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
众人越听越不明白。
梦依突然‘啊’地惊呼出声,那张芙蓉脸绯红得做黄昏时绚烂的红霞。她原木还懊恼都什么时候了,朱麒还在意碧梧栖凤居会不会被人占去,原来是……她望向兄长,发现他眼里有着同样的了然。显然兄长当初曾把碧梧栖凤居原本作为招待贺家乘龙快婿的典故告诉过朱麒。
“王爷是什么意思?”飞白口气强硬了起来。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朱麒坦然道。
飞白张口结舌,眼光在梦依和朱麒之间来来回回。
梦依脸上的红晕和朱麒坚定不移的眼光,都明确地告诉他,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天哪!这对原本形同水火的男女,是什么时候生出爱苗的?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飞白瞇起眼,陷人沉思。
他不是也曾经怀疑过朱麒对梦依有意吗?
朱麒偕同天香公主至金刀山庄拜访的第一天,天香公主甚至当面指出朱麒之所以对梦依出言不逊,是因为对梦依有了爱意,在妒恨之下,才口出恶言。
那天在碧梧栖凤居里,他也怀疑过,却被他推出脑海,嗤之以鼻。
原来一切不是他的妄想,而是确有其事。
这么一想,朱麒和梦依刚才的失琮,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一段说长不长、说短又不嫌短的时间里,可以做很多事。若换成他和无情,那一定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怒目瞪向朱麒,朝前跨一大步,抓住朱麒的衣襟。
“你刚刚对梦依做了什么?!”
朱麒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的双眼。梦依猛力吸着气,眼中充满惊慌和无助。无情见到夫婿难得地发起脾气,连忙上前劝阻。
“飞白,有话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情儿,你不明白,他刚刚对梦依……”
“哥,你不要这样,我……”梦依发出一声啜泣,声音破碎。
“你还有脸说,你……”他愤怒地瞪向妹妹。
梦依掩住嘴,眼泪成串滴下,天香赶紧将她搂进怀里安慰。
“飞白!他们不管做了什么,也没有当初你对我做的过分!”无情拉开丈夫,厉声喝道。
“情儿,你……”飞白沮丧地嗫嚅着。
无情见状,于心不忍地放柔语调,“我们都曾被爱冲昏头过,会不了解恋爱中人的心情吗?王爷和梦依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所做的,也不过是倾诉情意之类的事,你没理由生他们的气。”
“原来你早知道了!”飞白懊恼地指控。
无情对夫婿的无理取闹,回了一个大白眼,正想回嘴时,却听见新晴娇柔的声音响起。
“姊夫,姊姊知道并不奇怪,只要用心注意,不难看出他们彼此有意。”
“是啊,飞白姊夫。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们麒哥喜欢梦依吗?”天香喃喃抱怨。
飞白苦笑,颓然坐倒椅内。
“说来说去,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可是他们两人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怎么看都不像情侣。”
“其实我也是那天在太湖听绿枝姑娘唱那首黄庭坚的词时,才想道的。”无情招认道。“我们以为情侣都是甜甜蜜蜜、如胶似漆,原来也有欢喜冤家。”
“可是他们两人……”飞白指向正互搂着安慰的朱麒和梦依,心里仍觉得不可思议。“唉!现在可怎么办?战家的人已经到了。”
“能怎么办?战家自然只有乖乖退让。”天香理所当然地道。“难道他们敢跟武威亲王争?”
“公主,你太天真了!”飞白没好气地回答。“问题在于家父,而不是战家。”
“飞白,爹那边应该不难讲通。”无情胸有成竹地道。“这桩婚事到底还没有订下来,只是两位老人家口头上的约定而已。再说,奶奶和娘原本就不太愿意梦依嫁那么远,而且三位老人家对王爷的印象也不差,相信……”
“情儿,你不明白。”飞白叹口气解释道:“青黛成亲时,人人都钦羡她当上了侯爷夫人,就只有爹不这么想。他说,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便容易获罪,倒不如嫁个平民百姓。”
“姊夫,这不一定。”新晴温柔地一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官的有当官的风险,做百姓的难道就没有祸事吗?好歹京里还有郭冀夫妇照应,梦依若远嫁到关外,遇到事时,咱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最重要的是,王爷和梦依真心相爱,你忍心拆散他们吗?”
“这……”飞白显得很为难。
“是啊,飞白。”无情以一个微笑向泪涟涟的梦依保证,然后再向夫婿。“再说我跟梦依保证过,如果她不喜欢战云,我们会说服爹取消这门亲事。现在她有了心上人,我们更应该帮她。”
“情儿,这件事我看要从长计议……”
“飞白,请你成全我跟梦依。”朱麒挽着梦依走到他面前,诚恳地道。“我是真心喜欢梦依,要迎娶她为王妃,请你一定要帮忙。”
“王爷,你……”飞白挫折地面对朱麒,发现他眉宇之间的傲气,在此刻转化为春水般的柔情,凝视梦依的眼光充满怜惜。
“哥……”梦依也低声哀求,原有的刁蛮任性,软化为静婉温柔。那犹含着泪水的湿漉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那道光芒他不陌生,数年前,当她羞怯地承认喜欢行云时,也是这样的义无反顾。
飞白太了解梦依倔强起来时,任何人都很难改变她的主意,除非心碎、梦醒,而她是再也承受不起另一次的心碎、梦醒了。
“唉!我会尽力而为。”他勉为其难地点头。
众人发出一声欢呼,使得飞白沉重的心情也飞扬起来。
管他的!
反正他从小就被父亲骂惯了,为了梦依的事,再被老人家责骂一回,有何打紧?谁教他当人家的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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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盈--王爷抢亲--7
7
“我让天马牧场的人住进东大街的屋子。他们把一切都采办好了,等战云赶到便可以正式下聘……”
紫檀木几上形如数座悬崖耸峙的石头,吸引住飞白的全副注意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块纹理细致、近似真物的石头,还是行云和他到武进时带回来的。
那时候父亲很高兴,关爱的眼光不断地投向行云,大有立刻招他为婿之意。那一年,梦依也才十二岁而已,一晃眼,竟到了出阁的年纪。
短短几年,世事变化如白云苍狗。行云和他分别娶了郁家的姊妹花,梦依也在摆脱失恋的痛苦后,重新觅得真爱。事情不可能再更完美了,只要他开口阻止父亲得意的喋喋不休,梦依将会有一段圆满的姻缘。
“爹……”
“我挑了几个好日子,挺合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梦依的嫁妆我也……”
“爹!”这回飞白的声音响亮地在只有父子俩密谈的空旷书房里回响。
贺弘张着嘴,瞪向儿子。
“爹。”飞白深吸口气,再唤了一声。
“什么事,飞白?”贺弘只要看一眼儿子的表情,便晓得这个不肖子又有事要跟他辩了。
一开始的心不在焉,加上满脸的心虚、苦恼,都充分显示出飞白有话要跟他谈。知子莫若父,儿子的性情他摸得一清二楚。
飞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双澄亮有神的眸子,定定地凝注在父亲脸上。
“关于这件婚事,您是不是决定得太仓卒了点?”
“不会。”贺弘直截了当地驳回儿子的问题,嘲弄地扬了扬眉。“我们不是在三个月前便讨论过这件事了吗?”飞白避开父亲锐利的探询,闷闷地道:“那是三个月前,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去了一趟杭州?”
“那又如何?”贺弘蹙眉,嘴唇抿成严厉的一条线。“飞白,我不是不赞成你玩,可是心要收得回来才行。你陪王爷去,我没意见,但是……”
“朱麒他……”
“是啊,我说的便是朱麒。其实你没必要让王爷和公主陪着你们回来,他们难得来江南,应该要玩得尽兴……”
“朱麒坚持要跟我们回来。”飞白打断父亲的话,眼光闪烁着某种暧昧的暗示,令贺弘愕然。“他担心碧梧栖凤居被人占去。”
见父亲一头雾水,飞白进一步提示。
“爹应该记得碧梧栖凤居的意义吧?”
“意义?”
“是啊。”飞白点头。“碧梧栖凤居一直是贺家招待未来的乘龙快婿的地方。爹当年重修碧梧栖凤居,并决定作为行云来贺家时的休憩之所,不也存这个私心吗?”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
“这次我们巧合地安排王爷住在那里……”
贺弘心里一惊,怔怔地瞪向儿子。飞白的意思是……
“王爷把这事认真了。”飞白煞有介事地道。“他希望成为贺家的乘龙快婿。”
“飞白,你别开玩笑了。”贺弘无法置信地叫道。“都这节骨眼了……”
“所以儿子更不可能是在开玩笑。”飞白再认真不过地说。
“我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这桩婚事我早已决定。”贺弘不悦地弓起眉。
“为了梦依的幸福,我却要请爹三思。”
“飞白,你明晓得我不能对战雄失信……”
“可是爹也不能不顾梦依的意愿。”飞白诚恳地向父亲恳求。“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儿啊。友谊也比不上梦依的幸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弘恼了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梦依嫁给战云会不幸福?你不也认为战云的人品无懈可击吗?”
“但是梦依不爱他,她喜欢的是朱麒!”
儿子的话,像一词重锤击中贺弘。
“你……你不是说梦依和王爷不合吗?”
“爹总该听过欢喜冤家吧?”飞白苦笑。
贺弘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是个亲王……”
“可是爹不是赞他温文有礼,懂得敬老尊贤吗?”
“没错,可是件君如伴虎,你晓得我不喜欢跟官场中人攀上关系。”
飞白闻言,立刻将新晴的一番话照本宣科,用来晓喻父亲。
“我承认爹的担心有理。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官的有当官的风险,做百姓的难道没有祸事?好歹京里有郭冀夫妇照应,梦依若嫁到关外,遇到事时,娘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最重要的一点,梦依是铁了心要嫁朱麒,爹硬逼她嫁给战云,无异是要逼她走上绝路。”
贺弘听了不由得心情忐忑起来,他知道女儿有多固执。
“京城到底比关外来得近,无论是梦依回娘家,或是我们去看她,都方便得多。再说,以武威亲王的人品、权势,不至于辱没了咱们贺家。爹,您就答应了吧。”
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贺弘愤恨地瞪着儿子。飞白分明是想教他难做人嘛!
“可是你教我有什么脸面对战家?”
“这点交给儿子来办。”飞白胸有成竹。“我跟战云的交情还不坏,了解他这人最是爽朗大方,只要我把原委跟他解释清楚,他会成全梦依。”
事实上,飞白知道战云铁定对这门亲事不乐意。他性喜自由,不爱受人拘束,曾跟飞白说过,要到三十岁以后才成亲。现在他才二十五岁,离他打算成家的年龄还远得很哩。
这门亲事若作罢,战云绝对是第一个额手称庆。
既然飞白愿意一肩扛起说服战家的责任,贺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勉强点头。
是战、贺两家无缘吗?为什么每次论起亲事来,总会横生枝节?
“唉!”贺弘叹了口气,不管飞白怎么说,他是注定对老友难以交代了。
※ ※ ※
虽然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朱麒仍记得第一眼见到梦依时的印象。
她穿了一件滚边的鸦青色棉袄,柳眉横竖下,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大,红润的樱唇着恼地嘟起。
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觉得她那抹娇态惹人怜爱。
多少年来,不论是大家闺秀,或是青楼名妓,见到他时无不爱慕奉承,独独梦依对他出言不逊,态度鄙夷。两人见面不是怒目相向,便是冷嘲热讽,闹得不欢而散。
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将梦依放在心上吗?
朱麒迷惑地想。
也许一开始是吧,然后来的发展却不是他的心所能控制的。
她像个小精灵般闯入他的心,从此盘踞在那里,再也不愿走出来。
他骗自己说来江南是为了探访新晴,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梦依。
自从她离开后,被严冬笼罩的北京城,似乎更为寒冷、萧瑟。风雪袭击下,大地白茫茫,虽然美丽,却没有生气。他以为那是因为他新交到的一伙好朋友离开的缘故,直到梦依的影子一再不受欢迎地闯进脑海里捣蛋。
他想,一定是被她欺负得太惨,积怨难消,可是这份积怨也太深、太重了吧?!为什么当他和友人应酬,往青楼寻欢,享受着倚红偎翠时,彷佛看见梦依那双带着鄙视嘲弄的眼?几次都吓跑了他寻欢的兴头,颓然回到王府里,只觉得更为冷清。心灵的空虚,逼得他烦躁不安。
过完年后,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份寂寞,决定下江南。随着往苏州的路程逐渐缩短,他心中的欢欣和激动越来越高昂。
若不是天香不经心地提起要看楚家的那对孪生子,他可能找不出拦住自己的理由,直往贺家冲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隔天一大早,拉着天香赶到贺家。只是和梦依习惯的争吵,加上乍闻她即将订亲的消息,使得他在妒恨交织之下口出恶言。
感谢这趟杭州之行,让他隐藏在心底深处、被骄傲和愤怒蒙蔽的情感,得以顺利地倾泄而出。
当然,若没有新晴替两人冰释前嫌,他可能迄今仍在闷闷生着气,无法一窥梦依独特的温柔和娇媚。
只要一回想起孤山岛上的那段偷情,朱麒便觉得身体发热,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到梦依,重温那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再一次品尝她芬郁、驯服的柔软芳唇。
可是天杀的礼教却阻止他这么做。
飞白说在贺、战两家的口头约定没有正式解除之前,他不宜再和梦依独处,所以朱麒只能透过天香,将心中的情意传递给梦依。
然而这样的等待,却教他难以忍受。
他取出离京时纵王府宝库里拿出的一顶以黄金打造而成的龙凤宝冠,龙、风的眼睛上镶着金黄|色的猫眼石,这是他祖父当年送给租母的饰物之一。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取出来,只是下意识的认为此行用得上它。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他当时已决定要迎娶梦依。
其实,他可以强行下聘,不管什么贺、战两家的口头婚约。一切都是为了梦依,为了要尊重她,所以他才忍气吞声。
朱麒又叹了口气,眼光怔忡地瞧着手中的宝冠。
轻悄的脚步声响起,武威亲王府里的侍卫宫甲在他身后十步外恭谨地停住步伐。
“禀告王爷,安国公世子杨少爵主在门外请谒。”
“杨亨泰?他来做什么?”朱麒自言自语地咕哝,将手中宝冠收进箱子里,随口对宫甲吩咐:“请杨少爵主进来,并命人准备些茶点。”
“是。”宫甲领命离去,没多久就见到一名身材颀长挺拔、俊美温文的年轻人走进来。
“王爷。”开朗的笑声自杨亨泰口中传出。
朱麒微扬起一抹笑意,欢迎老友。“亨泰,什么风把你从南京吹来?”
“你还说呢!”杨亨泰在朱麒身边坐下,抱怨地道。“你下江南,还是郭冀捎信给我时顺带提起的。”
对于杨亨泰略显不满的语气,朱麒只以一个朗笑响应。杨亨泰是郭冀的表弟,上回代郭冀迎娶楚青黛时,在京中逗留了一个月左右;后来朱麒到江南,曾至南京找过他。两人之间的情谊虽是因郭冀而生,却更为友好。
“还以为你会来找我,结果左等右等,却等不着你。待我派人到沿途各州县府打听,才哓得你到苏州不久后便转往杭州。我好不容易说服家父,才能到这里来找你。”
朱麒掏掏耳朵,显然将杨亨泰哀怨的一番话,当作无关紧要的笑话,惹来杨亨泰不满的一个斜睨,吓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