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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10部分阅读

    将手上的篮子放角落里,人一个提气,脚一跺,跃入某条深邃的深巷中,再也不见人影。

    却说古绯在黄家的日子,除了不太自由,走哪都有人看着以外,一应伺候吃食都是精细的,她也不会给自己添堵不痛快,该吃便吃,该睡便睡,不用想太多的事,便是连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自那一日她制了药墨,在黄品元面前就再没提过半句,她估摸着时间,特别是这一两天见黄品元皱眉面带沉思,就肯定黄品元在考虑如何将药墨送到琳琅阁九先生手里的事。

    黄品元的心思,古绯清楚的很,无非是一边怕旁人知晓他软禁了她,一边又担心得罪了琳琅阁和九先生,再有要是能借她的手搭上琳琅阁这关系,对黄家来说可谓是找了个财力雄厚的靠山,何愁扳不倒小墨家。

    她也不吭声,更不多提醒半句,该说的话她那日已经说的明明白白,现在再多说,便会所引起黄品元的多疑。

    行商之人,多是狡诈。

    这日,古绯闲着没事,自己摆了棋盘,将九先生那日所教授的点滴想了想,布上残局,竟也看的自得其乐。

    黄品元每日都会过来瞧瞧,今个才进门,古绯便就见他面带浅笑眸色晶亮,她不动声色的心思转了圈,知道那枚药墨多半是送出去了。

    “黄老爷,今日可是春风满面,看来是有好事发生。”她一手转着黑子,看着棋盘眼睑都不抬一下。

    “哦?”黄品元挑高尾音,抚着胡须,笑的来眼睛都眯了,“古侄女是能掐会算哪。”

    古绯轻笑一声,棋子的温润在指腹晕染开,她抬眼,黑瞳中恍若沉浮起不定的雾霭,“不知黄老爷打算请阿绯在府上作多久的客?”

    黄品元轻咳几声,他自顾自在古绯对面坐下,“侄女在府上过的不舒心了?谁敢给你脸色看,说出来,老夫定要好生教训一顿。”

    古绯听闻这话,她下子的手顿住,停驻在半空,瞥头表情发冷地望着黄品元,一字一字似冰珠的道,“黄老爷到底意欲何为?”

    “侄女说哪里去了,”黄品元赶紧赔笑脸,略显浮肿的脸上有深刻的皱纹,眼角的淤青已经淡了下去,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就不见天日的朽木,没半点蓬勃地生气,“时日一到,古侄女自然能回去,不过最近嘛,还劳烦侄女在府上多呆些时日……”

    “嘭!”

    黄品元话没说完,古绯一拂衣袖,整个棋盘连同棋钵以及无数的黑白棋子,尽数被掀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棋子溅落的到处都是。

    如此失礼的行径,饶是黄品元不想得罪古绯,可也起了隐怒,他腾地起身,将袖子甩动地噗嗤轻响,“古姑娘还是收敛点脾性的好,人在屋檐下,还得低头。”

    说完这话,他背剪双手大步离去。

    古绯眼神闪烁,她半隐在袖中的手指蜷缩起来,深呼吸后,伸展开抓着轮椅扶手,指关节就泛白。

    是夜,月明如皎。

    整个黄府安静异常,唯有依稀的灯笼悬挂,有风一吹,摇摆晃动,灯下暗影厚重横斜,随着晕黄灯光翩蝶匍匐。

    蓦地响起衣衫破空声响,联袂而起,落在白墙青瓦间,月下黑影疾走数步,形如灵猫,寂静无声。

    古绯衣裙整齐,她转着轮椅坐木窗边,大开的木窗视野毫无遮挡,偌大的房间里也没点灯,就那么在暗夜之中幽幽大睁着眼。

    不知多久,许是只过了一刻钟,有低沉的轻笑突兀地传来,带着如冷泉的细细涓涓。

    古绯眨了下眼,连呼吸都屏了那么瞬,她动也不动,只看着窗外,似乎想找出是谁在笑,可半晌之后,除了院中被风吹的簌簌而响的枝叶声,就再无其他,仿佛刚才她所听到的笑声只是幻觉。

    手不自觉地抓紧膝盖上的裙面,那唇也是抿的紧紧的,连同她自己都开始在怀疑是不是揣测错了,亦或黄品元压根就没将那药墨送到琳琅阁去。

    “呵……”

    就在古绯心思动摇之际,又是一声笑响起,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那笑声赫然是从她耳际传来,她猛地回头,便见黑夜暗影之中,衣冠胜雪,面覆半截银面的男子大大方方地斜卧在她床榻。

    以手撑头,黑发垂落地面,好生一副慵懒无骨的模样。

    古绯只觉心头一跳,她瞥开眼,视线落在屏风上,开口道,“先生,那是阿绯的床榻。”

    九先生从鼻端嗯了声,他凤眼半阖,似睡非睡,对古绯的话并不主动接下去。

    古绯撇除身上那点不自在,她转着轮椅到桌边,欲点灯。

    “别动,”九先生低喝一声,倏地他转了转语调,带点轻佻的又道,“不是说月下看美人么?没灯,你我这般孤男寡女的对望,岂不正是妙处。”

    44、不会害你

    古绯眨了眨眼,仅是从偷泄进来的依稀月光中,她模糊看清九先生银面的折点冷光,像冰晶碎片,带着冷意,偏生他又口吻轻浮,若换了旁的姑娘家,指不定已经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古绯向来是心眼多的,走三步看十步,就是一句话从耳入,她都会在脑子里转几圈,品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心思来。

    就九先生那话,前后语调的突然变化,就叫古绯心中一动,她放下火折子,后仰靠在轮椅背上,冷哼了声,“九先生还真是倜傥,深夜到此,就为了同阿绯说那般话不成?”

    狭长的眼梢上挑,带起银面上的点光,九先生单手撑头,一条腿半屈着,另一只手随意搭拉,“莫非是我会错意了?原来不是绯姑娘通过那枚药墨相邀在下,罢了,我这就回去不打扰姑娘休息。”

    说着,他便作势起身,黑绸长发同白衣摩挲纠缠,发出簌簌轻响,能清晰见他薄唇边戏虐的笑意盎然。

    心起恼意,古绯暗自诽谤,可面上不得不带起笑脸,“是我邀的先生来此。”

    古绯对上九先生,再次失役。

    有稀薄如碎雪的轻笑在整个房间迭次渐起,低沉又沙哑,听在耳里像是枕边蜜语,让人心生恋恋不舍。

    可古绯这会却觉这笑声格外刺耳,带着恶意的嘲弄,她眉心一皱,转开话题道,“不知九先生愿不愿意同阿绯做桩买卖?”

    “哦?”九先生拉成尾音,他伸手捻了下耳鬓长发,动作优雅又闲散,“我以为绯姑娘在药墨上使手脚,将在下引来,是为救你出去。”

    古绯摇头,她似想起什么,面色一冷,眉目有厉,“救?还不需要九先生出手,我自有法子让黄品元乖乖送我回去。”

    说完,她转头望着九先生,正色道,“现在整个易州城怕是都已经知道大京小墨家下月会来大量采买易墨,且琳琅阁恰好便有一批数量不菲的易墨,如此,先生想不想看盘龙争虎斗?”

    九先生眸色发亮,他坐直了点,屈手敲着自己的小腿,沉吟片刻,“好个龙争虎斗,就是不知绯姑娘是不是要亲自当这个龙?”

    古绯点头,“黄家和小墨家必有一番抢夺,而在制墨行当,向来是以斗墨者为胜,只要琳琅阁放出风声去,谁拔得斗墨头筹,手中易墨便卖与谁,到时,黄家同小墨家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一石二鸟,省力又省功夫的好事。”

    “啪啪”九先生击掌数下,他起身,白衣皱褶延展,如蔓延的水波荡漾,“绯姑娘,好算计。”

    古绯牵扯嘴角,微微上翘个弧度,下颌一扬,骨子里的傲气不显自露,“我虽不知九先生同琳琅阁是何关系,可那日,分明都是先生在掌管着琳琅阁的一切,所以,我问九先生便当是在问琳琅阁了,先生若愿意配合,事后,阿绯定奉上真正的药墨。”

    九先生绕着古绯转了圈,他目光兴味又促狭,尔后他双手靠在古绯轮椅靠背处,弯腰凑到古绯耳边低声道,“真正的药墨?说说你怎知朝颜和丁香混在一起,便是致人幻觉的迷|药?”

    古绯身子往前倾,离九先生尽可能的远,“从前书上看到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那药墨根本不仅不能给人治顽疾,且还可能使人身子虚弱对迷|药成瘾?”九先生挨古绯很近,他眼前便是小巧的精致耳廓,宛若上好白玉,有蒙蒙柔光,偶有发丝垂落,黑白分明,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勾人意味。

    古绯一动不动,她目光直视前方虚空,长袖掩盖的手,已经是握紧了轮椅扶手,她心里想着苦妈想着古家的人事,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面前陌生的气息中分散开,口吻平静无澜的回道,“先生真是说笑,从头至尾,我就没否认过,是先生自以……。”

    半张银面之下,压根看不出半点的表情,九先生伸手,轻轻地用指甲戳了戳古绯柔软小耳垂。

    古绯蓦地止音住口,她人往一边侧,偏头过去冷冷地盯着九先生,黑瞳之中薄发的怒意毫不掩饰,“先生是君子便请自重!”

    九先生听闻这话,他缓缓直起身,摩挲着下颌,“行了,你说的事,我同意配合便是。”

    然古绯脸色却愈发的泛冰凉,她宁可对方同她讨价还价一番,也不愿就这般稀里古怪的妥协,她没办法不去多想,当即她便道,“算了,我重新考虑过,不劳烦九先生,今晚之事当我没说,先生可以离开了,夜深早些休息。”

    伴随话语,她双手转动轮椅,就要往床榻去。

    与其揣测不透对方的心思,她宁可单独行事,亦不靠他人半点。

    带上翘的眼线,在黑夜的屋子里,微末之光从末梢一滑而过,像飞快闪现的流星,九先生只单手一拉,便将轮椅稳稳地拉住,“一套药墨,我要一套四枚药墨……”

    古绯动作停顿不动。

    “我还要你代表黄家参加斗墨,只能赢不能输,”九先生一字一句缓缓的道,“行或不行?墨绯姑娘。”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骤然紧缩如针,最后那四个字似惊雷炸响在耳边,叫古绯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九先生十分恶劣,他转过身瞧着古绯的神色,满意的同时还不忘加把柴火,“小墨家或许会拜托封礼之参加,不,不对,封礼之同墨玉华关系有隙,这种事,除非是封溥羽亲自吩咐,如若不然封礼之定不会同意的,那么便只有墨玉华亲自上场。”

    说到这,他双手撑轮椅扶手,将古绯整个困在椅中,躬身望着她眸子深深地道,“啧,你和墨玉华的对决,想必才算的上龙争虎斗,你赢他输,日后易州的琳琅阁也可以你说了算,若你输他赢,那么我便将你的真正身份告诉他。”

    “呵,十年再相逢,你说,墨玉华会不会欢喜你重回小墨家,嗯?”九先生低声道。

    他嗓音恍若诱人堕落的魔鬼,带着慑人心魄的悸动,他就那么看着古绯,凤眼深邃如海,看不见半点的清明颜色。

    古绯费了好生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同样不露怯地回视他,“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第一次,从大京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一次,她心生了惊惧,对面前的男子起了未知的怖意。

    九先生站直了,他食指指腹从银面的额抚至面颊,带点轻松写意的浅笑,“自然是能给你治腿的怪医,不会害你便是。”

    45、那贱种不见了

    不过两天时间,在琳琅阁有心操作之下,易州制墨行当的家族,至少三四家都收到了有关大京墨家需要大量采买易墨的消息。

    惊天的巨谎像是张渔网,但凡九先生觉得家中还有点底蕴的,他是一个都不放过,在古绯的谋划基础上,他更是心狠的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不单单是小墨家和黄家,便是连同古家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如若不然以古家只是二流家族的地位,平素哪里会接触到这些。

    古家第一个知晓这事的是崔氏,大爷古仲还在想着古绯这次又会刻出什么样的墨模来,继而在铺子里接连几日都同管事商议此事,争取借用古绯的技艺,让古家再上一个台阶。

    而崔氏自然是古婉婷从墨玉华那边探出的口风,具体之事不太清楚,只知不出数日便有场斗墨会,胜者的家族便为易州鳌头第一家族。

    崔氏等不到古仲回府,身边也没个人商量,只得去古婉婷那边,看看古家要如何才能参加斗墨会,胜出的第一名她是不奢望,可若有小墨家的关照,有个二三名也是好的。

    哪想,她才将想法一提,便遭到古婉婷的拒绝。

    用古婉婷的话来说,便是她能得此消息都实属不易,这会小墨家因黄家的缘故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分心他顾,两家虽有联姻之名,可她毕竟还未嫁过去,这还不是小墨家的媳妇,就盼着日后的夫家帮衬娘家,总归是不讨人喜。

    崔氏叹息,知晓古婉婷说的也是事实。

    谁知,古婉婷心思一转,往日傲气的眉目鲜有阴鸷的怨毒,她随手掐了朵案几瓷瓶中的牡丹花,五指一张揉碎了,“想要古家有个好名头那还不简单,爹不是看中那个贱种的技艺么?让她参加斗墨会,想必爹也一样会同意的。”

    崔氏一凛,她微诧地望着古婉婷,仿若十多年来第一次才认识自家女儿般,那样的神色分明是恨极古绯,她动了动唇,想劝慰点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古婉婷将手中碎花瓣扔地下,转头看着崔氏,勾笑,“娘,不是也不待见她么?为了她,爹还和你生了间隙,这次,她若参加斗墨会,胜了自然是古家得利,输了么……”

    接下来的话古婉婷还没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冰凌的尖锐,“失了爹的看中,我看谁还能护着她。”

    崔氏摇摇头,虽然理智上觉得女儿说的很对,更多的她没忘认祖归宗的那晚上同古仲的吵架,自己夫君当时的神色和言词,再没有比那更伤人寒心的了。

    她不想再招惹古绯,总觉那丫头古怪的紧,特别是那双比常人都大的眼瞳,黑沉不见底,看着渗人,至少在儿子古?f归家之前,她得忍着,不和古绯明面上起冲突。

    “听说她在作坊里几天没出来了,你爹这几日都在念想着她刻的墨模。”崔氏淡淡道了句。

    随后又将古婉婷院子里头的下人敲打了番,并让女儿好生养身子,末了才离去。

    古婉婷冷哼了声,浑身阴寒,她瞧着崔氏的背影,眼眸之中的恨意便越发的沉寂如黑水。

    当天晚上,崔氏事无巨细得跟古仲说了遍,言语之间颇有遗憾,她见古仲抚须不语,心里就又想起白日古婉婷说的话,随即不在意地提了句,“你看,那丫头有可能参加么?”

    果然,古仲一听就接连摇头,好一会自行脱了外衫道,“我总觉这斗墨之事颇为怪异,往年咱们易州也不是没有过,可今年……”

    他一深想,眉心纹理皱得更深,“时间上太仓促,也有很多晦涩不明的地方,比如这获胜者的奖励,就不像往年那般明朗,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淌这浑水,一步一步的来,先用绯丫刻的墨模将名声打出去,若这次斗墨会真有天大的好处,这里已经快要八月初了,十月婉婷就出嫁,有好处小墨家总不会忘了我们的。”

    崔氏一想,也确实是那么个理,再有旁的心思都按捺下来,须知九月,古?f是一定会回家的,到那时,她就不信古仲眼里有了儿子,哪里还会记得一个隔了血缘的野丫头。

    两人并股坐床沿,崔氏放下一边的蚊帐,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古仲聊着家常,正欲灭灯就寝之时——

    “爹,娘……”古婉婷提着裙摆,嘭地推门闯进来,“那贱种不见了……”

    古仲的训斥话语才刚到喉咙,就被古婉婷后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他猛地起身,声若洪钟的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崔氏也赶紧起身,随手扯了件架子上的外衫披在古仲身上,转身看着古婉婷面带不悦。

    古婉婷哪里有心思注意,她冷笑一声,眸色晶亮如宝石,“整个青墨院,半个人影都没有,安静的很,我里里外外都找了,就没看到那个贱种的人,连同她那个伺候的老妈子,一并不在府里。”

    “作坊里呢?”古仲手脚麻利地将腰带重新系上,散了的发都来不及梳拢。

    “没有人,只有大堆雕刻墨模的木料。”古婉婷心底有隐隐的的兴奋,她甚至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直觉这一次古绯是在劫难逃。

    “走!”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