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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9部分阅读

    了笑谈几句,也不作多想。

    可哪知有一日,墨成和黄品元两汉子竟在大街上就动起手来,打的惨烈无比,还惊动了府衙差爷才算作罢。

    古绯瞧着苦妈将水缸中的死鱼用网子捞起来,边说最近小墨家的动静,说到五爷墨成之时,她动作顿了顿,随后问道,“姑娘,依你看这黄品元能否闹腾起来?”

    闻言,古绯伸手捋了下耳鬓细碎的发,幽幽地道,“现今不是就闹腾起来了么?那日在柴房我对墨成说的话,差你将黄家的人引来,所有的都听了去,黄家也早想压小墨家一头,此等机会,哪里会放过。”

    苦妈将死鱼扔掉,想了想又问,“也就是墨宴这几天不在易州,若他不日回来,墨成怕是不敢这般,到时姑娘的谋划又该如何继续?”

    古绯悠闲的很,她靠在轮椅背上,杏眼微眯,瞧着蓝天浮云,慢吞吞地回道,“不会那么快回来,墨成若连这点调虎离山的本事都没有,就算我走眼了。”

    苦妈瞅了古绯一眼,素白如瓷的面容上有浅柔的细小绒毛,像刚出生的幼兽,让人心生怜惜,“姑娘的心思,老身听了都想不明白。”

    这话也是实话,至今古绯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可要连起来,苦妈总觉得这中间差了点什么。

    古绯轻笑了声,她也不多做解释,很多事临到头,真相呈现出来时,远比现今就说透了来的深刻。

    不过……

    她抚了下腰际悬挂的血玉狐狸坠子,表情高深莫测地道,“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琳琅阁。”

    琳琅阁管事轻云,一早开了琳琅阁大门,眼皮子就直跳,她揉了揉,琢磨着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估着时辰,轻云提着易州龙凤酒楼的吃食往阁内深处去。

    碧蓝如玉的湖泊,凉亭林立,飘散的白纱,自有一番逍遥的意味在其中。

    “九先生,该用早膳了。”轻云径直走到最后座四角凉亭前,冲天翘起的檐角垂挂竹片制成的小巧风铃,有风来袭,便是阵叮咚作响地好听铃音。

    “呈上来。”白纱遮掩的凉亭中传来低沉嗓音,恍若冷泉,又似清辉。

    得了令,轻云垂头掀开白纱,先是跪下了,才揭开食盒,一一端出吃食摆到案几上,“今日是枸杞粳米粥,吉祥如意卷,玉笋蕨菜……先生得多用些。”

    亭中的男子脸覆半张银面具,慵懒半卧,一身白衣胜雪,长发如绸,有发同衣衫边角垂落纠缠,便成夺目的反差色泽,他手边摆了盘棋,正一手白子一手黑子,一个人对弈。

    听闻轻云的话,九先生微抬头,瞧了吃食一眼,露在外的薄唇几不可察地紧绷了丝缕的弧度,“龙凤楼的?”

    轻云将空食盒盖上放一边,提着裙摆起身,立到九先生右手边,拿起龙纹银筷,每样都夹了点到小盏中,末了才回道,“是,和往常一样。”

    哪想,九先生目光又转回棋盘上,下了白子,冷冷地道,“不吃。”

    轻云眉心一皱,“可是九先生,龙凤楼的厨子已经是易州最好的了,您若不吃,身子可怎么熬得住。”

    顷刻,就有寒意从九先生身上散发出来,他继续落子,“糟糠猪食一般,我宁可吞药丸。”

    轻云听闻这话,拿银筷的手一顿,叹息了声。

    九先生的挑剔,她算是领教了,住在琳琅阁这段时间,不仅身上不能有半点灰尘不说,就是系个腰带都需得两边平整一样,对入口的吃食,就更是讲究,连龙凤楼的东西都看不上眼,也不知什么样的人间美味才能让其入口。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将食盒拿过来,也不敢多唠叨,捡盘子往盒里装。

    “轻云管事,古家五姑娘求见。”蓦地,亭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轻云动作一缓,脑子里还在想着古家五姑娘是谁,就听边上的九先生道了句,“古绯?”

    “是,正是古绯姑娘,这会正在花厅候着。”婢女回道。

    轻云看向九先生,正想请辞。

    “她啊,”九先生说着便将手头的黑白棋子都给扔了,人坐直了些,稍翘一点的唇尖析出点光,他就对轻云道,“将早膳摆上,让她过来给我布菜。”

    手一抖,轻云差点没将手上的盘子摔出去,她胸口起伏数下,按捺下躁狂的情绪,“先生,好歹绯姑娘也是世家姑娘,这等活计定是没做过的……”

    九先生冷硬的下颌线条一扬打断轻云的话,银面下的眼眸狭长又深邃,他单腿一屈,以手撑头,如绸黑发散落拂动,如此谪仙人物,说出的话却再刻薄不过,“她伺候我就吃,否则你端下去我不吃。”

    轻云只觉额头有青筋嘭地冒起来,她默默念了好几声的平心静气,才又将吃食摆好,弯腰行礼对九先生道,“婢子这就去相请。”

    这话一落,九先生黑眸瞬时亮了分,很快又如流星坠落,他见轻云出了凉亭果真去请人了,才又半卧下来,捻了枚棋子上上下下抛着玩。

    古绯一进凉亭,就见如此情景,案几上未动的早膳,衣冠胜雪的谪仙银面男子,浑身像没骨头一样,瞧着她进来,手上的棋子一扔,眸色闪了闪。

    她眉心微拢,面带疑惑,“不知九先生邀约小女子所谓何事?”

    九先生浅笑了声,薄凉的唇勾了勾,“轻云没跟你说?”

    古绯摇头,需知她今日过来只想找轻云,半点都不想见这个轻浮的男子,纵使他是妙手回春的怪医亦然。

    九先生也不恼,他起身,带起阵轻风到古绯面前,单手推着她轮椅到案几边,然后将银筷塞进她手里,又将白瓷小盏摆到她面前。

    古绯眉心纹路更深,她抬头,才蓦地发现面前的男子颇高,好生不习惯,“阿绯已经用过膳,先生好意心领了。”

    却不想那唇尖一点,九先生笑的戏虐,他自顾自地在古绯左手边落坐,“不,不是请你用膳,是让你给我布菜伺候我用。”

    “啪”古绯将手中银筷扔案几上,小脸冷若冰霜,“九先生,恕阿绯不相陪。”

    说着,她手转着轮椅,就要离开。

    九先生捻起一根筷子,戳了戳面前盘子里的菜,漫不经心地道,“没我开口,轻云可不会同意你的任何事,即便有血玉狐狸也一样。”

    古绯冷笑一声,她灵活地转动轮椅与之对视,嘴角起嘲讽,“九先生好大的能耐,我可不是没了琳琅阁,就做不成事。”

    话音方落,她伸手扯下腰身悬挂的血玉狐狸坠子,抬手就要扔进湖泊里。

    “你扔试试?”九先生声音终于低了下来,狭长的眼眯起,带着一种潜藏的危险,“连废腿之辱都能忍,怎的今日这小小的布菜之事就不能受了?”

    “更何况,”说到这,九先生撇了下嘴,十分嫌弃地看了眼面前的菜,“愿意和你相交才让你布菜,哪里是欺辱了?”

    40、黑心肝与铜臭五脏

    有风而起,白色纱幔飘起又落下,静谧无声,唯有檐下竹片风铃叮咚作响。

    古绯粉唇一勾,点笑明媚,只见她抬了抬手,动作优雅地放下银筷,然后在九先生不见表情的半张银面下,指尖转过盘子,轻轻一挑,一大盘的菜哗啦倾倒在九先生如雪白衫上。

    死一样的静,银面外狭长的凤眼暗如黑夜,九先生动也不动,就那么死盯着古绯,声若冰渣的道,“当真好得很!”

    “我自然是好的,”古绯同样面色生寒,她转动轮椅,警惕地离九先生远点,目光在他白袍上沾染的菜渍转了圈,眼梢微挑,十分挑衅,“不用先生称赞,阿绯自个清楚。”

    九先生垂眼,嫌恶地抖了抖袍边,朝亭外喊道,“轻云,滚进来!”

    果断,身为婢女的轻云被迁怒了。

    轻云迈着小碎步,步间生风,低着头压根不敢多看一眼,“先生,有何吩咐?”

    “给我都撤下去,若再让我看见龙凤楼的吃食,哼……”赫赫威胁的话没说完,可谁都不敢不当回事。

    轻云意味不明地瞅了古绯一眼,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了,声都不敢吭一声地就要退出凉亭。

    古绯眉心微拢,她开口道,“轻云管事慢走,今日过来,有事要麻烦管事。”

    轻云不敢轻易答应古绯,只得抬眼皮瞥了九先生一眼,踟蹰不定。

    “哼,”九先生冷笑一声,他几下将弄脏的外衫脱了,随手扔进湖泊里,捻起黑白棋子就道,“轻云出去,绯姑娘要麻烦的事,和我谈就好。”

    闻言,古绯细长的娥眉都拧紧了,她习惯地摩挲着扶手,面色变换,也不知是不是心有后悔了。

    轻云朝古绯行了一礼,裙摆拂动,转身就走。

    古绯暗自叹息,也不想再多呆,手转着轮椅,当下事也不说了,跟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刻意压低的尾音上翘一个音阶,带起让人莫名的心悸。

    紧接着,古绯只觉耳边有劲风拂面,就听“嗖”的一声,赫然是枚黑子擦着她耳鬓碎发,狠狠地掷进凉亭柱子里,连带白纱也给穿了个洞。

    黑瞳一缩,古绯猛然回头,她唇线紧绷,“先生,这是要失君子风度,以武相逼不成?”

    九先生嗤笑了声,他靠着凉亭栏杆,转着手中棋子,看着古绯道,“既然你说君子,那么我就做回君子,说吧,是何事需要琳琅阁出面?”

    话到这,古绯也不再纠结之前九先生的无礼,她灵活地转动轮椅,正视九先生,“想必先生近日有所耳闻小墨家和黄家的恩怨,阿绯来此,是想让琳琅阁吹点风声出去,给这两家来个火上浇油。”

    九先生正色,黑色棋子在他骨节匀称又修长的指间来回转动,越转越快,最后带起一片看不清晰地光影,他只考虑了一刻钟就回道,“你想怎么浇油?”

    古绯勾了勾嘴角,粉透指甲在扶手上敲了敲,“第一透出大京墨家欲采买大量易墨之事,第二表示琳琅阁有批易墨要出让。”

    九先生动作一顿,黑子从他指间啪地落地,尔后,他望着古绯就低低笑出声来,半张银面冷光如水,映衬着他薄唇边的冷漠无情,“最毒妇人心,姑娘连心肝都是黑的。”

    古绯权当是夸奖,白玉脸庞微侧,她同样挂起浅笑,“不敢当,先生谬赞了。”

    九先生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棋子,落到棋盘上,“可会对弈?”

    古绯摇头,目光从棋盘上一扫而过,她从前一心都扑在制墨上,女儿家那些琴棋书画女红确是一样都不会。

    九先生作罢,他一连落了三子,才又开口,“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想要从琳琅阁买这批易墨,所得银两,姑娘准备如何分配?”

    这还真是事没成,便想着分赃。

    “七三,我七,琳琅阁三。”古绯说出早就考虑好的方式。

    狭长的凤眼在银面上形成好看的弧度,九先生衣袖一拂,搅乱棋局,“姑娘好算计,空手套白狼就要七成,这批易墨的风声从琳琅阁传出去,日后损了名声,琳琅阁还怎么开门做买卖。”

    有华光宛若鎏金从古绯眸底闪过,她垂头目光放在黑白混杂的棋盘上,“空手?先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为钓小墨家这条大鱼,这中间我谋划的环环相扣,岂是一句话说得清的,且若琳琅阁咬死了一口话,谁还敢怀疑。”

    九先生沉吟片刻,“四成,加一枚你亲手制的药墨,没得商量。”

    说完,便自顾自地摆上棋局,又自个一人对弈起来。

    古绯怔忡,药墨者,如其名,即可入药之墨丸,可治背疮、咯血等顽疾,素来有“黄金易得而药墨难求”美名,且每种药墨因配伍不同,故对顽疾效果也是不同的,这便要求制墨师不仅要极为懂墨,且还要知医善药。

    缓了缓情绪,古绯知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可又心有不甘,故一字一顿咬着牙道,“雁过拔毛,先生连五脏都是铜臭的。”

    九先生一愣,继而失笑,他刚才说她最毒妇人心,这会仇不隔夜,她便回敬他雁过拔毛,还真是眦睚必报小心眼的很。

    “来,我教你下棋。”他起了兴致,长臂一伸,拉着古绯轮椅到跟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一钵白子塞到她手里,“角上四子黑白各二,执白先下,走交叉点,交替行棋,以围地多者为胜……”

    一时之间,整个湖泊上,只闻朗朗清辉嗓音,宛若汪打着旋的幽冷清泉,沿着碎石巨岩,一泻而下。

    待古绯从琳琅阁出来之时,已是申时末,九先生就像是个棋痴,硬是要在一天之内教会她如何对弈,如此才在琳琅阁耽搁了一天的时间。

    她揉揉眉心,感觉头胀晕的厉害,满脑子都是黑白色的玉石棋子,简直是折磨。

    苦妈给古绯敛了敛衣襟领子,“姑娘,起风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古绯点点头,她头往后靠,枕在轮椅背上,闭眼养神。

    街坊上显得冷清,多数这个时候,小贩回家,商铺悬灯,古绯放空脑子,略觉疲惫。

    苦妈大步向前,推着轮椅拐了个弯,来不及停住,就从深巷冲猛地蹿出个黑影来,那人影飞快地在古绯腰身如风触过,那枚血玉狐狸的坠子就不见。

    “哪里来的小贼!”苦妈冷喝一声,眼见那黑影眨眼之间就跑出丈远,她想也不想跟古绯丢下一句,“姑娘,稍等。”

    尔后脚一跺,人跃起,追了上去。

    古绯瞧着苦妈几个闪逝人就不见,她眨了眨眼,摸上系坠子的腰际,杏眼之中一片凝重。

    “姑娘,可是姓古名绯?”蓦地有轻浮声从身后响起。

    古绯回头,见一浪荡的富家公子带着两三小厮站在巷子口。

    她眸色闪烁,心头划过不好预感。

    却见那公子拍了下手,“姑娘不回答也没事,在这易州需要坐轮椅的,不过古绯姑娘一人而已,所以,姑娘还是跟在下乖乖走一趟吧。”

    话落,一小厮上前,推着古绯轮椅往巷子中去。

    “你们是何人?”古绯冷静无比的问。

    那富家公子淡笑一声,弯腰凑到古绯面前,嗅了口她细颈幽香,“古姑娘总会知道的……”

    41、打脸,制墨

    古绯心里有很多的揣测,她被请上没家族徽记的马车,到了地儿,被人以黑绸蒙眼,她坐轮椅上,感觉到走了有一刻钟时间,期间遇门槛处,轮椅颠簸了两三次,她心里有数,知晓这是入了某宅院深处了。

    黑绸猛然揭开,突如其来的明亮刺眼,她虚眯杏眼,感觉面前有数道人影在晃动。

    “古姑娘是有大能耐的人,如此相邀,还请姑娘勿怪。”

    不甚清楚的视野中,有一穿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弯腰说道。

    古绯嘴角起讥诮,她抬手揉了揉眼,黑瞳湿润了看的清楚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房间一番。

    房间布置奢华,粉色纱幔,缠枝雕花黄梨木妆奁,六幅山水屏风,外间的有方书案,上有稀落的墨丸和毫笔。

    她面前有三人,其中一个是挟持她的富家公子,另一个是刚才和她说话的中年男子,还有个站最后的年长者,黑须面带轻微的浮肿,眼角还有淤青。

    她视线在那淤青上转了圈,心头一动,遂看着那人道,“黄老爷府中原来是这样治下的,下人不尊,子孙轻浮!”

    字音掷地,已然带着铿锵冷意。

    年长者也就初初五十来岁,他一愣,想也不想的开口,“你怎知我姓黄……”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他蓦地住口,面色难看地盯着古绯。

    古绯笑了,她知前几日这黄品元同墨成在坊间动了手,眼角的淤青便是那时留下的,她随口一诈,还真给她说准了。

    云淡风轻地弹了弹长袖滚边,古绯道,“既然黄老爷这般盛情,那必是有事相求,黄老爷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阿绯定无二话。”

    黄品元挥手,那宝蓝色长袍中年男子弯腰行礼,退了出去,并将门外候着伺候的婢女遣散。

    古绯按兵不动,眸底暗色浮浮沉沉,那中年男子她第一眼就瞧出只是个管家的身份,那身长袍的衣料明显没黄品元身上的好,且样式也较为简单。

    黄品元没说话,古绯自然也不会再开口,虽说她被带到此,那就更不能落了下乘任人宰割。

    那年轻公子轻咳一声,上前斯文地朝古绯拱手行礼,“在下黄如风,此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