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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风万里第42部分阅读

    公文是昨天才送到姜旭手中。按照惯例,官员在接到任命后,不得在京师逗留。虽天色已晚,可姜旭还是要去通州驿站住宿。”方从哲急忙为自己的门生解释。

    朱由校点点头,放过此节不提。

    “俞咨皋为何要自杀?”朱由校又问。

    一省总兵官突然死亡,总要给世人一个交代。更何况,俞咨皋是在入京述职的途中自杀。

    “据姜少卿审定,俞咨皋俞总兵是由于澎湖之战中福建子弟死亡惨重,心有愧疚而死。而俞咨皋的家人却坚持认为,是沿途的士子对俞总兵百般唾骂,逼死了俞将军。”魏忠贤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一个吃空饷、喝兵血的丘八,会为了士卒伤亡惨重内疚?一个脸皮甚厚、见惯生死的老将,会为了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而自杀?

    这也太逗了。

    “启奏陛下,”方从哲眉头一皱,急忙出列劝阻,“俞总兵深明大义,慈悲为怀。为士卒伤亡惨重而自责,甚有古名将之风范,这也是陛下教化之功。”

    话一出口,其他的几个大臣也纷纷附和。

    原因无它,哪怕是文贵武贱,却一省总兵官也是个紧要职位。如今俞咨皋就这样死了,又是在进京述职的途中死的,为了朝廷的脸面,为了武将的观感,势必不能大动干戈。否则朝局动荡,又如何是好。

    朱由校明白大臣们的意思,知道他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朱由校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盯了叶向高一眼。

    很明显,俞咨皋一心求死,很可能是为福建上下所逼,是为了替福建上下承担澎湖之战中伤亡惨重的失误。因为根据南下的观察使汇报,主张长期围困的是俞咨皋,而福建上下为了给自己表功,为了摘掉自己戴罪立功的帽子,极力主战。

    可叶向高心中也很委屈。

    当初的剧本好像不是这样的。

    俞咨皋承担澎湖之战的错误,为福建官员的集体冒进顶罪,而福建相关官员要保证俞府子弟能有个好的前程,并在仕途上给予援手。可按照叶向高预计,俞咨皋只不过是丢官罢职,甚至不过是皇帝的一阵训斥,俱是无关大雅之责。可哪想到,俞咨皋竟然会一死了之。

    这其中,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叶向高心中惊疑不定。

    “俞咨皋临终前,可有奏章呈上?”朱由校想了想,问。

    “有,”魏忠贤急忙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份奏章高高举起,“这是俞咨皋临终前的奏章,上有厂卫,以及姜旭等官员密封的印记,请万岁爷过目。”

    王安急忙走了过去,取过奏章仔细检查一遍后,又交给方从哲等人仔细查看。最后才将奏章转呈上去,“万岁爷,奏章上的印记完好无损,应当没有人动过。”

    朱由校点了点头,撕开封印打开观看。

    良久,朱由校才放下奏章,喟然长叹,“好一个赤胆忠心,一心为国的俞咨皋,真的难为他了。”说罢,便将奏章转交给王安等人观看。

    俞咨皋的奏章很简单,先是请罪,为自己不能入京陛见而请罪。然后是承担责任,将原本应当由福建上下承担的遇敌冒进罪名一力承担,卖给了福建官员一个大大的人情。最后,话锋一转,又讲解起了荷兰贼寇的强悍所在,并向朝廷恳求,请朝廷重视海防,组建大舰队驱逐夷人于海上……

    “俞将军这不仅仅是在自责,还是在以死明志啊。”方从哲读完奏章,给俞咨皋的自杀彻底定了性。

    “应当昭告天下,让臣民俱明白俞将军的苦心。”大学士孙如游也是赞不绝口。

    叶向高心中微微发苦,组建大舰队,就要加紧搜刮地方;加强海防,那就要打击沿海的走私活动。再加上俞咨皋承担了福建地方官员的罪名,让相关人等欠下了许多人情。叶向高更是心中哀鸣,这下子,亏大发了。

    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叶向高突然觉得大殿内一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问,“叶老,这俞咨皋是你们福建人,你觉得该如何嘉奖呢?”

    “回陛下的话,朝廷如何嘉奖,自然有朝廷的法度,臣只是一介布衣,不敢饶舌。”叶向高正了正心神,回禀道:“但臣身为福建人士,又蒙皇恩入了资政会,自当倡议福建乡绅,推举俞咨皋入城隍庙供奉。”

    “俞咨皋护佑地方有功,入城隍庙供奉也理所应当。”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向高一眼,又道,“至于朝廷的嘉奖嘛,追赠俞咨皋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赏其为一等子爵,三代世袭罔替。另让礼部代拟谥号,准其在福州公祭。”

    “臣代俞家叩谢天恩。”叶向高急忙拜倒。

    朱由校淡淡的看着叶向高,等叶向高叩拜完毕,才缓缓问道:“俞咨皋临终进言,海防空虚、海事不靖,以至于沿海百姓深受其害,被夷人贼寇强掠而去者不尽其数。叶老以为此事如何处置?”

    叶向高心知大势已去,却还想做些挽回。

    “启奏陛下,臣以为俞咨皋所言句句属实,都是肺腑之言。”叶向高道,“自夷人北上,往往以同上为名,大肆掠夺我沿海人口,卖往南洋为奴,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受害匪浅,朝廷理当加强海防,保护一方平安。同时,朝廷还要严禁百姓出海,以防止j邪之徒寻滋惹事。”

    叶向高估摸着,福建等东南沿海省份的海上贸易受损已成定局,怎么也不能再让北方人来分羹了,就一力反对百姓下海。

    “臣附议。”另一个福建籍的资政会资政史继偕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

    朱由校的脸顿时便拉了下来,这福建人是怎么搞的,这样不识抬举。难道,朕不知道你们福建的月港,是大明最繁华的私港吗?

    “臣反对。”朱由校刚想发怒,便听得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沈飗站了出来。

    “臣对叶老的话有点不同意见,想向叶老请教,还请陛下恩准。”沈飗一本正经的向皇帝请示。

    “准。”

    “叶老,”沈飗一句一个叶老,气的叶向高直翻白眼,我真的有那么老吗?可沈飗却故作不知,向叶向高问道:“叶老也曾秉国多年,也是当代鸿儒。沈某斗胆请教,这加强海防,组建舰队目的是何?”

    “自然是保一方平安,怎么,”叶向高心中有气,便阴阳怪气的说道:“秉政大臣不知道吗?”

    “可叶老却说要加强禁海,不许百姓出海,以减少争端。”沈飗淡然一笑,“沈某这就不明白了,叶大人既然想学前宋,以我大明子民福祉来讨好夷人,为何还要组建舰队,加强海防?”

    第184章 准备

    第184章 准备

    “你,”叶向高气的脸色铁青,却无言以对。

    毕竟,对外强硬才是大明的基本国策,禁海以避免滋事,实在有点太过软弱。

    沈飗轻轻松松的胜了一局,却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冲着皇帝躬身施礼道:“陛下,沿海子民也是陛下子民,其靠海吃海已成习性。若依了叶老之意,严禁大小船只下海,沿海渔民将难以维生。可若放任不理,又会遭受夷人。臣请陛下面恤民情,加派船只巡逻,以护得百姓安危。”

    “言之有理。”朱由校微微颔首,“我大明的军队,自然要护佑我大明的子民。这样吧,”朱由校看向兵部尚书黄嘉善,“兵部要排查一下,看看我大明子民平时打渔的渔场都在那里,然后派出战舰巡逻,并在渔场相关的岛屿勒石为记。”

    “臣遵旨。”黄嘉善急忙应诺。

    “对了,”朱由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评议会不是要讨论是否出海垦荒吗?叶老,讨论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兵部派战舰保护?”

    叶向高一怔,“各省的议员尚未到齐,评议会实在不便太早召开。”

    “是吗?”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向高一眼,对叶向高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叶向高有些赧然,却还是坚持的看着皇帝。

    朱由校用手敲了敲桌子,淡然笑道:“叶老,出海垦荒之事,评议会一定要在万寿节前完成。”

    “这样做,是不是太仓促了些?”叶向高有些为难,“南方各省的议员,都来不及进京。”

    “每省八个人,不少了。”朱由校下了最后结论,“要不,不成了大省欺负小省了?”

    “臣遵旨。”叶向高心中一阵苦笑。

    ……

    ……

    会议结束后,诸位大臣各自回衙门办差,司礼监的几个秉笔太监也要去忙自己的一摊子事,能跟在朱由校身边伺候的,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乾清宫总管曹化淳外,便剩下了来去自由的司礼监掌印王安。

    不过,今天跟随朱由校回到弘德殿的,还有东厂厂公魏忠贤。

    一回到御书房,朱由校便变了脸色,“说说吧,俞咨皋的那道奏章是怎么回事儿?”朱由校冷冷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当时脸就变了颜色,“万岁爷,奴才冤枉啊,奴才收到奏章后,根本就没有打开啊。”说罢,更是跪下连连叩头。

    “是吗?”朱由校阴森森的笑道,“难道这个俞咨皋就这么好心,甘愿一死来帮朕的忙?”

    见皇帝还是对自己生疑,魏忠贤更是觉得冤屈,“万岁,奴才一向小心办差,从不敢欺瞒圣上。这俞咨皋为何要上这封奏章,奴才着实不知道。不过,俞咨皋的孙子俞再兴一直在护航舰队当差,要是他们爷孙揣摩透了圣意,也是有的。”

    俞再兴?朱由校怔了怔,便想起来了。

    当初组建护航舰队,兵部就推荐了俞再兴入主。而且,自己好像还给俞再兴和护航舰队派过去了一个叫张秀成的新军军官,让他在护航舰队学习军事……

    想到这里,朱由校便踢了魏忠贤一脚,“起来吧,这次冤枉你了。”

    作为万乘之君,朱由校自然不需要担心底下人的小心思。他只要做好奖罚用人,便可以掌控天下。只不过是处于小心,不愿跟前人弄权,蒙蔽自己,才蓄意敲打了魏忠贤两句。

    如今,见魏忠贤确实和此事无关,便放下了心思。至于俞咨皋的想法,反正人已经死了,就是加恩其后裔又如何。

    “万岁爷圣明。”魏忠贤咧着大嘴笑了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好。

    见皇帝处理完琐事,王安才笑着道:“万岁爷的生日也快到了,却不知道今年如何安置?”

    自泰昌元年登基,朱由校也做了三年多皇帝,期间已经过了三个生日,今年的十一月十七,将会是第四个万寿节。可遗憾的是,朱由校为了向世人表示自己的孝道,泰昌元年、天启元年、二年的三个生日,都是在接受大臣朝拜后便回宫休息,从未做过任何庆祝活动。

    不过,时至今日,朱由校的三年守孝期已满,又加上国库多了些积蓄,一些人就坐不住了。

    “大伴是替别人问的吧?”朱由校淡然笑道。

    “虽是几个奴才提议,可老奴也觉得,万岁爷也该好好庆祝下万寿节了,这毕竟也是与民同乐嘛。”王安笑道。

    “现在宫里的钱多了,花不完了是不是?”朱由校有点不满,给王安一个极大的没趣。

    “老奴知罪。”王安神情一黯,颓然说道。

    ……

    ……

    虽然朱由校不允许万寿节大操大办,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到了十一月初一,朱由校便下了旨意,万寿节那天,百官进宫朝贺后,可闭衙休沐一天,以示庆祝。

    这是官面上的庆祝,可实际上,民间却有民间的庆祝方法。

    由于当今即位数年来,平定了外患,又勤修内政,百姓生活有了很大提高,百姓们也愿意在万寿节这天,通过各式各样的活动来表达心中的敬意。

    而在世人眼中,向皇帝表达敬意的最好方式就是去神灵前烧上一柱香,然后顺便逛逛庙会。

    于是,进了十一月后,京中各大寺庙的香火便突然好了起来。

    如此太平景象,自然会有大臣上奏,借此来奉承当今为尧舜再世。朱由校也不矫情,反正是图个乐,便一一笑纳。可转过脸来,就派人去叮嘱顺天府尹,还有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在人群密集之地做好防范,免得好事变成了坏事,触了自己的霉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可朱由校心中明白,朝野上下此时关注的焦点,并不在自己的万寿节上,而是在万寿节前三天,定于十一月十四日地评议会会议上。

    在这一天,将要决出大明未来一段时期的政策走向,是开海,还是禁海。

    甚至,就连大明传统的政治势力分野,以及游戏规则,也将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第185章 会议开始

    第185章 会议开始

    十一月十四这天,肆虐了数日的寒风突然停了下来,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浑然欲睡。

    朱由校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又抬头看了看天,才吩咐道:“走,去评议会的会场去。”

    小太监们早服侍着皇帝换上了一套普通士子的衣冠,几个随侍的大太监也早就收拾停当,听到皇帝发话,众人便齐声应诺,然后簇拥着皇帝登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向国子监驶去。

    这次评议会的会场设在国子监大堂。

    变更会场的原因是天气恶劣,连续几天的大风造成气温急剧下降。为了不让那些文弱书生在军校的大操场上活活冻死,朱由校只能临时决定更改会议地点。

    不过,负责筹备会议的方从哲、王安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评议会的决议事关重大,理应在圣人面前进行。”这是方从哲等人在请旨变更会场奏章上的原话。

    于是,这次评议会的会场布置的也很有时代特色。

    会场稍稍靠北,东西两边分别筑起了三尺多高、一丈见方的高台。西边的稍微高些,上面供着至圣先师的神位,还有一道黄绸裹着的圣旨,这是代表着评议会是在圣人和皇权下召开的。

    东边的台子稍微低了一些,是供人在上面发言的。

    发言时,发言人要背对东北,面冲西南。这样做,不但是让下面的议员们清楚的看到发言人,更是让圣人也能够清晰的监视着发言人,以确保发言人是在说真话、是在为民请命。

    为了开好这次会议,朝廷也是下足了本钱。工部指挥着工匠连夜动工,将国子监大堂改成了一个适合开会的场所。就连北边的两个高台,也都是用汉白玉砌成,并设上香炉,袅袅绕绕的,看上去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只不过,现在开会时间未到,台子上没人。

    台子下面就是一排排的桌椅,供各省的评议会议员们使用。

    而在议员席位之外,还设有一些桌椅,这是给前来观礼的嘉宾坐的。

    按照朱由校给评议会设置的章程,但凡有功名和爵位在身的,就可以向评议会申请观礼。可实际上,由于本次评议会关系着朝廷是否禁海,王公大臣、勋贵国戚都十分关心,以至于入场券一票难求。

    所以,环顾整个嘉宾席,都是些蟒袍玉带,王公贵族。那些有着同样需求的斗升小民,只好站到国子监外翘首以待,或者在第二天去阅读新刊印的报纸。

    辰时正,朱由校带着曹化淳和魏忠贤两人,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带刀侍卫,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会场大门外。

    会场内,早到的嘉宾们正在相互寒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会场就像菜市场一样噪杂。可朱由校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有了股回到前世,参加大小会议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朱由校便想进入会场。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只竹青色的袖子拦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这位大人,进入会场需要出示入场券或者邀请函。”袖子的主人说道。

    “入场券?”朱由校一怔,随即抬起右臂,用食指向脖子后面一指,又朝着侧前方一点,“给他。”

    跟在朱由校后面的魏忠贤急忙取出了三张入场卷,交给那个守门的国子监监生。

    监生仔细的察看了一下,又将入场卷交还给魏忠贤,“你们的位置在西边第十排,请从左边进去。还有,”监生用手指了指那十几个侍卫,“每张入场卷只能让一个人进去,这些家丁请在外面等候。”

    “好大的胆子,”监生话音未落,曹化淳便跳了出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