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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8部分阅读

 观礼的宾客皆起身,拱手恭喜。

    古仲似乎有些激动,他从主位上下来,拉着古将的手,一边又拉着古绯的,脸上有明显的欣慰之色,“二弟,从前亏待绯丫太多,这往后,你可得好生补偿。”

    古将面无表情,谁都能瞧出他眼底对古绯的厌弃,“多谢大哥提醒,小弟记住了。”

    得了这话,古仲笑着点头,他引着宾客边往外引边道,“劳烦诸位移驾祖祠外。

    接下来便是开祖祠,将古绯的名字记上古家族谱,这才是今日最重头的戏码。

    古绯落在后面,同她一样在堂中的还有崔氏和古家两姊妹。

    她言笑晏晏地看着崔氏,表情嘲讽又倨傲。

    崔氏款步下来,绛紫胭脂富贵芙蓉吉祥云纹长裙,从地上摇曳而过,环佩作响中,她到黄铜盆前,脸色冰寒,瞧着相溶的血珠,她抬脚猛地一踹,嘭的声响,水花四溅。

    苦妈反应很快,见崔氏神色不对,当即拉着轮椅后退,故古绯身上是半点水渍都没溅到,反倒是不察的古家两姊妹裙裾边角微有湿润。

    “大伯母怎这么大的火气?我若知晓是谁恼的,定叫她好看。”古绯一手撑头,偏着看崔氏,眼眸纯澈如冰。

    古婉秀一拂袖,当即就想冲出来说什么,被古婉婷死死拉住。

    崔氏敛了笑意,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古绯,一字一句的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入了古家的谱又如何?我照样能让你翻不了身。”

    古绯摇头失笑,她手指一点下颌就道,“到现今,大伯母还不明白么?我古绯,便没稀罕过古家的一丝一毫,所以……”

    “你拿什么来胁迫我?”这才是古绯最想说的话。

    37、野心

    接下来,开祖祠,祭祀,都很顺利。

    祖祠是个一个家族最为神圣的地方,即便崔氏想动手脚,也是有心无力,故滴血认亲那一场下来,古绯是半点不担心。

    她跟在大爷古仲身后,苦妈推着轮椅,面前的古仲怎么的做的她就跟着照做,在祖祠中祭拜一场下来,没多少动作都让她出了一身的汗,被冷风一吹,背心颇为不适。

    随后便是开族谱,将古绯的名字记上去。

    古仲拜托了宾客中辈分声望皆高的封溥羽大家上墨送笔,连同那墨也是选的古仲的珍藏墨。

    封溥羽是有德大家,他亲自研墨,又仔细地挑选了适合的毫笔,饱蘸墨汁,才递到古仲手里。

    古绯还是第一次见到封溥羽,长至下颌的寿眉,到胸的银须,一身样式简单的银灰长袍,整个就是一精神矍铄的老头。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封溥羽转头回视,银须下的唇翘了翘,抚着胡眯起眼睛就笑了。

    古绯回以笑容,初见之下,能看出封溥羽果真是个德望大家,打从心底,她便有敬意。

    这边,古仲翻着族谱,在合适的地方,用那支封大家送上的毫笔,一丝不苟地添上了古绯的名字,如此,古绯便算是古家真正的子孙。

    有宾客击掌而鸣,接连向古仲古将道喜,这些人中,唯有墨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也不上前,站的远远的,目光深邃不明地看着大方浅笑回礼的古绯,一时间,心绪难辨。

    午膳,自然是将所有宾客都留下用,古绯瞧着没她什么事,便借口身子困乏,回了青墨院。

    青墨院里,丹青自然是被崔氏领回去了,偌大的院子,也就苦妈一人在打理。

    古绯也不觉冷清,她挥手让苦妈去祖屋那边拿点吃的,自己一个人在檐下水缸旁,瞧着缸中摇曳自由的锦鲤,连袖子都不挽,就那么愣愣将手伸了进来。

    葱白手指,手背可见淡青色筋脉,浸润如水,蓦地冰凉让她整个人打了个颤。

    那锦鲤也是大胆不怕人的,竟游到古绯指间,柔如绸的尾巴晃动,来来回回,还穿梭上瘾了。

    “阿绯,”清朗如月的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穿月白长衫绣翠竹暗纹的封礼之施施然走进来,“怎的没个丫头伺候?你长袖入水了。”

    古绯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瞳纯粹而幽深,她轻描淡写地看了眼自个袖子,半点不在意,“礼之,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该在前厅那边用膳么?”

    封礼之眉心一皱,站在一丈开外,瞅着那半面都湿了的长袖,犹豫了下,还是上前,两指一捏,将古绯那只手从水缸中提了出来,“天虽热,可泡了凉水,身子骨也会受不住的。”

    古绯一愣,似乎没想到封礼之会说出这样带关怀的话来。

    封礼之有心掏方巾出来让古绯擦擦,可碍着男女之别,他还是松手,后退几步,免得有人看见凭生流言。

    有水滴从白如瓷蜡的指尖划过,日光折射,便带着五光十色的鎏金,古绯甩了甩手,也不管湿了半管的袖子,“礼之有事?”

    封礼之轻笑,英挺眉梢微挑,“刚才就想跟你说恭喜,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喏,这是给你的贺礼。”

    说着,他还从袖子里掏出方玄色墨盒来。

    古绯也不跟他客气,接过了当面打开,上佳的墨盒中是枚人形墨丸,最为让她惊讶的是,那人形赫然是她的模样。

    她看向封礼之,杏眼圆睁,带着惊喜又惊讶的神色。

    封礼之哈哈大笑,贵气的眉目间闪过自得,他手中折扇指了指墨丸,“怎么样?可还入阿绯的眼?”

    古绯眸色生光,粉透的指甲抚过墨丸的脸,然后是发髻衣裙,笑眯眯地回道,“入,当然入了,甚合我意。”

    话落她又问,“是礼之亲手雕的墨模么?”

    亦只有这样的墨模,才能塑出这种独特样式的墨丸。

    封礼之俊朗的皮相褶褶生辉,他下巴一扬,折扇啪的打开,扇了两下,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自傲,“当然,不过阿绯放心,这墨模我只制了这么一枚墨丸,就已经毁去了,所以这枚墨丸,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唇尖一点,古绯小心地将墨丸放进红绸布中,重新盖好墨盒,胸腔之中只觉有涓涓暖流蹿过。

    封礼之这番的举动,她自是感动。

    原本结识一场,便是她故意为之的算计,不管是小墨墨坊的品墨会上针锋相对,还是藏墨会,她都带着利用的心思,虽不损封礼之分毫,可总归这份情谊是她掺杂了太多的不纯净。

    而今,封礼之还以诚相待,她便觉往日的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暗自自嘲,再抬头之际,古绯脸上又已经是盈盈浅笑,只是这笑蔓延至眼梢,让黑瞳都暖了几分,“礼之的心意,我收到了,日后这枚墨丸定当是我最宝贵的物什之一。”

    封礼之摆摆手,示意她别放心上,“都是同道中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抵如此。”

    知己?

    古绯只觉心头多跳了下,她微微抬头,看着一丈外的男子,身上如月俊朗,骨子里又带锋芒毕露的傲气,日光之下,是从未有过的耀眼。

    封礼之来的快,走的也快,整个青墨院连个下人也没有,他便不多呆,送礼之后,没说几句便旋身离去。

    古绯亲自将那枚墨丸收了起来,并叮嘱苦妈,日后没她允许不得动。

    古家的热闹一直到丑时末才渐渐缓下来,待所有的宾客都离去后,一高兴多喝了两杯的古仲才想起古绯,心觉不妥当,转个脚,就又过青墨院来。

    古绯刚好午憩清醒,眼见古仲进来,她嗤笑了声。

    古仲盘算着之前那两方墨模已经给他古家带来的好处,就连封溥羽大家,都拉上了关系,他望着古绯便琢磨着如何开口。

    “大伯,可要碗醒酒之物?”古绯娥眉轻皱,离古仲远远的,谁叫她嗅觉敏锐,老远就闻到古仲身上那股子的酒臭味,实在有些犯呕。

    古仲眼神连闪,他沉吟片刻才开口,“绯丫,你如今也是古家的人了,大伯也不跟你兜圈子,之前从你这要去的墨模,连封溥羽大家都称赞不已,咱们古家在易州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了解,所以大伯想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明着是问人意见,可却将古绯的前路后路都给堵的死死的。

    古绯心头冷笑,她敲了敲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当下也不含糊,“既然大伯都这样说了,阿绯也并不说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大伯……。”

    “可敢与阿绯做笔买卖?”她问。

    说到买卖,古仲起了兴致,他挑眉眼有精光,“如何说?”

    粉白的唇弯起轻柔的弧度,古绯比常人都低一阶的嗓音带着簌簌的冰沙质感,清远透净地道,“我出墨模,但——”

    “我要参与古家商铺的制墨买卖!”

    这才是古绯一直在谋划的野心。

    38、没好日子过

    那晚上,古仲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父亲在弥留之际,让他接任古家家业,艰难做选择的时候。

    古绯的话,不仅在他心里掀起巨浪,也让他犹豫不定。

    按理,一个家族想要兴盛,子孙后代,无论男女,只要是有天赋的,就都要加以教导,只不过多数的女儿家心思不及男儿那么专心一致,且出嫁从夫,倾尽心力教导出来,一朝之间便成其他家族的人,自然是很多家族掌管者所顾虑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古婉婷,他明知自己这个女儿对行商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魄力,可也不愿她参与到古家商铺的原因。

    而古绯,这个半道归家的私生女,纵使他走南闯北,练就一双毒辣眼睛,可也看不太透。

    古绯是心有所图的,那双腿就废的蹊跷,可相对的,他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还是无法放弃的价值。

    那两方墨模,连封溥羽大家都开口称赞,而自放到古家商铺之后,这些天,便有贵人上门,拿着样图要求雕刻一模一样的墨模,专门指定样式的墨丸。

    这些贵人,他得罪不起,且古家若能打入其中的圈子,日后在这易州,与小墨家齐名亦是指日可待的事。

    所有的缘由,都指向了古绯。

    古仲面带沉吟,眉目有忧,回到牡丹园,才进房间一抬头就见到崔氏阴沉的脸。

    他没心思哄她,只觉心头更烦躁,索性一拂衣袖,干脆往书房去。

    “夫君,这是往哪里去?”崔氏阴阳怪气地道,她翘起兰花指,端着茶盏,敛着眸,慢条斯理地抿了口。

    古仲顿脚,他回身,半边身子都掩映在暗沉的阴影中,“哼,别以为白日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当真是无知妇孺,没点见识。”

    崔氏也恼了,心头霎起委屈和愤恨,只觉这么多年的委身下嫁,以及不辞辛苦打理古家,到头来就得了这样寒心伤人的话。

    “啪”的她将茶盏摔在桌上,冷喝道,“好你个古仲,二十年前你怎不说我无知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倒嫌我没见识,我再没见识,也比你这满身铜臭的行商之徒强。”

    这话像是明晃晃的尖刀,锋利无比地扎在古仲软肋,让他怒火高涨,“满身铜臭?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里不是我一分一毫赚来的,这么多年,家中中馈让你管着,当年你是委身下嫁,我如今便只你一人,没半点亏欠你。”

    古仲是男子,这等踩低自尊的话,谁受得了,且他最是厌烦被人说铜臭。

    崔氏腾地起身,修长的指甲掐着袖子滚边,几欲出血,她几乎难以置信古仲会这样对她,当即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以为我想管中馈,是你自己二弟不争气,三弟忤逆,怪的了谁,古仲你听好了,你亏欠我的多去了,你还不清。”

    迁怒家人,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古仲紧绷的理智,他黑须抖动,一手指着崔氏颤抖不已,“朽木不可雕,你可知你今日在铜盆上抹酸醋湿盐,让血滴不融,那丫头认亲不成,咱们古家再过个几十年,还是这样不死不活的处境。”

    崔氏牵扯嘴角冷笑,她站在阴影之中,一身寒气,“我倒没看出她有那般大的本事,你这个大伯待她比亲爹还好,是不是过些日子,你就要跟我说,她实则是你的私生女?”

    言辞挤兑又辱人,古仲被气的脸色煞白,好半天瞧着崔氏说不出话来。

    眼见古仲的神色,心头有扭曲的快意迭起,崔氏变本加厉,“你做的手脚,也瞒不过我,在水里加白矾,看来不管她是不是古家血脉,你都准备稀里糊涂的认下,我倒不知你如此好心,是个人都愿意养在府里,那明个我就让人去寻七八十个乞儿回来都给养着记在你古家族谱名下。”

    古仲哑口无言,他望着崔氏相对了二十年的熟悉眉眼,往日眼梢那些温柔情意不见,他心觉悲哀,又觉一种不被人理解的颓然。

    他缓缓回身,走到桌边做下,理了理头绪,将心头多余情绪压下,才开口道,“前几天,那丫头刻了两方墨模,不仅得到了封溥羽大家的赏识,就是铺中都来了好些预订的贵人,这些人不管是哪个,得罪了,挥挥手,咱们古家就只有等死的份。”

    说到这,他顿了顿,一双眼深沉如墨地,“按理,一个人会刻墨模,就必定也会制墨,而能得封溥羽大家一句话,那丫头的天赋哪里会是一般的。”

    “我千方百计将之和咱们古家绑到一起,她双腿被废,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养着这么个人,不管有无情谊,为了那口饭,她总要吐点东西出来……”

    “可你倒好,暗动手脚,也不跟我说声,坏了大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听这一席话,崔氏仿若被淋了盆冷水,刹那冷静下来,她反复的想了想,虽觉古仲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可心里总觉不甘。

    她来回走了几步,“没她古家就活不下去了不成?婉婷嫁到小墨家,咱们古家一样能兴盛,这半路出来的白眼狼,总有转头咬你一口的时候。”

    古仲叹息一声,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细纹,都抚平了才道,“若婉婷身子大好,这也是个法子,可要怪就怪她自个身子不争气,没有一男半女,又如何在小墨家立足?”

    崔氏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古仲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就冲那丫头一手雕墨模的活计,便是万万不能给婉婷做陪嫁,虽说要借小墨家的势,可总也比不上自己手里抓有东西来的安稳。”

    崔氏心知自己说服不了古仲,即便是她自己,这会心思也动摇了,她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道,“你不知那丫头有多张狂……”

    古仲摆手打断她的话,“她若真有本事,张狂也没什么,你不待见她,便少见就是了。”

    唇线绷紧,古仲思考片刻才道,“今日,她说和我做笔买卖,她出墨模,让古家在易州跻身一流家族,可她要参与到古家的买卖中来。”

    “什么,不行!”崔氏脸色一变,她手猛地抓住古仲手臂,修长的指甲几乎掐进古仲肉里,“不能答应她,古家的家业日后都是咱们?f儿的。”

    古仲神色变了几变,他拍拍崔氏手背,“这些我都知道,可这笔买卖,我却不得不答应!”

    只这一句话,就让崔氏肝火大怒,堪比刚才,她起身,面色沉静如水,睨着古仲,一字一句的道,“古仲,你要让二房爬到你头上撒野才甘心么?连当初婉婷想学着做点买卖你都义正言辞的拒绝,现今却要将自己儿子的东西拱手送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娘俩几个?”

    古仲再好的脾性,这会也生了火气,连带刚才压下的怒意一起熊熊冲出来,他走了几步,又回身指着崔氏骂,“这家还姓古,我还没死,家业还由不得?f儿继承,你一口一个儿子的东西,是盼着我早点死不成!”

    话音一落,古仲拂袖愤然离去,再不管崔氏半点。

    崔氏愣愣站在屋中,她看着古仲离开的方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良久,她才捂着胸口,眼眶泛红,面目有扭曲的怨恨疯狂,“古仲,你让我不好过,我便让你没好日子过!”

    39、糟糠猪食

    易州突然热闹了。

    像是一夜之间,就听闻小墨家的五爷墨成同黄家大爷黄品元掐了起来,有人说是见两人在勾栏院为争一头牌面红耳赤,也有传言说是两家在大量争抢采买易墨,为此没少冲突。

    但不管怎么说,在易州自来大家都清楚,小墨家和黄家,老早就是不对盘的,坊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