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搂着我的腰往前飞,我这半年来饶是给他轻薄惯了,干脆懒得挣扎。
又相顾无言的腾了个把时辰的云,到了冰渊上头,传说我当年战殁了的地方。
我记忆中冰渊乃是一片寒冰地狱,然现在脚下却是一大片弥漫的花地,开的无边无际煞是好看,比我川虞的那片鸢尾花地还要美的多,隐隐还有一股仙气弥漫,叫人觉得很是舒服。
我正要下去瞧个究竟,半空中却忽然出现一个人,装束似是圣族的文墨官,他恭谨的向岑桑揖了一揖,又向我揖了一揖,转向岑桑说了几句,大意是圣君有新令要他速回一趟。
岑桑听完正要对我说话,我摆了摆手打断道:“我没事,你快些回去领令罢,九黎我还是熟的。”
岑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交代我小心些,晚些他一来就用法术招我云云,便随那文墨官去了。
我心花怒放的跳下云头,摇身一变敛了仙气,便落进九黎皇城。
我将将和岑桑说话的时候提到九黎皇城的城西有家酒楼,唤作莲舫楼,早年我和官波芸时常来九黎混吃混喝,亦对莲舫楼的伙食赞叹有加。
想毕便招手叫来一辆路边的火魔狐拉车,告诉车夫要速去莲舫楼。
那车夫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年轻人不要那么着急,再急也不能瞬间就到,快也好慢也罢,总是能到莲舫楼的,倒不如心平气和的感受一下沿途的风景。遂他一路上买了个包子,去火狐车市买了个辔头,上茅厕方便了一下,围着城绕了一圈,好叫我充分理解他这句话。
故在太阳落山之前我艰难的到达了莲舫楼,心里好好感激了一把那个车夫的金玉良言。此时已是饭点,可以瞧见里头熙熙攘攘劲歌妙舞,不时瞄见穿着暴露妖娆的九黎女子穿行其中。
我将将寻了个空位坐下来,便听见附近有人窃窃私语,我竖起耳朵便听见“那便是去年新晋的九黎三魔主之一的博鹘么?不想此人可举起覆雨这等神兵,却是个小白脸。”又听得另一个细细碎碎道:“何止是个小白脸,简直是娘娘腔么,我还道博鹘魔主英明神武举世无双呢。”
我不动声色的听完,心里头刷刷的分析了一遭,便了然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武艺不佳便说别人长相不神武。
我顺着两人目光看去,便见酒楼正中间摆了个最大的桌子,桌子一圈坐了五个人,皆生的不错,中间坐着的一个脸最白,长得恁水灵,饶是叫边上的九黎歌姬都要羞愧的掩面而泣。显然见应该就是那两人说的娘娘腔博鹘。
关于魔主新晋,我倒是略有耳闻。据说九黎族每隔三百年便要举办一场比武大赛,各路参赛选手不问出身,只要打败众多参赛者并能同原有的魔主战的不分上下,便是九黎新晋的魔主。两万年前的九黎将才鬼车便是比武大会出身晋升魔主的。但是原有的魔主乃开天辟地便存在了的,法力武艺是何等的高强,便是比武大会拿了第一,也未必能晋身新魔主,故九黎数十万年来只有三位魔主。
我摇着扇子抿了口酒,倒是打心眼里赞同那两人说的话,那个新晋的魔主博鹘,确实长得跟姑娘似得。
岂料边上两人将将说完,便听见前面传来嘭一声巨响。我抬头看去,只见水灵灵的博鹘已经站了起来,一只脚跨在凳子上,怒发冲冠的朝我这边道:“他娘的,谁说老子是娘娘腔!”
一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公子哥儿,将一只脚跨在凳子上从善如流的吐出一串脏话,此情此景甚是诡异。
我挑眉看了眼那两人,皆是禁了声低头扒饭。正预备无所谓的继续喝酒,又听见嘭一声巨响,博鹘将另一只脚跨到桌子上,震的那桌子抖了抖,似即将要塌,在塌与不塌之间,终于选择顽强的没塌。他抬起一只手指着我这边声色俱厉:“你,你说老子是不是娘娘腔?”
我左顾右盼,发现周围的人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那博鹘不耐烦的大声道:“看什么看啊说的就是你,快说,老子是不是娘娘腔!”
我来此地乃是为了吃饭,并不想惹事,于是便竖起拇指赞扬道:“博鹘公子忒有男人味,便是光穿个大裤衩子也比别人深沉。”
说罢心里一阵哆嗦。
博鹘听了这话却觉得很是受用,走下来朝我一拱手,一只脚嘭一声跨在长凳上,往碗里头咚咚咚倒了一满碗酒豪迈道:“有眼光!老子交你这个朋友!”
我甚无语,望了一眼众人投来的目光,只得接过碗饮尽了。
其实我一早晓得九黎族的人亦并不是人人皆残暴好战,相反平日里要比我们这些仙族人还要豪迈爽快些,故对博鹘此举倒也不反感。
我饮尽了酒,妥妥的放下碗,博鹘一拍桌子豪迈道:“好酒量!”
这个瘦弱的桌子终于经不住他这一拍,哗啦啦的散了一地。拍之前是桌子,拍之后是柴火。
我只得站起来,拱手回答道:“过奖。”
谁知他更豪迈的一把揽住我的肩膀,举起大碗高兴道:“老子叫博鹘,今天交你这个朋友,再干!”
我心里欲哭无泪,耸了耸肩膀没抖掉他的手,几乎哭着要呐喊出来,老子你这个架势,是看不出来老娘是个女的么?
方才博鹘桌边的几个人亦走了过来,我没记清,大约记得有个自称弥烨。一人一碗满满的酒就要来敬我。
我一瞅架势不大对,遂扶着脑袋虚弱的晃了一晃对博鹘道:“我似是要醉了,先告辞了,改日再叙罢。”
博鹘闻言用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我,半晌才呐呐道:“这,这就醉了?”
我奄奄一息的点点头。
他尚在震惊中,沉吟了半晌,大义凛然的体贴道:“我竟忘了你到底是个姑娘,酒量不济亦是有的,竟是我的不是了,这样,你到我府上去歇一晚,我定好好招待你。”说毕就要将我拦腰抱起。
我大惊失色,立刻稳了稳脚步疑惑道:“呀,怎的灵台又清醒了许多,竟不醉了。”
显然见今夜注定要是精彩缤纷的一夜。
九黎族人性格皆豪迈,便是女子亦是性感奔放,将将博鹘身边那位舞姬穿的全部衣裳就不晓得够不够我身上一件厚。男子更不消说。我因拒了几碗酒,饭后便被博鹘以不够诚意的名头强拉了出来。
我好奇的不得了,左右是他硬要与我交朋友,如今倒说我不够诚意,实在很是自来熟。
然被人这样强拉着逛街却是浑身不爽快,竟感叹着怀念起岑桑来,若他在此地,必不会叫我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走了一会,他终于福至心灵的开窍道:“十三,为何你表情如此不欢喜?难道你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我瞠目结舌,这种情况下,哭丧着脸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任谁都不会兴高采烈罢?
然还是挤出一丝端庄的笑容道:“自然是想的很,想得很。”
又渐渐逛至了人烟稀少之地。
我望了四周一眼,轻咳了一声,施施然道:“博鹘公子,天色已晚,不如在下先告``````”
博鹘猛地抓住我手腕,眼睛里射出两道严厉的目光,声色俱厉道:“你是什么人?”
我手腕吃痛,只得用力甩开他的手,皱着眉道:“你做什么。”
我此时好歹是个有身份的玄仙,亦算是上古神祗,更不要说还在圣族占了个太子妃的名头,被博鹘这般无理的轻薄了一番,心里自是不大高兴,便端庄的立在那不做反应了。
谁知他慢吞吞的围着我转了一圈,猛然在火光电闪之间一记手刀朝我劈来。我大惊,本能的迅速低头躲过他那记来势凶猛的手刀,反手就唤出雷鸣劈回去。
眨眼间就见一阵地动山摇,博鹘手里多了一柄巨大的刀,气势逼人的攻来。
我虽修行是个玄仙,然被那柄覆雨劈上一刀亦不是闹着玩的,立时便和博鹘电闪雷鸣的打作一团。
半空中雷声滚滚,狂风大作,我和博鹘酣畅淋漓的斗了十几回合,各自立在一棵树上收了手。
博鹘收了刀对我道:“我一向敬重功夫好的人,即便你是仙族亦是一样的,果然要交你这个朋友。”
我心里不厚道的思忖了一下,觉得他倒是可以和岑桑去交个朋友体验一下变作猪头的感觉。
然还是从树顶晃晃荡荡落了下来,接了博鹘的邀去饮一杯。
此时夜空中乌云狂风已散,落得一轮明月当头撒清辉,若不是方才同他黑着脸打了一架,月下饮酒倒也还风雅。
博鹘把一只脚蹬到凳子上,噔噔噔的倒了两满碗碧绿色的荷叶酿,说定要用最美味的九色鹿脯招待一下我,并且做一番朋友之间的深入交流。
我只晓得方才他拿手刀劈我,却不知他特地准备了鹿肉,便瞪着桌子上两盘花生问道那九色鹿肉呢?
他搔搔头颇不好意思的答这个肉还在鹿身上,不过还有个深入交流可以继续。
我悲凉的望着那两盘酸楚的花生米,应了。
博鹘大喜,两杯酒下肚便朝我道起酸楚来:“十三,你说,你们仙族的女的是不是个个像你一样功夫好的惹不得?”
我闻言甚诧异,就凭他的功夫,还有哪个女的他惹不得?
博鹘看着我的表情,抹抹眼睛道出一把辛酸泪来。
原来他早年之时也曾遇到敛了仙气的仙族女子来九黎玩耍,见这女子生的不错,便起了歹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了一番。其实也不算调戏,因那女子生的不如博鹘好看,九黎民风又开放,亦没多少人谁将博鹘那几句话当做调戏。知那女子甚刚烈,张口一句你娘的,一记锅贴就来势汹汹的朝他飞过去,将他给打愣了,然就那一愣神的功夫又是一记凶猛的锅贴,将他打成了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包子脸魔主。
他抬头望了一会天,抱怨道:“你说这女人是水做的,我看你们仙族女人是弱水做的,还好老子躲得快,要不然还得挨几掌。”
我还不曾听说过哪个仙族女子泼到这个境界的,倒是岑桑那个义妹有几分可能。
我拿手扇了扇风,淡淡的答道:“这便是你有所不知了,仙族女子大多性格柔和,荒神界因陀罗族的那位太子妃,便是温婉可人的很。”
不想他却诧异道:“因陀罗族的太子妃?我倒是有些记得,仿佛是黑水沼泽狐主之女。”
我却不知他竟认识雪樱,正要接话,他又摆摆手答:“我没什么印象了,大约是生的不大好看罢,我对生的不好的人一向记不得。”
我心里嗤了一声,不见得好看就是个有福的,生的好看不好看,左右在感情这回事上没甚么大关系。便淡淡道:“可是你将将说仙族女子不够温柔,这会又说不够好看,品味倒是叼得很。”
他又喝了一口仔细瞧了瞧我道:“你倒不错,若不是仙族的倒是可以抢回去做个妾。”
我一身鸡皮疙瘩集体起立,预备掉地。
却又听得他道:“走罢,左右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亦不会占你便宜,不如去我家坐坐。”
我抬头望了一回天,如今已经将将要到子时,倒不如应了他白瞎一处舒坦的住处。
第十二章
平心而论的说,我在南弦时拜师学艺时胆大包天,越是危险禁入的地方我就越要去。简而言之便是越怕我越爱玩,再浓缩之就是犯贱。
但是这个贱我犯的忒有水平,不仅前些年将官波芸拉下了水,近日还将岑桑拉下了水。
上古时期,九黎因拥有女娲血脉而势力强大,后蚩尤成为九黎大酋长,九黎后人便又继承了蚩尤的战神之力。然灭世一战之际,蚩尤实施暴政企图统一轩辕族神农族和圣族,遭遇了三方长老的一致联手对外。此时九黎部族内部也发生了分歧,蚩尤在苗蛮大败,一部分后代和残兵流窜到了冰渊重建势力,轩辕氏和神农族隐居,天下归服德高望重的圣族。
然此事乃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现今的九黎虽不乏有光复部落执念的长老和好战之士,但大部分九黎后代已经安居乐业,除去两百来年前那一次有预谋的举兵大进,亦不曾再有过动乱。
故如今既然博鹘没有赶我走,我也便厚着脸皮住了下来,左右他在我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还能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既是被他揽了一下肩膀亦还是值得的,便亦不做计较。
我虽交过些九黎族的朋友,却还不曾像模像样的住过九黎人的府邸,更不消说魔主的府邸,此番亦是长见识的很。
住了几天我便渐渐晓得那天和博鹘一道在莲舫楼的皆算他的兄弟,其中有个叫做弥涯的我有些印象,倒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哥儿,和博鹘关系亦极好,两人一道出门十个有九个半都要误会他们是断袖。
然博鹘并不是个断袖,弥涯亦不是。
我白吃白喝了好些天,出门惹了事亦报的博鹘名号,心情甚好。一日我正从外头看了九黎舞姬的胡旋舞哼哼唧唧的归来,推开房门却看见博鹘面色阴沉的坐在我床上。
我冷不防给门槛绊了一跤,险些撞到门上。
只见博鹘面有难色的抬起头来,眼神甚哀怨。他本就生的好看,若此时头上多个簪子手里多把扇子就和深闺怨妇一个形容。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我胡吃海喝了好几日,他要来赶人了罢?心下一念,我毕竟是个仙族女子,还是个功夫不错的仙族女子。博鹘嘴上不说然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将这样一个女子留在府里必要遭来些许流言蜚语,何况他还是新晋的魔主,自然不比其他。这样一想倒也释然。
不过被赶走有些个丢脸,倒不如我自己开口好些。
便跨进门去,大大方方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倒先来了。”
他眼睛亮了一亮,道:“你找我作甚?”
我愣了愣,不想我察言观色的水平竟已退化到这个地步,想来早几日就该去找他告辞了,巴巴的丢脸丢到今日。
正欲开口,却听他先一步跨过来诚恳道:“十三,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你陪我今夜去参加鬼车的宴会。”
我闻言几乎寒毛倒竖,怕是我万万没有这个本事去招惹鬼车,连连摆手。
不想他更近一步挨到我眼皮子底下,一双闪亮亮的眼睛里包着泪花泫然欲泣道:“你晓得么,鬼车天天嘲笑我当年被个仙族泼妇打成了包子脸,还说我是娘娘腔。上一次宴会,他竟抱着一个新娶的妃妾嘲笑我此生都娶不到这样美貌的女子,我好苦,你看我这眼皮,都哭肿了```````”
我委实瞧不出他眼皮有哭肿的意思,但还是真诚的点点头道:“我看得出,不过我实在不能去鬼``````”
博鹘又一把握住我的手诚恳道:“十三,你已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况你我之间的友谊天地可鉴,你若不肯帮我,我便再无人可求了。”
我生的怎么样我自是晓得的,寻常拍马屁的话亦是爱听的,然如今他这样一番滔滔不绝的话,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就不大像样了。
便咳了一声擦擦脸不大乐意道:“拍马屁归拍马屁,口水别喷出来啊,恶心不恶心。”
岂料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那结局。
他先是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随后欣喜欢呼道:“你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个是九黎女子的衣服你穿上再出门不然会给人认出来还有记得抹点胭脂你皮肤太白不够气色等下晚上我来接你我先去处理点事情这个衣服你先拿着乖啊太好了还有记得敛仙气啊哈哈哈哈哈哈。”说毕风一般的跑掉了。
我呆住了。
先不说岑桑因我险些血洗九黎我万万去不得,便是被里头任何一个人认出来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早知道今日应该早早的掐一卦卜一下凶吉。
正忧愁着,扭头望了一眼镜子里我的表情,惆怅,再瞄一眼手里的半两轻纱,愁苦。
就在我想的将将要拍案而起的时候,空中却凭空出现了一道闪着淡淡银光的丝线。我愣了愣,立刻心下大喜,连忙念了个诀点中那条光线,果然那条线渐渐扭曲起来,最后在空中形成了两行苍劲漂亮的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已二十余年不见吾妻,敢问妻在何方。
从前岑桑日日赖在我川虞谷的时候我无甚感觉,如今几日麻烦惹下来倒很是想念,将将此刻更甚。冰渊并不大,想必他不多久便可以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