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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14部分阅读

不明的开口,“古兄是说,你那半道归家的侄女将你绑了起来?”

    提起这事,古仲就面露不忿,黑须抖动,他就恶狠狠的道,“是,那个贱丫头就是个白眼狼,我好吃好喝的将她养着,连腿上的伤也是用的上好药材,可她倒好,转眼就对我下手,哎,家门不幸。”

    墨宴嘴角勾了勾,深邃暗影的唇边潜藏讥诮,“可是我怎么听说,老弟那侄女,压根就是个双腿不|良于行的废人,她怎绑的你?”

    说着,他视线还上下将古仲打量了遍。

    古仲尴尬,他转身随便寻了张椅子,在下首坐下,“她身边有个老婆子,不知来历,身手了得。”

    墨宴似乎有了点兴趣,他坐直点身,食指点在扶手上,沉吟片刻才道,“那么,古老弟来我这,是要打算如何?”

    本来这种家丑之事,不宜宣扬出来,即便古仲想如何古绯,那也是古家关上门自家事,可这会,古仲是根本不敢回古家,既然古绯连绑他的事都当真做的出来,他便担心,还有什么是古绯不敢做的。

    是以,他逃出来后,径直就往小墨家来了,且就还等着墨宴那么问,“自然是要将那贱丫头赶出家门。”

    他国字脸不复平日的威严,眉目间有恼怒和愤懑。

    “赶出家门?”有清朗如月的声音蓦地响起,大开的书房门边,青衫烟雨的墨玉华施施然走进来,他眉梢斜挑,嘴角含笑,斯文又俊朗的问,“古世伯是要赶谁出家门?”

    古仲更觉难为情,他能在墨宴面前说那番话,可有小辈在场之时,他便觉面上无光。

    墨宴将古仲的神色看在眼里,他轻笑一声,扬起下颌就对墨玉华道,“那个叫古绯的,玉华可有了解?”

    猛然听到“古绯”二字,墨玉华心头不自觉一跳,可他面上半点不显,自顾自地坐下,示意下人倒盏茶,这才回道,“见过几次,怎的了?”

    随后,墨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末了,他问,“玉华,可有法子,为你世伯解围?”

    墨玉华摇着手中折扇,皱眉想了想,“世伯可知古绯非要开拍卖会的目的何在?”

    这话像是闪电,嗤啦一声撕裂古仲脑海之中的黑暗,他竟从未想过古绯做这一切的背后隐藏了怎样的企图。

    见古仲那模样,便知他多半是没多想了,墨玉华遂道,“我观古绯,是个聪慧不若一般的女子,若只是单纯的深闺姑娘家,又怎会有那般不俗的制墨技艺,且之前就向世伯要求在铺子里有管事位置,这些桩桩件件的事,都说明……”

    说道这,墨玉华顿了顿,手头折扇啪的展开,洁白扇面一树墨梅铺天盖地的瞬间绽放,“她早就在谋划什么!”

    古仲想起很多的事,从古绯被古将带回古家的那晚上开始,假道人的突然疯癫,致使她绝处逢生,后来和妻女的不和,慢慢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刻模价值,让他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使手段将之同古家绑到一起,就为她手上的那点技艺,一直到现在,他看到她身上的越来越无法舍弃的可利用的东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古老弟,”墨宴开口,“我看玉华对你那侄女颇有一番了解,不若将这事交由玉华去处理如何?”

    古仲回神,他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表情沉重地点头应下。

    墨玉华一点一点的将折扇又收拢,下垂眼睑遮掩的氤氲沉光,从眼瞳之中漂浮不定地落到底,像冰块入水,很快就不见底。

    待他抬眼之时,那张俊朗如月的脸上又已经是儒雅浅笑,“世伯不必担心,我会好生劝劝阿绯的,毕竟她只是个姑娘家,年纪也不小了,纵使身有不便,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所以这铺子里的事,哪里是她能操持下来的。”

    古仲还能说什么,他重重叹了口气,只道家门不幸。

    而墨玉华,他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旋开茶盖,雾气升腾之中,他脸上的表情就看不真切。

    且不说墨玉华要如何规劝古绯,只言古绯那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睡的不好,古绯索性一早就起来了,眉心抽疼,她便拿了方香墨,在鼻端嗅了嗅,心头安定点,才有心思考虑怎么应对古仲接下来的反扑。

    几乎是古绯一起床,苦妈也跟着就醒了,她不放心,就一直睡在外间,这会,先是为古绯倒了杯温开水,后才去膳房随便做点早膳。

    两人草草用了点,苦妈提着今日用来拍卖的物什,还有一些是封礼之借给她压场子的珍品,赶到古家铺子里。

    尚掌柜还没过来,古绯让苦妈再去打听古仲的消息,她本以为昨晚古仲就会回古家,哪想,一整晚过去,古仲还就不回来了。

    以往,古仲与其他买卖人在外喝多了,宿在花楼的时候都有,故崔氏是半点都不奇怪,也没派人去寻,如若不然,古绯还得另行一套说词。

    卯时,天色大亮,晨间带点清凉。

    尚掌柜一进门,就见古绯还在昨个那二楼的凭栏处靠着,他上去,行了一礼,就听她道,“尚掌柜辛苦了,今日要拍的东西我已经让伙计摆下去了,掌柜可以先去看看,若有不明之处,直接来问我便是。”

    尚掌柜称是,他往平日古仲查看账目的房间看了看,欲言又止。

    古绯当没看到,她唇边带笑,“尚掌柜,可还有事?”

    “没,没有,小的这就去准备。”尚掌柜只得退下,将心头的疑惑压在心底,专心为今日的拍卖会做准备。

    哪知,临到开场,一直到巳时末,整个堂子里以及二楼雅间中,昨天那些客人却没来几个,就是古绯着重邀请了的家族,今个也没来。

    古绯心一沉,昨天整个拍卖会气氛热烈,那些人对香墨的势在必得,她瞧得分明,没道理第二天,这些人便不来了,况且,当时很多客人是直接在铺子里下了预制香墨的单子。

    她正想着,苦妈从外面回来,径直冲上二楼,“姑娘,大事不好了。”

    65、大京墨氏卿歌制

    易州东市,墨丸一条街。

    其中最好的位置,又要数小墨家的墨坊,位于东市龙头,朝天檐角,雕仰天长吼的貔貅兽形,朱红的六开雕花大门,气派非常。

    此刻,小墨墨坊门口,一夜之间便搭起了台子,上铺红绸,烈焰的色泽,在晃白的日光下无比刺眼。

    有司仪正站台子上,身边站一手持托盘的婢女,托盘里正是一枚墨丸,那司仪身后这样的婢女还站着一二十个。

    台子周围,也早准备了案几条案,上供瓜果清茶,昨个参加了古家拍卖会的那些家族这会正三三两两坐的安稳。

    只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小墨家也开了拍卖会,所有的风向就都变了。

    苦妈推着古绯站在不远处,将这幕收入眼底,她素白的脸庞面无表情,只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瞳中漂浮出冷冽的浮冰碎雪,漆黑不见底。

    一直倚靠在门边的墨玉华在古绯过来之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可他并不急着上前,反而身姿更为慵懒,眼梢微眯,带着深浅不明的摇曳浅光,在睫毛遮掩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十年,物是人非,他这么认真的瞧,才发现那眸子还是一如往昔的圆润如玉,陌生的面容,依稀带熟悉的五官,而当他视线下落在古绯那双腿时,眸色瞬时加深,不辨情绪。

    这当,苦妈弯腰凑到古绯耳边小声的问道,“姑娘,用不用老奴摸进去将古仲掳回来?”

    古绯摇头,粉唇紧绷成一条线,她眼也不眨地看着司仪旁边那婢女手中的墨丸,许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看的清,司仪在讲诉的同时,还将那墨丸从托盘中取出来,放置在台子中央单独撑起的柱子上。

    柱子横面是倾斜的,角度恰好能让台子周围的人看到清清楚楚。

    不及巴掌大小的墨丸,呈圆形,上金彩绘宝轮法器,鎏金光泽,金灿光亮,各种形态不一的法器,或是钟鼎,或是转筒金轮,宝相庄严又肃穆。

    “诸位看清楚了,这枚墨丸名妙相宝轮墨,通体圆形,质轻且薄,上绘金彩,更是堪称珍品墨一绝,最为难得的是,大家请看背面……”司仪面色激动的涨红,他边说边将墨丸翻转过来,还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古绯眼尖,明明白白地看清墨丸背面,镂刻着“大京墨氏卿歌制”,七个字以朱砂红印之,印在古绯眼里,像是鲜血浇灌而成。

    “大京墨氏卿歌制,诸位没看错,这方墨丸正是有大殷第一美人之称的大京墨家墨卿歌所制,雍容华丽,也只有百年制墨世家的嫡出血脉,才能制出这样的墨丸来,听说咱们大殷这位第一美人,不仅容貌倾城,在制墨上更是拥有天才般的天赋,此墨丸,也是小墨家前段时间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

    司仪还在说着什么,古绯已经听不见,她死死握着轮椅扶手,即便手心被磕的生疼,她亦无所觉,眼前视野之中,只能看见那方墨丸。

    脑海之中回荡的,是司仪满口的盛赞之词,仿佛成为不绝于耳的回音,不断在她胸腔之中激荡开来,那回音越来越响,最后化为满满的嘲讽和讥诮,那是对她失败的耻笑。

    “姑娘!”苦妈喝了声,她手按在古绯肩上,眉目之间突现担忧。

    古绯一震,从那魔障之中清醒过来,她手指舒展,指关节就感觉到一股子僵硬的疼痛,她长呼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就已经是冷若冰霜的淡漠,“我没事。”

    说完,她顿了下,指腹无意识地抚过裙裾下的膝盖,对苦妈吩咐道,“去查查,小墨家这方墨丸的来由。”

    苦妈收敛好多余的心思,眼见古绯状若无事才收回手,“姑娘放心,来龙去脉老奴定查个水落石出。”

    古绯沉淀好心头的戾气,她冷眼瞧着台子下的那些人一听是从大京墨家流落出来的墨丸,当即争相出价,一时之间,整个气氛火热的很。

    眼见飙涨的出价还在往上攀升,古绯没了兴趣再看下去,她知晓小墨家这场拍卖会是针对古家来的就行了,不必说定是古仲去找的墨宴。

    横出的杀招,算是打乱了她想靠拍卖会收敛坊间现银的想法,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失败,一半归一半,她只有回去重新布局谋划。

    这一次,对于不听话的古仲,就怪不得她下手夺权了,原本她不想这么做,古家的收容恩情,她记着,所以才手段温和的与古仲交锋,不曾想,这世间人,便是有这般给脸不要脸打蛇上棍的,非要用巴掌将之扇疼了才晓得规矩。

    苦妈惯会察言观色,见古绯头往后靠,便知晓她是不看了,遂调转轮椅,准备离开。

    一直没上前打扰的墨玉华,这时动了,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想也不想抬脚几步跨过去就拦了古绯的去路。

    苦妈推轮椅的手一紧,松弛的眼睑下,精光一闪,带着十二分的戒备。

    墨玉华不以为然,他瞥了眼周围,刚好这地儿在角落,人不多,“阿绯,怎的过来了也不进去坐坐?”

    古绯抬眼,娥眉一拢,她有些吃不准墨玉华打的是什么主意,自从上次他来青墨院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再见她便总觉得,在他目光注视下,总有那么些许的不自在。

    “无事随便看看,就不打扰墨大公子了。”古绯说的不冷不热,疏离而又客套。

    听闻这称呼,墨玉华心有浅淡的不悦,可他面上不显,反而勾起嘴角笑的欢喜,“阿绯这么客气干什么,总归以后都是一家人,叫我玉华哥便是。”

    古绯眉头皱的更深,耳里听着那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什么叫做“都是一家人”?

    她隐晦地撇了下嘴,“礼不可废,公子无事,阿绯就先告辞。”

    说着,她便示意苦妈离开,根本不给墨玉华再开口的机会。

    可谁知,墨玉华身子再一侧,挡在古绯去路,弯腰,笑脸迎人的一字一句的道,“阿绯,就不知道小墨家正在拍卖的墨丸是从哪里来的么?”

    古绯心头一惊,眼底眸色晦暗不明,她只考虑了那么一吸时间,就满不在乎的道,“司仪不是都说了么?墨丸出自大京墨家,不过,小墨家虽说祖上和大京墨家是同宗血脉,可毕竟都几十年过去,这会又搭上了的关系,公子看来,是找了棵好乘凉的大树。”

    那模样,杏眼眼梢一挑,眉梢有飞扬的点光,小而尖的下颌微扬,带起似笑非笑。

    墨玉华有片刻的晃神,他近看,眼前的古绯和十年那小丫头的模样重合,一样如星的黑瞳,一样骄傲的扬颌带笑,他愣愣伸手——

    然,古绯头一偏,错开来,脸上笑意减去,转而带起厉色,“墨大公子……”

    墨玉华飞快的回神,他手腕一转,顺势在古绯肩上拍了拍,望着她眸子口吻不明的道,“阿绯,可也需要一颗能乘凉的大树?”

    66、立家行法好生惩戒

    模样不甚规范的墨丸,罕见的巴掌大,表面凹凸不平,没有描金纹理,细看还能发现上面有小小的指头印子,粗糙的没有经过打磨,连扣墨模的时候都没收拢紧了,以致于整个墨丸形状变形难看。

    便是墨质,也说不上好,烟炱不够精细,整个墨色晦暗无光。

    可就是这样一枚没有经过修整的墨丸,却被保管的十分好,精细的细绢布包裹,没有半点霉斑,安静的躺在珍贵的金丝楠木墨盒之中,显然那墨盒的价值都要远远大于那枚墨丸去。

    古绯眸色不明,她隐于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以一种自己都难辨的复杂情绪,盯着面前的墨丸。

    她本想瞧了小墨家的拍卖会就径直离去,可谁想被墨玉华拦住,几句话的功夫,这会她便已经坐在小墨墨坊后院雅致的花厅里。

    随后墨玉华更是献宝一般将坊里珍藏的墨丸尽数拿了出来,美名其曰给她观赏,这些墨丸,无一不是上品佳墨,便是连外头正在拍卖的墨丸,厅中也有第二份。

    如此多的佳墨,那枚甚至没被打磨过,初初只能算墨坯的墨丸,便十分打眼,且还被放在最贵重精致的墨盒之中,简直就像是宝玉和顽石的差别。

    然而,古绯的目光落在那枚墨丸上,就再也移不开,就连对面墨玉华还在侃侃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清楚。

    视线僵硬的转动,她瞧着墨玉华唇一张一翕,仿佛水中游鱼,脑海之中却迸裂出漫天的流星,从热烈燃烧的白光到最后悄然的熄灭,那被深埋在记忆中的过往回忆仿佛退了色的墨画,缓缓浮出水面,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被镀上一层明媚的颜色。

    那是,古绯曾有过的,为数不多的,能带给她温暖的往昔。

    “不对,阿绯你做的不对,鹿角胶应该这样搅动才能融化……”

    “阿绯真厉害,一闻就知道要配多少的麝香……”

    “这是我们一起制的第一枚墨丸,一定要取个名字的……”

    ……

    墨玉华眼底有水银般的流光流泻而过,似铺陈一地的亮色,然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灼热,他看了看那枚粗糙的墨丸,又看了看古绯,心头有水波不止的激荡。

    他唇一启,就忍不住地唤道,“阿绯……”

    然,剩下的话在古绯抬手的动作中,化为滚滚落石堵在他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古绯抬眼,一睁一闭之间,那比常人都大的黑瞳之中,尽是淡漠的冷光,她上挑的眼梢有不屑,从小巧精致的鼻端哼了声道,“墨大公子,不是就为了让阿绯看这个吧?”

    葱白玉指指向粗糙的墨丸,她脸上的讥诮加深,看着墨玉华都带着嗤笑,“墨者,天下人皆知,不喜厚大,此墨大及巴掌,还厚如牛舌,制时难以搜和,极易开裂。公子其他的墨丸皆是上品,唯有这一枚,边缘已然有裂纹,还放入其中,优劣自显,好坏当下,无异于自取其辱!”

    好一个自取其辱,当即就让墨玉华腾的坐起身,刚才还透出的喜色倏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诧异、恼怒、失望……无数诸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就成比墨汁还暗的深沉。

    古绯当不知晓,她嘴角噙笑,尖锐收拢起来,又是那副浮冰碎雪的清冷模样,她甚至还不太优雅的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略带歉意的对墨玉华道,“实在抱歉,墨大公子,阿绯身子不济,乏累的很,就先告辞了。”

    墨玉华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