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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10部分阅读

    。”

    “那么……”中垒校尉皱眉,不甘心却不得不妥协,“不受太子的符节?”

    任安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校尉,太子所持乃纯赤汉节,君不受可是欲叛汉?”

    这顶帽子扣下来,中垒校尉立时坐不住,拍案而起,怒斥任安:“这也不对!那也不行!任少卿,你能不能给个痛快主意!”

    任安眨眨眼,干笑两声:“受节,不听令!”

    “啊?!”中垒校尉瞬间瞪圆了眼睛。

    “受节不听令?你想害死太子啊?”中垒校尉一下子跳起来,伸手抓住任安的前襟,厉声质问,就差没有拔剑了。

    中垒校尉没有拔剑,站在帐门前的中垒丞与中垒司马却拔了剑,剑锋直指皇帝赦命的护军使,看两人的神色,任安但有一言不慎,便可能是利刃交颈的下场。

    对这般严峻的情势,任安却根本没放在心上,没好气地拍开中垒校尉的手,瞪着眼睛反问回去:“我想害死太子?我从显达开始,身上就印着卫氏的名儿!我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任安初为小吏,累迁至三百石的县长(注2)不久,便因上行出游共帐不办而被斥免。随后,他入了当时仍是车骑将军的卫青的幕府为舍人,因此认识了现为司直、当时也是卫青舍人的田仁。没多久,天子命卫青举荐舍人为郎,少府赵禹过将军府,独誉任安与田仁。随后天子召见两人,对两人的应对极为满意,使任安护北军,使田仁护边田?於河上。两人立时显名天下。

    卫青从不养士,成为大将军后,便是舍人之类都鲜少再收,田仁、任安几乎是特例中的特例了,正因如此,就像任安说的,他们两人身上从一开始就烙上卫氏的痕迹,在霍去病、卫青相继过世,卫伉失侯的现在,他们的命运与太子休戚相关,几乎可以说唇亡齿寒,当然,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不好听,但是也算贴切。

    听到任安这样说,中垒丞与中垒司马收剑入鞘,总算不再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了,但是,稍年轻些中垒司马仍然有些疑虑:“兵凶战危,我们受节却不听令,太子一旦估错情势……”

    “北军听令于太子置主上于何地?”任安猛翻白眼,“为什么将北军由中尉统领改为八校尉分领?还不是因为主上对北军军力心有顾忌,不欲寄腹心于他人?主上素来爱重太子,此番太子行事纵然有所不妥,也不过是忿恨j人逼索过甚而致。事出有因,主上断不会苛责,而北军听令太子、无诏而动……才会置太子于死地!”

    “……”三位北军营垒中的主官一时无语。

    “所以,纯赤汉节,我等不能不受,太子的调令,我等却万万不能听!”任安斩钉截铁地做了总结。

    中垒校尉却仍有不安,刚想开口,就被任安摆手阻止:“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是护军使,调令符节未经我察验属实,大军便不能动!所以,诸君勿庸再言!”

    见任安把话说到这份上,三人彼此看了看,只能无奈接受了,但是,中垒校尉撇了撇嘴:“抱着这个主意,我可没脸去见太子,受节就请使代劳了!”

    任安白了这位共事已久的同僚一眼,再看看另两位也都是心有戚戚的样子,只能无可奈何地理了理衣裳,准备出营受节。

    这时,之前与任安并肩而立的男子伸手拦住任安:“先送我出营!”

    任安皱眉:“你是丞相府司直,只怕也在太子追捕之列,出营太过凶险了!”

    这位看上去就严正端方的黑胖男子正是任安的知交――负责辅佐丞相检举不法的司直田仁。

    田仁摇头:“事情不太对劲!我还是想出城探清究竟!”

    “哪里不对劲?”任安自知机敏有余,却失于细致,常会不明大局,田仁却不然,虽然机变不足,但是,敦厚稳重,明辨是非。

    前日,太子分遣卫士收捕丞相、水衡都尉等人,若非任安见情势不对,立即派士卒到田家带走田仁,只怕当夜,田仁便在太子家狱中与江充为伴了!

    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好友是不会放行的,田仁故作轻松了地笑了笑:“昨日,太子已诛江充,按说,此时,太子不当再调兵的……”

    ――上策当是即上甘泉请罪。

    “你是何意?”因为想到某种可能,任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总不会是太子真的想……”

    闻言,北军中垒的三位长官同时脸色一白。

    田仁脸色一肃,皱眉道:“少卿想到哪里去了?若是太子真有不轨,就更不会滞留长安了!”

    ――以请罪之名上甘泉,行逼宫之实,比调北军中垒军士容易得多了!

    ――北军八部,中垒因为驻营长安,其实是最不易调的,蓝田的长水校尉部、池阳的胡骑校尉部皆是归义胡骑,要容易调的多……或说,容易哄骗得多!(注1)

    “那么……”中垒校尉的脸色稍缓,“司直究竟觉得有什么不对?”

    田仁苦笑:“我只是觉得太子的举动不合常理,其它实在不知……”

    “既然如此,出城又有何益?”任安看不出田仁的打算有何用处。

    田仁正色道:“我担心,丞相等人已早一步上甘泉,主上……”

    任安皱眉:“主上便是一时激怒,也终是一时……”

    田仁笑了笑:“若是主上真如太子所说那般呢?”

    ――天子在甘泉若已有变呢?

    帐中四人同时变了脸色。

    田仁轻轻叹息:“所以,我必要出城一探究竟……你不能去!”见任安想说话,田仁立刻了然地堵住他的话头。

    “为何?”任安皱眉。

    “中垒部至关重要,一旦有变……太子尚需北军支持!”

    注1:《汉书?百官公卿表》:中垒校尉掌北军垒门内,外掌西域。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掌上林苑门屯兵。越骑校尉掌越骑。长水校尉掌长水宣曲胡骑。又有胡骑校尉,掌池阳胡骑,不常置。射声校尉掌待诏射声士。虎贲校尉掌轻车。凡八校尉,皆武帝初置,有丞、司马。……秩皆二千石。(武帝增置八校尉的时间不详,不过,因为汉初,北军一直由中尉统领,而太初元年中尉改称执金吾,负责徼循京师,增置与中尉一样秩二千石、明显有分权意味的八校尉,应该是太初元年前后才对。)

    注2:《汉书?百官公卿表》:县令、长,皆秦官,掌治其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

    第三十八章 骖乘

    (赶在十二点前上传了……总算没有食言!)

    疾步走进值宿的庐舍,金日?立刻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即又有两个宦跟进来帮着将东西装箱。

    “别愣了,主上要立刻回京!”金日?手上没停,也没有抬头,随口道了一句。

    庐舍内除了金日?与两个宦,就只有坐在床上出神的霍光,金日?自然不需要指明自己这话是对谁说的。

    “回京?”霍光陡然惊醒,“主上为什么要回京?”紧张的语气中带着三分期待七分恐惧。

    金日?手上的动作一滞,勉强以镇定的语气陈述:“丞相奏太子宣言百官:‘帝在甘泉病困,疑有变;j臣欲作乱。’三辅民心动荡,征调甚慢,军心亦散……”

    “他是怕主上的怒火还不够!”霍光懊恼地狠捶了一下。

    金日?只能苦笑:“主上决定幸建章宫!”

    “建章宫?”霍光愕然。

    金日?轻轻点头。

    “建章宫……”

    太初元年,冬,十一月乙酉,柏梁台灾,越人勇之上奏天子:“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

    位于长安城西面的建章宫号称千门万户。东有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是唐中,有绵延数十里虎圈;北面开凿了一个巨大的湖――太液池,池边是高二十馀丈的渐台,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各岛,仿佛海中神山;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后来,天子又下诏建了神明台、井?楼,度五十丈,皆以辇道相连,又有飞阁复道与未央宫相连,是天子最喜爱的游幸起居之地。

    在起建章宫之前,章城门外的那片地方是上林苑的一部分,驻扎着北军的一部人马。太初元年,起建章宫的同时,天子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意喻为国羽翼,如林盛也,因此又取从军战事的子孙养羽林,教以五兵,号为羽林孤儿。

    想清楚这些,霍光便明白天子幸建章宫绝对不只是为了应对太子的宣言,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从小培养的精锐之士――羽林孤儿。

    ――看来天子是真的被激怒了。

    收拾妥当,霍光心事忡忡地跟着金日?一起前去侍奉天子起驾。

    因为事态紧急,天子原本并不准备用甘泉卤薄的车驾次第,毕竟此次幸甘泉原本也不是为祠天而来,并未用大驾的卤薄车从,而且,此时此刻,以天子的心意,恨不得轻车简从直驱建章,但是上至随驾公卿,下至黄门、宫婢都不敢应承,再说,此行亦有安定民心之意,最后,天子还是诏命以大驾回京,幸建章宫。

    天子大驾,公卿奉引,大将军骖乘,太仆御,属车八十一乘,备千乘万骑,唯甘泉祠天使用,天子乘舆之前有道车五乘,游车九乘,属车与随从车驾、骑士周卫,彩维飘扬,当真是声势浩大。

    天子刚登乘舆,就有中常侍匆匆传诏――天子诏霍光骖乘。

    与金日?苦笑相视一眼,霍光垂随中常侍前去乘舆所在。

    上官桀立于车旁,见到霍光,不由稍显讶色――自卫青过世后,天子出行便从未让臣下骖乘,倒是偶尔有几次让宠妃同乘。

    对上官桀眼中明显的惊讶与羡慕,霍光却是一点同感都没有――之前,金日?曾将天子的诏令告诉他:“看着霍光,不准他与外界联系!朕要看太子的手段,不是霍光的手段!”

    ――让他骖乘,更主要的目的还是防止他得在路上找机会与太子联络。

    这是霍光第一次与天子同乘,第一次立于车舆之上,碰触金薄缪龙的倚较,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好。

    得到天子的示意,上官桀登上前舆,手执绺绳,小心地驱使御车的六匹骏马,乘舆前行,大驾同动。

    一边谨慎地驾御马车,上官桀一边分神关注后舆的君臣两人,可是,一路上,天子与霍光都沉默不语,待下了甘泉山,属车走旁道,乘舆走中央驰道,六匹骏马放开约束,全力驰骋,风声呼啸,更是不适合说话了。

    手紧紧握住金较,霍光的思绪却飞得很远。风驰电掣的疾驶中,他倒是没有想到长安城中的变乱,而是不可自抑地想起了一个已经有些淡去的身影。

    从少时初入长安,霍光的记忆中,每一次随天子出行,那个身影都立于此刻他所站的位置,半翕双眼,看起来总是一身透着疲惫的慵懒。

    霍光的记忆中,那个身影从最初的挺拔渐渐变成略显佝偻的憔悴,但是,此时想起,无论如何,只要能看到那个身影,自己便总是安心的。

    与记忆中总是比太阳更耀眼的兄长不同,那个身影总是灿烂的阳光中若隐若现,永远不刺目,更不会有突兀的感觉……

    马车骤停,霍光蓦然回神,默默地将头垂得更低,以掩去自己脸上必然明显的追忆与痛楚之色。

    “哼!就太芓宫与长乐宫那点卫卒就让丞相连长安城门都摸不着吗?”天子不悦地冷哼。

    霍光愕然抬头,一时没有明白天子话中的意思。

    狠狠地掷出手中的奏简,天子愤怒地咆哮:“司隶部二千石以下有几个没有上过战场?刘屈?领着那么多人却拿从没碰过兵事的皇太子无可奈何吗?”

    “是他刘屈?太无能,还是朕的儿子太聪明?”天子怒不可遏地质问,“总不成卫青的外甥都是无师自通的兵事天才吧?”

    霍光忽然想笑,却不得不按捺下这个必然不合时宜的冲动。

    ――相较中山靖王的儿子,天子的长子、大司马大将军的外甥,应该……估计……大概……还是可以算是天才的!

    咆哮着泄过怒火,天子仍然不得不处置战事:“传诏丞相:捕斩反,自有赏罚。以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得出!”

    “诺!”

    沉吟片刻,天子又下了一个决定:“取玺封书,并铜虎符,调长水校尉部诸骑至长安与战!”

    “诺!”

    丞相的使闻言大喜,应诺的声音也格外大。

    七月乙酉,太子收捕江充等人之后的第四天,天子幸建章,调长水及宣曲胡骑,楫棹士。(注)

    注:接“太子反已成”的消息后,武帝回建章宫的时间不详,此处系杜撰。

    第三十九章 母子

    (这章应该是昨晚上传的……好吧……易楚开着电脑就睡着了,被家人叫醒后,立即手忙脚乱的关机睡觉……今早醒了才想起还没上传……掩面……今天还会上传一章的……)

    站在未央前殿的巍峨高台上,刘据一脸淡漠地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飞扬烟尘,仿佛那是什么绝伦美景。

    马蹄声渐近骤停,随即有木扉转动、锦帛相擦的细微声音入耳,刘据缓缓转头看向殿西的坡,果然看到母亲的小马车停在道口,随即就见史良娣扶着皇后从车后慢慢地转出。

    “我便想你会在这儿!”皇后一如既往地温柔优雅,看着儿子走近便缓缓伸手,在刘据与史良娣的扶持下,慢步走到殿门的正中央,随即转身向西眺望。

    “据儿,陛下已幸建章。”隔着高耸的宫墙与城墙,她看不到千门万户的建章宫,只能看到跨城而建的飞阁辇道与迎风屹立于高阙之上的巨大铜凤。

    她知道,她的夫君就在那里。

    “臣知道。”扶着母亲,刘据望向相同的方向。

    ――甘泉卤簿的喧嚣声势哪里是一截城墙能遮挡的?

    史良娣的脸色煞白,此时,她根本不敢说一个字,只能战战兢兢地扶着皇后,听着母子俩意味不明的对话。

    “从建章到未央能有多困难……”卫子夫轻声叹息,“可是……”

    ――之前远在甘泉,可以说是有j人作祟,如今大驾到建章宫,天子还是不肯召见儿子……

    “是臣擅行妄为,惹怒父亲了……”刘据苦涩地回应母亲。

    ――他不是不知道……兵权是天子心中不能碰触的禁忌……

    ――他只是以为,天子不会不明白他的不得已……

    ――或,为了解决此事而碰触天子禁忌的他……已让父亲失望了……

    虽然情势危急,但是,刘据还是无法不让自己的思绪飘到不切实际的问题上――“若是换作舅舅或去病哥哥,还会是这般情势吗?”

    ――无意义的自问,但是,他无法压抑……

    ――其实,答案一清二楚!

    对两个至亲可能的作法,刘据不必细想也知道――霍去病不会调一兵一卒,却会毫不犹豫地对江充、苏文等人下杀手,卫青……他的舅舅更不必为这种事调一兵一卒……因为他根本不会让天子听信那些匪夷所思的神鬼之谈。

    卫子夫没有打扰儿子的沉思,直到刘据自己从那些缠绕复杂的思绪中挣脱,她才轻轻地开口:“据儿可有决断了?”

    这个问题让刘据不由神思恍忽,下意识地反问:“母亲希望臣如何决断?”

    卫子夫无言以对。

    刘据轻笑,笑声中充斥着苦涩的意味:“臣已是骑虎难下,此时纵然有心负荆谒建章……只怕也没有机会……”

    刘据并未阻断飞阁辇道,但是,天子派羽林封了建章宫那端的辇道,他的使刚靠近,便遭万箭穿身……

    卫子夫默色闭眼,手狠狠地掐住儿子纤细的手腕。

    “所以……”她只需要知道儿子的决定,然后做出抉择。

    “所以……”刘据轻声重复,仿佛对母亲紧扼自己手腕的动作毫无感觉,“所以,臣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无论如何,臣也不想被押到刘屈?的马前!”

    他可以也愿意向自己的父亲、君王认错、请罪、悔过……也认输,但是,也只能是自己的父亲、当今的天子,其它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他是大汉的储君啊!

    ――从能记事起,他便没有向父亲之外的人低过头!

    ――他可以背负不名誉的罪名死去,却绝对不