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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风万里第20部分阅读

    前会议前到达弘德殿。随后片刻,魏忠贤也跟着来到。

    “……辽东粮价的消息回来了吗?”朱由校淡淡的问道。七八月份,正是辽东收成时节,朱由校曾分派锦衣卫、东厂,派人员乔妆打扮进入辽东核查粮价,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今天事到临头,才记起询问。

    “这……”骆思恭有点犹豫,唯一侧身,却感觉到魏忠贤那阴狠的目光,又想起皇上前些时提起的本分二字,心中一凛,忙小声禀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朱由校闻言,心中就是一突儿,看看身边伺候的内侍,便一挥手,让魏忠贤带着内侍们鱼贯而出,只留下君臣二人。

    “启奏陛下,”骆思恭害怕皇帝从东厂问出实情,便一不做二不休,把宝全压在了皇上身上。“臣分派了数拨细作赴辽东察看,并有意使他们隔断联系,最终得出辽东粮价,实为每石六七钱。”

    “多少?六七钱?”朱由校好悬没栽倒地上,连忙长吸一口气,稳稳心神,然后作出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那些细作都是怎么回报的,你详细讲讲吧。”

    “臣遵旨,”骆思恭知道已经把辽东都司、以及和辽东有关系的人全部得罪死了,便抛开顾及,给皇上详细讲解起细作所见所闻来。“因各拨人马,都只知有其他人,但却不知道对方姓名,俱老实查探。”

    “……辽东各卫所收粮时,故意用大斗收粮,每石只合关内三四斗,卫所军官尚不满足,并百般刁难,逼迫屯田兵卒交纳现银。”

    “……其间粮商,均是卫所官员家人所开。其收粮也用大斗,但每石可合关内四五斗,比官价稍高,以示卫所军将之恩。”说到这里,骆思恭悄悄抬起头,看了眼皇上,却见皇帝脸色如常,忙低下头去,如实禀报:“粮商收粮,约为每石六七钱,但收购之后,却并不转运,而是囤积当地,待到春黄不接之时,才高价卖出,牟取暴利。”

    “讲完了?”朱由校问道。“没有补充的了?”

    骆思恭一惊,连忙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并无遗漏,才摇头道:“……没有补充的了。”

    “你先出去等候,”朱由校不动声色,“让魏忠贤进来。”

    骆思恭连忙退了出去,心神不定的看着魏忠贤进去汇报。

    片刻之后,朱由校带着魏忠贤走了出来,看到骆思恭还等在那里,便似嗔似笑的看了骆思恭一眼,“……这次算你过关了。”

    “陛下,”骆思恭长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臣一片忠心,不敢欺瞒陛下……”

    第八十九章 粮食配给制

    到了巳时一刻(上午九点十五),沈飗终于姗姗来到,御前会议正式召开。

    “朕欲加恩辽东,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刚把辽东巡抚袁应泰的奏疏和东厂锦衣卫关于粮价的报告传阅一遍,朱由校就冷不丁的开口道。

    “什么?加恩?”王安一愣,这不是正在商量从辽东都司官员那里抠粮吗?怎么又想起给辽东加恩了?老内相有点转不过来弯儿……

    “辽东小民,俱吾皇赤子,吾皇欲加恩于其,正是皇恩浩荡……”沈飗反应很快,立即明白了皇帝意思,谄媚道。

    “只怕辽东都司积重难返……”方从哲则是忧心忡忡的提出了加恩辽东军民的困难。

    见三位重臣反应各异,朱由校也觉得好笑,暗自评价道,这也是他们性格、经历的最好体现了……

    不过此时,朱由校无心评价大臣,他心事重重,只想把自己的一番算计抛出来,让三人帮着完善一下。便重重的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三位爱卿,朕是这样想的……”

    王安三人连忙打起精神,看皇上如何加恩辽东。

    “……辽东军民苦无粮久已,朕决不能坐视子民陷于饥寒而不顾。”朱由校开张名义,先给自己扯了张虎皮,“因此,朕想在辽东实施仁政,施行有户籍者既有粮。”

    “啥?”王安三人都傻了眼,对于皇上给自己扯了一个仁政的外衣并不意外,可皇上说什么?有户籍者既有粮?可这粮食从哪里来啊?……

    三人面面相觑,却一时不好出言反驳皇上,只好静静等待皇上的下文。

    “朕做过测算,一丁每月可食粮三斗(375斤),妇女儿童亦有定量,但都需要食用油盐,方能耐饿。”朱由校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对照着念道:“令辽东居民,不拘男女老弱,是否在(军)籍,均可到巡抚衙门登记造册,领取凭证。该凭证以一家一户为单位,详细记录该户人丁数目,并以邻里做担保。准许其按月平价定量购粮,购油盐……”

    “朕把这个法子叫做‘粮食配给制’,如何?”朱由校宣读完毕,得意洋洋的问道。

    “陛下之意是先造黄册,然后按照黄册售粮。可对?”和前些时的设爵卖爵一样,朱由校的这个法子也并没有超出明朝人的认识,方从哲稍一思付,便开口问道。

    “对,先造黄册。”朱由校暗骂自己,什么脑子啊,直接说黄册不就成了,还解释了半天。可突然想起一事,忙道:“这个名册,可不能叫黄册。无论外边怎么说的,朝廷决不能承认。”

    “这是为何?”王安有些不解。

    “会让人怀疑的,”朱由校简洁的说道,“朕不想让辽东都司的人起疑心。”

    王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早有改边地为布政司的打算,忙应诺道:“陛下放心,老奴一定守口如瓶。”

    方从哲和沈飗见状也连忙表示不会事先声张。

    朱由校这才笑道:“三位爱卿也不必在意,朕只是不想多动手脚而已……”

    一语带过后,朱由校这才转回话题,“这施行粮食配给制,有两个难题,让朕斟酌再三,却不敢轻易定论。还望三位爱卿帮着斟酌一下。”

    “陛下请讲。”

    “一是,由谁来卖粮。”朱由校笑道:“按规矩,朕是不能与民争利的,这卖粮也应当交给民间商户。可是,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辽东商人实在可恶,囤积居奇不说,还竟然大斗进小斗出。朕又怎能忍心让辽东子民方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一时就犯了难。”

    “陛下所言甚是,”方从哲连忙奏道:“商人重利,实在可恶,这么重要的事情,决不能让那些辽东商人掌管。”

    “朕也有心想成立一家商行,专司卖粮。可这主持之人,朕也做了难。”对方从哲的话,朱由校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嘲弄。“朕有心让文官去管吧,又怕他们不上经营,也耻于做着下贱之事。让内官去做吧,朕又想耳边清净。这也是左右为难。”

    “陛下,”王安见状,坐不住了,连忙奏道:“这粮行是施恩于辽东臣民之举,陛下千万不可轻视啊。”

    “那依大伴之见呢?”朱由校问道。

    “自古有言道,恩自上出。”王安正色道:“还是由宫里派人监管吧,也好向辽东臣民彰显皇恩浩荡……”

    “嗯,言之有理。”朱由校点点头,却没有答应下来,而是问沈飗,“沈爱卿怎么说呢?”

    沈飗一阵头痛,按他本意,他是不愿得罪宫中的,可当着当朝首辅的面,他也不敢得罪文官啊,他还想着有朝一日,做做首辅位置呢。便敷衍道:“微臣还没有想好,还是让首辅大人说罢。”

    方从哲气的狠狠地瞪了沈飗一眼,却无从逃避,便道:“这个粮行,是陛下惠民之举,切莫办成一个衙门,这倒有伤皇上本意。至于如何开办,让何人出面办理,还请陛下容臣稍思。”

    朱由校听得暗自佩服,回过头来,却又看到曹化淳在那里跃跃试试,心中一阵气馁,看人家人臣,一个个说起话来四平八稳,太极打得多好。而你们这些内臣,一个个见了好处便上,一点含蓄都没有……

    实在觉得气恼,朱由校便一指曹化淳,“小曹,你是司礼监秉笔,你来说两句……”

    “这……”猛然间,被推倒大家面前,曹化淳有点不适应。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才开口奏道:“陛下,咱宫里过的苦啊,自从内承运库给了户部不说,皇上想花点钱都不容易,都要受户部苛责,奴才这心里,难受啊……”

    “你这奴才,”朱由校哭笑不得,没见过你这样栽赃的啊,我什么时候钱不够花了?便斥责道:“你有话说话,提朕干嘛?”

    一旁的王安听了皇上这话,心中猛地翻起白眼,“咱宫中的爷们,如不靠皇上,不随时把皇上摆在嘴边,外臣有谁理咱啊……”

    王安是这样想,曹化淳则是这样做。他受了皇上斥责,不再提皇上钱不够花了,而是提起御马监来,“……陛下,咱宫中的御马监不是管着皇庄、粮店的吗?干嘛还要新开粮店啊,让御马监把粮店开过去,不就成了?”

    方从哲被曹化淳的无耻给气坏了,他起身呵道:“……陛下欲行先帝(万历)旧事吗?”

    大殿内的人都惊呆了,朱由校万万没想到,一向以老好人面貌出现的方从哲竟然也有雷霆大怒之时。随即,他又觉得一阵羞怒,‘是我想让内廷掌管粮行吗’?对方从哲也不免有些怨怼……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校笑道:“……这个粮行事关重大,朕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来制约粮行不成害民之举。沈爱卿,”朱由校转向沈飗,“你把设立粮行这个消息,放在《真理报》上,让大家议论一下。集思广益,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陛下,”沈飗惊道:“这国家大事,岂能任小民恣意评论。”

    “无妨,”朱由校淡淡一笑,“士林不是有种说法,‘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既然读书人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觉悟,那朕怎能逆了民意呢。”

    “陛下,臣等……”见皇上冷不丁提起东林学院大门的这幅对联,方从哲、沈飗两人都懵了,不约而同的跪拜到底,却不知如何向皇上解释。

    “两位爱卿做什么?”朱由校佯作惊讶,忙让曹化淳扶起两人,“士人热心国事,欲为朕效力,这不是好事吗?”

    方从哲和沈飗相顾无言,皇上这是真傻啊,还是装愣啊。一时间,摸不清皇上意图……

    到了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沈飗索性拉下脸来,问道:“陛下,这期《真理报》如何出版,还请陛下示下。”

    方从哲也摸不清头脑,只好装傻装楞,在一旁莫不出声……

    把开办辽东粮行、施行粮食配给制的消息放在《真理报》上,只是朱由校灵机一动的想法。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和几个重臣商议之后,派重臣去辽东宣召,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强行推广,打辽东都司世袭军将一个措手不及。

    可方从哲、沈飗两人和王安等内廷势力的争夺,让他明白了,这是一块肥肉,是人都想啃一口。而且,自己原先的想法也有很大弊端,如果朝廷不能达成共识,势必弹压不住辽东军将的反弹。到时候,辽东必将糜烂……

    眼看自己绞尽脑汁的救民良策化为一场泡影,朱由校便心一横,索性要大闹一场。反正,主意是朕出的,也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主意,谁也不能说朕坏话……

    想到这里,朱由校便笑道:“这件事情,有两个难点,一个就是谁来开这个粮行;另外一个是,粮行所销售的粮食从何而来。”说着,朱由校诡异一笑,“反正,朕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就让大家议一议,集思广益嘛……”

    第九十章 号外

    朱由校的解释并没有让方从哲感到心服,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他本能的反对那些所谓的‘清流’评点朝政。可皇上如今的做法却偏偏要太阿倒持、授人以柄,这让他怎么也想不通。

    方从哲的眼睛都有点红了,他踏前两步,急切的奏道:“陛下,君不密,则失臣。这朝廷大事,岂能让那些草莽之人做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说罢,便长揖不起。

    沈飗虽然投皇上之好开办了报房,可对东林党动辄聚众评议朝政也是一向不满。如今,见皇上突然提起东林党的著名口号,要让那些在野之人关心‘国事、天下事’,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皇上是不是想改弦易辙,重用东林党人?

    虽心中惊疑不定,可沈飗也知道,此时决不能后退,忙踏前一步,和方从哲并肩站了,高声喊道,“权柄操与上,此乃千古明训。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见两位大臣反应如此强烈,朱由校愣了,忙把探究的目光转向王安。

    王安素与东林交好,其门客汪文言便是东林之人。对东林尊崇道德、恢复理学的作为更是敬佩不已,可他毕竟是内臣,一身荣辱皆在皇帝身上……

    见皇上目光转向自己,王安连忙起身奏道:“陛下,东林党初起之时,便立下会约,禁谈朝政,只想着研读四书,恢复理学。只是后来人数渐众,良莠不齐,才引起偌大争论,还请皇上明见。”

    ‘恢复理学’?朱由校一愣,你王安为东林张目,朕不管。可你也要看看场合啊?朕问的是东林讲什么课吗?……便问道:“大伴,你就讲讲朕广泛征求民意,对不对?”却又转换概念,把登报纸说成了征求民意。

    “启奏陛下,当初,顾宪成创办东林学院时,并无以在野身份挟制朝政之意。只是有部分部分官僚上书言事,和执政不和,其又多在东林读书、讲学,方被称为东林党。还请皇上明见。”王安却知道,如果不和皇上讲清楚,东林必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好,好,朕明白了。”朱由校腹诽不已,政治是看当初的理想的吗?不,是看造成的后果的。北宋的王安石变法,不就成了害民之举嘛。再说,后世早有公论,东林党是江南士绅,和东南的大商人、大手工场主,和地方实力派的结合体。而现在,东林党反对收商税,那就是我的敌人……

    见皇上敷衍了事,王安虽心头焦急,却也不便再说,只得奏道:“陛下如有征求民意之心,可便召朝廷官员,询问其意见。亦可召开大朝会,令百官讨论。只是这,”王安抬起头,对着皇帝正色道:“登报纸,令民间清议,此恒古未有之事。还请陛下慎重。”

    好嘛,仨人齐声反对。朱由校嘴角噙着微笑,转眼看了看曹化淳,见曹化淳正跃跃试试,却不想再培养一个权阉,便华丽的无视过去……

    “……朕只想问一句,”朱由校不想和这仨人讲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和他们举什么例子,而是直接把问题摆在仨人面前,“朕一旦令百官讨论此事,民间清议又该如何?会不会群情纷议?”

    “会,”方从哲有心说不,但也无法否认,只好承认。却又道:“此时秋闱刚过,,直隶士子云集京城,仍未散去。陛下可令士子上书,讨论此事。但万万不可在报纸上刊登,以免造成混乱。”

    见方从哲态度有所退让,朱由校却尚未满足,便又紧逼道:“无论登不登报纸,京城士子都会讨论,对吗?”

    “对。”方从哲一愣,却知道自己掉井里面了,只好撩起祖制,“直接在报纸上刊登朝廷信息,令臣民讨论,并无前例……”

    “按规定,臣民所上奏章,不都要刊登在地报上吗?”朱由校却不以为然,“令通政司抽派人手,专司此事。将相关奏章一一摘录后,抄于报纸上,朕直接看报纸,不就成了。”

    “可皇上御览奏疏前,通政司并无察看之权。”方从哲抓住皇上的漏洞,连忙反驳道。

    “那内阁就派人去监督。”朱由校连忙弥补道。

    方从哲、沈飗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提出最后底线。“……只有内阁商议,请旨令臣民进言后,报纸方能刊登。”

    “准。”朱由校目的达到,便给了两人一个面子。

    虽然心中不情愿,可方从哲身为首辅,却不得不考虑,此诏书颁布后的各方反应。他斟酌再三,才开口言道:“陛下,在辽东设立粮行,施行粮食配给,虽是善政,可毕竟有损辽东军将利益,不得不防啊。”

    “方大人说的对,”沈飗也进言道:“辽东军将孤悬关外,二百年下来,早已是盘根错节,混然一体。其争相盘剥小民,更是已成惯例。陛下如今加恩与辽东小民,却也有损其利益。如果建虏j细再一挑拨,只怕会激起兵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