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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湖侠隐第21部分阅读

    随往暗谷一看,那两道银光已有多日不曾再见,当晚秋月当空,忽然出现,似两条银龙在谷中飞舞追逐,越往后越高,眼看飞向半天,高出危崖之上,电掣虹惊,精芒四射,照耀得山林崖谷,都成了一片银色。

    鲁孝知道宝物有主,不想据为己有。正看得好玩,银光忽似流星陨泻,由高空中直射下来。姑茫忽将衣角咬住一扯,身形又暴缩成猫一般大。鲁孝会意,知令自己藏起。刚刚行法隐身,一道碧光跟踪飞坠。无奈银光降势神速,已先到地,只一闪便穿人崖底,踪迹不见。碧光也已落地,现出一人,正是勿恶,手中夹着一个大黑葫芦。落地以后,手朝银光落处一扬,便现出一圈妖光。勿恶看了看,便自收起。随将葫芦盖揭开,立有一股碧光泉涌而出,中间裹着上次抱走形似穿山甲的妖物石龙,朝崖底银光落处钻去,连同那片妖光,全都不见。

    鲁孝终是兄弟情长,见无妖党同来,意欲往见。刚现身喊得一声哥哥,勿恶已飞到面前,来势快极,见面便间:“喊我做什?我奉师命,将上次丑鬼元神与石龙会合一体,炼成法宝,来取玉钩斜。不料下手稍慢,竟被穿入地窍之中,暂时想必不会再现。幸而师父早已防到,现将所炼石龙放入地内,到了时机,石龙必化成一个小黑人裂地而出,那玉钩斜也必在此时出现。你如无心撞见,伤那黑人,休想活命。”鲁孝见他每次见面都是辞色凶狠,毫无手足之情,强忍气忿,说道:“你说的话,我都不懂。那玉钩斜另有主人,你并得它不到。这里离黄耳崖近,我和姑茫决不会与你为难,撞上师父却是可虑。娘现在甚好,我是不能前往,哥哥正好寻娘,就便改邪归正,何苦要在妖人门下呢?”勿恶大怒道:“你敢骂我师父,还说我不能得那玉钩斜,分明是想与我作对,待我取你狗命。”说罢,一蓬碧色光芒已向鲁孝当头罩下,势急如电。鲁孝平素友爱,气愤头上,忘了戒备,更不料勿恶下此毒手,微一疏忽,几被妖网所困。幸是姑茫预先闻到邪气,有了警觉,始终伺伏在侧。一见不好,张口喷出丹气,将妖光挡住。勿恶见姑茫现身,知它厉害,忙取出一面三角妖幡,连晃两晃,想将鲁孝元神摄走。鲁孝刚觉心神一荡,神魂欲飞,知是摄魂邪法,忙照陈仙子所说,朝胸前所悬心形金锁伸手一按,立有一股金霞激射而出,妖幡几被破去。勿恶一面收幡纵退,一面手持妖叉,待下毒手。

    一道青虹由黄耳崖洞前飞来,朝这妖叉只一绞,立时斩断,化为黑烟而灭。紧跟着又是一幢红霞,带着轰轰风雷之声,势急如电,朝勿恶当头罩下,随发烈火围烧。

    勿恶被困在内,不能脱身,立涌起大片妖光,将身护住,暂时虽能抵御,看去神情十分狼狈,急得在火中厉声怒吼,说是鲁孝预先埋伏,有意害他。正在咒骂不绝,鲁孝看出师父所为,见状大是不忍,跪在地下,直喊:“师父饶命,不要与我哥哥一般见识。”随见陶泅缓步走来。鲁孝正要抢前求告,陶泅把手一挥,近前手指勿恶道:“你这小畜生,到我黄耳崖扰闹,已是该死,我看你兄弟分上,不与计较。你竟敢伤天害理,恩将仇报,对你兄弟下此毒手。本应诛戮,因为徒几天性孝友,再三求告,姑饶你一命。

    归告妖师,我容他在鬼风谷隐匿,已是格外宽容。休说我的门人向不容人欺侮,便在黄耳崖方圆百里以内作怪,休想活命。那玉钩斜另有主人,休再梦想。如敢再来这里扰乱,连你元神也不免消灭。你这业障陷身邪教,已无人理,我不值与你多说,逃命去吧。”

    随手一招,红霞便自收去。

    勿恶虽然恨极,见此厉害,不敢还言。只是仍不死心,仍想争论,又恐仇敌不容,方在盘算。鲁孝见他呆立未走,眼珠乱转,只当由畏生悔,有了转机,刚含泪哭喊了一声:“哥哥,你改了吧!”陶泅拦道:“徒儿,他恶孽未满,怎知利害?不必多言,各自回去吧。”随对勿恶道:“你想再来闹鬼盗宝么?既不怕死,由你便了。”勿恶看出对方不会伤他,闻言怒答道:“你不要凶,只要放我回去,此宝终为我有。再来被你擒住,任凭杀死,决不皱眉。”鲁孝急喊:“哥哥,不可如此说法。”勿恶虽然逞强任性,心中仍是胆怯,口说着话,人早用邪法破空遁去。鲁孝满面愁容,正怪姑茫那日怎不先将石龙杀死,省得哥哥再来,被师父擒住,又要吃苦。

    陶泅道:“此事不能怪它,如杀石龙,他与你仇恨更深。我如晚来一步,你纵不死,也必重伤了。你兄近年邪法已得妖人真传,遇上不可大意。玉钩斜现窜山腹地窍之中,又因出世将近,前主人禁法渐失灵效,适才其力已尽,能入而不能出,只有石龙这类妖物能够穿山入内,为它开道,还须法力方可引其出现。妖人白老翁,也是天生异相,上半身与人一样,下半腿足小如婴儿,长才尺许。与先死妖道为孪生兄弟,邪法互有长短。

    本来二人合则两利,但都天性嫉刻,喜怒无常,也无情分。你兄此去,妖师必将妖道生魂与石龙炼成一体,不敢再来。许由远处用邪法禁制,迫令由地底窜到谷中,妄想盗取此宝。等他下手,我必警觉,不妨故意放他进来,再用禁法隔断。妖道死后,元神仍具神通,又见邪法不能制他,定必就势在内修炼,等将元神炼成实体,再行乘机穿山窃宝而逃。不过妖龙毒气甚重,妖道与它合为一体,出土以前必有雷击,妖道虽然不怕,玉钩斜却无力带走。宝主人不久也就到了,事应一年以后。我听青衫老人说,宝物一出世,你不久也还有事,越要加紧用功才好。”鲁孝领命,几次心想探询勿恶结果如何,可否挽救,陶泅未答,不敢再问。一同回到洞中,鲁孝每日用功,自更勤奋。

    光阴易过,不觉又是一年多,这日赵霖、王谨拿了青衫老人的信,来拜朱青蕖为师,想学成飞剑法术,往赴玉龙山山女之约。由暗谷走出时,正赶妖道与那妖物石龙合炼的元神成了气候,破地而出。妖道所化小黑人,自恃邪法和所炼丹气,虽然闻得外面烈风雷雨之声,并未想到峨眉派剑仙醉道人在送赵、王二人来时,曾在崖顶预放下一道灵符,暗助神雷威势,比起寻常天雷,威力要大得多。以为山中雷雨是常有的事,又不愿错过出世时辰。就这样,还留有退步,先出来试探,两柄玉钩斜留待后取,并未带出,以防万一,外面如有对头埋伏,当时便可逃回地底。不料对头倒是没有,雷火猛烈,却出意外,就这一雷,便将护身丹气全数震散,如非见机逃遁得快,本身也是难保。经此一来,元气耗损大半,玉钩斜神物至宝更难运用,一个不好,还要为其所伤。若弃之而去,又以此是报仇利器,万分不舍。没奈何,只得潜伏在内,重新下功修炼。正在无计可施,忽一妖僧得讯寻来。双方原是旧交,事前不知方才雷击之事,只由别的妖人口中辗转传说,得知大概,匆匆寻来,想救妖道脱难,并把玉钩斜据为己有,双方正隔崖壁商谈,妖道多疑,深知对方不是好相识,未免迟疑。妖僧已经激怒,说妖道不知好歹,立用邪法逼他出现。鲁孝因听赵、王二人说起发现小黑人之事,以为法宝快要出现,忙即赶去。

    姑茫已先闻出邪气,暗中赶往:正与妖入恶斗。妖僧原知当地乃陶泗洞府,又听说朱青蕖也同在洞中修炼,、虽忿妖道不领他的好意,仍然存有戒心,本就胆怯。一面与姑茫对敌,一面疾呼妖道速去,随他同逃,以免宝落人手,大家无份,还有灭神之忧。不料吃鲁孝赶来,一神梭打断右臂,又吃姑茫喷了一口毒气,重伤遁走。至于妖道鬼影深藏地底,无形无声,陶泅又有不到时机不许妄动之言,只好放过。鲁孝便自回转,与赵、王二人互相谈完经过,彼此甚是投契。

    次日陶泗将赵、王二人唤至洞中说:“昨夜曾与令师相见,交了青衫老人书信。令师因为成道在即,每日勤于修炼,无暇传授,因重青衫老人情面,托我先代传授,以免耽延时久,误了玉龙山的约会。等令师道书炼成,再行拜师之礼便了。”二人本恐修炼事急,到了明年约期,不能擅自出山,万一妖人前往柳湖扰害,无人抵敌。朱人虎惹祸之后,又负气远出,不知走向何方,想起便甚愁急。闻言大喜,连忙跪谢。陶泗说:

    “我不如青衫老人得有玄门最高心法,难于速成,你二人必须用功,头半年尤为重要。

    现为助你二人成功,特向令师要了两粒灵丹,服后照我口诀苦修,百日之内,以你二人根骨秉赋,必有造就。只是仙剑神物,最难物色,到时且看福缘如何吧。”二人领命辞出。本来根骨甚好,又得名师传授,鲁孝难得交到两个好友,再照本身经历从旁指点,进境甚是神速。陶泗见二人用功勤奋,也甚期爱。

    转眼过了百日,陶泗考验完了功力,笑道:“今日当传剑诀,只是好剑难得,现将令师白虹双剑代借了来,以为练习之用。但是此剑一雌一雄,将来寻到神物利器,如是一对,就太好了。”二人喜谢,领命辞出,如法勤习。炼了数月,在陶泅师徒日常指教之下,已能随心运用,收发如意,只尚不能身剑合一,御遁飞行而已。

    这日陶泗外出访友,鲁孝骑了姑茫,去往附近山中采取鲜果,款待二人。二人闲中无事,便照往常去往洞外危崖之上练习飞剑。到了崖顶,因见云白天青,山光如黛,新雨之后、分外鲜妍。想起还有三月,便到中秋约会之期,遥望天未,忽动归思。一时谈起心事,也未炼剑,径去崖顶乱石丛中坐下,互相谈了一阵。王谨偶一回头,瞥见斜对面黑谷之中跑出一双白兔,长才尺许,通体银光闪闪,又滑又亮,行动尤为神速。先向岩洞前探头探脑,似想进去,又像胆小害怕神气。二人见那白兔通身雪亮,灵巧好看,由高下望,也未看真。意欲擒回洞中喂养,互相商议,分途飞下,一个断它归路,一个用剑光罩住,先擒回去。”这时二人功候不到,和鲁孝幼时一样,不能飞远,必须相准地方起落。赵霖当先飞坠,因为相隔太高,人未落地,白兔已如箭一般由脚底穿过,往来路暗谷之中跑去。那条暗谷地势卑下,里面满是森林,杂草乱生,黑阴阴不见天日,景甚幽晦,谷径又长。尽头处乃是一条大山夹缝,宽只通人,形势奇险。此外并无出路,以前也无人到过。前数月,鲁孝同了二人无心入内,发现森林过去的中间一段,宽约十数亩,独见天光。当中一一个他塘,水清见底,游鱼甚多。四围山崖环拥,形如一个极高大的天井,池旁满生杏树。只来路一段,林莽纵横,难于通过,特意开出一条道路,以备平时游玩之所,有时炼剑,也在此地。池侧还有一株古松,形如华盖,荫庇数亩,独干挺生,高出群芳之上。青松红杏,芳草池塘,互相掩映,景最清丽。

    此时五六月间,花时虽过,果实当已满枝,二人本想前往采摘,因鲁孝远出未往。

    这时见那白兔可爱,心中不舍,便同追去。眼看白兔如两点银星一样朝前猛窜,竟会追它不上。等追到池塘前面,白兔逃到老松之下,忽然不见。赶过去一看,地上连痕迹俱没有,找了一阵,毫无影踪。正要回转,忽见来路山石后面,浅草中白影一闪。因相隔甚近,恐怕惊动,连忙轻悄悄掩将过去,果是两只自兔。正要下手擒捉,猛听一种极轻微的异声,由来路谷口隐隐传来,由远而近,草木簌簌乱响,好似有什猛恶蛇兽驶来。

    白兔忽然一闪不见。二人以前在此曾除过好些毒蟒,疑是未除尽的同类恶物,各自屏气潜伏,向外查看。晃眼之间,便见一个赤身小黑人,背上背着一条形似穿山甲的妖物,由来路草树丛中贴地急驶而来,其行若飞。一到便往老松下面赶去,两肩一摇,背后穿山甲形的妖物立即飞起,环着松树低飞,一条钩形长鼻不住曲伸,似在闻嗅。黑人身高二尺,双手奇短,长才两三寸,手指怪物,紧随身后。盘旋了几转,便朝二人立处一带,时左时右缓缓飞来,仿佛猎犬追踪,闻嗅逃鹿气味,向前搜索神气。

    二人原听鲁孝说过壶公洞取宝,放走一双苓兔与妖道、石龙炼形之事,猛然醒悟,料知妖物发现苓兔藏处,前来掘取。苓兔通灵,自知大难将临,去往黄耳崖求救,将自己引来此地。二人一见黑人、妖物已将临近,冷不防同把飞剑放将出去。妖道如在从前,二人万非其敌。现则元气大伤,尚未恢复,所有邪法大半不能使用。加以二人所用飞剑,又是朱青蕖镇山之宝,如何能当。两道白虹电掣飞过,石龙妖魂首被剑光绞成粉碎。妖道总算见机得快,双足一纵,便往来路遁去。二入自是不舍,跟踪急追,一直追到谷口外面。本来一催双剑,便可追上,无如二人平素谨慎,又听鲁孝说过妖道厉害,只此一剑防身,惟恐相隔太近,对方发动妖法,抵敌不住,如何是好,因此飞剑不敢放远,只凭遁怯起落,自难追上。一直追到崖侧暗谷之内,遥望小黑人已快到达上年来时出现之处。知道当地曾经师长仙法禁制,只要被攻穿一个出口,逃入山腹地窍之内,休想除他。

    那苓兔不特可爱,又是千年成形灵药,妖人服后,平添不少功力,岂不留下后患?一着急,赵霖首先运用玄功将手一指,一道白虹比电还疾,恰赶在妖道前面,把逃路截断。

    妖道心慌意乱,正待情急反噬,飞身来扑,王谨在后一指剑光,飞迎上去,赵霖那道自虹又复掣回,两道剑光合拢一绞,妖道一口黑气刚刚喷出,便吃连人一起裹住,形消神灭,电一般闪了两闪,化为乌有。

    二人不料无意之中成此奇功,喜出望外。正想回身寻找白兔踪迹,忽听前面不远崖壁中琤琤瑽瑽,起了一种鸣玉之声。那地方正是妖人先前快要投入之处,心疑还有别的妖物出现,忙赶过去。二人自知功力不济,各用剑光挡在前面,先将身子护住,观察动静。猛又听喳的一声,对面崖脚忽然裂开一条大缝。紧跟着电光一闪,耀眼欲花,精芒四射,迎面飞来。惊慌忙乱中,也未看出是人是怪,情急之下,各用剑光往前一挡,只听锵琅琅两声龙吟,银光忽敛,似有两件东西落在地上。低头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心头怦怦乱跳。

    原来那落在地上的,正是两柄连环玉钩,形制奇古,上有古篆和两枚金连环,与鲁孝平日所说玉钩斜一般无二。惟恐神物化去,连忙各用一道剑光将钩缠住,然后伸手拾起。只见那玉钩精芒乍敛,依旧银霞闪变,流辉四射,照眼生缬,才知玉钩斜竟是自己应得之物。二人心中狂喜,各持一柄正在观赏称赞,喜慰非常,猛听有人大喝道:“还不快走!”紧跟着,天崩地裂一声大震,整座危崖全被震塌,尘沙高涌数十百丈,黑烟横飞,激射如雨,声势猛恶,从来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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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石破天惊 入手证奇缘 玉钩宛在  神潜守固 誓心聆好语 苓兔皈依

    赵霖、王谨正立崖下,闻得呼声惊顾,瞥见对崖似在摇动,耳听山石碎裂之声,不禁大惊,忙纵遁光,往谷外飞去。身刚离地,那长达二里的百丈高崖已经崩裂,正向二人先前立处压下,稍缓须臾,一任近来功力精进,也是凶多吉少。就这样,仍被激射起来的山石打中了两块在身上,如非剑光护身,受伤在所不免。晃眼飞出谷口,回顾来路,碎石尘沙飞涌起数十百丈”轰隆轰隆之声,震得四山齐起回应,声势猛恶,从来未见。

    惊魂乍定,刚刚飞落,猛又瞥见一道红光由空下坠,认出正是鲁孝。方要招呼,一片青霞已先飞起,压向两边崖上,震势立止。鲁孝随唤道:“师父喊你们去呢。朱师伯也在那里。”二人一听大喜,忙同飞回洞内。因为先前一震之威,黄耳崖已震塌了十多丈长一段,暗谷也被碎石填平,再要过来一段,连洞府也要波及了。二人入洞一看,后洞石榻上坐着一个相貌清癯,年约六旬的老人,正和师叔陶泗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