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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陆羽为仪第3部分阅读

    校长签字后才能领到,可留下账号让财务到时直接打款。他将协议放在他的面前,说:“若没有异议,请签个字,留下银行账号吧。”

    最后,万康达身心疲惫地说:“学校是公益事业,赔偿金可暂缓,我宁愿孩子身体好好地,哪怕不上这个学,在家开垦山地呢!

    感谢校领导给他保留学籍重返校园的机会。医生都讲明了,与其在这里躺着,倒不如回家,回到山里,更有益于康复。请谢主任尽量安排,我们想明日一早就带他回家调养,能不能办到,嗯?”

    “能、能,一定能!”他喜出望外了,见万康达签了字,又欣慰的说道:“希望金山同学早日康复,并返校完成后续学业。明早七点半怎么样?”

    “行。”万康达回道。“谢主任是百忙之中,我们也不便多占用,回病房了,啊。”

    “好的。”他站起来与他握着手,补充道,“眼前是患者第一啊,在此祝愿万金山同学早日康复。”

    他们出门后,他兴奋得差点没蹦起来!干这个办公室主任六年了,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件不下数十件了,从来没有一次这般顺顺当当的了。

    他喜滋滋的走出医院的大门,回首,抬头望着这座二十一层,高过六十米米的庞然建筑,突然觉得自己也高大了许多。

    走不多远,他与周政治差点撞个正怀,惊喜道:“老同学,是你呀。”

    “是啊。是王副校长派我来的啊。”周政治尴尬地说。

    他用右臂搂住他的肩膀,左转,朝学校走着,说:“明早七点,在医院门口集合。救护车和一名医生、两名护士都安排妥当了。你代表学校参与护送,来回路上不得有误,早一步回来复命。”

    “明白了。”他晃着肩膀说:“老同学,能不能拿开手?”

    他用右手拍了他的右肩,撤下右臂来,说:“老同学见面都如此拘谨,见了女学生是不是就害羞的无地自容了,嗯?”

    他干涩的笑着,说:“现在可是男男授受不亲的时代了啊,注意点社会形象吧。”

    “呵,老同学,真有你的。”他指着右方浩淼的海面,说:“忘记小的时候,浪里白条游到深海了?”

    “三辈子都忘不掉。”他望着大海,心潮汹涌起伏,想起了往事。

    十来岁那年的夏天,正值七八年,改革开放的第一年。那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深浅的年龄。十来个同学,游到深海,再到了深深海,只剩他和谢原道了。远远的望着岸边,恐惧犹如恐龙将要踏碎一切。云彩天上飘,海里游龙走。原来从陆地看到的蓝蓝的海水,一下子如墨一般黑了。他俩吓得、冷的手脚麻木,几乎就要溺水了。二人靠近了些,踩着水小憩,气喘嘘嘘地说着话,幻想着腾空飞起,直达岸边。然而,体力透支的心力不足了,仿佛看到了死亡。甚至滑溜溜的海豚,贴着二人的臀部游过,都以为是死神在嬉戏呢。两只海豚穿过两人各自的双腿,架着他们,朝岸边飞速的游来。

    他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大脑都一片空白了。

    游玩的人们看到两个男孩,伏在海面上,游龙般的向海边冲过来,就像看现世的神话,尖叫的,拍水的,惊惧的……他俩的同学,在浅海处接着他们,亲睹海豚欢畅地游回了深海……

    “政治,想什么呢?”谢原道在他眼前摆着手问道。

    “哦,海豚。”他的话音,仿佛能够凝固一切。

    “救命恩人。”他拍拍他说:“咱俩本是两条小龙,自有龙王相救嘛。”

    “哦,该回家了。”他落落寡合地说。

    “一路顺风啊,回来接风。”他说着,走了。

    吃罢晚饭。稍事休息,六点多一点,他就悄无声息的,把那套旧沙发搬到了垃圾箱旁。由她在客厅看着电视,注意着窗外。他就到书房,心无旁骛的读起了《尤利西斯》。当读到斯蒂芬对莎翁小说人物,特别是哈姆雷特的评价处,便由衷地想到,是啊,自古及今,交织的生活,纠结的情结,无谓的探究,人啊,人啊,人啊,难以言表啊。斯蒂芬对母亲去世的罪疚,再联想到哈姆雷特;布卢姆怯生生的待人接物,忍气吞声的面对莫丽和博伊兰,也无法摆脱哈姆雷特的情节;康米神父超凡脱俗的神态,悠哉悠哉的笑容,可谓是作者神往的人生乐园了。

    人的性格正如自然界的万物一样,有无数个分子和粒子组成,而小说作者的性格更其千丝万缕。小说作者,又将这千丝万缕的性格,分拆到数个,甚至十数个作品人物的身上,就达到了从创作到满足自我的文学原理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涌出了曹雪芹。知己知彼,通晓了曹雪芹,便可以“曹”而推“乔”了。曹雪芹对人物的刻画,更具鲜明的独特性。他陶醉于笔下的人物,借以休善人生,完美性情,浓墨重彩的主人公贾宝玉,有其过半的婴幼少青时代的写照;曹雪芹惧怕后世轻易而知其中味(这一点和乔伊斯不谋而合),刻意把他对自我的理想王国赋予在女性身上。如王熙凤的精明强干,大胆泼辣;又如平儿的至真对内,至诚待外;再如晴雯的倔强真挚,执著守信,皆是曹雪芹追慕的人生真谛。

    尽管后四十回争议颇多,但是,贾宝玉跟随癞头和尚而去,当是曹雪芹向往的宿命。而乔伊斯崇尚康米神父,追求洒脱的生活,与曹雪芹又不期而遇了。看来,我得去聆听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的课了。……

    “能说句话吗?”她站在门口,恬静的问道。

    每当他或读书,或静思的时候,她都不轻易的打扰他。于是,他夹上书签,合上书,“嗯”了一声。

    她走进来,捏揉着他的肩膀,关心地说:“坐了一个多小时了,歇一会儿。”

    他闭着眼,想着曹雪芹和乔伊斯的共通之处,依然“嗯”了一声。

    “站起来走走。”她说。

    “这会儿,坐着懒得动。”他回。

    “天气预报都播完了,还是没人搬,怎么办?”她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无奈的问。

    他用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回道:“不着急,还有二十多分钟呢。”

    他的手机响铃了。他撒开她的右手,抄起手机,是原道打过来的。他撒开她的左手,按下绿键,问道:“嗨,原道,有事吗?”

    “有。”

    “什么事?”他站起来,敏感地问。

    “你在面对着他们,对吧?”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的,嗯?”他惊奇地问。

    “我监测到的呀。”

    “喂,喂。”他抬头,仔细的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分,每一寸,每个暴露在外的角落,紧张的问:“你在我家装了摄像头,还是卫星定位系统,啊?”

    “嘿,你呀,老同学,怎么变得疑神疑鬼了呢。”他“哈哈”的笑着说。

    他愣怔了,问道:“那,你是怎么猜到我在想他们(曹雪芹和乔伊斯),嗯?”

    “我回答了,监测到的,没错呀。”他稍作停顿,醒转道:“误会了,可能是你误会了。”

    他更加愣怔了,闷闷地说:“误会?没有啊。”

    “老同学,你真逗,我是从三山论坛监测到的。”

    于是,他重又坐下来,移动鼠标,解除屏蔽,可不正是三山论坛网的网页。

    “哦,我下午看过,忘记关掉网页了。”她站在他身后,说。

    他粗略的浏览着,一个醒目的标题跃然屏幕:肖虎、万金山们的归宿以及吴鑫小传。

    “嗨,原道,你指的是肖虎他们啊。”他点击了题目,说。

    “对呀,难道还有外星人不成,嗯?”

    “我没考虑到你这个一号坛主在线。”他不好意思的承认道:“反正不是那么回事,反正弄岔路了。”

    “噢,那,我要屏蔽掉了。”

    “等等。”他盯着荧屏说:“我还没看呢。”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足够了。”他回答。

    “那,我设定上三十分钟自动屏蔽了,嗯?”

    “行,挂了。”

    他挂断手机,亟不可待的看到:

    第八章  镌刻

    肖虎,零一级的学生会主席,物理系理论物理学的高材生,导师吴鑫副教授的得力助手,于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日的深夜,摔倒在科技大楼的台阶下,经抢救无效,一命呜呼。痛哉!惜哉!事后不久,一向知冷怕热的吴鑫,却反常的喜好上了冬泳,并鼓动其妻明烈楠陪泳。冬泳未满十天,明烈楠便溺水身亡了。未及明烈楠丧期的满月,吴鑫就同肖虎的前女友信鸽喜结良缘了。事出有蹊跷,蹊跷事百出,个中缘由,不甚了了。

    万金山,零八级的学生会副主席,物理系理论物理学的高材生,导师吴鑫教授的得意门生,于昨天,也就是二零零八年的十二月十一日的深夜,不慎滑倒在科技大楼的台阶下,经抢救,命保住了,基本就是植物人了。医生出具了诊断证明,治疗已然失去了意义,亲情感召与调养才是第一重要。

    吴鑫,原名吴新,于一九六零年正月初三,公历的一月二十三日,出生在山东香油之乡的一个贫困村庄。虽然家境贫寒,但是正值新春佳节,吃穿等生活用度还是有的。在那个年代,有三成的新生儿,在青黄不接之际呱呱坠地,由于母||乳|的不济,导致了弱智或者早夭。

    吴鑫的老家,仅有三间北屋和一个简易的柴草棚。因为生活穷困,所以三村五乡游手好闲着,专门偷盗户下的牲口。他的父母住东间,家养的一头老黄牛拴在西间,中间是一张祖传的方桌和两把太师椅。他在家里出生的同时,那只老黄牛“嚒嚒”的叫个不停。他眯缝着眼没有哭,接生婆掌了他的小屁屁,不哭。她又狠狠的掌了两下,仍然不哭。他的母亲心疼了,浑身无力地说:

    “别再掌他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没哭呢。”

    “好吧。”接生婆非常专业地说:“在世俗的眼里都认为,不哭的孩子性格毒辣,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其实,是因为婴儿在临盆时,极会呛到赃物与浊气,所以,强迫婴儿“呱呱”哭的目的,是为了促使其咔出赃物,喷出浊气。由此得知,不哭的婴儿,是没有赃物与浊气的了。”

    吴鑫长第一颗牙,咬着磨牙床,其母认为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并未在意。及至会走了,与小伙伴在一起玩耍,他就趁人不备,咬小伙伴的耳朵,脸蛋,胳膊,手指,总之是即兴发挥。久而久之,他便没有玩伴了,也就形成了他孤僻的性格。从两三岁起,他就患上自闭症了。

    到了六岁,年幼无知的吴鑫终于找到了出气筒。吴鑫除了哺||乳|期咬过母亲的,再不曾咬过他的父母。唯一任他啃咬无度的,是他那枯瘦如柴,住在柴草房,麻木不仁的祖母。他的父母见状,不但不管教,反而怂恿他把祖母当靶子,加以拳脚。他的祖母表面默默的忍受着,内心却希望儿子儿媳严加管教。然而,孙子是变本加厉,使她生不如死了。不到一年,她就一命呜呼了。

    少年的吴鑫,失去了拳打脚踢的对象,便以较多的购买连环画,借给中意的小朋友看,拉拢人心,群起而欺侮一个假想的死对头。这一年的秋天,他联合小朋友,用褂子把受欺侮者的头罩住,领到预定的地点,把罩着他的头的褂子摘掉,再把受欺侮者推向颓坏的城墙上的蚂蜂窝前。致使受欺侮者头脸无状,大了一倍多,过敏到几乎丧命。

    吴鑫装好孩子一年不到,便上了本村小学的一年级。班上的男女同学四十多个,他更加有了用武之地。他笼络住三个靠近他的同学,分成四组,两组两组的隔着颓坏的城墙进行土石瓦块的投掷对攻。每两组之中的胜利方再进行对攻,落败的三十余人任凭冠军拳打脚踢,口咬手抓。谁家的孩子鼻青脸肿的不心疼,尤其是女孩子更甚一等了,这样,就陆续的找上门来了。他的父母虚伪的打发应付走学生家长之后,特特的表扬儿子将来必是将相帅才,高官厚禄。于是,算了一卦,得改名,便由吴新改成了吴鑫。

    吴鑫更是不可一世了,纠集同学以及同龄人,跳墙爬屋,偷鸡摸狗,无所不干。四年级的寒假,也就是七二年春节的正月十三,他约了二十几个少年到邻村看电影。回家的路上,伙伴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他一人独行在漆黑的乡间小道上,两眼看不到方向。他感受到了空前的恐怖,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寸步难行了。他“咕咚”就势跪在路上,哀求上天指条明路,给他悔过自新,洗心革面的机会。他在心里默念着,默念着,也不知过了几个世纪。倏然,一条明光大道出现在眼前。他欣喜若狂了,起身顺着明光大道撒腿就跑,跑不动了,就鼓足劲走。走着走着,累的虚脱了,行将晕死过去了。陡然,从远处传来了雄鸡的鸣唱,以及父母叫喊他的名字的声音。他“咕咚”坐在地上,明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借着黎明的曙光,他环顾四周,原来是在墓地里转悠了一宿,把布满枯藤草蔓的墓地踩踏出了一条明光大道。

    一个多月过去了,吴鑫仍然未能从墓地的阴影之中走出来。而不幸又接踵而至,他的父亲坐在拖拉机上,往庄稼地里运送春肥的路上,不慎被碾轧致死了。从此以后,孤儿寡母的他,就再次自闭了。不过,他的学习成绩却在逐步地提高。

    那个年代的小升初,一个村两个班六十人,顶多考上二十人。然后,进入四个村开办的联中读初中,仅招收两个班。

    初中时代,外村的同学多了,吴鑫就是想复原胡作非为的造次,也很难了,也就老实了许多。七六年初中毕业,他考取了师范中专。三年后,由于他在师范的学习成绩优异,又正值三山大学广纳人才之际,就成了三山大学的一名实习教师……

    完了。时间到,屏蔽了。

    她也一直陪着读到销声匿迹,到客厅的窗户瞅了一眼,回来说:

    “哎,八点十分了,还是没人搬走呢。”

    他关闭电脑,说:“我这就下楼搬回储物室。”

    在他开门的同时,她又靠近了窗户,悄声道:

    “回来,关上门。”

    他一边关门,一边问:“咋了?”

    她牵他的手到卧室,坐在床边回道:“白姐对门贺姐的老公,正在往家里搬呢。”

    “这样就好。”他的心理踏实了,走到洗手间门口说:“洗漱吧,明天得早起。”

    “嗯。”她也走进了洗手间。

    夜里,整晚都重复着一个梦,他梦见她的表妹乔妮娅,在一块巨大的黄石里托着一个孩子,要递出来的样子。他伸手去接,果然抱在了怀里。

    早起,他洗漱完毕,也把她吵醒了。她慵懒地说:

    “唉,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他坐在床边问。

    “翻来覆去的就是一个梦。”她打了个哈欠。

    “快说吧,我赶时间。”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说。

    “别走,听我说完。”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瞅他又往外撤了一步,紧忙说:“是表妹送子来了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昨天下午的一番话引起的。”他不想生活被神秘感笼罩,所以宽慰道。

    她一骨碌坐起来,娇嗔道:“我倒祈望是真的,你呢?”

    “我,当然是了,还用说。”他走到床边,亲她一下,说:“学校有事,我吃个蛋糕就得走了,啊。”

    “唉,忙去吧,我再睡会儿。”她又躺下了。

    六点三十,他到了医院门口。来早了。他做事,一向是抓提前,也可趁机散散心,看看海,遛遛路什么的。他横越过马路,穿过小广场,站到了护波堤上。此刻正是大潮,潮头翻卷着舌头,触碰着一块块护波石,似乎在宣示要突破挡路石,冲进大街小巷里。

    其实,在他记事的时候,学校和医院的用地,都是乱石海滩。那时落大潮,也就在这个位置有道鱼梁,鱼梁内都存有水呢。而现在,落大潮都远距这里千余米了。远古碣石为内海的海边,然而,这里那里都在一步一步的变迁。曾经赶过海的海滩,一去不复返了;曾经的深海,几乎近在眼前了。因为墓地比楼价高,高的活人受不了,所以,父母在遗嘱里,关于海葬的部分,描述为不与活人争地盘,其实,主要是为了不给后辈增加负担。因此,我和秋菊也拟定了遗嘱,我们死后的骨灰也将撒入大海。也许,父母就在这浪花里呢。当我葬入大海的时候,也会随着他们,随着浪花欢快的飞瀑,也会卷入海涛涌向岸边,找寻从前,找寻有无的留恋……

    一路上,阳光明媚。暖风吹得一行护送人员似睡非睡,万康达和项泉小心翼翼的对待每一次颠簸。周政治坐在副驾驶,几欲替换疲乏的司机师傅,被拒绝了。行驶到泉山镇,突然狂风大作,乌云滚滚。到了家门口,飘起了雪花。

    护送人员帮着安顿好万金山,交代着注意事项以及胃管注射食物的操作方法。万康达打开空调,又去东边的厨房,升起了土暖气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