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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海飞尘第8部分阅读

到园子里散心。

    出云谷的景色本就雅致,仙宫建成之后,内部园林更是经过精心布置,其清幽深邃尤以清秋所居的静心园为最。他现在所住的客寓畅心园则仅次于静心园,还稍稍在两大护法的住所无欲居和无邪居之上。

    漫步于石丛竹林之间,耳听鸟啼声声,眼观彩蝶翩翩,他的心中的烦忧不由得大为疏解,只觉此处果不愧这“畅心”之说。

    “蔺公子!”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唤,蔺宇涵闻声回头,只见小翠正夹着件袍子快步向他走来。

    “蔺公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万一有什么不适或是体力不支,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她微嗔地瞪着他。

    “我已经好多了,出来走走没什么的!”蔺宇涵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心弦却无端地一紧。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小翠老大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上次你非要自己去找白护法,结果呢?回来以后,伤口又疼了好几天,还不许我告诉任何人!你这人,对谁都好,就是太不知道爱惜自己!”

    说着,她急步凑上前来,抖开手中的长衫道:“要走走,也多得加件衣裳啊。外面风大,你身子还虚,小心着凉!”

    “谢谢你,我自己来!”蔺宇涵面颊微烫地伸出手去,可她却固执地攥紧了衣服,不由分说地帮他披在了身上。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记得别走太久,一会儿,我把午饭送到你房里啊!”嫣然一瞥中,小翠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回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了。

    看着她欢然远去的背影,蔺宇涵的心头不禁掠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自从那日的风波之后,她就对他格外的好,一开始,他还以为这纯粹是她心怀歉疚之故,也没有多想,可后来,身为过来人的敏感让他渐渐察觉到这小姑娘的心思似乎并不单纯,一种不寻常的情感正在她心底不受控制地滋长起来。

    他屡次想要劝劝她,让她打消这不可能有结果的念头,但对方没有明确表态,他也不好开口,只能尽量跟她保持距离。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事情,恐怕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沉重的一叹中,他刚刚获得的一点轻松感又告消失,心房再度被烦恼包围。

    * * * * *

    幽暗的烛火下,一个面具遮颜的白衫女子在地底石室中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地凝神打坐,随着头顶冒出的丝丝白气,她原本洁白如玉的手掌上泛起了一片片忽黄忽绿的光泽,丝丝缕缕地蔓延到修长尖细的指甲梢,显得诡异非常。

    “芊芊,水芊芊……”

    忽然,石室门口响起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白衫女子似是极为厌恶地甩了甩头,欲待不理,可外面那人却越喊越大声,甚至还“砰砰”地捶起门来。她的心绪完全被搅乱,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打坐练功。叹了口气,她只得无可奈何地起身上前拉开了石门。

    “芊芊!”一个全身黄衣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满嘴酒气地“嘿嘿”笑着,伸手便向这名叫水芊芊的白衫女子腰间揽去。

    “二哥!”水芊芊身形一闪躲开了他的手,蹙眉愠道,“你喝醉了,还是赶快去醒醒酒吧。要是大哥回来看见了……”

    “少跟我提牟中岳那厮!”黄衣男子大着舌头摆手道,“他不就是比我欧阳珞早入教一年吗?妈的,冥王教都没了三年了,还见天颐指气使的,他以为他是谁啊?也就是你跟老三才当他是回事……”

    “二哥,你也知道冥王教已经亡了,我们四冥使都成了见不得光的人,又被姓蔺的操纵着,朝不保夕,亏你还有心情如此纵情声色!”水芊芊与那自称欧阳珞的男子保持着数步之遥,语声冷冽如冰。有着近十年的相处,他肚子里有多少弯弯肠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芊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对我板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

    不以为然地盯着水芊芊,欧阳珞的眼中燃起了一星不安分的火焰:“想当年,我见到你第一眼时就被你给迷住了,可惜呀,那时你是冥王老儿的女人,我他妈的只能忍!可现在,冥王老儿都已经尸骨无存了,你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娘的,凭什么?“

    颇为不忿地啐了一口,他又一脸邪笑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这个小□,连抛下新婚丈夫,对一个大你二十多岁的老头投怀送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少跟我装什么冰清玉洁的圣女!”

    “住口!”水芊芊脸色顿变,似恐惧又似恼怒地颤抖起来。

    趁她乱了心神之际,欧阳珞飞步上前,一把扯下了她的面具。卸去了面具的水芊芊看来虽已有三十上下,但依旧是明眸皓齿,艳若桃李,加上那几分青涩少女所没有的成熟风韵,的确有着让男人为之癫狂的资本。

    剧烈的喘息声中,欧阳珞疯狂地吻住了她鲜红的薄唇,双手同时粗鲁地撕开了她身上的素色纱衣,就在他企图进一步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欲望时,却忽然间如遇鬼魅地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那片酥胸上,竟赫然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疤痕,有坑坑洼洼的齿痕、深长交错的刀疤,更有斑斑点点似是香头所烫的痕迹,无数丑陋的疤痕交织成了一张诡异可怖的网,把她那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原本应有的美感破坏殆尽,令人视之毛骨悚然,几欲作呕。

    一瞬的失神后,水芊芊蓦然醒觉,当即掩住了身子尖叫出声,随即目眦欲裂地挥出柔荑,尖利如刀的长甲“唰”地掠过欧阳珞的面颊,划开了一道两寸多长的血口。

    吃痛的厉吼声中,欧阳珞掩面踉跄后退。水芊芊俏颜含霜地冷睨着他,鲜红的血滴顺着她晶莹剔透的玉甲流淌而下,缓慢、无声地坠落在他脚边,半若警告,半若嘲讽。

    “你……你竟敢对我这样?”欧阳珞恼羞成怒地咆哮起来,“贱人,别忘了,你这条小命是谁救的!”

    “正因为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我的玉甲刀划破的才是你的脸,而不是你的喉咙!” 水芊芊咬牙冷笑,“为了这个救命之恩,我已经忍你太久了。不过我警告你,以后,我不会再忍了,你要是敢再碰我一下,我一定会告诉大哥,有胆的话你尽可以再试试!”

    欧阳珞立时哑口无言。

    尽管之前他嘴上说得狠,可心里还是很忌惮天冥使牟中岳的。牟中岳不仅武功凌驾于其他三使之上,手段的毒辣也是四人之首,以往在教中,除了冥王之外,牟中岳说东,就没有人敢说西。如今冥王教虽亡,他们也跟了新的主子,但直接掌控其他三使生死的还是牟中岳。

    牟中岳对已故的冥王极其忠心,一心要带领他们三人,靠着新主子东山再起,为旧主复仇,如果知道欧阳珞把心思用在女色之上,焉能饶得了他?

    想到这里,欧阳珞胆也寒了,腿也软了,不禁颤声道:“芊芊,四妹,二哥我……我是一时糊涂,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口下留情啊……”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决不会再有下一次!马上给我滚!滚——”

    欧阳珞如蒙大赦,立即狼狈万状地抱头鼠窜。

    山雨欲来(三)

    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地道尽头,水芊芊僵硬的身子骤然崩溃地瘫软于地,屈辱而绝望的泪水决堤而出,在压抑的抽泣声中濡湿了她身上凌乱的衣衫……

    * * * * *

    深夜,两道全身劲装的人影身形如电地掠上栖凤坡,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藤蔓丛生的山壁前。当先一人伸手轻扯其中的一根藤蔓,“隆隆”声中,山壁上现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

    “老规矩,徐沛,你在这儿给我把风。要警醒着点儿,不要因为这两天一切顺利就掉以轻心,知道吗?”手扯藤蔓之人回头吩咐着,看面貌,正是飘尘仙宫的北智堂主钟笑离。

    “是,堂主!”那名叫徐沛的小伙子肃然点头,随即纵身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把自己隐藏进了茂密的枝叶之间。

    警惕地四处扫视了一下之后,钟笑离旋身走进了山洞。

    数日前,北智堂主钟笑离奉清秋之命来此营救逍遥子。根据蔺宇涵和醉叟提供的情况,为了保密起见,也仗着此处的幽冥阵十分厉害,蔺长春没有专门派人看守,只是每隔一个月到四十天左右便与姚枫轮流前来查看一次。

    钟笑离算好了时间,这段时日应该不会有人来,于是大胆入内查探。幽冥阵果然不易对付,他也做不到一次性破解,只得接连来了几次,现在,他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了,今夜,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次查探,如无意外,明晚便可以动手了。

    洞外的徐沛恪尽职守地坐在树上凝神瞭望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一切皆如往日一般风平浪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再过片刻,堂主就该出来了,于是略感轻松地吁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树丛里有抹黄影隐约闪过,可待他凝神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见鬼了,难道是我眼花?”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在堂中专司守卫之职已有四年,经验丰富,平日里就算一只苍蝇飞来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可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略感不安地沉思着,他蹑手蹑脚地踏着树杈站起身来,打算再仔细查看一下。不料,身子尚未站直,他乍觉背后一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便浑身麻软地栽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袭白衫,面具遮颜的水芊芊的自他背后的树丛里跃出,出手如电地接住了他从枝头坠落的身子,又挟着他跃上了树梢。一连串说来复杂的动作,被她完成得轻松而利落,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半点声息。

    “想跟我月冥使水芊芊斗法,小子,你还嫩了点!”冷笑地打量着这昏迷不醒的小伙子,水芊芊扬起修长的玉甲,下意识地抵到了他的颈项处。

    玉甲刀、摄魂箫和轻功是她赖以成名的三大绝技,其中尤以招数狠辣,中人必死的玉甲刀为最。

    入冥王教这些年来,她不知用这手功夫杀死过多少人。现在,只要她的指甲轻轻一动,马上就可以让眼前这个年轻人气绝身亡,可是……她的手微微发颤,这一指,说什么也划不下去。

    三年了,变成隐形人潜藏地底的三年,她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如今心怯了,手也软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竟变得如此艰难。

    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习惯过杀人,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其是为嗜杀成性的冥王做事,她更是没有选择。

    还记得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时候,当灼热的鲜血从对手被划开的颈项间喷出溅了她满身的那一刻,她吓呆了,仿佛灵魂出窍般僵立在原地,竟对身后飞来的一刀浑然不觉。也就是那一次,地冥使欧阳珞替她格开了致命的一刀,让她欠下了他的救命之恩,因此不得不对他的不怀好意隐忍至今。

    后来,为了生存,也为了能在冥王教立足,她强迫自己对生命、对鲜血麻木,可每当午夜梦回,那些血腥场面重现脑海的时候,她就会尖叫着惊醒过来,然后翻肠倒胃地呕吐,直到吐尽最后一口馊水,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为止。

    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惟有苦笑。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怨得了谁呢?

    想当初,年轻气盛的她厌倦了因醉心研究机关阵法而冷落她的丈夫,又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中被冥王潇洒冷傲的王者气度迷住,于是一意孤行地弃家远走投入了冥王教。

    然而,当她如愿以偿地成为冥王的女人之后,才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白天,是替他杀人的工具,晚上,是供他发泄扭曲变态的疯狂欲望的工具。

    这时,她才体会到了丈夫的好。虽然,他不懂得陪她花前月下,不会对她说甜言蜜语,但每当她身体不适的时候,整夜守在床前看护照料的是他,每当她心情不快的时候,由着她撒娇使小性子的也是他。

    他是真心地把她当作一个人,一个女人来疼爱,只可惜,她根本不理解他这份不善表达的心意,自以为是地追求所谓真爱,伤透了他的心,也毁了自己的一生,走到如今这一步,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一声幽幽的轻叹伴着晚风徐徐飘散,一侧首间,两行清泪淌过她隐在面具背后的脸庞,泫然坠落在身畔的树叶之上,微颤地凝于叶心,仿似清冷的露珠。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吱嘎”一响,骤起的开门声把恍惚中的水芊芊蓦然惊醒,她立即心神一懔,凝眸向树下看去。

    凭她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早知树上的小伙子定是负责把风之人,多半已经另有人进了山洞。今晚是她潜伏三年之后第一次为新主人效力,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不光是主人,就算是他们的老大牟中岳也饶不了她。

    她咬了咬牙,瞬间运劲于指尖,努力酝酿着重新开始杀戮的决心。

    随着一片铁灰色衣角的飘动,那个假想中的牺牲者终于现身了。看清对方面貌的那一瞬,她霎时只觉五雷轰顶,娇躯虚弱地战栗了一下,差点支持不住从树上掉下来。

    树上传来的轻微声响让刚出山洞的钟笑离顿时警觉。如果是徐沛,见他出来,早该下树迎接他了,没理由还躲在上面故弄玄虚,那么……

    他心弦一紧,抬头大喝道:“什么人躲在那儿?出来!”说话间,他迅速提气护住了全身,紫金短戟也已滑出袖筒握于掌心,随时准备出手。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一件庞然大物朝着他当头砸来,他本能地一闪,这才看清掉下来的竟是浑身僵硬,死活不知的徐沛。

    如果袖手不管,那么即使徐沛还活着,也难免摔个脑浆迸裂,当场身亡,见此情形,钟笑离无暇顾及是否有诈,只得纵身上前接住了徐沛。趁着他分神之际,水芊芊悄然跃下树梢,一阵风似的飞驰而去,待他放下徐沛再抬头看时,眼前模糊的白影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好快的身手!”钟笑离愕然惊叹,心底无端地掠过了一阵不安——不仅为着对方身手的迅捷,更是由于那抹一闪即逝的背影所给他的奇异熟悉感,让一段深埋心底多年的记忆隐约浮动起来。

    “会……是她吗?”涩哑地低喃着,他一时间忘了|岤道未解的徐沛,目光迷离地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呆呆出起神来。

    * * * * *

    经过一段时日的研习,清秋已将《易天心经》中的外功部分初练出了成效,而内功部分的心诀也已记诵娴熟,剩下的就是付诸实践了。为了赶在蔺长春有所行动之前储备好自身的实力,她把宫中大事托付给白天武和莫红绡二人打理,自己则避入静心园开始专心潜修。

    山雨欲来(四)

    虽说清秋天资过人,但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仅仅研究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修习那些晦涩艰深的内功心法,毕竟还是有风险的,蔺宇涵放心不下,于是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坚持在旁陪护。在此过程中,他也的确是助她解决了几次内息出岔的小意外,所幸总体进展还算顺利,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这天午后,清秋又开始了新一段内功心法的修习,这一部分的经义颇为深奥,此前她曾与蔺宇涵讨论多次,但始终无法肯定他们所参悟的修习方法是不是完全正确。

    为了安全起见,蔺宇涵劝她不如暂时先别练了,但她怕多耽搁一天,仙宫的危险就多一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此时,看着她双手捏诀盘膝静坐的样子,蔺宇涵的思绪不禁飘忽起来。

    他和清秋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个性最是了解不过。她柔顺的时候,可以和蔼得没有一丝脾气,小鸟依人得简直要把他的心都融化,但固执起来的时候,那蛮劲可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别的不提,就说她无视父亲的反对,瞒着众人偷偷学游泳的事……

    想起她技艺尚不娴熟时在水里呈狗刨式扑腾的狼狈之态,他的唇边不觉逸出一抹轻笑。

    上天明鉴,他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而已。比起她温柔如水的一面,他倒似乎更为欣赏她这有声有色、热烈鲜明的可爱样子,更重要的是,若非她懂得水性,逍遥子“被害”的那一晚……

    神情一顿,他的心弦猛然抽紧。

    这些年来,他曾经无数次反反复复思量过,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否明智。如果那时他选择一条较为简单直接的路,即表明立场,坚决站在她一边,要是阻止不了父亲杀害他们父女,就陪她共赴黄泉,那么,无论成败生死,她和他,是不是都可以少受很多的折磨?

    只是这样,如今世上多半就不会有她这位冷大宫主,事情的真相,或许也就此深埋地底,倒?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