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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我做主第2部分阅读

    喜从他躲闪的语言里猜到,他肯定有事。什么事?他猜不出。无非是部队与地方上的事,不然,自己与部队脱开几十年还有什么瓜葛呢?

    常喜想。

    果然事有蹊跷:

    这个世界正象现代人所说的那样:进入互联网地球变小了。网络信息犹如漫天藤蔓缠着你、绕住他、搭上我。只要有人需要你,你就是深藏地宫,网络也会不费吹灰之力把你扯出来。

    这叫“人肉搜索”,怪诞而又新鲜。

    乔德吉就是这样不知所以然的被“搜”出来,他新奇的悠哉乐哉:当年那个漂亮女军医嫁给了王常喜?她居然是京城有名的温家女儿!好个调皮“野蛮”的温艳茹,没看出来,她的出身是这等的显贵。可她在战场上朴实的就是一朵太阳花,天天都是一张笑脸。真难得呀!常喜这小子艳福不浅呐。

    当温家把他从茫茫人海里捞出来后,他就这样既惊奇又感叹的溜进了温家的信息渠道:

    原来,温艳茹的父亲是北京金融机构一投资专家温金璞的女儿;她母亲徐丽华是前商务部的一个官员,现在退休在家。艳茹本人也大有名气,是北京某军区医院的脑外科主刀医师,硕士研究生。

    这听起来挺让人眼馋的,可是当你把这种表面光环剥开看时发现,他们里边“乱”着呢,“苦”着呢。

    温艳茹是有夫之妇。她的夫还是北大医学部功能神经科的年青教授:蔡浩生。

    蔡浩生深得温家二老的喜爱,可他太“笨”了,新婚之夜就把爱妻的情致冰封雪冻了。使得艳茹看见他就如面对一尊蜡像,比味同嚼蜡还难受;可他又太“幸运”了,由于深得岳父母的宠爱,妻子提出的离婚一直不顺当。他也就一直做着温家女婿的美梦不醒。

    当然,他不是个白痴或花痴,常说,痴男惧妇,他是个极痴情的男人。

    人是个复杂的动物,占有欲非常强。有时候这种占有欲麻醉你的理智,让你分辨不清你手里握住的东西实质上的份量。蔡浩生迷了心窍,他虽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但他依然留恋妻子温香艳玉似的女人气息。艳茹写给他的绝情信至今还在他手里,那上边的话他一句也不相信,直到有一天,他得知妻子艳茹与别人生了个女儿而命染黄泉,他才半醉不醒的似乎明白,原来妻子一直没有被他握住。她有了别人的女儿,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匆匆的永远离开了他!他郁闷、难受、疼痛,终于大病了一场。但也没有以此脱胎换骨,在意识里,他还是温家的“女婿”。

    “艳茹活着,她永远不会死。就在那震撼心灵的第一夜后,她是那么的美………”

    乔德吉被请到温家后,看见了这个听起来像个“废物”,看起来又像个“宝物”似的人物。乔德吉对他并没有反感,反而生出了许多同情。“我也愿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他想。

    对于温家来说,做为当年艳茹与常喜的共同上司,乔德吉身上理所当然的拥有许多当年艳茹与常喜的真实信息。它不同于当年只言片语的谣传。因此,温家当仁不让的进行了挖掘,他们谈了整整一天。

    双方信息的可信度是勿需置疑的。他们也都被当时的信息压得感觉沉重。

    艳茹离家参战也就参战了,若不是半途上又杀出一个王常喜,温家也不会那么绝情:

    如果她选择王常喜,就不要回家回北京了!

    做绝了!温家。

    王常喜是谁?不就是一个当兵的吗?还把腿和脑袋炸坏了!你说,这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件不就是指挥系统和运动系统吗?这脑袋和腿都不能用了,他还不就是一个废物!艳茹爱上他果真是疯了,这种事情有可能出现在平民百姓家里或电影上,那是低俗的,蒙人的!怎么会出现在温家呢?!温家不会接受也接受不了。

    温家依然是温家,女儿已不是女儿。

    他们在避免不了的事实面前痛苦的过了许多年。

    艳茹死了,死了十九年。十九年的时间对于快乐的人们来说是短暂的;而对于痛苦的人们来说,那可是漫长的。

    漫长的痛苦洗礼,让温家对痛苦有了一丝丝醒悟:女儿的女儿也流着温家的血脉。她是女儿的骨肉,与温家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她应该属于温家。

    要回外孙女!

    怎么个要法?不能连汤带水的一锅端,锅是锅汤是汤,要分清楚。

    于是温家动了许多心思,根刨捯蔓的找到了乔德吉。他身上有许多不言而喻的条件能使温家的愿望不在常喜那里受阻,而温家要回孩子的理由也让乔德吉高高兴兴的当了“使者”。

    就这样,乔德吉急急忙忙赶到了衡水,在分区和民政局的帮助下查到了王常喜的住址,他谢绝了地方领导的陪伴,说他一人去办事更方便。他来到了衡水湖,找到了当年的王常喜。

    令他想不到的是,见到常喜后,他来时的兴奋化为忧虑堆积在心里:把常喜的女儿弄走,这合适吗?他开始站在常喜的立场来考虑温家的说法。他犹豫起来。

    常喜见他说话不爽就又追问了一句,“团长,您怎么一个人来了,地方上的领导呢?”

    “我没有公干,不需要他们。喂,你有酒吗?”

    “这还用问?没有我也得弄去!你等着,我去弄俩下酒菜。”

    “哎,正好,我这里有现成的,动动刀完事。”乔德吉拎起那包东西塞给他。

    常喜接过来伸进一只手去摸,“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谁让我们是俩个大男人,省事就行。你自个弄去吧,我要仔细的参观你这个所谓的狗窝。”

    “随便,你不嫌寒碜就行。”常喜拎着东西进了西厢房,那是他们家的厨房。

    乔德吉留在屋子里四处察看,这是传统的三间套房,中间是厅稍微偏大,两边是居室,只见西室的房门挂着芦苇编的扁形小花蓝,里边装着似开未开的蒲公英,门玻璃上用彩纸剪贴着几个字:兰心纨质。乔德吉不懂这几个字的原义,他知道那间房里一定是女儿住的。门玻璃后边的粉色门帘直观的告诉你:只有女儿才是彩色的。他再转过头来看另一边的房门,那里也有挂饰:只见是一只苇编的小船漂在水上,正有一尾白肚鱼向船里跃。剪贴字是“白鱼入舟”。嘿,还挺有名堂的!乔德吉笑笑。他看着屋子里洁净有序,摆设虽然简单了点,却给人一种舒适亲切的感觉。

    他的视线在移动着,当他看到正面墙上的一幅放大了的人物照片时,笑意立时凝固了:是艳茹还是她女儿?

    照片上那个女人的美艳给了他一种灵魂复活的感觉,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冷飕飕的。

    这是一幅普通人物侧影照,摄影师巧妙的运用光源,使她身体各部位的曲线都呈现着柔美的透明,脸部的表情耐人寻味,虽然那张脸不是很完美,可组成她的各个部件却有着明显的个性:曲线圆满的嘴唇微微上挑,那微笑略带讥讽;鼻梁端正让你感觉到她内心的阳光;不大的眼睛流露出无所顾忌的挑战与深思。若与这双眼睛对视,相信你很快就会败下阵来,要么做她的俘虏,要么被她唾弃。

    “这是艳茹还是小纯如?”

    乔德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观察照片上,他的感叹稍不留神就变成了自言自语说出口来,正好被刚进屋来的常喜捕捉到。

    “团长,您认识我女儿?”常喜纳闷的问乔德吉。

    “认识谁?”乔德吉的思维此时还是机械性的。

    “我女儿啊。”

    “我就是奔她来的……”乔德吉顺口说。

    常喜一听怔住了。“您是受人之托来找我女儿小纯如的?”

    乔德吉听到这话才如梦方醒;自己在说什么!他支唔着答非所问的兜圈子。

    “让我怎么说呢,这也挺奇怪的。哎,你的眼睛就一直没治好过?”乔德吉第一次感觉自己很狼狈,他从来都没有这样遮遮掩掩过,这不是男人的做法。

    “多谢首长的关心,您就别绕了,告诉我实话,奔我女儿来做什么!”

    乔德吉看看照片又看看常喜,他知道自己撒不了慌,就叹了口气说,“怪就怪在现代社会人类信息满天飞,不知什么时候天上掉下一个信号就会砸在你头上。哎,你不要急嘛,你看就这么巧,温家的信号掉在我头上一个却与你有关,我就来了,确实是冲你女儿的事来的。”

    开了话头,乔德吉觉得轻松了顺畅了。他把来意直截了当的说了,又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他说,孩子的前途发展才最要紧,温家怕你这教育环境不好,你的能力有限,所以让孩子出去,这也是一次机会。

    “这些年他们非常痛苦。”乔德吉说。

    常喜突然沉默了,这种沉默就像一座大山平空压在他身上。看似很平静,他的内心却在折跟头。他觉得自己正在遭受一场洗劫,而且这场洗劫来的名正言顺合情合理,使他不可拒绝无法逃避。

    温家十九年后终于认可了小纯如的身份,这让死去的艳茹可以闭上眼了,按说常喜应该高兴,但是,无论如何他都高兴不起来。温家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都直白的告诉他:他们永远不会接受王常喜!

    “妈的,浑蛋!他们痛苦,我就不痛苦了?!艳如临走时的话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迷茫的问我:常喜,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究竟错在哪里?让苍天这样惩罚我,你告诉我好吗?”

    “我………我怎么回答?”常喜痛苦的接着说:“我惟有好好的呵护女儿才能稍稍好受点,现在他们又给我一棒子!编排什么理由不好,我没有能力?我女儿怎么长到19岁!我这儿教育环境不好,我女儿怎么会那么聪明懂事?她考上了全国有名的“百强中学”衡水一中,难道还不算好的教育环境?他们怎么那么虚伪!那么狗眼看人低!”

    常喜爆发性的把一连串“子弹”打了出去。

    乔德吉看着常喜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瞧自己干的缺德事!”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同时又觉得自己钻进了温家的“迷惑阵”,恼不得又气不的。他只能耐着性子劝常喜往长远里想。

    “喂,我说,你还是这个大炮脾气。温家人可没有一个像你的……

    “正因为没有一个像我的,艳茹才铁了心的跟我,因为我真实;因为我不腐朽!“常喜抢过话头就说,他没有顾及上下级的面子。

    乔德吉理解。这事如果反到自己头上来,养了19年的女儿说走就走,而且是走到不承认自己的人家,自己也会暴跳如雷。

    他笑笑说,“常喜,你也别着急,仔细想想,你如果不痛快,这事就算我没说,温家那边我完全能交差。何况我来时就没打保票能把这事说通。我接受这种差事有两点;一是多年不见想看看你,二是我个人考虑这事成了也不赖,女儿家早晚要出嫁,你总不能跟她一辈子吧?温家再有钱再有势也买不走女儿对父亲的心,挡不住女儿对父亲的血缘情。她走到天边你也是她父亲。什么东西都囚不住血缘亲情!来,把这事搁一边,咱俩只喝见面酒!”他举起杯碰了一下常喜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常喜也一仰脖子把酒倒进了嘴里只听“咕咚”一声,他一口咽了下去。

    “你还能喝吗?”乔德吉看着他说。

    “能!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小子别逞强,酒是刺激物,你心情不好,容易醉!”乔德吉担心的说。

    “团长,您别为我担心,心窄就不是我王常喜;心窄艳茹也不会看上我。人嘛,除了没有蜕化掉的动物性自私外,还有阅历、见识和不断进步的文明赋予你的心胸嘛。大胸襟不计较个人得失!”

    好!好一个英雄的胸怀。

    “说得好!来,为‘大胸襟’喝一个!”乔德吉心情激越的说。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王常喜——那个看着能让人痛快舒服的王常喜。“衡水酒,有味够劲儿!走时你得送我几瓶。”他提搂着瓶子冲着常喜说。

    “只要你喜欢,别说几瓶,几吨都行。”

    “哈哈,还是那么豁达。”乔德吉又把杯子满上。

    “团长,要说我有缺点就是我骨子里的‘不服’俩字。您说温家有文化有修养,他怎么就不懂得尊重他女儿的自由权呢?他怎么就瞧不起我这当兵的呢?您说为什么?”常喜的疤痕由于酒精的作用也在鼓噪发光。

    “我也说不上,大概就像人们常说的‘阶层不同’吧。环境熏陶很重要。”

    常喜笑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老鼠。照此说来我女儿不也有了老鼠的嫌疑了吗?温家接受了她,这不是错位了嘛。”

    “哈哈,你小子长进不小哇,学会幽默了。这就不用你操心啦,你女儿到了温家,就是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子贵父荣,你也升格啦!”

    “狗屁!我女儿在哪都是金凤凰。说不定进了温家给训成笼中鸟呢。那时他们就会把错误加在我头上:有其父必有其女!温家高高在上,错的只能是你!我早看透了。可我是人,我不能让温家小瞧。”

    人,就是被同类劈去一条腿,也雄赳赳的站着,这才叫“人”!

    乔德吉看着听着,觉得常喜的话里有峰回路转的迹像。他试探着说,“这么说,你同意女儿去温家了?”

    “我说了吗?您怎么也变得势力眼了。拿了温家多少钱?这么甘心的替温家当说客。您喝着我的酒却替温家说着话。”

    “你小子可是吃得我的菜。要是在军中你敢这么当面丑白我?吃枪子儿吧你!你小子,我大老远跑来这衡水湖,鲜味我一口没尝着呐!你自己心虚说漏嘴了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想开的。”

    乔德吉开始乐了。

    “团长,我难受!艳茹因为我遭了多大的难,她被温家抛弃时仰天长叹!后来她怀着女儿时又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可直到艳茹生下孩子得了产后风临死前,温家一个字都没有吐!我心寒呐……自己的骨肉,怎么就那么绝情呢。您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后悔,我恨不得把时光倒过来,我不相信温家有那么顽固!可一切都来不及了,艳茹就那样失望着走了。如果艳茹不在这小乡村里大暴雨的黑夜生孩子,她至今还活着;如果不是那枚树叶牵线,她照样活着;如果我死在战场上,艳茹仍然活着……你说,我该恨谁?!”常喜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

    “要不是有我女儿撑着,我早一头撞死了!”

    乔德吉也被感染了,他一拍桌子:“怨不得你!男欢女爱是自然的事,如果有一个漂亮女人现在爱我,我也会不顾一切!温家也太过份了。”

    ……

    他们谈着、说着、喝着。话语越来越投机,立场越来越统一。他们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豪饮着;他们又为自己是一个父亲而为别人的父亲着想着……

    太阳落进地平线的时候,乔德吉有点恋恋不舍,还有点患得患失的钻进了分区来接他的小汽车里走了。

    常喜站在变成灰色的夕阳里,连那点借助阳光仅有的视力也变成了暗淡的黑色。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然变成了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

    第三章 阴影

    要来的早晚都会来,但是,不属于你的,就是你拿走了,它也会物归原主。迷了心窍的人不明白这一点,他们被形势所盅惑,枉费心机瞎折腾,到头来都是自寻烦恼。

    常喜同女儿收摊回到家里,他心神更加不宁,脸色很难看。

    “爸,你这个样子,我很害怕。到底怎么了?”纯如着急的问。

    “丫头,记得我对你说过乔伯伯吗?”

    “记得呀,你不是说他是受姥姥之托来请我的吗?”纯如不以为然的说。

    “是,我估计那俩陌生人与乔伯伯有关,更与你有关。我觉着你应该有个准备,说不定一会儿那俩人就会来造访,你……你就随他们……随他们去姥娘家呆一阵子。”常喜语调低沉的说。

    “爸就为这事收摊呀,你还没问我愿不愿去呢。告诉你我不去!我的学校在这里;我的同学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去那生地方干嘛!”

    “你早晚得离开这里,早点比晚点要好。”

    “爸,离开与离开可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