏。听罢,男人揪住房廷的一缕鬓发,一边擒起笑容:

    “那偶像,可是完全照著你所释梦境建造的……要我怎麽犒劳你呢,伯提沙撒?”

    尼布甲尼撒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的男人,想得到什麽总是不遗余力。

    可是建造那巨像──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这麽快就建成了?!

    房廷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向男子──

    在现代恐怕都要耗费数月才能完成的大工程,居然在生产力如此滞後的古代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快竣工?这是什麽概念!

    想也知道,这其中耗费了多少奴隶与战俘的血汗──仅为了昭显他的权威!

    此时又摆出一副宽大的姿态,问询自己需要何等赏赐……真是教人气愤呢!

    可惜以一个立场不等、观念又全然不同的现代人身份,房廷无法对一个古代奴隶社会的统治者指摘些什麽,所以……恁是忿忿不平,也只得忍气吞声。

    原本是想拒绝他的“赏赐”,可是正欲开口的时候,脑中忽然迸出了那四个少年的影像──

    但以理、哈拿尼雅、米沙利、亚撒利雅……

    就像之前自己曾设想过的那般,人像落成之时,很可能便是他们的受难之日──房廷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著虚无的鬼神……所以“天使救赎”这种说法绝对不可靠──但又要怎麽做,才能保护那些孩子们呢?

    历史自有他既定的轨迹……也许根本就轮不到自己去操心这些──但是在未看到结果之前,不得不未雨绸缪一下──

    所以,打定了主意,房廷便毅然开口:

    “陛下……我并不想要……什麽赏赐……”

    男人挑了挑眉,问:

    “那你想要什麽呢?”

    “我只要……您……一个承诺。”

    听到他这麽说,不禁有些意外──

    “说来听听。”

    又是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房廷──这奇妙的男子,总能适时地勾起自己,想要仔细探索的欲望──

    好奇他会同自己索要怎样的承诺呢,男人弯起了唇角,饶有兴趣般支棱起下巴。

    “请您……答应我,”操著不甚熟练的赛姆语,房廷缓缓道:

    “从今往後,不再……滥杀无辜,不再将任何人的生命……视作儿戏!”

    於男人一旁侍立的沙利薛早就看房廷不顺眼,一听到这话更是气得暴跳如雷,眉毛一竖,大声喝道:

    “混帐!你在胡说什麽!居然这麽放肆地对王──”

    “算了,沙利薛。”摇了摇手,尼布甲尼撒敛起了笑容,这回是以认真的态度,审视眼前的房廷──

    好样的,这麽盯著还能面不改色──他是在挑衅自己“尼波神子”的威严呢。

    真是自不量力。

    不过,就是这点,才教人深深著迷──

    房廷,房廷。

    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我答应你。”

    男子应诺,房廷听罢这才释然般吁了一口气。

    “喂,你再这样瞪伯提沙撒大人的话,小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

    看到沙利薛瞅著房廷时,那毫不避讳的妒恨表情,三甲尼波忍不住小声调侃了一句。

    “你说什麽?死胖子?!”

    易怒的美男子立时寒著一张俊脸,转向体态臃肿的同僚。

    “呜……拉撒尼,沙利薛他凶我……好可怕啊!”

    矫揉地饰小儿女姿态,三甲尼波退缩了一步,靠向同自己一直比较亲睦的战将。

    怎知那一向最喜欢戏弄沙利薛的家夥,今次却反常地同撒西金热络起来──

    “……刚才来找你的,是米底的使者吧?”

    “对。”

    “米底不是已经和吕底亚开战了麽?他们却还不回去,说起来还真奇怪呢……”

    “是。”

    “他们是有求於你吧?”

    “嗯。”

    “能告诉我,是关於什麽的吗?”

    “……不。”

    听到那一向沈默的同僚这样的回话,就连好脾气的拉撒尼都有点受不了似的挠了挠乱蓬蓬的黑蜷发──

    “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哪,撒西金──有的时候和你说话真是累。”

    “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不过,”话锋一转,“你若胆敢做出背叛王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

    携著恫吓的声调,拉撒尼用鲜有的认真口吻警告自己的同僚──

    “我不会背叛王。”板著一张硬冷的脸,撒西金面无表情地说,“王便是我的神,叫我背叛他,我宁可选择死亡。”

    “哟,那就好。难得一句话讲得那麽长哩──”

    “但……”

    忽而说了这麽一个字眼,欲言又止,拉撒尼古怪地看他,他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河之殇卷 巴比伦迷情(河之殇卷第二部) 第20章

    章节字数:4154 更新时间:07-09-12 12:20

    离开议事殿的时候,尼布甲尼撒被负责建造巨像的官员们引去马度克神庙前方视察建况──难得有脱离他身边的时刻,房廷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算并非陪伴在那狂王的身侧,笼罩整个冬宫的压抑气氛,始终教人难得喘息。

    出殿门几十步,看得到直插云端的巴别通天塔──巍巍稳立,金壁辉煌。

    这神之门的骄傲,君王的荣耀──此时看来格外狰狞。

    一切统统属於那个男人,包括自己……

    越来越觉得自由这种东西──就像普洛采西大道上的空气,明明近在咫尺,却怎麽都消受不起。

    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故国……业已变成一种奢望了麽?

    都快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巴比伦滞留了多少个日夜,一天天忍受精神与肉身上的煎熬,变得越来越麻木……

    回不到过去,亦看不到未来……同那些“巴比伦之囚”一般,自己一样被“流放”了。

    真是悲哀。

    房廷一边胡思乱想著,一边跟随内侍沿著长长的内廷走道,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所暂居的“朝圣者之家”。

    忽然,行经的途中有一人阻断了自己的去路。

    诧异地抬头,发现那是迦勒底四将之一的撒西金。他总是伴随尼布甲尼撒左右,沈默的战将,一向与自己素无交集。

    他是要……干什麽?

    警惕地凝眼望向撒西金,房廷退却了一步。

    冷硬的男子,瞥了一眼矮过自己一头的“新宰相”,道了一声“跟我来”,却是冲著房廷身前的女官说的。

    那内侍也无多话,乖乖随撒西金离开──将房廷撇在了内廷的回廊之上。

    咦?

    这是要叫自己一个人回去麽?

    以往……为了防止自己轻生或逃跑,尼布甲尼撒总是吩咐侍从跟著自己寸步不离。今次,居然放松了戒备?

    真是古怪。

    不过,就算心怀疑窦,也没有太过在意──相反,忽然解开的禁锢倒让房廷生出一丝想要就此逃离的念头。

    只可惜对於他而言,要“逃”,几乎是不可能的呢──

    巴比伦王的宫殿戒备森严,就算有一两个死角能让自己捉到空子逃离尼布甲尼撒的视线,可若有心追捕,要逮住自己恐怕根本就不用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回不了来时的境地,外面的世界又同目前置身之处一样危险。

    纷乱的时代,几乎没一寸土地是真正太平的。

    自己又能逃到何处呢?

    越想越是心灰意懒,这般即将行至宫室的尽头──迎面忽然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

    愿以为是宫中的卫士,不甚在意地正欲同他擦肩而过……怎知,那人却立在身前,径直挡住了房廷。

    又是什麽人?

    昂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好似暖阳般和煦的笑脸。

    俊美的少年,再度出现。

    居鲁士?

    看到他以一副迦勒底士官的打扮,房廷不由得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巴比伦的冬宫是外人止步的禁地──做为米底的使节,他又是怎麽混进来的?

    “阁下怎麽会……呜……”疑惑地开口问询,却被来人蓦地以食指点上了嘴唇。

    “嘘……伯提沙撒大人,我可是偷偷溜进来的──您若是大声张扬的话,我可会很困扰的呢。”

    少年貌似轻闲地说,清澈的蓝眼忽闪著,顽皮的模样。

    噤声,房廷蹙起眉环顾四周,很不寻常地──不见半个人影。

    忽然,心跳加快了──念及方才撒西金的异动,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应是他故意支走的女侍……放居鲁士进宫的。

    可,这又是为什麽呢?

    “因为,我是专程来见您的……伯提沙撒大人。”

    提出困惑之後,少年温柔地笑著,这般回答──

    就像戏言般,听得房廷一怔。

    见我?这是在开玩笑麽?

    “我是认真的。”仿佛能读懂自己的心思般,居鲁士强调著,教房廷愈发困惑了──

    这般冒著危险潜入冬宫,难道就是为了这种不知所谓的理由麽?

    “米底现在正同吕底亚交战,八月之前,我必须离开巴比伦了……以後可能都没有机会再来……”

    如是说,居鲁士轻轻拢了一下额前碎落的散发,闲适的模样,仿佛根本未将擅闯禁宫这桩事放在心上:

    “所以在离开之前,若不再见您一面,恐怕我会後悔的。”

    “为什麽……这样说?”

    房廷不解,这般追问──

    “您有释梦的能力吧?”

    但见少年弯起一抹笑容,道:“还有那过人的智慧,早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教倾慕呢。”

    “那、那些都是……”猝不及防听他突然提起这些,脸“噌”得一下红了──自己照本宣科的行事都已经世人皆知了麽?太糟糕了!若是真因此改变了历史原来的轨迹,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如何作答──正是这时刻,肩膀上一沈,一惊之下──抬头,却径直便撞上了居鲁士的视线──

    蓝色深邃的眼,仿佛直视心底,心脏呼得一下鼓噪起来,却听上方的少年低沈声线悠悠响起:

    “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呢?”事先酝酿过的话这般脱出口,便意料之中地看到房廷一脸惊讶的模样。

    “可以的话,同我一起去到米底……还有波斯吧──”

    这……算是邀请麽?

    助未来的波斯王“一臂之力”?

    我又是何德何能?

    连连摇头拒绝,怎知居鲁士却没有就此打住,不依不饶地用目光追逐自己想要逃避的双瞳:

    “您,不是迦勒底人吧。”

    “咦?”他忽然提起这个,房廷一时摸不著头脑。

    “六月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巴比伦,”顿了一下,“看到了难以计数的犹太人在为巴比伦修葺城墙。”

    “他们都是背井离乡,被迫从耶路撒冷迁徙至此的囚徒。”

    “据说您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少年这般说著,瞄了一眼房廷的表情,道:

    “同样是俘虏,不过现在境域却完全不同呢──我想问的是:您是自愿留在巴比伦,辅佐尼布甲尼撒王的麽?”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枚利刺瞬间扎进房廷的心窝,教他一时忘记了呼吸──

    那狂王,对待自己……以及犹太人的种种戾行,至今历历在目!说什麽自己都不是心甘情愿呆在他的身边,可是……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暂时担当一下“但以理”的角色,则就会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

    难道说……那是自己那样做,是一个错误麽?因为一时的怜悯,将自己置於深渊之中──全都是他自找的麽?

    “……我做了什麽,让您害怕的事情麽?……为什麽,要发抖呢?”

    悦耳的音调,缓慢而轻柔地落在耳畔。

    房廷回魂的时候,少年的眼色沈蕴如水,双手正轻轻地抚著他的肩膀──这动作让他慢慢镇定下来,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在松懈──

    不可思议呢……

    这是与尼布甲尼撒共处时,完全体验不到的轻松感受。

    温柔的少年,睿智又能洞察先机──他果真能如史书上所描写的那般,於不久的将来支撑起又一个庞大的帝国麽?

    忽然,对於这样的居鲁士,房廷产生了一丝期待感受。

    於是正了正脸色,这般问道:

    “如果,阁下是巴比伦王,会怎麽做呢?”

    午後,朝圣者之家。

    房廷仍兀自出神……直到那狂王再次莅临,这才回过魂来──

    “又在发什麽呆?”

    尼布甲尼撒这般问道,责难的口吻携著一丝不查的宠溺……就这麽粗鲁地把他拨进怀中。

    不过是一刻没见,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的身边……类似眷恋的感受,是过去未曾体验过的呢。

    然後……

    他不反抗。

    即便是用强的,也会百般反抗的男子──今次居然偎在自己的胸前,乖顺的模样。

    是放弃了抵抗?还是彻底顺从了?

    安静得反常──教男人心生古怪,抬起他的下巴,那对眼睫便羞惭惭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