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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第3部分阅读

    头皱得死紧,摇摇头,“不好。”他忽然凑近:“这样吧,我叫你两声姑姑,你再帮我把住处换了。”

    ☆、第八章

    城主府的客房都在西南角,好几处环境清幽的院落,景致也好得很,即墨族人便被安置在那里。

    乔月龄是女客,为了避嫌,居于最边角的院落,但对于不堪其扰的即墨无白而言,离得还是太近了。

    师雨以为即墨无白人如其表,哪知他私底下脸比城墙厚。别说让他叫姑姑,就是让他用官话、润州话分别叫一回,他都叫得出口。

    原先那点征服他的成就感荡然无存……

    整个城主府只有师雨的地盘儿最安全,即墨无白要求换住处,便被安排住到了代城主的闺房附近。

    开头着实清静了几天,但乔月龄若是轻易放弃,即墨无白也不至于这般灰头土脸了。

    代城主的威名也没能震慑住她,她依旧对即墨无白围追堵截。久而久之,连下人们也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夙鸢每日都向师雨汇报她如何刁难即墨无白,原本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但这几日却有些肉疼。因为那两人斗来斗去,免不了有动手的时候,府上已经有不少东西都遭了秧。

    师雨觉得即墨无白一定是故意要住到她附近来,两人动静吵闹,如今让她也嫌烦了。她干脆修书一封,将这些时日城主府损失的东西列了一份单子,给安西大都护乔定夜送了过去。

    不出几日,乔月龄主动来见师雨了。

    师雨正从内室出来,上着纱面上襦,下着抹胸细绸高腰长裙,露一截纤秀洁白的颈部,胸前一小片细腻光洁的肌肤,胳膊上挽着细长的纱罗披帛,美人如诗,扶风弱柳。

    她不禁出了出神,来这里数日,也就刚来那天在大街上见过师雨一面。当时师雨蒙着脸,她并未瞧见她真容,如今眼前惊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自然深感意外。

    “乔姑娘怎么来了?”师雨明知道是她哥哥写了信过来斥责了她一顿,还装作不知道。

    乔月龄拱了拱手,面有愧色:“城主见谅,其实我此行是奉命来办事的,但这几日只顾着与即墨无白寻私仇,实在不该。如今他四处躲我,我恐怕很难请得动他,还请城主派人去请他过来,我有事要告知二位。”

    师雨请她就座,吩咐夙鸢去请即墨无白。

    住得近就是方便,不过片刻即墨无白便到了。

    乔月龄这会儿很安分,即墨无白在她旁边坐下,她只是鄙视地翻了记白眼,一句话也没说。

    师雨道:“太常少卿已到,乔姑娘有什么事请直言。”

    乔月龄从袖中取出一份信函:“家兄日前回长安觐见陛下,得到陛下发给墨城的诏令,本要亲自赶来,但都护府事务繁忙,只能命我送来。”

    即墨无白皱眉:“陛下书谕何等重要,你为何到现在才拿出来?”

    乔月龄竟没出口反驳,只是气愤地瞪着他。

    师雨打圆场:“这些先不提,陛下诏令要紧。”

    乔月龄这才收敛情绪,将书信递给即墨无白。

    师雨眼见他动手拆阅,心中紧了紧,但愿这是皇帝准许她接任城主的诏令。然而眼见即墨无白从书信后抬起眼,嘴角竟带着笑,她的心便沉了。

    “陛下书谕,命你我奉老城主衣冠回乡立冢。”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姑姑放心,到了中原,我一定好好招待您。”

    “……”师雨忽然后悔让乔月龄说出这正事了。

    已是六月末,守丧期已过,墨城恢复声色之娱。即墨无白早已没有留下的理由,嘉熙帝此时来这道诏令,也是想帮他。

    杜泉是最高兴的一个,来时的情景还让他心有余悸,巴不得早点回去,一收到消息就乐滋滋地收拾着东西去了。

    即墨族人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了。

    天气炽热干燥,到了夜晚才好受一些。

    夜深人静,师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离开墨城,便等于入了即墨无白的老巢,哪会有好事!可不去就是不孝,何况皇帝亲下诏令,特地交给乔定夜传命,无非就是在用安西都护府压她。

    正愁着,夙鸢掌灯进了房中,急急忙忙地道:“城主,不好了,葛校尉派人来说,军营里闹起来了!”

    师雨惊坐起身,连忙披衣下床,一面吩咐道:“赶紧去请霍擎将军。”

    霍擎是当初跟随即墨彦的左膀右臂。即墨彦占着墨城和太祖叫板时,许多部下不敢冒险,弃他而去,唯有霍擎始终追随他左右。后即墨彦拿下墨城,感念其忠诚,一直以兄弟之礼待之。

    如今老人家已年过七旬,手中却仍执掌着墨城大半兵权,地位之重,连即墨无白都赶着拉拢,可谓是墨城泰斗。

    人人都以为贸易是墨城命脉,实际上军队才是。西边以若羌为首的几个国家哪个不在打墨城主意?一旦军中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师雨心急如焚,披上披风,罩上面纱,策马就走。

    还没到军营,老远就见到火光通明,人声嘈杂。

    师雨快马加鞭,奔到营帐入口,就见双方竟已刀兵相向。葛贲已领着士兵制止,闹事的倒是不多,只有十几人,已被围在一处。

    葛贲眼尖,见到师雨,连忙打马到营门口:“城主,属下管束士兵无能,竟让他们闹起事来。”

    师雨眼睛注意着那边动向:“他们因何闹事?”

    “听闻城主要去中原,这些人以为可以钻空子了,便私自偷了军中物品去卖,人赃并获,竟还有胆子闹事。”

    师雨打马上前,看着那群闹事的士兵:“我还没走呢,你们就这样,要真走了,还得了?”

    闹事的士兵纷纷丢下武器,跪地大哭:“城主,我们知错了,请城主法外施恩啊。”

    师雨还没说话,只听旁边传来一阵笑声,转头看去,即墨无白身着常服,打马而来。

    “无白怎么来了?”

    “为姑姑分忧解劳嘛,应当的。”即墨无白优哉游哉地骑着马晃荡过来,在她面前停住:“军中闹事是重罪,该军法处决,以儆效尤。”

    对方一听,哭声骤停,有人当即大喊:“城主饶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时糊涂而已啊!”

    即墨无白冷哼:“上有老下有小还敢这么嚣张,就算赦免了你们,以后还会有下次,姑姑千万不要心软。”

    师雨默不做声,有人以为求情无望,忽然指着葛贲道:“我们是冤枉的,此事是葛校尉指使的啊!”

    葛贲脸色一变,怒喝道:“胡说什么!”

    即墨无白笑着安抚他:“葛校尉莫要动气,你也是一番好意,想要留住你们代城主,我们都可以理解的。”

    师雨转头盯着葛贲:“此事当真?”

    葛贲垂头不语。

    “好得很,我已派人去请霍老将军,等他来处置你吧!”师雨怒气冲冲地勒马离去,还好可以推给霍擎,不然真要当着面处置,葛贲就保不住了。

    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中原不去也得去了。

    即墨无白跟着她打马缓行,师雨朝天翻了个白眼,转头笑着问道:“不知贤侄如何得知真相的呢?”

    “猜的啊。”即墨无白答得理所应当:“兵不厌诈嘛。”

    “……”

    霍擎是看着师雨长大的,如何不明白她心思。半路收到消息,当即打马回府,称病不再露面,葛贲胡闹的事就此压了下来。

    即墨无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师雨已经答应去中原,他也没必要穷追猛打。

    出发之前,许多事情都要交代。师雨借着探病的名义去了一趟霍府。

    霍擎在书房奉了好茶招待,见她神色不佳,劝道:“老城主与本家关系不善,但丰功伟业,岂能不入祠供奉?归乡立冢也是应当的。何况皇帝久不下册封诏令,必然是有所忌讳。城主此行去中原,也能让他宽心。城主若是担心墨城政务,老夫与刺史可以一同担待。”

    师雨点了点头:“霍叔叔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办吧。”

    霍擎这才放了心,又与她商议了一下离开后的安排,起身送她出门。

    回廊空寂,仆人掌灯在前引路,走到一半,师雨忽然脚步停住,转头看去,远处花丛之后,有零星灯火闪烁。

    她没有惊动引路的仆人,自己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只看到一截雪白的衣角,嘴角便露出笑来。

    “阿瞻,是不是你?”

    花丛后缓缓走出个男子,披一件白色薄衫,瘦瘦高高,手中举着一截烛火,微微笑着:“我当你已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师雨快步上前,扶着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见他脸色苍白,有些心疼:“在霍府没有好好调养身体吗?怎么脸色还是不好?”

    “我身体羸弱,非一日之功,你不要担心了。”阿瞻轻声轻语,手中蜡烛滴了一滴蜡油在手上,他吃痛松了手,烛火落地熄灭。趁着眼前昏暗,他握住师雨的手:“我听说你要去中原了?”

    师雨点点头。

    “那个即墨无白难对付吗?”

    师雨轻笑:“放心,我可以应付。”

    阿瞻轻声叹息:“若我身体好,就能帮你了。”

    师雨反手盖住他手背:“嗯,我一直等着呢。”

    ☆、第九章

    出发那日,天气出奇的好,炎日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起着凉爽的风,竟然有些舒适。

    即墨无白在府门口看见师雨出行的阵仗,忍不住道:“这一路路途漫长,气候多变,不如轻车简从,姑姑若不弃,可以与我同车。”

    都是手底下的人准备的,师雨本也没打算弄这么麻烦,便同意了。正要往他车边走去,乔月龄忽然插到中间,对即墨无白道:“城主一个年轻女子,与你同车算什么?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不知检点?”说着她挽起师雨手臂:“我陪城主同车,一路上也好说些话。”

    即墨无白望着二人一同离去的背影,默然无语。

    整个墨城都不觉得男女同车怎么样,今日怎么忽然就成不知检点了?

    即墨族人带来的护卫不算多,师雨随行的卫队临行前又砍了一半。虽然有老将军和刺史坐镇墨城,师雨仍然没有公布要离开的事,全队人马也没有声张,分批出了城,到了城外才集合起来,放开速度前行。

    一连走了十来天都相安无事,天公也作美,每日都是舒爽的天气。

    很快就要到玉门地界,上次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碰上了古怪天气。杜泉一路提心吊胆,走一段就跟即墨无白报告,每次都说一样的话:“公子公子,你听,是不是有奇怪的声音?”

    开头几次即墨无白还认真听一听,次数多了,直接就无视了。

    这日午后,杜泉又神神叨叨地问即墨无白:“公子,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即墨无白拿着卷书,靠着车厢晃晃悠悠:“我只听到乔月龄在说我坏话了。”

    “哎哟公子,我是说真的!”

    即墨无白翻了翻白眼,正要骂他,忽然感觉不对,似乎真有些奇怪的声音。他揭开帘子,眯起眼睛朝远处看了看,忽然叫停。

    外面天黑沉沉的,但一丝风也无。越是这样,越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即墨无白叹了口气,屈指在杜泉脑门儿上弹了一下:“你还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我看这天气与我们那日来时像的很,只怕又要来那阵狂风了。”

    杜泉嗷呜一声,缩成一团。

    队伍骤然停下,师雨车中的乔月龄被惊动,隔着一辆马车嘲笑道:“太常少卿也就这点胆子,边陲之地天气多变,少见多怪!”

    即墨无白只当做没听到,免得她来劲。

    师雨正闭目养神,也道:“春夏之际天气反复,这是常事。”

    几乎她刚说完,远处天就黑透了,狂风卷着沙石呼啸而至。好在这回大家都有了经验,及时找寻遮蔽物躲避起来。

    这阵风却不像上次那样很快停住,天越来越黑,沙石越来越密集,马匹受惊狂嘶,有的甚至踹伤了人,场面渐渐慌乱起来。

    乔月龄闲不住,下车去帮忙了。师雨仍在车中坐着休息,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吵杂的声音有了变化,竟有刀剑碰撞之声,正要睁眼,马车一沉,有人一把抓住她手腕。

    她以为是夙鸢害怕抓她壮胆,睁眼却见是个蒙面的黑衣人,夙鸢根本不在车内。

    “你是何人!”她大喝一声,黑衣人拿刀往她眼前送了送,止住她声音后,一把将她拖下了车。

    外面一片混乱,天黑得像是浸了墨。

    师雨心中快速盘算,他们对天气地形如此熟悉,必然是本地人。她故意做出被绊倒的样子,惊呼了一声。抓着她的黑衣人手紧了紧,似有些愤怒,但也没做什么。

    看对方不会真伤害自己,师雨一面挣扎一面呼救。混战中有人听出来,连忙大呼:“快救城主!”

    对方似乎急了,用手臂紧紧箍住师雨脖子,忽然抬脚朝她小腿上重重踹了一下。

    师雨吃痛跪倒,那只腿再也使不上力气,喉间窒息,也发不出声来,就这么被拖着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挟制她的人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她身上一松,胳膊被人拉住,顺势一倒,正撞上一人胸膛,震得额角都疼。

    那人也哼了一声:“看着娇弱,力气还挺大。”

    师雨怔了怔,紧着发干的嗓子问了句:“即墨无白?”

    “是我呢,姑姑。”即墨无白语气轻巧,行动却不拖泥带水,拉住她就走。

    二人跑了一段路,停下来看了看,狂风小了一些,云层也没那么厚了,天色已没先前昏暗。

    即墨无白松开师雨的手,四下转了几步,确定没人追上来,走回来扶她:“天快好了,这里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师雨刚才跑了一路,受伤的腿已没有知觉,瘫坐在地,摇了摇手。

    即墨无白这才注意到她有伤,背对她蹲下身来:“走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师雨也不客套,二话不说爬上他的背,想起身上有匕首,又赶紧掏出来防身。

    匕首还是上次从即墨无白身上摸来的,师雨出发前带上了,本打算还给他,因为实在轻便,收在身上也没察觉,就这么给忘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依然没有听到人声,连抓他们的人都没遇到一个。

    师雨觉得不太对劲,手里的匕首撰得死紧:“贤侄,看样子没人知道你追来救我,你何不把我丢在这里?也省得麻烦了。”

    即墨无白如何听不出她是在怀疑自己想要害她,冷哼道:“不愧是即墨彦一手调教出来的,将人想的如此不堪。”

    师雨愣住:“父亲怎么了?”

    即墨无白不理不睬,继续朝前走,好一会儿,嘴里忽然小声嘀咕了句:“到底往哪个方向来着……”

    狂风渐息,云层散去,天色恢复明亮。

    这群忽然出现的黑衣人来意不明,眼见恶劣天气将要过去,便纷纷退去了,甚至还将同伴的尸首给一并带走了。

    惊魂未定的杜泉这才发现自家公子不见了,跟夙鸢在那儿比嗓子找主子,一个比一个喊的大声。

    这里是安西都护府管辖之地,乔月龄比较熟悉,连忙带上人去搜寻。刚走没几步,就见远处有人朝这边来了,仔细一看,正是即墨无白。

    即墨无白看着不精壮,到底是练过武,背了师雨一路也丝毫没有疲态,远远见到自己人,竟还能一路小跑过来。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乔月龄快步去迎,见他背上伏着师雨,原本就冷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即墨无白也没在意,将师雨放下,转头见她脸上面纱已遗落,一张小脸惨白失色,双眼怏怏无神,再不像平日那般笑颜如花,不觉有些怜惜,连忙招呼夙鸢过来扶她上车,又吩咐人去找随行大夫过来。

    杜泉也不好意思慌了,过来向即墨无白一五一十禀报了方才情形。

    即墨无白理了理衣襟,问他道:“队伍中可有人受伤?可知对方是什么人?”

    杜泉回答说有几个族人受了轻伤,正在包扎。但问起对方是什么人,就只能摇头了。乔月龄在旁冷不丁道:“听他们说话,应当是沙陀族人。”

    即墨无白皱眉,沙陀族人居无定所,常常受雇于人,就算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