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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舞第3部分阅读

    。如果嫣红真是给抓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逼问我的下落──糟糕!嫣红根本不晓得我到那里去了!他们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宗将藩一怒之下,会不会将她……

    不!应该不会的,可是……这专制时代,人命那么不值线,一切只以在上者的喜怒为行事依据……

    我越想意识越混沌。天亮以后,正想合上眼,听到外头有嘈杂的声音,附近人家都赶早起来作活了。

    我弹跳下床,躲在窗边,门口正聚集了一群村妇,指着嫣红家屋子七嘴八舌不停。

    “可怜哪!一家子就剩他们俩姐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昨个儿一早,王府里卫士将蒋大人就带人给抓了去。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一个头上缠着藏青包头巾的老妇说。

    “还说呢!”一旁一个花开盛期左右岁数的女人,伸着五指蔻丹,拍着胸口,一副不胜惊吓的柔弱说:“昨儿个真吓死我了,我送我当家的出门,才一转头,就看到卫士将大人带了好多卫士一路吆喝过来。开头我还以为要捉拿什么大盗,后来才知道是嫣红那家子出了纰漏!”那女人姿态甚多,挑眉挤眼间颇有股媚马蚤劲。“我就说嘛!人不可貌相!平时看她文文静静,谁知道暗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都让府兵拾抓走了。”

    “我说媚蔷,”离门口最远那个胖胖、一脸福相、穿着花布粗服的老妪说:“你说话可要留点口德,现在嫣红姐弟人都给抓走了,也不知是个吉凶,你这样损人家,有损阴德!”

    那个叫媚蔷的女人撇撇嘴,朝身旁穿红裳,和她一样一身狐媚味的女人使个眼色。那女人会意,娇声叫了起来。

    “哎呀!我说福婶啊!”她摆动着薄纱中,眼珠子使坏地转了一转。“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存心要说嫣红的坏话,不过您想想,如果嫣红真要没犯什么勾当的话,宗将王爷英明圣勇怎么会无故派人将她俩姐弟捉了去!”

    她这话一出口,全部的人都噤了声。看来宗将藩这三个字,在这里代表了无上的权威,只要抬出他的名讳,便没有人敢冒亵责、违叛他的罪名。这是个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专制暴虐时代;搞不好,也许是要杀头的。

    先前说话那女子,看这情形,得意的娇笑几声,接口说道:“不是我春香爱嚼舌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嫣红做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她被抓了,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那叫福婶的,面有愠色,又不好发作,气得身子一转拂袖而去。她这一走,人潮也就跟着散,春香和媚蔷相视一笑,愉快至极的离开。

    真奇怪!时间不管怎么流换,朝季不管怎么变迁,每个时代,总有像这样惹人厌到骨里,却又拿他莫可奈何的可鄙人种。这些“黑市杀手”,杀人不沾血,只凭一张嘴巴就搞得别人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而他们,却乐得拍手称好。我想,是嫉妒心在作祟。可是,也常有全然没什么道理,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的恶劣心肠。人性再怎么变、怎么进化,就是厘清不断贪嫉私鄙的脐带。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劣根性,一代一代地承继千古以来,最原始、最蛮荒的罪恶。真不知道,那耶稣基督的“原罪”是不是就是指这个!s──多完美贴切的象形造字!一条蛇爬进你心中……伊甸园里万恶之源的那条蛇,悄梢的,悄梢的游移入你心中……

    我觉得有点颓丧,躲在一旁,不能为嫣红辩解什么……这不是一个寻常人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朝代,逞一时意气之快,徒然为自己惹得更多的麻烦。不值!

    是的,不值。杨立斯二世从不做这种傻事!我才不像没脑筋的爹爹和娘娘,到头来连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还懵懂不知……

    我抹掉泪,这不是感伤的时候。我必须想办法找到严奇。我低头看看自己,昨晚匆促间被树丛勾落了衣服。我四处看了看,再借了嫣红另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用头巾包住头,脸上再蒙上一片薄纱,像阿拉伯女人那样。

    我走入街集,微低着头,尽量放慢脚步,拚命抑制住平日昂首阔步的习惯冲动。街集的景象,就像古装剧里演的差不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茶坊、酒肆、小馆比比皆是。看来这地方虽在城郊外,可也热闹的紧。不过,如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景象就完全不同了。那方向,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片好山好田,山色青翠,沃田肥美,人如点画,兼具田园宁静与山水飘忽之美,成就一幅幅南派山水的好画作,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情景,真的是所谓现代人不曾看见过的绮丽优美,也想像不出,这两种风景,竟然能在同一画面上出现,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它真的存在,就在我眼前……

    啊──我正想得出神,有个人急速把我拉过去,闪身躲入街角。一列清一色黑裳打扮,腰系刀柄的行队,由我们前方急行而去。

    “你怎么跑出来?太危险了!”身后那人放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啊?!严奇!我出来找你的。”看到他,那欣喜真的是无法形容。

    “嘘!”他示意我噤声。“先离开这里再说。跟我来!”

    他领我穿过一条人迹较少、僻静的巷道,千回百折,来到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前。上头有个大大的匾额:严府。

    他先翻墙进去,再为我打开边门。

    “小声点!”他说:“被发现就麻烦了,暂时还是别惹人注意的好。来,往这边。”

    他带我进入一间十分宽敞的厢房。看来像是书房,壁面满满是古册书简,砚台笔墨整齐置放在当中一面大桌子上,里侧还有着装饰优雅的卧寝。

    “好了!现在安全了,”他关上门,回过身来。“你怎么会在街上乱逛?你知不知道,那样非常危险!?今天一早我回到楼花阁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发现!现在外头四处是搜捕你的卫士,他们在楼花阁附近的树丛发现一件女子的衣衫。我一看见那件衣服,就捏了一把冷汗,以为你被发现了。还好!现在上王也派了武将兵士驻扎在随青源,下令捉拿任何外来陌生的年轻少女。王爷尊他是共主,给予王都来的上将最大的行动权力。现在外头乱成一片,人人自危,你这样贸然出现,非常危险!”

    “我知道,”我走近他。“可是,他们抓走了嫣红和龙太。”

    严奇避开我,转向一旁。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举动,他一向是昂首挺胸,神采逼人的!情况一定很严重!

    “说话呀!他们把嫣红和龙大抓到那里去了?”

    “这没你的事,你别管。”他又避开,走到睡塌旁,沿着床沿坐下。

    “怎么会没我的事!”我跟着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这事全是因我而起,他们是受我之累。如果不救我回家就没事了。”

    情义无价,我到底是欠嫣红一款情义的债。

    “我说了,你别管,我会想办法救他们。”

    “怎么救!除了拿我换他们以外,还有什么办法?你不是说过,如果我连累了他们,危及到他们姐弟的安全,不得已时,你会将我押交王府!”

    严奇霍然转首向我,目光凌厉不能对视,瞳孔里放散着盛焰的怒气。

    我摇头,说:“你不用生气,我这样说并没有其它意思,我欠你们一份恩情,嫣红对你来说又是非常重要的人。而且,倘若我被发现了,再坏的打算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嫣红可就不同了,她可能因此而丧命,你是宗将藩手下的将领,想来比我更清楚他的为人。他是个温情恩慈的人吗?”

    “可是,你知道你一旦被送进王府的后果吗?”

    “……”我回答不出了。

    严奇的眼眸缓缓熄了怒焰,代之而起的,是一份说不出的复杂的颜色。他伸手拂卸我脸上的面纱,用一种前所未有、充满感情的声调说:“不,你暂时还是先留在这里,等我看看情形再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嫣红和龙太,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唉!就怕到时太迟了,这些专制帝侯的喜怒哀乐情绪很难掌握,一个不小心就会有遗憾的事养生,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轻轻摇晃着头,包缠未稳的头巾禁不住摇晃,掉了下来,头发散落了一肩。

    “不!你还是先待在这里等我消息,”他说,靠近我一些。“你在我书房很安全,没有人会来干扰你。我一有嫣红的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你不用感到自责或歉疚。”

    “这是你的书房?”

    “嗯!”

    “严奇,”我心中有个疑问,打一看到这所华贵的宅第时,就一直耿隐在心里,这时忍不住提了出来。“你和嫣红既是未婚夫妻,何以你如此高官显达,却仍让嫣红姐弟如此贫困无依?”

    他看了我一眼,别过了头。严奇原是我陌生的人,这几日来看惯了他毫无表情的酷漠,现在他处处显现出异于酷漠外表的另一面,我觉得又是生疏、又是奇怪。他说:“她一直拒绝我的帮助,说是不想太依赖我。好几次要她和龙太搬到府里来,她也不肯,怕别人说闲话。加上我娘──”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我和嫣红是打小经由两方家长作主决定婚约的。原先我很排斥,可是嫣红双亲相继过世后,家道中落,俩姐弟孤苦无依,我不忍心。家父去世的早,府里一切由我娘作主,她迷信术士所言,相信嫣红命硬犯煞,克亲又克夫,不准我再和李家来往。嫣红是个好女孩,她什么也没抱怨,我更是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我发誓要好好照顾他们姐弟一辈子──”他朝我倾过身来。“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

    他这话是怨我的出现让嫣红姐弟无端惹来这一场灾厄吧!我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说:“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

    他好像没听见我的话,看着我,喃喃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出现?”

    我为什么要出现?问我,我问谁?我并不喜欢这场脱轨的游戏,我只希望早早回到我逸轨而出的那年代。可是情义无价,我到底欠了嫣红一款生命的债,注定被卷入这遥远的历史洪荒中。

    第六章

    我在严府待了三天,也等了三天。这三天我一步也未踏出严奇的书房。严奇每天都会来看我几回,告诉我嫣红姐弟的消息。到目前为止,连他都还未能见到他们。

    宗将藩对严奇显然不信任。严奇是嫣红的未婚夫,又是他忠心的将领,他却不让严奇见她,在这件事上又把严奇调派至闲差,是否表示他内心深深的怀疑?然而,对严奇而言,宗将藩是他心目中最伟大的存在,最英勇威凛的完人,其神圣性远超过上王的地位。他对他誓死效忠,竭力拥戴──这一切,却因为我的出现而发生质变。宗将藩是否自作聪明,以嫣红和严奇的关系推测到严奇可能对他有所隐瞒,所以扣押住嫣红龙太,逼迫严奇证明对他的忠贞?

    没想到平凡而甚无是处的我,转换个空间时代,竟成了这些人心中荒谬无聊至极的传奇,所有一切奔波劳走阴谋陷构,都只是为了那个假象的银舞公主!无聊而疯狂的世界!我这样想。可是,我不能无视嫣红因我所受的牵连。

    每天,我都耐心地等着严奇前来。第三天,我决定有所行动。

    “严奇,我需要梳洗一番。”我将头发扎成马尾,按捺住一身躁热的马蚤动。

    严奇带我出了书房,来到一处隐密的厢房,正在洒扫的仆役、婢女,看见我,无不惊讶万分。

    “严奇少爷!”他们这样称呼他,偷偷地瞄我几眼。

    “小心侍侯杨舞姑娘入浴。”他吩咐她们。

    “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连忙出声阻止。想想看,一堆人在一旁盯着你瞧,怎么洗澡嘛!

    我是真心拒绝,一位婢女还当我位卑没见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难怪!这些王公贵族,吃饭、睡觉、更衣,乃至于洗澡,都有人在一旁侍候得好好的。那是一种身份、地位、尊贵的象征,贫穷子弟几曾见过这种排场?当然觉得困窘不自在。

    “放肆!还不快去准备!”严奇怒斥一声。

    那婢女变得失了血色,赶紧走到我身前,曲膝福身行礼,说:“杨舞姑娘,请跟我来,我侍候您入浴。”

    我摇头,回头对严奇说:“我真的不要人侍候。”

    他注视我半晌,然后手一挥,众婢女全福了安退下去。

    “都依你的意了!你还需要些什么?”

    我苦笑一下,我还能要求什么?难不成跟他要一瓶沐浴|乳|和洗发精?我摇头,自顾走进厢房,轻轻掩上门。

    出乎我意料的,澡池旁有一种我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皂沫,发出淡淡的清香,约是用来清洁用的。我用它抹遍了全身,又洗了头发,觉得无比的轻松和适意。

    我不知道我在浴池待了多久,像是睡了一觉那般倦怠慵懒,混身懒徉洋的,不停地打着哈欠。我慢慢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

    “好了?”严奇迎上来。

    “嗯!谢谢你,我觉得舒服多了。”我微微一笑。那种懒洋洋的感觉从肢体各个末端回溯到体内,我又频频打着哈欠。“请你带我回书房吧!我好困!”

    他转身在前领路,我跟着,踩着细花碎步,他替我打开房门,扶持我入寝。我头一着了枕,衣服也没脱,就闭上眼睛,倦乏得不想再动,慵懒地沉入软甸旬的羽被里。

    这一觉睡得很甜、很安稳。我梦见自己起舞“邀月曲”,爹爹和娘娘在一旁抚琴操弦,但澄四处漫散着香瓣,一片花海笼罩人间。

    “杨舞姑娘!您醒醒!杨舞姑娘!”

    我睁开眼,先前那个被严奇斥喝的婢女立在床沿一直叫唤我。

    她见我睁开眼,立刻回身恭敬说:“老夫人,杨舞姑娘醒了!”

    我坐起来,循着她的话声,才发现满书房全是人。一个神态华贵,略带几分威严的贵夫人坐在房中南窗的首位,一旁侍立着一个婢女;在她下首则坐了两个装扮一样高雅典秀的女子,其中一个年轻而有姿容,气质温婉雅丽,很醉人。在她们身后,也各站了一个婢女侍候着。意外的,那两个我在嫣红家门口看见过,叫媚蔷和春香的,也坐在另一边角落中。门口另外站了两个丫环垂侯着,那个叫醒我的丫环,则垂手站在贵夫人的侍女身边。

    好大的阵仗!我起身下床,闲闲地站着。

    “翠花,你说的就是这位姑娘没错?”发话的是那个神色威严的贵夫人。

    那个叫翠花的,上前一步,恭敬地回话说:“是的,老夫人。严奇少爷就是带着这位杨舞姑娘,吩咐奴婢们侍候入浴的!”

    “嗯!”贵夫人──我想,大概是严奇的母亲──点头说:“没事了,你退下。”她把眼光射向我。“你叫杨舞?”

    我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又问。

    我再点头。

    “我想你不明白。”她肃颜道:“这里是严忠靖伯将军府。当年先夫随老宗将王爷出生入死,建立不少汗马功劳,宗将王爷特赐先夫这个尊号,并论令严氏子孙,世代得以承继这个爵号。这里虽比不上王宫大内,可是一般百姓倒也不得等闲进入。你说,你和奇儿是什么关系?待在这里多久了?”

    我想了想,真实身份当然不能说。

    “我是嫣红小姐的远房亲戚,来此投靠表姐不遇,承蒙严奇公子帮助,让我暂时有个落脚之处,我是昨儿个才到的。”

    学古代人讲话真麻烦,用字不能太现代,虚字一大堆,累死了!

    “嫣红!又是嫣红!”坐在严太夫人下首那个较为年长的千金小姐气急败坏地说:“奇哥儿太不像话了!早告诫他不可以再和嫣红那祸水有任何瓜葛,他还是不听。现在,还弄个野女人回府,要是让旁人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玉堂!”严太夫人神色严厉地扫她一眼。

    “姑妈!”春香开口:“玉堂姐说的没错!再不管管奇表哥,只怕他会惹出更多事来。这几天,媚蔷姐常在嫣红家附近,看见奇表哥在那儿出现。您不知道,这些天来外头乱得不得了!稍一不小心就有麻烦上身。嫣红不晓得为什么叫宗将王爷派人给抓了去,至今生死未卜。大家都知道咱们严府过去和李家的关系,奇表哥再不和嫣红疏远距离,倘若惹恼了宗将王爷,那可不是好玩的。”

    春香口齿伶俐,讲得头头是道,严太夫人沉吟不语。春香瞟了严玉堂身旁年轻少女一眼,又继续说:“再说奇表哥已和兰姐订了亲,发生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