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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1部分阅读

狸尾巴的一天,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再自然不过的接受这一切,养好身子,才可谈及日后。

    或者说,她是不得不接受。

    “这位妈妈,姑娘身子有恙,这会许是还未醒来,自不能答话。”苦妈低头小声的解释道,她姿态低可却不卑不亢。

    那婆子斜斜看了苦妈一眼,房间里味不好闻,她也不愿多待便道,“哟,老身可当不得这一声妈妈,老身姓段,当年有幸奶过大夫人一口奶而已。”

    姓段的婆子轻咳了声,“大夫人吩咐,为你家姑娘换个院子,并找大夫来瞧瞧,说是这位姑娘一应吃食用度比照府里其他姑娘,念在她身子不好,给单独开个小灶。”

    苦妈一喜,蜡黄的脸上出现笑容,她连连对婆子说着感谢的话。

    段老婆子一摆手,面有倨傲,“你家姑娘生辰是哪日?”

    苦妈吃不准这话是何意,还是老实报出古绯的生辰八字,殊不知卧在床榻的古绯听闻眸色猛地一寒。

    这些日子,她十有都是在昏迷之中过来的,又哪里会跟苦妈说自己的生辰,可苦妈的回答却分毫不差。

    “今年十五,那在古家姑娘中便是年纪最小的,排行为五,日后可不就是五姑娘了么?”段老婆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苦妈还来不及应声,她又道,“不过,大夫人说了,姑娘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担当的,他日滴血认亲归宗入族谱之时,倘若有异,你们自己掂量着点!”

    后一句话,已然带着斐然的厉色。

    苦妈怔住,还未回神,段婆子便转身离去。

    眼见人走了,古绯轻声唤了句,“苦妈……”

    苦妈一激灵,吱了声,几步绕过屏风,撩起蚊帐,瞧着古绯醒了,便将人扶起来道,“姑娘都听见了?”

    古绯点头,她腿伤口未愈合,不敢使力,只得软软靠在苦妈身上,“苦妈是如何知我生辰时日?”

    苦妈并未解释太多,她随手拿件薄衫披在古绯身上,边说道,“姑娘不必多疑,老奴不会害姑娘便是……”

    然她话还未完,就被古绯一口打断,“说来,我还从未问过苦妈过往来历,怎生的那般巧,在我性命垂危之际,苦妈就出现了。”

    苦妈苦笑,她欲言又止地望着古绯,眼中神色复杂,“姑娘,该您知道的时候,老奴定会据实相告,这从大京到易州的一路,老奴贴身照料,若要害姑娘,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将姑娘安顿在古家,这样才能获得喘息之机,好定后事之谋啊。”

    话到此处,古绯心知再问不出什么来,如今她的处境,不依靠苦妈又能指望谁,种种厉害关系,她心如明镜,如此她淡淡一笑道,“苦妈多心了,你也知我背负着什么,凡事都会多想一些。”

    苦妈哪里不明白古绯的心思,她也不介意,“姑娘安心养身子,古家滴血认亲这一茬还不好糊弄过去,需得从长计议,老奴先出去给姑娘弄把方便出行的木质轮椅来,省的老躺床上。”

    古绯点点头,她眨了眨眼,伸手拉了下被子,突然想起一事,“苦妈,既到易州了,那便帮我去寻两个人,附耳过来……”

    苦妈接连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古绯这才心定了定,她缩进锦被中,转了个身朝里就欲在睡会。

    瞧着古绯呼吸绵长了,苦妈才轻手轻脚地出房间,她哪里知面朝里的古绯杏眼一直大睁着,点漆黑瞳暗沉地能吞噬掉任何日月光线。

    3、此妖孽非等闲(修)

    古家动作很快,只才一日,便有下人来请古绯搬进古府东南边的青墨院,小院颇为偏僻,可胜在安静,适合安心养身子。

    苦妈很高兴,她推着不知从哪倒腾来的木质轮椅,古绯坐的安稳,两人只堪堪带了个小包裹,就住进了青墨院,随行的还有个从古家大房调拨过来名叫丹青的婢女。

    抽了空,苦妈将古府上上下下的关系都给古绯讲了遍,特别是古家大房那一边的,尤为着重提了大房大夫人崔氏和大姑娘古婉婷,至于二房这一头,古绯只知有个叫古柔的三姑娘,除此之外,便是二爷古将,再无他人。

    古绯腿伤未愈,人易困乏,多数时间她都在休憩,有事也是苦妈在打理。

    如此安生的养了半月有余,倒也无人来青墨院打扰。

    闲暇之余,她转着轮椅在花厅檐下,看浮云苍穹,婢女丹青有意接近古绯,里里外外的事都和苦妈抢着干,古家的风吹草动,更是尽心尽力地回禀,聊表忠心。

    这日,苦妈外出未回,丹青脚步匆履地进来,她见古绯在檐下,遂面色整了整,到跟前小声的道,“姑娘,府中出事了。”

    古绯指尖一动,眼睑都没抬一下。

    丹青转身从屋里拿了件薄衫出来,为古绯搭在膝盖上,又道,“昨个,大夫人请了驱魔除妖的高人上门,说是咱们府上有妖孽,近日才祸事不断,姑娘,奴婢听大房那边的姊妹说,这事十有是冲着姑娘来的。”

    听闻这话,古绯苍若白玉的小脸上终滴的涟漪,像是轻羽入水,“祸事?哪里来的祸事?”

    她的嗓音不若寻常的女子那么清脆婉转,反倒带着沙冰的质感,清冷又绵软,即便已经听过了,此刻再听到,丹青仍然会恍惚刹那。

    “姑娘回府那日,电闪雷鸣,好不吓人,且那暴雨还一连下了好几天,府里墨坊仓库那边遭浸了水进去,直到前几天,有伙计进仓库拿墨丸,才发现整个屋子的墨丸大都受潮失色了,这事,大爷知道后当即就气的病倒了,也就姑娘这边清净,没谁敢嚼舌根子,如若不是奴婢在大房那边有相熟的姐妹,今个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丹青蹲下,捏着拳头,小心翼翼为古绯锤了捶腿,一边抬眼观她神色。

    杏眼虚眯,古绯脸上不甚有表情,半点看不出她心里是作何想的。

    古家也是以制墨为生计,这点之前苦妈跟她说过。

    在大殷王朝,除大京之外,这易州也是有小墨都的美名,光是城中制墨的大小作坊就不计其数,古家这样的充其量算二流的家族而已,能维持一大家子的过活,可若有意外,那对整个家族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大爷古仲被气病,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些,又与我何干?”古绯显得冷漠又无情。

    丹青动作一顿,她欲言又止,后一咬牙道,“下面有人说,亲眼所见姑娘进门那晚,整个古家大门都被血水染红了,说那是黄泉血海的血,还说……还说……”

    古绯黑瞳一转,就看着丹青。

    丹青背脊生寒,像是喊的一样大声道,“还说姑娘是从黄泉地狱爬出来的厉鬼,谁沾上谁就倒霉,所以,古家现在就倒霉了。”

    话音方落,丹青顿失力气,一下坐到地上,满身都是冷汗津津,她是看都不敢看古绯一眼,只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仿若真有血海尸山,骇人的很。

    古绯轻笑一声,葱白细指屈起,有节奏地敲着轮椅扶手,她就道,“你怕甚?莫非也以为我是厉鬼?”

    “不……”丹青猛地爬将起来,却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离古绯远点,才解释道,“姑娘是人,活生生的人……”

    闻言,古绯敛眸伸手揉了揉膝盖,最近安定下来,小腿肚上的伤才开始愈合,时不时就发痒,又带着针扎的疼,难受的很,“人如何?厉鬼如何?某些时候,人还不如……”

    “大师,这是最后座小院了,您请进。”

    古绯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就传来陌生的声音,她坐在花厅檐下,一抬眼就见院门口进来数人。

    其中一人,面有三缕美须,头戴角冠,身穿姜黄大襟戒衣,脚踏云履,手握拂尘,一副世外得道高人的模样。

    他迈进来,瞬也不瞬地盯着古绯,几息呼吸后,一扬拂尘,怒喝一声,“呔!妖孽还不现行伏法!”

    “你胡说!”丹青尖叫一声站出来,她脸色煞白,回头看了看古绯,又望着那道人,即便身子都在发抖亦不甘示弱。

    “丹青,过来!”立马跟在道人后面的一婆子蹿出来,拉着丹青将之拖离古绯身边。

    听这声音,古绯了然,可不就是之前领着大夫人崔氏的命来警告过她一番的那段老婆子,她视线扫过去,段婆子不敢与之对视,慌忙往道人的身后藏。

    古绯冷笑一声,这些人挑这个时辰过来,不就是瞅着苦妈不在的当,觉的她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好欺辱。

    “敢问道长,是哪个观哪家大师座下的?”古绯闲自问道。

    那道人双目圆睁,颌下黑须抖动,他手腕一转,拂尘划过好看的弧度,单手一竖诵了声,“无量天尊,念在尔未伤人命,就此回来时路,贫道便饶你不死,如若不然,休得怪贫道替天行道!”

    一句“替天行道”勾起古绯心底的戾气,她眸生赤红,带着狠厉,“滚出去!”

    道人也怒了,他从袖中摸出把朱砂符纸,两指一夹,口中念念有词,末了还咬破舌尖,喷了口血在符纸上,那符咒迎风自燃,惊得后面的护卫婆子婢女等人惊呼出声。

    古绯不为所动,她冷眼看着那道人做戏,知晓今日这一场,是大房那边铁了心要将她赶出古府去,如若不然又岂会连道场都不摆就直奔青墨院,且见着她出口就是妖孽。

    “呔!”道人又喝了声,他手执拂尘,指尖还夹着燃烧的符纸绕着古绯走了几圈,后那符纸一扬,纷洒而落,熄了最后一点星火,燃烬成灰,就听那道人跳至院门口,面有汗渍的对段婆子道,“此妖孽非等闲之辈,贫道法力有限,只堪堪以力封之,还请速去回禀夫人,务必要将其束缚到那等离仙神最近之地。

    4、请至庵堂(修)

    一场闹剧来的快散的也快,初初在道人说了那话之后,所有人都轰的如鸟兽状散了,只是没人敢再靠近青墨院,连丹青都被那段老婆子强行拉走了。

    古绯一人坐在檐下,瞧着脚边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她动也不动,就那么从日暖到月凉,裙裾轻拂而过,恍若成雕,直至苦妈回来,她才转头淡淡道了句,“苦妈,这古家也是呆不久了。”

    道人最后的话,所谓离仙神最近之地,不是寺庙就是庵堂,哪里都不是她想去的。

    苦妈早听闻了事情经过,她转身从厅中点燃黄铜仕女油灯,蜡黄的脸在氤氲的光线下,散发出和蔼的笑容,“没事,姑娘不必担心,姑娘必定是要从古家崛起的,这等小风小浪,老奴问姑娘,可是惧怕过什么?”

    古绯笑了,这些日子,她宛若从炼狱之中走了一遭,真正是由生到死的轮回了一遍世间所有苦楚,现今是连死都不惧,又还有什么是能让她怕的,“有朝一日,苦妈你若与我为敌,那才是我该怕的,如此了解我。”

    苦妈哑口无言,她不知要如何回答古绯,这种未来说不清的事,谁猜的准。

    古绯将苦妈神色尽收眼底,她心头有数,“不过,今日之事,我若不做点什么,这府里的人还当我好欺负。”

    苦妈推着轮椅,将古绯带往花厅中,“姑娘想如何做?”

    古绯笑而不语,反而似是而非的道了句,“我观那道人有两下子,是能唬人的,想必自然有其出处,先查一查再说。”

    苦妈应下,面上有欣慰之色,只要古绯不就此甘心认输颓然下去,那日后必定会是很多人的噩梦。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不仅是古府,便是整个易州城,有关古绯是个妖孽的传言仿佛一夜之间便家喻户晓,本来古家嗜酒如命的古二爷那晚上突然带回一私生女这样不光彩的事,已经在易州传的沸沸扬扬了,现今,这私生女还是不祥之人,进门的半月,不仅古家墨坊出事,大爷古仲还一病不起,就是那等鸡毛蒜皮没影的脏水都泼到古绯身上,只差没将她绑起来活活烧死才算了事。

    大夫人崔氏为了古家安宁,好吃好喝的将那道人供在府里,美名其曰压煞,只待一寻到合适的去处,便欲将古绯送出去。

    古绯按兵不动,她该吃便吃该睡便睡,安心养着腿伤,倒是没几天,丹青却跑回来了,她面颊带红肿,好生狼狈的模样。

    古绯也不多问,和苦妈对视一眼,这种时候所有的人都恨不得避青墨院远远的,唯有丹青,反而凑上来,其中的深意还真值得好生玩味一番。

    整个青墨院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丹青和苦妈两人伺候古绯,旁的下人是一个没有,也没有人再来青墨院。

    终于,三日之后的正午,段老婆子气昂昂地领着一干婢女护卫冲到青墨院,进来就颐指气使,让婢女进屋搬东西,但凡是古绯用过的,一张椅子都要当场劈了。

    丹青敢怒不敢言,瞧着古绯衣物被扔出来,气的差点没哭出来,她为古绯推着轮椅,站在院中角落,不敢上前,抬头想寻苦妈,这会却不见苦妈半个影子。

    “姑娘,他们怎么能这样……姑娘明明就是好生生的人……”丹青咬着唇,声音带不忿。

    古绯面色平静,她看着段老婆子像只扯高气扬的公鸡一般,漫不经心的就道,“不平什么,这会他们怎么将东西搬出来的,一会就还怎么给我搬进去。”

    丹青不明白这话是何意,她低头看着古绯眉目间的冷静安宁,出奇的,心一瞬就定了。

    段老婆子自然是听到了古绯的话,她捏着绣花帕子,挺胸抬头靠近几步,很是轻蔑的对古绯啐了口,“哼,那日老身便说过,这古家姑娘的名头岂是那么好担当的,好吃好喝养了你半月,也算仁至义尽了,今日便将姑娘请至城外庵堂,马车都在府门外备着了,莫要再赖上古家!”

    古绯看都不看她一眼,垂眼弹了弹裙裾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丹青道,“狗仗人势就是这般,丹青可是学到了?风水轮流转,他日,姑娘我一人得道,你便可如此耀武扬威一把。”

    丹青忍不住扑哧就笑了。

    段老婆子脸色一沉,明显的法令纹深刻而僵硬,她指着古绯座下的轮椅就对边上的婢女吩咐道,“这轮椅也是古家之物,给老身一并劈了当柴烧,省的沾染上了晦气。”

    听闻这话,古绯嘴角微勾,浮起冰凌厉色,丹青双臂一张,站到古绯面前以身相护。

    旁的两名婢女犹豫不定,左右看了看,只得上前动手。

    “走开,别过来!”丹青低吼,她背对着古绯,眸色变幻不定地看着段老婆子。

    段老婆子只连连冷笑,她厉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还怕一个废人不成?她就是个不详的妖孽,今日不将之逐出古府,明日便是害了老爷夫人!”

    谁也没见,被丹青挡着的古绯听了这话,眼梢的笑靥越发甜腻如蜜毒,她手搁在膝盖上,指腹沿着裙裾衣料的纹路一圈又一圈的划过。

    一直到第三圈的时候,她手一顿,就闻有婢女提着裙摆闯进青墨院大喊着冲段老婆子道,“段妈妈,段妈妈,大事不好了,大夫人出事……大夫人有请……”

    许是见着院中旁人颇多,那婢女硬生生将要出口的话给吞了下去,改为有请,神色焦急非常。

    段老婆子当即面色一凛,她恨恨剜了古绯眼,想吩咐人接着搬空青墨院,可那婢女没给她机会,倾身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惊的段老婆子脸色大变,遂没空再理古绯,转身拉着那婢女几乎是小跑着往大房那边去。

    剩下的护卫和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拾掇青墨院。

    杏眼一弯,掩藏恶意,古绯就笑了,“推我过去大房瞧瞧。”

    丹青一愣,应了声,有点反应不过来,略带慌忙地推着轮椅,跟着去往大房。

    正主都走了,没个示下,婢女也就先散了,有那等好事嘴碎的,交头接耳,凑堆打听起来。

    5、半老徐娘的风味(修)

    古家大夫人崔氏,出身书香门第,祖上也是有过簪缨之士的,下嫁给古仲为妻,骨子里对这种行商家族本就带着潜藏的轻贱,只是古仲向来待她体贴,房中更是顾全她的脸面,未曾抬过姨娘妾室,这也是崔氏治家最为自傲的地方,她自己也争气,接连为古仲诞下一儿两女。

    她向来觉得,家事和美,说的便是她这样的情形,当然如若古家二房能不时不时就蹦?一下,就更安乐了。

    最近让她糟心的莫过于二爷古将带回来的“私生女”,偏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