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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食货志第14部分阅读

    明白,所以呢,倒有些事儿要请教你们诸位,给这我来一下吧!”

    说着,她便和杏儿两人并肩去了,这里被点了名的几个厨上婆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又都偷偷地看着邹二家的,邹二家的本来倒不至于那么聪明,只是现在她心里危机感强烈的紧,因此也便一下子就嗅出了这里面的味道——她这果然是要动手查自己了!

    被点了名都把自己的事交待给旁边人帮着收拾一下,然后解了围裙就要过去,走过门口邹二家的身边时,倒还都恭恭敬敬的,一旦出了门便都纷纷地议论了起来。

    邹二家的现在是再也不敢跟桂香闹了,又见她昨儿刚升了身份,这第二天便来厨上找自己的麻烦,也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当下顿时心如死灰。

    此时心里最难受的,反而是曾广河家的,要说桂香小姐本来第一个找的人使自己,但是这一回倒好,她到厨上来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这可是、这可是……

    真是倒霉催的呀!

    ※※※

    沈舟一大早吃过了饭便带着章雨出了门。

    把昨晚睡前写好的一个人名单子交给章雨,命他继续去把这单子上的几个人详细的打听一下,基本上来说,沈舟的要求就是事无巨细都要打听到记下来,哪怕是这个人小时候掏过那棵树上的鸟蛋这样消息都不嫌细小琐碎,要求的就是把名单上人的方方面面都弄清楚。

    这样一来,名单上虽然只有六个人,却依然让章雨叫苦不迭,要知道粗略的知道一些消息不算什么,这细致到掏鸟蛋那种程度的情报,可就不是简单得来的了,那需要走专门的路子,而章雨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跟那些总是神神秘秘的包打听们打交道。

    把他打发着去办事了,沈舟自己便在大街上随便地溜达,半个多时辰之后,便溜达到了苏州城西杀猪巷。

    方子期,就住在这里。

    章十九 拜贤才,下狠手(六)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沈舟从那个小册子里圈出了六个人,但是他心里却一直觉得,很有可能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方子期。

    没有什么具体的资料可以为他的这个推断佐证,但他就是下意识的这么认为,而他对自己纵横商场十几年才磨练出来的这种特殊感觉一直非常信赖,所以,他虽然命章雨去打探那其他五个人了,其实却早就知道,那五个人即便打听出一些什么来,只怕也只能成为这个方子期的陪衬。

    苏州城西杀猪巷,这是一条破落的小巷子,别看苏州富甲天下,其实城里却有很多像杀猪巷这样的小巷弄,用现代话来说,这里住的都是贫民和无产者,而很显然以方子期每个月三百文的工钱,他住在这里是正正合适。

    沈舟循着逼仄的巷道走进去,很快就按照那份小册子上说的地址,找到了方子期的家。

    可他抬头一看,门居然是锁着的!

    这方子期是很有可能去李家上工了,但是他老婆不是腿上有残疾吗?她白天也不在家?

    沈舟很有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感觉,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往回走,但是刚走出去没几步,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妇人尖锐的嚎叫。

    沈舟猛地站住,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他皱着眉头又转身往巷子里面走,过去了好几户人家,那声音并没有在出现,他摇摇头转身回来,走到方子期家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听到了那一声尖叫。

    这时旁边的一户人家打开了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抢先一下子蹦出来,嘴里嚷着,“方婶儿又叫了,方婶儿又叫了……”

    沈舟呆住,这时才见一个妇人从门里走出来,拍拍小孩子的头顶,“别瞎说,你方婶儿那是疼呢!”

    说着她抬头看见了站在巷子里的沈舟,顿时有些诧异。

    沈舟浑身上下的打扮和气质都很明白的告诉别人,他可不是会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再说了,这条巷子里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谁家有这么个年轻的后生,哪会不认识。

    看见沈舟这么一个年轻的贵公子站在巷子里,那妇人微微有些畏缩,贫苦人家倒不会避生人,却会对有钱人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

    沈舟见状忙解释道:“大婶儿,这是杀猪巷吧?我是苏州府学的生员,呃,就是秀才,我有个朋友就住在这巷子里,他叫方子期,可是我刚才找到他家门口,发现他锁着门呢,正想走,就听见了那声喊,这是……”

    他伸手指了指方子期家的大门,那妇人听说他是方子期的朋友,神态便顿时变得轻松了,一边从门里走出来一边顺嘴为他解释道:“你是方先生的朋友啊,怪道呢,也是读书人嘛,你不知道他家娘子的事情?”

    沈舟摇摇头,“这个,他不曾说过。”

    那妇人竟然掏出一把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方家的大门,转身对沈舟道:“她呀,唉,被人毁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又毁了一双好腿不说,还……,唉,你等方先生跟你说吧,我就不多嘴了,呃,不过既然你赶巧在这里,又是方先生的朋友,那就进来搭把手吧,我一个人还真是没那么大力气!”

    沈舟纳闷,做什么事还需要很大力气?她一个邻居又怎么会有方家大门上的钥匙?他转瞬想到了方子期的妻子残疾腿,顿时便好像是恍惚猜到了一点什么。

    当下他迟疑了一下,指了指大门,“要是方兄不在,我这……,不太方便吧?”

    那妇人闻言笑了笑,“知道你们读书人规矩多,但是,我一个人这不是弄不动她嘛,再说了,你是方先生的朋友,有什么可避讳的!”

    沈舟闻言想了想,即便这里住的不是方子期,方子期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人家需要搭把手帮个忙总也不能拒绝吧?

    当下他点点头,跟在那妇人和孩子的身后进了院子。

    那妇人急着往堂屋里走,沈舟却是站在院中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院子很小,东西很少且多数破旧不堪,一看就是最简单最普通的穷人小院,但是却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因此看上去感觉还算舒服。

    沈舟见那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冲他笑了笑,想摸摸他的头顶,小家伙却一低头跑进了屋。

    这时屋里又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是那妇人的声音,“那后生呢,进来呀,快来!”

    沈舟闻声进去,屋里光线很暗,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睁眼看去,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大跳。

    ※※※

    桂香叫了厨上几个做饭的婆子到上房院里西厢房,只简单地敲打了几句,又做出了一点暗示,那几个婆子便先是你推我我推你扭扭捏捏,见一个说了,其他的又都唯恐落后一般七嘴八舌地告起邹二家的状来。

    她们说的唾沫横飞,杏儿听得生气地扭过脸去,桂香倒是还满脸笑容的听着,等几个婆子说个差不多了,她问:“你们觉得,这邹二家的还适合在厨上待下去吗?还适合管厨上的事儿吗?”

    这话一问,却是没人敢说了。说不适合?那可不能当那个出头鸟。说适合?又不甘心,邹二家的把所有过手的银钱东西都要剥一遍儿,连一点儿都不给在下边忙活的这些人留点儿,实在话她管事这几年,倒是把自己养肥了,可下面这些人竟是一点好处没得,这种人怎能说她适合继续管厨上的事儿?

    一时间下面突然寂然无声,刚才还气愤填膺的几个婆子一个个低下头不说话了。桂香笑了笑,好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局面似的,“行了,你们下去吧,把曾广河家的给我叫来!”

    章十九 拜贤才,下狠手(七)

    曾广河家的心里正惴惴不安,却突然随后被传唤,只好提心吊胆的来到西厢房,进屋先问了安好,然后便低着头站在那里。

    桂香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了她一阵子,把个曾广河家的看得心里直发毛,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壮着胆子说:“桂姨娘,我婆子该死,那件事实在是不想透露给她的,只是她不知哪里得了消息,追着问,您也知道,她毕竟是管厨上事的,我一个做饭打杂的婆子,实在是……”

    “我知道,”桂香笑着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两个一直是很好的,你告诉给她,却也应该……”

    “不,不应该,都是我婆子一时昏了头!”那曾广河家的越是听桂香说话和软,却越是害怕,不由扑通一下跪在当前,乱七八糟地说着,“都是我婆子糊涂啊,您要打要罚我都没二话,只是求您一样,看在我婆子也在沈家呆了十几年的份上,也看在咱们认识了有七八年的份上,求您别撵我出去……”

    事到如今,或打或罚,都算是轻的了,她也认了,谁让自己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告诉了那个夯货呢!只是,要是被撵出去,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被撵出家门的婆子,便是再想到别家去也是不能够的——谁知道你犯了什么过错,谁还敢要你!

    她心里猜着,这桂香之所以要先问厨上的事情,一来当然是要出一口恶气,二来嘛,就应该是立威了。

    这新姨奶奶接管家务,当然要首先立威。在这些大户人家里呆的时间长了,这点小手段她还是猜得出来的。那么,我就认打认罚就是了,让你立威就是了,总不能把我逼死吧?

    桂香见她一脸惶急地跪在地上磕头,转首又见杏儿有些不忍地看着自己,便不由笑了笑,在沈家呆了这么些年了,最近又管着府里的作坊,所以家里七七八八的人和事她自然也多少的知道些,杏儿刚进府的时候,曾广河家的对她不赖,很是照顾和点拨过一段时间的。

    当下她冲杏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对曾广河家的道:“你起来吧,这跪着算什么,我们两个可都比您年岁小得多,可不敢受您的礼,还是起来说话自在些。”

    那曾广河家的闻言犹自不敢起身,只是不再磕头了,伏在地上等着桂香发落她。

    桂香慢慢地说道:“你如果不去告诉她,我反而不会用你,你去告诉她,证明你还算是个念旧情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我才敢用。说真的,你起来吧,从今日起,你就是厨上的管事嬷嬷了。”

    那曾广河家的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桂香,然后又看看杏儿,一脸的吃惊。直到桂香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确信自己没听错,不由顿时感激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起身,就着架子又趴下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胡乱地说着,“谢谢桂姨娘,谢谢桂姨娘……”

    其实她心里好奇到了极点,虽然桂香的解释她听着好像也有点明白,但是却依然不解,她怎么会选自己做管事?

    这时杏儿虽然也不解,却也没多问,只是感激地冲着桂香笑了笑,她在想,桂香姐姐这大概是看在当年自己受过曾广河家的的照顾,所以帮自己还人情呢。

    桂香也冲她笑笑,然后站起来,“你去吧,回头厨上的事你可小心了,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别怪我寻你的麻烦!”

    那曾广河家的闻言忙千承诺万答应的应下了,然后又给两人一人磕了一个头,这才倒退着出去了。

    桂香叫进来一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去通知章总管,就说我说了的,查明厨上管事邹二家的贪弊不堪,厨上也有四五个婆子可以当面证明,历年的账目也可以证明,所以,立刻撵了出去!”

    那小丫鬟闻言吓了一跳,却是赶紧答应一声。桂香又道:“从今日起,厨上的事,就交给曾广河家的来管了,去吧!”

    那丫鬟答应一声,垂首出去了。

    这里杏儿忍耐不住,问道:“姐姐,打一顿或者罚些工钱也就是了,撵出去,这、这也太过了!”

    桂香笑了笑,拉起杏儿的手,“我的傻妹妹,你不懂的!咱们家这位大爷是个撒手不管事的,一来是喜欢清净,二来又抹不开面子。他为什么拣了我来帮他管这些里里外外的事情?还是不是因为他想让我帮我打扫一遍嘛!那些人都是在府里呆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等闲自然是吓不住他们,所以,要想打扫得干净,不下狠手又怎么行!”

    顿了顿,她看向正房的方向幽幽叹道:“不管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家族,每积了几十年,就会有许多弊端,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狠狠的整治一下子,而下手整治的这个人,通常会得罪许多人,会被骂为刻薄寡恩!咱们大爷代表的是沈家,自然不能有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所以,这个名声只能由我来背了!”

    杏儿闻言不解,却又隐隐觉得这番话有些道理,其实她倒也不愿意去多想,在她心里以为,既然是大爷和桂香都这么认为的,那还能错得了嘛。

    只是,桂香语气中那股苍凉的味道,却让她有些担心,忍不住攥紧了桂香的手,喃喃地唤:“姐姐……”

    桂香笑一笑看着她,“最近我经常听王越给我读书,她给我读的是一本很有名的史书,叫做《资治通鉴》,是一个几百年前叫司马光的人写的,她说我是个管家管事的人,所以要读史。她说的对,我是该读史,从她给我读的这本书里,我发现历朝历代都有一些负责做这些事的人,这种人,叫孤臣……”

    “现在,这才刚开始呢……”

    章十九 拜贤才,下狠手(八)

    沈舟吃了一惊,入目的景象凄惨无比——

    一个神情狰狞且面目丑陋到极点的妇人端正地坐在一个老旧的木椅中,双手被两条六七成新细棉布束成的带子绑在了椅子扶手上,她的身子不住发抖、摇晃,两只手努力的想要从那带子束缚中抽出来,因为用力而使得原本还有些细嫩的手臂肌肤变得青筋暴出……

    饶是沈舟经历过无数的事,却还是不免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不由就看着那妇人愣住了,这时先前那邻家的妇人叫他,“快过来帮忙,这些年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不能让她挣脱了……”

    沈舟回过神来赶紧过去帮忙,按住她左手。她挣扎的力气确实很大,但是沈舟毕竟是个男人,所以还是很快把她的手牢牢的按在了椅子扶手上,甚至他还能腾出一只手来解开那带子,又重新扎束了一遍,彻底把她的右手固定住。

    但是,她还是在不断的挣扎,那带子又不敢死命的绑紧,怕勒伤了她,所以可以预料到的是,过不了多大会儿,她就又会挣脱了。

    这时沈舟干脆停下手,问那妇人,“她这是怎么了?什么病?”

    “哪里是什么病啊,这是……,唉,最近一年多来,已经是一天两回了,每次都要近一个时辰,这么折腾下去,可怎么好啊!”

    沈舟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她的衣服虽然粗旧,但是却干净整洁,而且那用来绑住她手臂的布带也是特意用了最细软的棉布,可见那方子期在临走之前一定是费心的为她整理过的……

    这时突然传来推门声,然后就听见有个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瑾儿,瑾儿,我来了,我来了……”

    沈舟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个男人大步的走进屋里来,他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房间里,显然吃了一惊,却还是赶紧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在椅子上不断挣扎尖叫的妇人,口中喃喃唤着,“瑾儿,瑾儿,是我,我是子期,我来晚了……”

    这人就是方子期?他刚进来的时候,沈舟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有些清瘦的中年书生,身子单薄的紧,不过精神却很好,看上去倒也清淡自如。

    不过,沈舟转身看着她的妻子,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么一个其丑无比的女子,名字居然叫做“瑾儿”!

    那正在半癫狂状态的瑾儿好像是听到了方子期的呼唤,竟然奇迹般的慢慢停下了挣扎,再过一阵子,她的眼睛竟然也好像开始恢复了清明,看到眼前的方子期,她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好像是冲着方子期笑了笑,不过那个笑容却吓人无比。

    好像是前面的发泄已经耗光了她全身的力气,现在安静下来,她的神情便萎靡了下去,却犹自笑着,“我不想这样的……”

    方子期笑着拍拍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睡一会儿吧,累了,你看你一脸的汗!”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来帮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